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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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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芷

溜回府邸之後, 清風明月兩人便在謝楹的閨房外等候。

春早紅著眼睛望著謝楹,好似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似的。

見她一副不舍委屈的神情,謝楹笑笑, 安慰道:“難過什麽呀?”

“娘子是不要春早了嗎?”

“沒有, ”謝楹輕聲安慰道,“我們春早圓圓潤潤, 我最喜歡啦。”

春早悄悄看了眼清風明月的方向,垂頭道, “同樣是丫鬟,怎麽宮裏的還要比官家裏的高貴?我連伺候娘子的機會都沒了。”

不知為何, 這番話總是令謝楹心裏不舒服,尊卑貴賤的觀念刻在一代又一代人的腦海裏, 有些人就是爭取權力,也依舊會被自己奴化。

謝楹問道, “春早, 我記得你最愛讀書, 平日裏總是要讀上幾句詩歌?”

春早聞言, 面露惆悵, “奴婢不識幾個大字, 但想看看書裏的世界。娘子問這個做什麽?”

“自然是有大事需要你呀,”謝楹神秘兮兮地笑道,“不過嘛,日後再同你說。”

春早稀裏糊塗地應了一聲。

緊接著,謝楹又悄悄告訴她, “清風明月跟在我身邊, 不過是為了監視我,倘若她們突然來找楊府辦事, 沒有我剛告訴你的暗號,定然不要答應她們。記住了嗎?”

“記住了。”春早興致沖沖地笑道,幹勁十足。

“如今我不得不進宮,怕是很少回來,”謝楹瞧了眼楊家府邸,交代道,“春早,還要辛苦你多替我照顧老夫人。”

“老夫人脾氣大,多做些去火的茶,身體要緊;外公腰背不好,按照我給你的方子去抓藥,有好處的;

還有阿兄,他這幾日覆習功課,多做些補湯,還有我特質的護眼藥丸,叮囑他每日一服。”

謝楹一一細心吩咐,生怕有遺漏的,神情卻是滿足抒懷。

“娘子——”春早鼻尖酸澀。

謝楹扯出一絲笑容,“你家娘子堅強著呢,福大命大,什麽事都不會有,等過幾日,我再回來看你們。”

春早擡手抹了一把淚,哽咽著點頭。

首輔老爺忙著政務,很難抽身照顧娘子,老夫人更是心懷芥蒂,對娘子郎君兩人意見頗多。

雖從未克扣過吃穿用度,卻一直態度嚴厲。

自家娘子不僅不埋怨,反倒一直在用心關註每一個人,就連她一個侍女也能有幸得到娘子垂青,誠惶誠恐?

