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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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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第45章

終於得到了去禦苑的機會, 一整晚,方桃激動地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翌日天色微亮時, 蕭懷戩剛離開了清心殿,她便收拾了些吃食用物裝在包袱裏, 拎著去了禦苑。

到了禦苑後, 方桃特意放慢腳步, 時不時向身後看幾眼。

狗皇帝說是允許她到禦苑來, 卻依然不放心地派了宮婢太監跟在她身後, 她的一舉一動都會有人監視稟報,必得多加小心就行。

方桃慢慢走著, 卻突然停了下來, 似乎想起什麽似的, 對身後的宮婢道:“我晚上想喝大骨湯, 麻煩你去幫我熬吧,記得湯要燉足四個時辰,少一刻就不好喝了。”

方桃最近胃口不佳, 用飯只吃幾口,皇上對此已頗為不滿,還特意叮囑過飯菜要按照她的口味來做,宮婢聽說她想喝湯,心內不由一喜, 尋思尚有人在這裏服侍, 便領命高高興興去了。

宮婢走了, 還有一個劉公公寸步不離地跟著。

方桃走了一段路, 沒直接去驢房,而是在路旁找了塊石頭坐下, 對劉公公道:“我走累了,麻煩你去幫我把驢牽過來,待會兒到象園那邊等我。”

方桃的腿腳還沒恢覆好,走一會兒路就要歇一歇,劉公公沒有懷疑,待他快步離開後,方桃立刻掉轉腳步去了近旁的婢女院。

此時天近辰時,晨光大亮,梅花早已起來,正抓了把大米蹲在地上餵大猛。

大猛的兩條腿斷了,漂亮的雞毛也脫落了不少,它不能像以前那樣昂頭挺胸隨意漫步,只能趴在地上,艱難地伸著脖子吃米。

聽見主人輕巧的腳步聲,大猛揚起脖子,奮力地喔喔叫了幾聲。

方桃鼻子一酸,差點落下淚來,她三兩步跑到大猛身前,輕輕拍了拍它的翅膀。

看見方桃,梅花驚喜地抓住她的手,一連聲問道:“你怎麽樣了?他們有沒有再罰你?”

方桃住在清心殿,幾乎與世隔絕,梅花還不知道她是死是活,單單想起那日她滿臉是血地被人擡走,她就覺得方桃恐怕小命難保。

方桃抹幹凈眼淚,看清四周無人,才匆匆拉住梅花的手,小聲道:“你別多問了,我來只是求你一件事,以後我不能再照看大猛了,請你幫我好好照顧它。”

方桃說完了話,梅花便趕緊點了點頭。

她雖不清楚方桃遇到了什麽難處,但大猛養在婢女院,每天都早早打鳴喚人起床,已成了這裏不可或缺的一員,她會盡力餵養好它的。

這裏不能久呆,若是人看見,那假裝失憶的事也許當天就會被狗皇帝發現。

方桃感激地抱了抱梅花,戀戀不舍地看了幾眼大猛,很快走了出去。

太監去牽驢,大灰不認得他,必然不會隨意任他牽來,趁他回來還得一大會兒,方桃提起裙擺,飛快跑著去了馬房。

園子裏,安公公剛餵完馬,那馬房還有好幾個幹活的太監,方桃縮著身子站在不起眼的拐角處,拿袖子擋著臉,輕輕喊了他一聲。

聽到她的聲音,安公公意外地楞了楞,他擡眼看看四周,見無人註意這邊,便假裝抱著筐出來添草,快步走到了方桃面前。

方桃使了個去別處說話的眼色。

安公公會意,兩人很快轉到無人的角落處。

“方姑娘,有什麽事?”看方桃躲躲閃閃眼神猶豫的樣子,安公公率先開口。

方桃擡頭深深看了他幾眼。

她心裏已有逃跑的計劃,在這皇宮之中,安公公是對她最好的人,可她不能把計劃告訴他,以免她逃脫不成,再牽累了他。

方桃想了一會兒,欲言又止,只是道:“我想借你兩身衣裳,一件當差用的,一件家常穿的舊衣,行嗎?”

