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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後, 玉胭讓素月先去歇下,一人獨自坐在桌前看書。

書是她新買的話本。

上輩子沒看過。

話本子裏,恰好看到女主人公對男主人公說, 她想見他。

很難以抑制地, 玉胭想到昨夜。

昨夜, 她也對楚存闕說,想在他離京前見他一面。

她當時只是想, 見著了楚存闕,才能確定他安全。

然話說出口, 楚存闕目光微沈時, 玉胭才意識到,她親昵過了頭。

那時她耳尖後知後覺燙得厲害。

現在想起,仍是如此。

玉胭拍拍臉頰, 手裏翻了頁,讓自己從回憶中回神。

她朝門外望了幾眼。

昨夜, 楚存闕答應她,在離開前, 會來見她。

她不知楚存闕要在京中留多久,也不知他的事情多久辦完。

玉胭害怕楚存闕會在她睡下後過來。

所以夜裏想久等一會。

一邊看話本子,一邊等, 時光也不是非常難熬。

這夜, 玉胭等到很晚都未曾等到,撐不住了, 才進了裏屋睡下。

玉胭翌日清晨, 是被一陣鳥啼聲叫醒的。

心裏裝著事, 於是睡得也淺,些微點聲音就能將她吵醒。

卻沒曾想, 昨晚沒見到人,今晨卻見到了人。

但不是楚存闕。

而是楚存闕身邊的林宣。

玉胭推開窗時,就見窗外人影鬼鬼祟祟,定睛一看,便見到了林宣。

玉胭問:“你也回了京,找我,是你t們事情辦完了,要離開?”

林宣點頭又搖頭:“將軍事情還未完成。”

聽見他的話,玉胭往門外望了眼:“那楚存闕呢?”

林宣搖頭。

原本,楚存闕是要林宣留在臨州,然林宣知道楚存闕受了傷,如何也放心不下,仍是跟了來。

跟來了京都,林宣又日日見不到楚存闕人影。

思來想去,林宣想到了玉胭。

玉胭的話,楚存闕或許能聽進一些。

林宣年幼時在暗市認識的楚存闕,他了解楚存闕,了解他對人上心後會是什麽模樣。

在院外,林宣遇見同僚,得知那夜楚存闕來過之事後,更是深以為然。

林宣遞給玉胭一個小包袱,道:“夫人,這是將軍用著的藥,你若能見到他,便勸勸他,莫要將自己身子拖垮。”

玉胭皺皺眉:“他受了傷?”

林宣答:“是,後背中了兩箭。”

林宣神色凝重:“箭上有毒,將軍此時體內餘毒未清,恐要發作。包袱裏有我這幾日研制的解毒丸,夫人務必記得將那藥丸拿給將軍。”

玉胭抿了抿唇,接過包袱,包袱很小,裏面裝的藥瓶卻沈甸甸的。

玉胭忍不住問:“若他去找你了呢?你那兒可還有藥物?”

林宣答:“夫人放心,皆備好了。”

怕天色大亮以後,容易被人認出,將藥給了玉胭,林宣便離開了。

在他走後,玉胭將包袱裏的藥取出來,裝進藥箱裏。

自知道楚存闕受傷後,玉胭放下沒多久的心,再一次提起。

楚存闕是怕她擔心,才隱瞞的吧?

聽林宣話中意思是,楚存闕也不曾去找過林宣。

那楚存闕這幾夜在哪兒下的榻,況且他身上還有傷。

整日下來,玉胭都心不在焉。

看在外人眼中,倒更令人對她想去臨州之事深信不疑了。

這般又過了一日。

翌日

成華公主差宮人來給玉胭送了做香膏的花,除卻芙蓉花,還有茉莉花等等。

晚間時,玉胭在屋裏研磨花瓣。

成筐成筐的花瓣堆在屋裏。

滿室花香。

方碾碎一碗花瓣,沒等來楚存闕,先等來院外一陣嘈雜吵聲。

玉胭忙放下手中杵臼,提起裙擺往屋外走去。

行至門畔,就聽府中耳熟的侍從急切道:

“大人,大人……這是夫人的院子。”

“夫人此時多半已經睡下,大人們這般闖入,將夫人清譽置於何處?”

玉胭步伐輕頓。

旋即,是一道粗獷男聲:“方才那刺客,便是往這邊方向去的,你也莫為難咱們,包括你府上在內,這附近的,都會一一搜查。”

有刺客?

玉胭眸色發緊。

院外,下人終歸攔不住,那列人敲開院門:“夫人,金吾衛奉命搜查刺客,煩請夫人行個方便。”

玉胭院中下人被他們吵醒,站在門畔,猶豫不定地詢問玉胭意思。

玉胭閉了閉眼,隨後道:“開門,若有歹人,叫他們快些捉了去,否則這夜裏,也睡不安穩。”

聽金吾衛提起刺客時,玉胭確實下意識想到楚存闕。她那時候,是慌了神。

但玉胭很快便冷靜下來。

一是他們口中刺客未必是楚存闕。

二則,假使他們口中的刺客真的是楚存闕,那她更不能自亂陣腳。

而且玉胭想,如果是楚存闕,他不會躲進她院中,至少官兵搜查時不會。

楚存闕連受了傷,都一聲不吭,足以說明,他不願麻煩她。

金吾衛很快進了院,約有十來人。

搜查了約半燭香功夫,領隊的才向玉胭請辭:“夫人院中並無歹人,叨擾夫人。”

玉胭笑道:“辛苦了,知院裏沒有歹人,我與我院中人,也能安心了。”

領隊朝玉胭拱手,旋即朝下屬揮了揮手:“繼續查,那刺客受了傷,定跑不遠。”

