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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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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章 第11章

次日,方桃喝了一碗黑乎乎的苦口湯藥,風寒的癥狀稍稍好轉一些後,便連同大灰一起被送進了一處園子。

那園子又寬敞又精致,草木蔥郁,亭臺遍布,流水潺潺,院子錯落有致,大得根本一眼望不到頭,比方桃去過的任何地方都好看。

聽送她的人說,這個地方叫怡園,是國公府謝家的園子,魏王殿下把她送到這裏來,是要等她病好後,在此學習婢女應會的規矩禮儀。

國公府是做什麽的,方桃不清楚,但有這麽大園子的人家,想必也是有權勢的。

進園後,方桃和她的驢住在東北角一處閑置的小院子裏。

這院子只有三間房屋一間驢棚,和農家小院極像,位置偏僻而安靜,少有人來。

自打住到這裏後,一連數日,除了每天有個仆婦給她送藥送飯餵驢,方桃未曾見過別人。

方桃身體底子好,這院子和她老家的院子很像,她住得習慣,不用面對狗魏王的冷臉,心頭也輕快,沒過幾日,風寒便痊愈了。

這天她起了個大早。

晨光熹微的時候,院子裏靜悄悄的,大灰還沒吃草料,方桃抱了一堆稭稈餵驢時,突然聽見一陣陌生的腳步聲走近。

院門很快被人拍響,方桃應聲去開門,看見對方是個面色嚴肅的長臉嬤嬤。

還沒等方桃打招呼,那嬤嬤眼神嚴厲地上下打量她幾眼,從鼻子裏擠出一聲冷哼,“去換一身衣裳,身為王府婢女,衣著要體面些才是!”

方桃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

她穿得是粗布土衣,上身一件暗青色窄袖對襟薄衫,袖口高高挽起,下面是一條方便幹活的褐黃色撒花束腿褲,這是她在老家時常穿的衣著,雖說衣料粗糙,樣式難看,但卻很方便掃地餵驢。

方桃拍了拍衣擺處的草屑,不想換下自己習慣穿的衣裳。

不過長臉嬤嬤的眼神刀子似地冷冷打量著她,想起狗魏王沈著冷臉要她用心學規矩的吩咐,方桃磨蹭片刻,還是不情不願地換下粗布短衫長褲,穿上了桃色的襦衫長裙。

這衣裳是剛到怡園時發下來的,她嫌繁覆麻煩不便餵驢,還未曾穿過。

方桃換好衣裳後,便要去學習規矩禮儀。

授學的地方在一處花廳。

方桃隨著嬤嬤去了後才發現,除了她,花廳裏還有十多個新來的丫鬟。

這些丫鬟看上去和她年歲差不多,都穿著和她一樣的衣裳,幾人站在一起交頭接耳地說著什麽,待她和嬤嬤一走近,便都立刻乖乖閉嘴站回了原處。

長臉嬤嬤讓婢女們站成一排,一個一個按順序向眾人介紹自己的姓名來歷。

丫鬟們無論家境如何,都是在京都長大的姑娘,個個說得一口流利的官話,官話字正腔圓,方桃聽得明白卻不會講。

她站在最邊上,等其他丫鬟都說過之後,也學別人那樣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我叫方桃,我的家在安州樂安縣清水鎮桃花村......”

方桃甫一開口,丫鬟們便捂著嘴吃吃笑了起來。

她說話時一大半鄉音夾雜著不標準的官話,聽起來不倫不類,含糊不清,實在惹人恥笑。

長臉嬤嬤聽到方桃笨拙出醜的官話,稀疏的眉毛擰緊,立即揚起了手中戒尺。

啪啪啪接連三下,方桃肩頭狠狠吃痛,疼得差點跳了起來。

“你身為王府婢女,務必要改掉鄉音,學會講官話,以後每講一句鄉話,就受一次戒尺,直到你改掉這個毛病為止!”長臉嬤嬤嚴厲地盯著方桃,擰眉出言告誡。

嬤嬤打起人來毫不留情,那把冷冰冰的墨色戒尺就是她的利器,方桃抿唇看了她一眼,忍氣吞聲地點了點頭。

第一日要教授最簡單也是最重要的規矩,嬤嬤面色嚴肅得緩緩掃視一圈廳內的丫鬟,道:“身為婢女,最當緊得是要謹遵吩咐,絕對不可頂撞忤逆主子,平日見到主子要屈膝行禮,若是重要日子,還要跪拜磕頭請安。這些規矩是重中之重,望諸位牢記於心。”

說完,長臉嬤嬤親自示範了屈膝行禮的要領,便令丫鬟們開始練習。

那屈膝行禮看上去十分簡單,方桃依葫蘆畫瓢彎了彎膝蓋,墨色戒尺冷不丁一下子敲到了她的腿窩處。

“膝蓋微彎,不可超過足尖,上身挺直,低頭,上頜微收,面帶謙卑微笑。”

方桃摸了摸膝窩,煩悶地咬了咬唇,照做。

學完屈膝禮,又要練習跪拜磕頭。

長臉嬤嬤手持戒尺站在上首冷冷觀視,其他丫鬟都照著她的樣子連磕了好幾個頭,方桃卻直楞楞地杵在那裏沒動。

“為何不跪?”