方桃要借男子的衣裳,定然是要扮作男子模樣,安公公眼神震動地看了她片刻,重重點了點頭。

他去住處取了兩套自己的衣裳回來,一套是靛藍色的袍子,配一頂同色襆頭,另一套是淺灰色的長袍,已經洗舊泛了白。

方桃接過衣裳抱在懷裏,感激的熱淚在眼眶裏打了個轉兒,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我來找你借衣裳的事,你不要對任何人提及,也不要說我們今天見過面。”她抽了抽鼻子,小聲道。

安公公沒多問,點了點頭說:“放心,我知道了,你自己多保重。”

方桃感激地道了謝,要離開時,安公公又叫住了她。

“方姑娘,我離宮的日子也到了,三日後,我會去城南渡口乘船,你若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可以在那裏等我。”

方桃眼睛一酸,差點哭出聲來,“好,多謝。”

辭別安公公,方桃在無人處換上當差太監的衣裳,拎著包袱匆匆去了象園。

未及午時的時辰,象園裏還有當差的宮人在搬草鏟糞。

方桃耐心等待了兩刻鐘。

等到將近用午飯時,宮人洗凈了手去別處領飯,守門的也暫時離開了象園,趁著園裏這會兒沒人,只有珍珠們在甩著長鼻慢悠悠飲水,方桃趕緊打開包袱,拿出幾個桃子丟在園外,然後打開園門,快步走了進去。

她雖換了衣裳,大珍珠卻認得她,方桃從包袱裏拿出一只桃子餵給大珍珠吃,待它幾口吃完,便趴在它耳旁嘀咕了幾句,又伸手指了指園門外的方向。

不一會兒,只聽大珍珠隆隆叫了幾聲,甩鼻率先走了出去。

首領一走,剩下的珍珠們連葉子也不吃了,一個個爭先恐後魚貫而出,邁著柱子似的粗腿挨擠著走了出去。

待去牽驢的劉公公好不容易牽著大灰趕到象園外時,只見大象們剛剛出了園子,一個個揚著鼻子漫無目的地亂走著。

大灰可沒見過這樣高大的東西,遙遙看見象群,它便犯起驢脾氣來退著不走,還嗷嗷地大聲叫喚起來。

這驢叫的聲音刺耳古怪高亢不絕,是珍珠們未曾聽見過的,它們頓時驚恐地卷起鼻子四處張望,下一刻便奮力四散奔逃起來。

地面響起轟隆的震動聲,牽著大灰的劉公公當即傻了眼。

那些大象們雖性情溫順,但若是受驚亂跑起來,誰都拿它們不住,說不定還會被一腳踩在地上丟了小命。

就在他牽著犟驢滿頭驚汗時,突然看見象園裏跑出個白凈清秀的小太監。

那小太監急得團團轉,啞著嗓子對他喊道:“大象都跑了,你楞著幹什麽?快把驢拴在旁邊,去給各處報信啊!”

他提醒得很是,劉公公聽了,趕緊拴了驢去傳信。

彼時象群滿地亂竄,苑中各處關著珍禽異獸的地方都亂了套。

各處園門接二連三被象群無意撞開,駿馬麋鹿撒蹄狂奔,金猿獼猴翻跑跳躍,青雀白鳥高鳴盤旋,整個禦苑就像一鍋煮沸溢出咕咕冒泡的熱粥,被鬧了個天翻地覆。

方桃翻身坐在大灰背上,趁得禦苑無人註意,避開飛禽走獸,一路飛奔著到了出口處。

不過,遙遙看到禦苑的東北角門,方桃心裏頓時湧起不妙的念頭。

那值守的侍衛持刀而立,看上去盡職盡責,不知好不好糊弄。

方桃暗暗握了握拳頭。

希望近在眼前,馬上就能逃出生天,不管怎麽樣,她都要盡力一試。

待她走到近前,那值守滿臉嚴肅地擺了擺手,不容商量地說:“回去吧,上頭剛吩咐過,生怕珍禽異獸出園,不許放任何活物出去!”

方桃翻身從驢背上下來。

短短片刻間,她已想出了辦法應對。

她攥緊驢繩牽著驢走到近前,啞著嗓子粗聲道:“這驢是皇上恩準養在禦苑的,它膽子小,容易受驚,生怕被象群嚇到,現在要送到清心殿去。”

那值守瞇眼打量了她和驢幾番。

眼前的太監眉清目秀,穿著禦苑當差的衣裳,看上去沒什麽奇怪的。

不過,她牽著的這頭外表平平無奇的灰驢,卻是禦苑中的異類。

它又不是什麽名驢,卻在禦苑占有一席之地,甚至還有一個專門的驢房,禦苑珍禽異獸眾多,不知皇上為何對一頭驢格外上心。

正在值守猶豫不定時,方桃暗暗扯了扯韁繩,大灰立時驚慌不安地叫喚起來。

“它膽子真得很小,一受驚,就不肯吃草喝水,會生病的。”方桃催促道。

侍衛猶豫一瞬,趕緊打開了角門。

“既然如此,你快些出去。”