令人打心底裏感動。

廊檐下,隔著花草剪影,一向蹙眉嚴苛的老夫人默默地看著她們的背影,聽著小外孫女一句又一句的關懷,到底是心裏不舍,胸腔都是悶的。

春寒料峭,夜裏下了一場小雨,小雨淅淅瀝瀝,如絲接連,斜斜地打向屋檐瓦片,凝成一股低落檐下。

或許是泡在冷水裏時間太久了,謝楹半夜發起了高燒,頭昏腦脹,怎麽也不見好轉。

半睡半醒間,謝楹好似看到了一道熟悉而又模糊的身影,瘦高孤寂,籠罩下來一道黑壓壓的殘影,將她整個人罩住,立於床榻前。

她啞著嗓子咳了幾聲,只覺心肺都在灼灼烈火中焚燒著,咽喉腫痛著,發不出聲音。

許久,額頭多了一抹冰涼,沁透心脾。

謝楹睜開眼睛,視線迷離模糊,她伸手抓住殘影t,卻撲了個空,細白青蔥的手半落不落,懸在半空。

有人握著她的手,本該猶如烙鐵般滾燙的掌心此刻也浸潤了冰涼清爽的寒意。

她長舒一口熱氣,咕噥幾聲,翻身把那抹冰涼的寒意反抱進身體裏面,慌不擇路地貼在緋紅發燙的臉頰上,驅散燥熱。

冰涼的寒意並未抽開,反而往前探去,扣住謝楹炙熱光潔的脖頸,微微用力,將她扶起。

唇瓣上倏地多了一抹冰涼,一粒藥丸趁機塞進她口中,但謝楹咽不下去,藥丸只能在口中化開,幹澀苦口。

小娘子忍不住皺起眉頭,不悅地嗚咽幾聲。

“苦。嗚嗚嗚。”苦得謝楹眼角擠出了一點淚光。

緊接著,又是指腹劃過嘴唇的清涼感,一股甘甜在口中蔓延開來,小娘子不禁抿唇多回味了一番,這才安靜了不少。

沈沈睡去時,謝楹忍不住在想,白日裏中了春藥,是否也是這樣焦灼燙心的感覺。

翌日清醒時,春早圍了上來,問她身體如何。

謝楹只要了一杯涼茶,咕咚咕咚灌下去好幾杯,才罷休。

喝完水,咽喉的腫痛也緩解了不少,謝楹賴在床上又睡了許久。

期間,長兄楊信提著一袋子剛買的草藥和糕點回來,見她還未醒,便親自拿著藥包去煎藥,又吩咐春早,屆時把謝楹愛吃的糕點給她墊一墊。

春早笑著應下。

天不亮,老夫人在春早的陪同下來看看謝楹,卻發現謝楹身子發熱,起了高燒,怎麽也叫不醒。

楊老首輔知曉後,顧不得晨練,特意休了一日假,大清早親自走了一趟去請盛京藥樓的大夫。

人人都道,楊府風水不好,祖上怕是沒積什麽德,致使楊老首輔無子嗣後人,僅有的一個女兒也叛逆任性,最後還是個早逝的命。

兩個活下來的外孫,一個不善讀書,整日游手好閑,註定沒什麽仕途;

一個還未及笄,就已經葬身火海,是個早夭的命。

可卻沒想到,註定早夭的女兒,卻意外成了大祭司尋找已久的神女。

一時不知是福是禍。

藥煎好後,楊信親自端著藥,坐在榻前,親自扶著謝楹坐起身,給她餵藥。

“阿楹,還難受嗎?”楊信眉頭緊鎖道。

謝楹看他一眼,忍不住彎唇笑道:“阿兄,你還是頭一次待我這般溫柔呢。”

印象裏,楊信一直是坑妹妹能手。

整日好整以暇,沒個正形,總是不忘逗她一把。

謝楹覺得那些記憶就好像發生在昨日,她只要一回頭,就可以看見。

望著燒糊塗的傻妹妹,楊信也不再嬉皮笑臉,伸手捏住她的鼻子,語氣強硬道:“張嘴,喝藥。”

碗裏漆黑的濃汁散發著令人反胃的味道,謝楹只看一眼,便偏頭蹙眉道:“苦。”

“給你買了糖糕,”楊信一只胳膊繞過謝楹的肩膀,將她圈在懷裏,拿起湯匙舀了舀,輕吹幾下,“苦也要喝完,你喝完了,阿兄帶你去放風箏。”

謝楹卻撇嘴道:“我才不去,你放風箏一點都飛不起來。”

楊信舀起一勺藥汁,湊近懷中人的唇瓣,道,“那你喝完,阿兄就不陪你放風箏了。”

想了想,謝楹覺得可以,乖乖張嘴喝藥。

她眨了眨水潤的杏眸,泛起幾滴淚光,抿唇道:“我要糖糕。”

嗓音沙啞,甚至快要聽不出她原來纖細婉轉的音色。

宛若長久不用的琴放在犄角旮旯裏,堆滿灰塵後,本可彈奏出曼妙樂曲的琴弦生了銹,即便輕撫,也是嘔啞嘲哳的雜音。

握著湯匙的手微頓,楊信垂眼看著小娘子的發頂,心中苦澀。

他道:“阿楹,你如果不想做那什麽神女,阿兄便帶你跑吧,咱們回臨城烏衣巷,日子清閑松散,也好過在盛京掙紮。”

謝楹眼睫輕顫,仰頭問:“可是阿兄,回了烏衣巷,我們怎麽生活呢,你還沒有考取功名,自然也沒有官職。”

“我可以種地耕耘,你來學女紅錦織,貧苦也能過得下去。”楊信道。

謝楹又問:“那你的婚事呢?老夫人都安排好了。”

楊信把湯匙放進碗裏,往她嘴裏塞了一塊糖糕,“那是老夫人安排的,我本無心求娶。”

“回烏衣巷吧,阿楹,我們還會和以前一樣。”

語氣卑微祈求,卻又無助。

“阿兄,”謝楹看著他道,“可我不想。”

