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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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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

知道楚存闕隨行侍衛不少以後,玉胭安心許多。

但玉胭仍覺得不夠,她還想再為楚存闕做些什麽,回玉露堂以t後,玉胭便從箱子裏翻來了城外地圖。

地圖是她阿耶給的,若她哪一日想出城游玩,有地圖在,也能自在方便許多。

太後久居於雲泉行宮,玉胭曾經隨母親拜見過太後幾次,對通往行宮的路還算熟悉。

燈下,玉胭在空白宣紙上依次抄寫去往行宮的途經之處。

白雲道、虎跳口、陽北、隆平坡……

到隆平坡,便是雲泉行宮與雲山圍場的岔路口。

玉胭敲了敲額頭,努力回想。

上輩子,她是聽到阿耶提起過楚存闕遇刺地點的。

只是當時玉胭也不知她還能重生一遭,楚存闕遇刺的地點,又與她沒什麽關聯,玉胭便不曾費心神去記。

玉胭雖想不起來楚存闕遇襲具體位置,但因著途經之處少,她可以通過推演分析盡力回想。

最終,玉胭在虎跳口劃上一個印記。

虎跳口,傳言古時虎獸成群,到如今,也時有人見到猛虎穿行,此處除卻官道外,地勢覆雜,野獸出沒,若楚存闕在此遇刺,偽造成喪命虎口,便無人再有嫌疑。

玉胭朦朧記憶裏,好似出現過一個虎字。

她想了許久,才終於回想到,那日,李伯不在府中,青竹院下人各忙各的,抽不出可信人手,最後,不得已,玉胭給楚存闕上了藥。

這時候,楚存闕傷口已結了痂。但不難分辨,他後背,有一處野獸抓痕。

玉胭記得不深,是因她將將掀開楚存闕衣裳,林宣就來了。

翌日玉胭便帶著地圖再去尋了楚存闕一趟。

**

眨眼,到了楚存闕前往雲泉行宮的日子。

前往行宮的隊伍已行至虎跳口。

陛下重孝道,而太後身邊又帶著年幼的淩王世子,護送隊伍人手只多不少。

而刺客目的是楚存闕,必不會讓淩王與太後牽扯進來。

是以他們會在楚存闕去往雲泉行宮時行刺。

林宣騎馬至楚存闕身邊,低聲道:“大人,他們已經跟來了,約有二十餘人。已經吩咐好弟兄們盡少見血,以免引來老虎。”

楚存闕頷首。

林宣憂心忡忡:“只怕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西疆刺客不足為懼。

西疆此行進京的,也不過二十餘人。

那日楚存闕在西市,已將對方底細探查清楚。

何況,以彼之道還治彼之身,林宣研制了新藥,他們妄圖對楚存闕下藥,林宣打算拿他們試藥。

然倘若只有西疆蠢蠢欲動,他們早前兩日前,就已將西疆刺客一網打盡。

雍京,明面風平浪靜,實則暗藏駭浪、危機四伏。

西疆刺殺之下,不知還會有多少人趁機渾水摸魚、暗中出手,事後只消嫁禍西疆就可全身而退。楚存闕這些年平步青雲,難免樹敵,害怕楚存闕繼續深查的,亦不再少數。

原本西疆刺殺定於春狩後。

然楚存闕放出消息——關押在牢中的叛黨已經松口。

藏在背後,不願楚存闕往下查出線索之人,自會急於動手。他們越是心急,出手時露出的馬腳越是多。

此行,就如扔出誘餌,引蛇出洞。

林宣自出城起,心便始終緊提。

楚存闕沈沈看了林宣一眼,囑咐:“萬事小心。”

林宣點頭。

再往前行約一刻鐘,曠野猛地浮現刀劍出鞘聲,林宣擡眸,警惕地望向四周。

下一瞬,數十餘刺客自四周湧現。

“噌”地聲,隨行護衛拔出刀劍。

片刻,成列的護衛四下分散,隊伍被沖散了。

楚存闕坐於馬上,眸光微動。

這只是其中一行刺客。

另有三行,自後方包來。

他手指輕搭上劍柄,在幾行人持劍朝他刺來時,指尖微擡,長刃出鞘。

與此同時,遠處傳來嘶啞虎嘯。

幾行刺客的目的,是要將楚存闕與隨行隊伍沖散,要將楚存闕往叢林深處逼去。

以楚存闕一人之力,對上數十餘人綽綽有餘。

然打鬥到底還是引來猛虎。

不。

不是引來。

是有人等在這,放虎。

林宣道:“老虎身上有血痕,恐怕是先被人抓住,今日才被放到此處。”