方桃一顆心七上八下,表面卻淡定如常。

她拉緊韁繩哄著驢走過角門,還轉首對值守道:“多謝,快點把門關上,別讓象群跑了。”

她說完話,那角門便立刻砰的一聲關了個嚴實。

終於成功走出禦苑,方桃緊張得手心滲出一層薄汗。

日頭微微西偏,初夏的季節,日光刺目而耀眼。

方桃騎在驢背上,手搭在額前向遠處看去——眼前是一條寬敞筆直的大路,直通京都東城門處,路上無人巡視,只有三三兩兩的馬車行人。

方桃的心激動而劇烈地狂跳起來。

她低頭拉了拉驢耳朵,壓低聲音道:“大灰,跑起來!”

~~~

禦書房,冀州傳來的信箋擱在書案上。

年輕的帝王鳳眸微斂,那盯視著信箋的視線,卻莫名凝聚著一股讓人不敢直視的寒意。

皇上臉色蒼白冷峻,長指緩緩摩挲著掌中冷玉,是在思考要事,馮公公是不敢輕易出言打擾的。

可眼看到了暮色四合時分,按照吩咐,他得提醒皇上該回清心殿了。

只是,馮公公還未來得及開口,外面突然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很急,像是出了什麽大事,還沒等馮公公請示,便聽到蕭懷戩淡聲吩咐道:“把人帶進來。”

馮公公應諾出去。

不一會兒,他去而覆返,將清心殿的劉公公帶了過來。

看見坐在書案後垂眸翻看折子的皇上,劉公公雙膝一軟跪在地上。

“皇上,方姑娘不見了!”

蕭懷戩驀然擡起眸子,神色微微變了,“說清楚,怎麽回事?”

“方姑娘讓奴才去牽驢,奴才牽驢回來後,象園裏的大象都跑出來了,奴才去各處傳信,回來等了許久,也沒見到方姑娘。奴才以為姑娘害怕象群躲了起來,可等大象都關進了象園,奴才也沒找見她,奴才又回了清心殿,那裏也沒有方姑娘的影子!”

劉公公話音方才落下,禦林苑的監正等不及通傳,匆匆跑到禦書房內。

他抹著額頭上的汗水,撲通一聲撩袍跪在地上,心裏暗暗叫苦。

禦苑的活物們反了天,當差的太監們一齊上陣,直用了好幾個時辰,才讓一切恢覆如初,可查來查去,卻少了一頭驢。

這驢來路不明,皇上卻格外重視,還曾親自吩咐過好生照看,如今就這樣丟了,他自然不敢隱瞞,當即到禦書房請罪認罰。

“皇上,今天禦苑亂了套,等苑裏平息下來清點活物數量,卻少了一頭驢!值守說,大約兩個時辰前,有個太監牽著驢要送往清心殿,下官不放心,隨後派人去了清心殿,沒想到那裏根本沒有驢的影子!”

蕭懷戩鳳眸一凝,視線冷冷掃過地上跪著的兩人,冷冽開口:“這麽說,方桃不見了,她的驢也不見了?”

“是。”

監正抹著冷汗回完了話,卻沒聽到皇上開口。

正在他心中忐忑不安不知所措時,卻聽到上首傳來一聲意味不明的冷笑。

“朕知道了。去查一查,今天方桃在禦苑見了誰,說了什麽,一旦查清,馬上回稟。”

監正當即領命出了門。

禦書房中一時安靜下來,幾乎落針可聞。

晚風倏然吹過窗隙,冀州來的書信被風掀起,發出清脆突兀的嘩啦聲。

蕭懷戩負手默立幾瞬,重又坐回了書案後。

他隨手拿了份奏折,垂眸認真地翻看起來,然後提起毛筆,似乎要去寫朱批。

不過,片刻後,筆墨沒有落下,那堅韌筆管卻被勁挺長指捏在手中,啪的一聲,直接斷為齊齊兩截。

蕭懷戩眸底寒意洶湧起伏,臉色沈如冰霜,唇角冷冷勾了起來。

“方桃,你竟敢騙朕!別讓朕抓到你,否則朕定要打折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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