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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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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 第33章

狗皇帝臉色冰冷, 看上去顯然心情不悅。

方桃趕緊把竹筐放到一旁不起眼的角落,遙遙向他屈膝行禮。

蕭懷戩冷冷掃了一眼那筐不知何處搜尋來的磚石,視線頓了頓, 瞥向那跪下請安的太監。

片刻後,冷哼一聲, 拂袖大步向殿內走去。

方桃快步走到殿內時, 看見狗皇帝冷臉負手立在衣架旁。

他清晨離開時, 穿得是黃色的龍袍, 那龍袍威嚴華貴, 繁覆而厚重,這會子回來, 已另換了身玄色的錦袍, 那龍袍不知放到了哪裏。

方桃小心翼翼上前為他寬衣。

這錦袍的玉帶簡潔, 只需左右輕輕一拉, 便可以扯開。

方桃低頭為他拉開腰帶,又自上而下,將那衣襟上的紐扣一粒一粒解開。

做這些的時候, 生怕狗皇帝莫名的怒火突發,她戰戰兢兢抿緊了唇一言未發,連呼吸都放輕了些許。

蕭懷戩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綿密的烏發,突地冷笑起來。

“剛才不是有說有笑,見了朕, 就如鵪鶉一般了?”

方桃不敢頂嘴, 但也不能任他冤枉。

她暗暗深吸一口氣, 壯著膽子回道:“回皇上, 奴婢上午習了三個字,午時過後去尋了些磚石回來, 多虧安公公幫奴婢擡回了竹筐,奴婢感謝他,皇上回來時,我們才剛剛說了幾句話,奴婢今天要做的活,一點兒都沒耽誤。”

蕭懷戩意味不明地冷嗤一聲。

“那手帕是怎麽回事?”

狗皇帝大事小事都要過問,容不得任何欺瞞,方桃悶悶道:“安公公出汗了,奴婢借帕子給他擦一擦汗,明天他便還給奴婢了。”

蕭懷戩冷冷勾起唇角,沈冷臉色沒有半分好轉。

“方桃,朕讓你留在身邊做婢女,你的所有東西,哪怕是絲縷針線,都是朕賜給你的,沒有朕的恩準,你不得轉贈別人。”

他一字一句皆是警告,方桃聽了卻氣不打一處來。

狗皇帝坐擁天下,卻甚是摳門,說要發給她大筆銀子,至今不見蹤影。

服侍他的宮婢,也僅僅只有她一人。

她每日從早忙到晚,沒有片刻空閑,即便到了晚間,還要睡在他的榻旁隨時等候端茶倒水。

就算是農家養來拉磨幹活的驢,都不會舍得這麽使喚。

方桃心裏有氣,卻也只能忍氣吞聲。

她低眉順眼幫狗皇帝寬完衣,待他沈臉去了盥室沐浴時,便默默侯在與浴桶一屏之隔的外頭,等著給他遞帕子擦發。

蕭懷戩悠閑地沐浴完,落日熔金,還未到暮色四合的時候。

他沒有傳晚膳,而是在寢房靠窗的書案旁坐下,拿起墨色戒尺,沈著臉吩咐道:“先背《千字文》,再把今天學的字寫給朕看。”

說這話的時候,狗皇帝頂著一頭稍顯淩亂的墨發,姿態閑適地靠在椅背上。

他冷白的臉龐卻如覆薄霜,瞥過來的眼神銳利如刃,那把墨色戒尺握在他勁挺的大手中,似乎下一刻就要打在掌心上。

方桃看著他頭皮一緊,不由揪緊了衣袖,老老實實站在他面前背起《千字文》來。

憑心而論,方桃覺得那《千字文》是極好的,尤其是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這一句,她記得最清楚。

一年四季,冬天來了又走,暑天走了又來,秋天到了,莊稼成熟,就該收割了。

那黃澄澄的粟米,先用鐮刀一把一把割下來後,再拿到農場上晾曬,晾曬幹透了,再用石碾碾去外殼,收到糧缸裏。

但若是想存糧過冬,那就不要去殼了,而是直接存放到糧倉裏,待什麽時候吃再用碾子碾或是石臼舂米,這樣存放的時間會長一些。

這句話方桃喜歡,一下子就記在了腦海裏。

但果珍李柰,菜重芥姜這一句,她卻覺得沒有那麽好。

水果裏最珍貴的怎麽會是李子和柰子呢?人有身份地位之別,水果怎還有貴賤之分?