不及深思,幾頭老虎已朝他襲來。而馬匹受驚,隱隱有要將林宣甩下馬去的架勢。

林宣擅用毒,卻不擅武,勉強穩住馬匹時,老虎幾乎逼至跟前。

幸而楚存闕提劍斬來:“下馬,往後退。”

林宣緩過來後,立即從腰間取出毒粉朝老虎灑去。

來時他們便已考慮過途中遇見猛虎的問題,後又有玉胭特地跑來囑咐楚存闕小心虎獸。

這藥粉,便是林宣專程用來對付猛虎的。

藥粉一灑,老虎果然退後幾步。

但很快,老虎被激怒,一聲聲低吼從喉間發出。周遭其餘侍衛的情況也沒有好到哪去,已有侍衛受傷,暫且能應付一時,然等時間長起來,情況恐怕不會好到哪裏去。

楚存闕皺眉道:“我引走它們,你留在這裏,刺客,留活口。”

林宣心知現下只能如此,他立刻撿過掉落在地的弓箭扔給楚存闕,隨後將附近侍衛都召集到一起往隱蔽處退去。

安置好人,再回頭,已經不見楚存闕身影了。

如今的局面,比楚存闕料想得好上許多。楚存闕設想中,比這更要兇險。

楚存闕往叢林內飛身而去。

林間地勢覆雜,小路彎繞,不多時,幾頭老虎便分散開來。

楚存闕幼年父母雙亡後,曾被人關入虎籠,虎的弱點、要如何引走它們,他清楚。

昨夜,楚存闕也曾命左衛中擅獵者於虎跳口布置捕獸夾。

捕獸夾的位置,皆由楚存闕劃定。

此外,楚存闕察覺,林間還潛有幾隊人馬。

恐是想在他被虎獸耗盡精力後一湧而上。

楚存闕停住腳步,分辨方位。

西南方,有一隊人馬。

正北方,一隊。

正北約三十人左右,西南五六人。

楚存闕眼尾微微沈下,將老虎往正北引去。

老虎鬧出動靜不小,很快,那隊人便發現異常,射出長箭。

然他們未曾找到楚存闕的確切位置,又或者說,他們發現的是猛虎。反倒是這一箭,讓楚存闕更精確地分辨出他們所在之處。

老虎被異響驚動,愈發狂躁。

趁此時,楚存闕拉弓,朝那列人藏身之處射去。

“嗖”地聲,兩支冷箭劃破長空,那列人馬一驚,厲聲大喝。

猛虎應聲而動,追隨冷箭奔去。

再返回與林宣分散位置時,隊伍裏,似多了十餘人。

站在最前頭與林宣說話的,一襲黑衣,臉上疤痕蜿蜒,見楚存闕回來,迎至楚存闕跟前:“將軍!”

楚存闕見到來人,眉頭緊鎖:“暗十?”

暗十便是楚存闕這幾日安插在玉胭身邊保護玉胭的。

他不在將軍府,卻出現在這裏。

暗十道:“暗十不過擔憂將軍,故此跟來,暗十,任將軍處置!”

暗十見楚存闕眉宇間冷意更甚,忙道:“夫人那,另有三個弟兄守著。”

事實上,暗十能來,與玉胭脫不開幹系。

昨日,玉胭找上了暗十。

暗十是楚存闕心腹,自是知曉楚存闕此行危機四伏。

暗十對楚存闕忠心耿耿,他自不願甘心龜縮在小院一角,只為守住玉胭。

然暗十不曾料想,玉胭竟主動找上他,要他暗中帶人跟隨楚存闕。

暗十道:“將軍放心,夫人聰慧,定不會有事。”

暗十拉過林宣:“趕緊瞧瞧將軍身上可有大礙!”

楚存闕避開:“我無礙。”

轉而問林宣:“情況如何?”

林宣輕擦下唇畔血跡,“你離開後,有人襲擊,幸而咱們的人跟在後頭。”

聽林宣細說,楚存闕才知,在他引走猛虎後,藏在林間的隊伍便遭遇襲擊。萬幸最初他們因猛虎而躲藏起來,後又有暗十帶人趕上。

楚存闕問:“可有傷亡?”