方桃聽見嬤嬤的質問,卻抿緊了唇一聲未吭。

這些狗屁規矩禮儀實在過分,屈膝行禮也就罷了,還要跪拜磕頭,她長這麽大,除了跪過爹娘,還從沒跪過別人,同是一個腦袋兩只眼睛,就因為狗魏王高高在上,威勢迫人,她就得給他磕頭下跪嗎?

方桃沈默一會兒,梗著脖子硬邦邦道:“不會,也不想學。”

被毫不尊敬地頂撞,嬤嬤立時變了臉色。

不過,這次她手中的戒尺還未落下,便被方桃一把攥住了手腕。

“你再打我一次,我就還手了!”方桃睜大眼睛瞪著她,不客氣地警告道。

方桃有一把子力氣,嬤嬤掙紮幾下無法撼動對方,手腕被攥得發疼,臉皮登時氣得紫漲起來。

她訓斥教導過許多丫鬟,還從未遇到過這種不聽話的,像她這種年老又體面的嬤嬤,就算是大小姐和殿下來了,也要給她幾分薄面的,現今當著一群新來的丫鬟的面,竟被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鄉野丫頭下了面子。

方桃松開手,嬤嬤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氣得咬牙連聲道:“你且等著,我管教不了你,看看大小姐能不能管教得了你!”

怡園的大小姐是誰,方桃不認識,但她今日打定了主意不跪,就算是狗魏王親自來了,她也不會下跪磕頭。

長臉嬤嬤氣呼呼離去,沒多久,帶了大約七八個仆婦氣勢洶洶過來。

“大小姐吩咐了,既然你不想學磕頭,就把院子裏的花一盆一盆搬到院外去,再原樣搬回來,要是有一盆弄壞了,今天就不必吃飯了!”

方桃咬唇打量了幾眼那些虎視眈眈盯著她的仆婦,她們是那位大小姐的狗腿子,來為嬤嬤撐腰的,人數太多,她一個人顯然打不過。

她不願意順從屈服,不代表她不會審時度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以後想順順當當離開這裏,得先保住自己的命。

方桃一言未發,大步走到廳外去搬花。

整整一百多盆花,從中午搬到晚上,直到她咬牙將最後一盆花放回原處時,兩條酸痛的胳膊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汗水早已濕透了衣衫。

晚間,回到住處,方桃打了一盆水擦洗身子。

脫掉衣衫,往身上澆了幾盆水,方桃不由齜牙咧嘴深吸了幾口氣。

那冷臉嬤嬤下手當真是狠,她的左肩自上斜下印著幾條觸目驚心的紫紅尺痕,膝窩也被打得泛了青,身子一碰到水,便像傷口沾了鹽一樣疼得厲害。

洗完澡,方桃匆匆套上自己的粗布衣裳。

她今日得罪了這位嬤嬤,那位未曾謀面的大小姐也不是個良善之輩,以後在怡園的日子定然不會好過,她不能在這裏坐以待斃。

天色暗沈下來,方桃從院子裏溜出去,偷偷躲到園子北邊的角門處觀察了一會兒。

怡園雖有守門的,但這裏不比魏王府守衛森嚴,那看門的婆子離開去吃晚飯,角門看上去只是虛掩著。

方桃上前推了推,果然,那門竟然一推便開。

暮色沈沈,月亮還沒升起,外頭沒有園子裏的燈籠,出去的路只看到近處,遠處是朦朧不清的晦暗。

方桃遠眺一會兒,勉強辨清遠路時,立即回了住處。

她連行李都來不及拿,便趕緊牽著大灰悄無聲息地走了出來。

她的住處偏僻,出來時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人,走到角門時,那守門的婆子還沒回來。

待牽驢走出怡園的角門,方桃抓緊大灰的套繩,激動得心口砰砰直跳。

外面的空氣分外新鮮,她默默深吸了一口氣,內心陡然升出一股劫後餘生的喜悅。

雖說她出來得匆忙,根本來不及帶自己的行李用物,不過,此時只要能離開這地方,能遠遠逃離狗魏王的魔爪,其他的,她根本不會在意。

方桃麻利地爬上驢背,夾緊驢腹,低低對大灰道:“大灰,跑!”

大灰立刻撒開驢蹄狂奔起來。

嘚嘚的驢蹄聲在空曠的街道上響起。

奔出二裏遠後,方桃高興地咧開了嘴角。

怡園的人不會註意她,等第二天她們發現她走了後,她早已出了京都的城門了,屆時她便是游魚入海,誰也找不到她。

勝利的曙光近在眼前,方桃越想越高興,嘴裏不由輕輕哼起了愉快的小曲兒。

她騎驢往前走著,迎面遇見一輛輕便奢華的烏蓬馬車。

趕車的是個身上背劍的年輕男子,那人看見她似乎一楞,而後他低籲一聲,馬車立即停了下來。

見男子看她,方桃莫名其妙瞥了他一眼,她不認識那車,也不認識趕車的人。

方桃停也沒停一下,繼續驅驢往前趕路。

南逍轉首對車內說了一句什麽。

片刻後,車窗處的簾子掀起,一雙冷漠銳利的鳳眸看了過來。

方桃剛走了沒多遠,突地聽到狗魏王幽冷的聲音自後面傳來:“方桃,你要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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