除了李子,柰子,桃子也很好吃啊,尤其是水蜜桃,紅彤彤水靈靈,那可是她最喜歡的。

除了桃子,蘋果也不錯啊,上至狗皇帝一樣的皇親貴胄,下至普通百姓,都可以吃蘋果。

李子,柰子,桃子,蘋果,它們應當是一樣的。

再說,蔬菜中最重要的也不止芥菜和生姜,秋葵也很重要,可以炒菜可以涼拌還可以燉湯,蘿蔔白菜也很重要,一到冬天,她老家的人頓頓離不開大白菜和煮蘿蔔的,若是沒有白菜蘿蔔,那冬天是不知道怎樣才能挨過去的。

不過,轉念一想,這幾句寫得雖然不盡如她意,但還是不錯的,畢竟要是把蘿蔔白菜寫進去了,那這文章就要寫得更長,長到這輩子都難以背完了。

方桃絞盡腦汁地邊想邊背,結結巴巴地說:“果珍......李柰,菜重......芥姜,蘿蔔白菜,頓頓都愛,海水......太鹹,鱗.......”

後面這一句,方桃抓耳撓腮良久,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她記得狗皇帝耐心地給她解釋過“潛”“伏”之類的字,還說了什麽潛龍在水,蟄伏隱忍之類的話。

方桃心虛得偷偷看了一眼狗皇帝。

果然,他的長指煩躁地摩挲著戒尺,臉沈如水,眸底風雨欲來。

等了片刻,狗皇帝似乎耐心告罄,不悅地睨過來一眼後,那墨色戒尺就狠狠落了下來。

方桃白皙的手心立刻多了一道鮮明的紅印。

火辣辣的痛感襲來,人也疼得一哆嗦。

她欲哭無淚地摸了摸手心,頂著狗皇帝陰惻冷酷的視線,提筆一筆一劃寫起大字來。

她新習了一個戩字,這個字筆畫太多,實在難寫。

不過她害怕再挨戒尺,足足寫了三頁大字,認真練習了許多遍,手腕都累酸了,終於記下了這個字。

方桃的字寫完,依然歪歪扭扭,簡直連孩童的字都不如。

蕭懷戩沈臉看了一會兒,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語氣幽幽地冷諷:“不堪入目,當真愚笨!”

雖然狗皇帝冷嘲熱諷,但他掌中的戒尺沒再落下,方桃摸著依然隱隱作痛的掌心,終於提心吊膽過完了今天的一關。

收完紙筆,便到了用晚膳的時候。

再過一刻左右,禦膳房會將晚膳送來,方桃要提前侯在偏殿,為狗皇帝布菜擺筷。

不過,她剛走出正殿,卻遙遙看到崔姑娘帶著嬤嬤和丫鬟邁過門檻走了過來。

許久沒見到崔婉婉,再次見到她,方桃又驚又喜,還有些意外。

以往崔姑娘都是穿著杏色的衣裙,看上去溫婉而柔美,今日她卻穿了一身桃紅色曳地長裙。

那長裙在腰身處特意收緊,顯得身姿纖細而窈窕,她的嘴唇也塗了紅艷的口脂,看上去比以往美艷了不少。

在她身後,老嬤嬤和小玉姑娘一左一右隨行。

小玉提著一個食盒,低頭快步匆匆走著,老嬤嬤則緊繃著張嚴肅的老臉,昂著腦袋,邁著四平八穩的步子,走得不緊不慢。

老嬤嬤手中還捧了個四方的鎏金托盤,那托盤上放得衣裳有些眼熟,方桃瞪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幾眼,認出那是狗皇帝清晨離殿時所穿的那身龍袍。

方桃看了那龍袍一眼,便很快收回視線,笑著沖崔姑娘用力揮了揮手。

“崔姑娘,是我,我是方桃啊。”

看清那廊檐下的宮婢是方桃,崔婉婉驚訝地頓住腳步一頓,隨後輕輕提起裙擺,快步朝她走了過來。

“方姑娘,你怎麽會在這裏?”崔婉婉壓低了聲音問。

說來話長,方桃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就在她躊躇著該怎麽細說過往時,那嚴厲的老嬤嬤突然清清嗓子重咳了一聲。

崔姑娘不安地咬緊了唇。

她下意識捏緊了手裏的繡帕,嗓音虛弱輕飄,像是勉強從唇齒間擠出來幾個字:“方姑娘,皇上在殿裏嗎?”

狗皇帝就在殿裏,崔姑娘前來自然是為了見她這位未婚夫,不過,離得近了,方桃才發現,她的神態有些不自然,臉色也煞白不已,看上去像是生了病。

方桃遲疑著點了點頭,關心地問道:“崔姑娘,你沒事吧?”