金吾衛一走,玉胭回了屋中繼續搗弄香膏。

下人們被攪了清夢,玉胭叫他們好生歇著,也都回房去了。

金吾衛到底顧忌玉胭的身份,在院中沒敢亂來,東西都整齊擺放在原位。

經此一遭,玉胭倦意全無。

她將搗碎的花瓣浸泡在沈香油裏。

花瓣要泡兩日,到兩日後,需將浸泡的花瓣換成當日摘下的新鮮花瓣。

窗外微風拂過,拂入屋中。

書桌上,一支筆因玉胭搗弄花瓣的動作,滾至桌沿,輕風一吹,掉落在地。

玉胭彎腰去撿。

這筆是玉胭早晨寫字用過的,丟在一旁,忘了收,到眼下筆尖幹涸。也幸而筆尖沒有墨水,否則弄臟了地板,收拾起來更麻煩。

然就在玉胭起身時。

餘光瞥見,門畔有道人影。

玉胭緩緩起身。

只見男子長身立於門畔,門外燈籠灑下層光芒,映出他蒼白的唇色。

玉胭心底一凜。

筆掉在桌上,她匆忙向楚存闕跑去:“你怎麽了?”

楚存闕看向她,極緩極緩地搖頭,“無事。”

他雖在掩飾,可玉胭仍是從他的聲音裏聽出幾分壓抑的忍耐,像在忍耐疼痛般。

玉胭細細打量他,篤定:“你受了傷。”

楚存闕避而不談,側過身,告訴玉胭:“我要去臨州了。”

玉胭頓了頓:“林宣送了藥來,你先用些藥。”

楚存闕並不動作,玉胭知道,這是他的拒絕。

直到將軍府內再次傳來嘈雜聲響,玉胭眼皮跳了跳。

往院墻外看去,能看見微弱火光。

難不成,又是金吾衛來了?

來不及多想,玉胭道:“先進屋躲躲。”

不管楚存闕是不是金吾衛要捉的刺客,本該在臨州下落不明的楚存闕出現在京都,都會惹人懷疑。

而眼下,楚存闕再想要離開,已經來不及了。院外聲響越來越近。

更何況,他身形都有些不穩,即使出了院子,又能藏到哪裏?

玉胭:“別逞強,先進屋。”

事出從急,玉胭也管不了太多,見楚存闕不動,拉住他手腕,拽著他往屋內走。

玉胭拉著楚存闕停在衣櫃前,松開手,打開衣櫃,看向楚存闕:“衣櫃小了些,可也能躲。”

楚存闕沒動,他低著眸,目光落在玉胭方松開手的位置,那裏,好似還殘留著溫熱的觸感。

玉胭沒註意到楚存闕的視線。

她抿唇,櫃子似乎不好,若金吾衛進屋搜查,不會放過櫃子。

可有哪處他們不會搜?

玉胭目光落到拔步床上。

玉胭再次牽過楚存闕的手腕,拉著他往床榻上走。

玉胭想的是,楚存闕躲床內側,她則在床榻外側裝睡。

見她已經睡下,金吾衛不敢亂闖。

然走到床畔,剛想叫楚存闕上去,玉胭卻再拉不動楚存闕了。

她奇怪地回過頭:“上床躲躲。”

楚存闕搖頭。

玉胭也是這時才發現,楚存闕腰間濕了一片。

玉胭怔怔:“你流血了?”

未及楚存闕回答,似想確認一般,玉胭伸手,碰了碰那團濕處,手指擡高,入目是一點猩紅。

玉胭:“你不想弄臟我的被褥?不打緊,明日洗了便是。”

她道:“眼下要緊的,是先藏好。”

楚存闕偏過頭,終於開了口,聲音沙啞無比,好像說出每一個字,都在忍耐些什麽:“我從窗戶出去,外邊,有地方可藏。”

就在玉胭床畔不遠,有一個花窗。

玉胭神色糾結:“可你……”

他寬慰地朝玉胭扯出抹笑:“無妨,別擔心,他們找不到。”

即便虛弱,可他話間卻仍能讓人心安定,讓人無條件地信任。

他推開了玉胭覆在他腕間的手。

玉胭咬著唇,在楚存闕順花窗離開後,栓上門,將屋裏燭火吹熄,脫了衣裳上床,佯裝已經睡下。

她能做的,就是為楚存闕爭取些藏身的時間。

屋裏沒關窗,躺下後,耳邊好像只餘院外漸行漸近的腳步聲。

“砰砰”的敲門聲響起。

院裏下人聞聲而起。

來人道:“你們院中,漏了一處未曾搜尋。”

不是先前那領隊的聲音。

是林瑜。

玉胭睜眼望著帳頂,瞳孔微微放大。

林瑜不是被停職了麽?

她原本想,金吾衛已經在她院中搜查過一遍,而她此刻再佯裝睡下,態度強硬些,金吾衛也不敢擅自闖入。

待到不得不去開門了,再起身。

然若是林瑜,糊弄起來,就不是這麽容易。

林瑜此人是不達目的不會罷休,他能得太子重用,過人之處並不少,譬如,他極為敏銳,一點蛛絲馬跡都能被他發現。

也不知方才拉楚存闕進屋時,屋內有沒有落下血跡。

他們不曾懷疑楚存闕回京還好,一旦開始懷疑,恐怕難以收場。

就在金吾衛敲響屋門時,玉胭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門外聲響不休,催命般:“夫人,金吾衛奉旨搜查。”

玉胭閉上眼,不去聽。

再約莫敲了十來下,玉胭才喘了口氣,手撐著薄被爬起來。

方取下搭在架子上的外裳。

金吾衛卻是等不及玉胭開門。

竟要用蠻力將門撞t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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