林宣點頭,他伸手指去,只見松樹下,十餘侍衛負傷。林宣道:“皆已包紮上藥,性命無憂。”

路遇刺客,為保太後與淩王世子安危,自不能再讓他們涉險上路。

楚存闕擡了擡手,折返回京都。

——

玉胭在房裏抄寫靜心經。

她心緒不平,字跡亦馬虎不清。

抄了十來遍。

外頭傳來素月的聲音:“娘子,將軍回來了!”

玉胭放下筆,猛地起身。

她擡頭往門外望去。

天色正亮,才剛過正午,按理,這個時辰,還在途中才是。

玉胭還想問素月是否聽到別的內情。

然轉念一想,素月應也不知,她多半是得了消息,火急火燎便跑回來了。

玉胭往外走去。

一路,玉胭聽下人細碎說了許多。

譬如,楚存闕隨行隊伍裏有人遇刺,譬如,他們還遇見了猛虎。

玉胭腳步不自覺加快。

直到趕到青竹院,見到李伯,得知楚存闕並未像上輩子那般受傷,這才松了口氣。

楚存闕正在書房與人密談。

玉胭只要知道楚存闕未曾受傷便好,見不見得到楚存闕倒是次要的。

書房門打開時,臨近傍晚。

楚存闕與左衛上將軍一前一後出的書房,刺殺之事捉了活口,事後收尾還有許多事需要做。

楚存闕送刑部尚書行至門外,折返時,李伯才告訴他,玉胭來t過。

這次能有這般順利。

玉胭亦有功勞。

玉胭給他的字條、與他報的信,詢問他是否帶夠人手,後來還特意提醒他山中有虎。

玉胭是出自好意。

可到此時,楚存闕無法不多想。

莫名的,楚存闕竟荒唐地生出種玉胭提前知曉了這一切的錯覺。

他沈下眸,不發一言回了書房。

是夜,楚存闕卻做了場漫長的夢。

依舊是與今日如出一轍的春日。

只是發生的事,與今日不同。

夢裏,是在春狩時。

那日,他尚在雲山圍場,夜間京中卻傳來急訊——叛黨招了。

聖人命他速趕回雍京。

而夢裏他同樣收到行刺密信,為此,他在圍場外布好局,只等刺客、內鬼自投羅網。大量人馬都集中在圍場外。

事發突然,楚存闕回京一事,並未聲張,隨行者也並不多。

回京時,楚存闕遇見了獸群。然在夢裏,不是虎,而是狼。

狼群將楚存闕與隨行侍衛重重包圍。

如今日一樣,楚存闕獨自引開狼群。

緊隨狼群而來的,是三十餘刺客。

再往後的一段夢,不算清晰,等醒來時,楚存闕已不記得夢中的他是如何受的傷,與刺客搏鬥時又發生了什麽。

楚存闕並未將此放在心上,他只將這當作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可楚存闕還夢見了玉胭。

夢裏,玉胭不曾像現實中那般得到乞丐給的藥瓶,她不曾多理會那乞丐。

在他昏迷不醒時,玉胭卻因乞丐給的字條被刑部帶走。

是他醒來後,去接的玉胭。

分明只是場夢。

他停在刑部府衙外,見到玉胭時的場面卻分外清晰。

清晰到,他能分辨出每一縷空中漂浮的風,每一絲落下的雨。

少女被關押了幾日,穿過刑部大門時,步子都有些踉蹌。

她頭發亂糟糟的,臉上甚至還有在府中熬藥留下的灰燼——

他聽李伯說起,在他昏睡時,玉相囑咐玉胭盯緊他的藥。

分明厭他極了,可少女仍舊聽話照做了。

瞧見他在門外,少女眼眶忽的通紅起來,她又驕傲,不願在人前落淚,淚珠子就在眼眶前打轉,她拼命地眨眼,想憋回眼淚。

上了馬車,眼淚還是落下。

玉胭在馬車上,坐得離楚存闕很遠。

楚存闕清楚他與玉胭成婚,不過是場聯姻,時機一到,便會和離。玉胭不會對他有多餘的情緒,他亦不該節外生枝。

可這一刻,他還是清楚地意識到。

她受了委屈。

因為他。

心底就好似被針輕輕刺了一下,泛起很莫名的情緒。

清晨夢醒,楚存闕只將這夢當作場荒誕不經的夢。

然情緒卻從夢中一路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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