崔婉婉看了一眼嬤嬤。

那嬤嬤不悅地瞥了過來,眼神中滿是警告性的催促。

她默默咬了咬唇,道:“我沒事。”

說完話,崔姑娘便帶著嬤嬤和小玉走了進去。

方桃本想要跟小玉說兩句話的,但小玉緊抿著唇一臉憂心忡忡的模樣,只是匆匆看了她一眼,連話都來不及說,便提著食盒跟在小姐身後進了大殿。

她們一走進去,方桃遲疑片刻後,也趕緊去了殿裏。

崔姑娘和狗皇帝見面聊天,這裏無人服侍,需得她端茶倒水,布菜擺筷的事,可以稍稍往後挪一挪。

殿內,見到崔婉婉帶著丫鬟嬤嬤不經通傳徑直闖入清心殿,蕭懷戩眉頭驀然擰起,待人走近了,他卻若無其事地揚起唇角,溫和笑道:“最近不是在養病麽?怎會到朕的殿中來?”

崔婉婉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了頭,輕聲道:“我本來是到宮裏拜訪謝姑娘的,看到皇上的龍袍落在了旁邊的殿中,怕是皇上身邊的人忘了拿回來,便送了過來。”

謝研掌管料理後宮事務,在宮中有居所,只是她今日住在怡園,並沒有回宮。

聽到崔婉婉這樣說,蕭懷戩深沈如潭的眸底,悄然泛起晦暗波瀾。

等了片刻,未婚夫卻並沒作聲,崔婉婉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繡帕,道:“臣女......臣女可是打擾到皇上了?”

她的帕子上繡了一朵紫色的茉莉,因她慌亂無措,不經意露在了外面。

蕭懷戩無意瞥了一眼,似是想起了什麽,視線莫名頓了頓。

他漫不經心地轉動幾下冷玉扳指,溫聲道:“多謝,你有心了。既然來了,就陪朕一起用飯吧。”

兩人說話間,方桃像只貓似得悄無聲息溜了進來,隨後她輕手輕腳提起茶壺,看樣子要打算端茶倒水。

她倒是極有眼色,以往也不見她這樣勤快,蕭懷戩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吩咐道:“這裏不必你伺候,出去等著吧。”

方桃巴不得狗皇帝不必她伺候,但她是想借機跟崔姑娘說幾句話的,狗皇帝打發她出去,她的機會又沒有了。

方桃站在門檻處偷偷看了好幾眼。

崔姑娘很好看,簡直貌美如天仙,她柔柔弱弱地站在那裏,讓人突然莫名覺得,狗皇帝就像是一只披著人皮的惡狼,嘴裏會生出猙獰的獠牙,說不定轉眼間就會將她撕成碎片。

方桃被自己這個冷不丁冒出的念頭嚇了一跳。

她兀自搖了搖腦袋,覺得自己的想法簡直不可理喻,狗皇帝畢竟是崔姑娘的未婚夫,再怎麽也不會傷害她。

狗皇帝要她出去候著,方桃不敢怠慢,但她不想走遠,便站在門外等著。

隔著一扇虛掩的門,方桃側耳傾聽著裏面的動靜。

她倒不是偷聽,而是擔心萬一狗皇帝心血來潮吩咐她過去端茶倒水,她若聽不見,回來又得受斥。

但等了許久,再沒聽到狗皇帝的吩咐。

裏面時而傳來崔姑娘極輕極小的說話聲,偶爾夾雜著狗皇帝溫潤如玉石相擊的清朗嗓音。

狗皇帝不用晚膳,禦膳房收到吩咐,便沒有送晚膳來。

方桃在門外等了許久,直到夜色朦朧,餓得肚子咕咕亂叫時,崔姑娘才帶著嬤嬤和小玉走了出來。

不知為何,她明明與狗皇帝相談融洽,走得時候腳步卻很快,甚至有幾分倉促逃走的意味,連話都忘了跟方桃說一句。

崔姑娘離開後,方桃去房裏伺候。

到了房裏,她才發現那桌上擺著飯菜酒水,還有兩雙筷著。

蕭懷戩負手立在窗前,遙遙目送著崔姑娘離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麽。

直到方桃提壺時不甚撞到桌沿,發出一聲砰的輕響,他才沈著臉轉過身來,擰眉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會兒。

崔姑娘送來的飯菜很是精致,看上去便讓人食欲大開,就連那花卷都別出心裁,一層潔白如玉,一層碧如翡翠,色澤極是誘人。

狗皇帝與崔姑娘一起用過了飯,自然就不會再傳膳,以往吃飯時,方桃為他布菜遞粥,自己也能坐下吃飽。

今天情況意外,晚間沒有飯可吃,方桃悶悶不樂地收拾著桌上的飯菜酒水。

那些飯菜已吃過,桌上還有兩只玉盅,一只裏的酒水未曾動過分毫,另一只似乎喝了幾口。

方桃拎起桌上盛酒的青花瓷瓶晃了晃。

這瓶子是崔姑娘帶來的,裏面的酒水還滿滿當當。

這青花瓷瓶造型甚是別致,肚大口小,玉白剔透的白瓷,上面繪著水霧蒙蒙的遠山桃林,實在是好看極了。

狗皇帝用飯謹慎,即便是禦膳房的飯菜,也必得銀針試毒,再由她吃過幾口,確定安全無毒後,才肯下筷子。

這些開封過的酒水,他根本不會再用的。

這麽好看的瓷瓶,裏面的酒水聞起來也醇香撲鼻,必定是好酒,若是這樣扔了實在可惜。

方桃偷偷瞄了眼。

狗皇帝負手立在窗前,根本不會註意到她。

她深吸一口氣壯了壯膽子,飛快把酒藏了起來。

那些飯菜很快被宮人收拾好送走,不過崔姑娘送來的花卷未曾動過,方桃留了幾個,打算給自己墊肚子用。

等她忙活完,剛喜滋滋地拿過花卷,打算咬上一大口時,突然聽到狗皇帝冷冰冰的聲音:“放下,不許吃!”

花卷近在眼前,馬上就能填飽咕咕叫的肚子,可狗皇帝臉沈如冰不許她吃,方桃眼巴巴地看著花卷咽了咽口水,怏怏不樂地放到了一旁。

狗皇帝就算小氣摳門,以前吃飯還是能讓她填飽肚子的,這次不知莫名其妙發什麽病,連剩下的花卷都不許她吃。

方桃暗自腹誹間,蕭懷戩已邁著大步走到她面前。

離得近了,方桃才發現,他似乎飲了酒,冷白臉龐有一點不正常的酡紅,身上也散發著淡淡的酒味。

方桃想了想,方才狗皇帝與崔姑娘說了一陣子話,想必是對酌了幾杯,那玉盅裏的酒一定是他喝的。

她可從沒見過狗皇帝飲過酒,不知他是醉了還是沒醉。

若是醉了酒,她可不敢在這裏伺候他,狗皇帝本就性情陰晴不定,萬一撒起酒瘋來,她的小命可不禁折騰。

就在方桃眨巴著眼睛胡亂猜測時,蕭懷戩盯著她,薄唇冷冷勾起。

“區區杯酒,就以為朕醉了?”

說完,也不聽方桃答話,他隨手解開外袍扔到地上,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色裏衣,大步走向裏殿的臥榻。

隔得遠遠的,方桃聽見他不容置疑的吩咐。

“還楞著做什麽?快些過來睡覺!”

方桃趕緊跑了過去。

狗皇帝上了榻,她只能餓著肚子躺在旁邊的地鋪上。

狗皇帝似是困倦了,很快便睡了過去,他呼吸均勻而深沈,不一會兒就睡熟了。

方桃餓得睡不著,烙餅似地在鋪上翻來覆去,心裏暗罵了他許久。

不過,餓過了勁,似乎也不覺得那麽餓了。

迷迷糊糊間,不知過了多久,她也睡了過去。

睡熟了,她做了個香甜的夢。

夢裏出現一片桃林。

桃樹真多啊,幾乎一眼望不到盡頭。

桃樹的葉子綠油油的,枝頭都輟著又大又紅的桃子,那些桃子熟透了,在樹底下都能聞到香甜的味道。

看著這數不清的桃子,馬上便可以吃得盡興,方桃高興地笑出了聲。

她咽著口水大聲笑著,桃林卻突地刮過一陣陰冷的風。

那冷風似乎長了眼睛在盯著她,讓她莫名覺得渾身冷颼颼的。

方桃朦朦朧朧從夢中醒來,猝不及防對上了狗皇帝的眼睛。

夜色很深,殿裏只點著一盞昏黃的夜燈。

蕭懷戩屈膝坐在榻沿旁,正直直盯著她。

他的眼神似乎很冷,又似乎很熱,那覆雜難辨的眼神是方桃沒見過的。

不知狗皇帝是不是犯了什麽毛病,方桃驚嚇得一下子坐了起來。

她下意識往後縮了縮身子,動作間,桃色寢衣無意從肩頭滑落,露出細膩白皙的肩膀。

蕭懷戩瞥向她的肩頭,眸光突地暗了暗。

他忽然長臂一撈,把方桃攔腰拎到了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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