楊信不可置信。

“我們說走就走,外公與姥姥怎麽辦?”謝楹又道,“即使他們也願意讓我們走,陛下與宮裏的貴人也不會放過我們,天涯海角,不會安生。”

小娘子眼尾泛紅,氣息虛弱,卻又字字清晰,“阿兄,有些事,註定太遲了。”

身為楊首輔僅有的兩位後人,又恰逢奪嫡權謀的開始,他們註定掙脫不開其中漩渦。

所有的謀劃楊信直到現在才參透一點,他只知道,倘若他與阿楹沒有上京,或許,他們的路會不一樣。

但眼下,謝楹想幫著楊府一同活下去,就不得不暫時咬牙隱忍。

謝楹接過楊信手中的藥碗,一口氣直接喝完,又自己塞了一塊紅糖糕。

幹脆利落。

楊信也明白,自己終究是不能勸說自家妹妹,她的脾氣,向來很倔,也一向不願拖累其他人。

直到最後,楊信起身,失魂落魄地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之際,他卻無論如何也邁不過腳下的那道檻,好一番糾結後,還是轉身道:“你可知,神女究竟是做什麽的?”

青年人眼眶微紅,似乎還有些哽咽。

依靠著榻背的謝楹擡眸看去,透過窗臺的光澤暖暖地灑在她身上,更襯得她臉色蒼白。

獨獨兩頰暈染著病態的緋紅,烏黑的發頂染上陽光,如墨的青絲披散在肩,每一根似乎都在發光。

明明虛弱至此,可謝楹依舊在笑,她輕聲道:“阿兄,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神女不過是一個掩蓋祭祀吃人、皇室血腥爭奪、人人可以利用的美好幌子而已。

祥瑞年,人們捧你入天;災荒時,人們踩你入泥。

謝楹早就知道這些,她眼睛裏的光凝成一個光點,清晰燦爛,語氣堅定道:“可是阿兄,你為何不去相信,我這個隨時可以被犧牲的神女,能賭贏?”

青年人怔住,眼神劃過一瞬訝然。

忽然覺得,他的阿妹似乎同以往不一樣了,但卻又一模一樣。

*

接下來的幾天,謝楹便暫住在皇宮裏。

不過幾日時間,淳安公主在謝楹的幫助下,已經漸漸收起了浮躁的心,開始換了一個角度思考問題。

她依舊可以跟隨謝楹出去逛盛京城,勾欄聽曲兒,品茶賞景,時不時扮作男子模樣做幾樁買賣。

謝楹也懂經商,但只不過是受姜芷的熏陶,略懂一二。

淳安公主越發覺得,神女也並非同她有什麽不同,阿楹依舊是阿楹,總有她自己的道路。

春光漫長,星燈草也已經敗了一輪,滿城馨香醉人。

初夏已至,暖陽傾灑。

謝楹住在楊府也很少見到自己的外公,只是偶爾匆匆瞥見他匆忙蹣跚的背影,佝僂著身子,卻透著一股蒼松勁兒,他是個好官。

所以謝楹不敢去打擾,也不敢拖累。

自從她神女的身份的散布全城,謝楹已然成了一個棋子,她的一言一舉都代表著楊府。

*

清明時節,天邊陰綿暗沈,下了一場淒寒徹骨的小雨,雨絲如針,斜斜地刺進泥土地。

一輛馬車早早地就在府邸外候著。

楊家老首輔告了一段長假,同老夫人換上了一身深谙色的衣衫,相互攙扶著去上馬車。

侍女們把祭祀上墳時要用到的東西放在馬車上,一一理好。

楊家老墳遷到了郊外,他們本就不是京城人。

長子楊信也要一起同去,他還要給爹娘祭拜。

謝楹撐著一把素色油紙傘,站在馬車前,眉眼低垂,沈默不語。

老夫人叮囑幾句,便放下了車簾,餘光終是忍不住瞥向謝楹一眼。

身為楊家人,但謝楹卻不能跟隨同去。

一來,天氣陰涼,謝楹的身體尚未恢覆,恐在沾染風寒,其二,以謝楹如今的身份,定是不能隨意走動,尤其是出盛京。

倘若謝楹也上了馬車,那就是全家出逃,皇帝自然不會同意。

只有謝楹留下,皇帝才能安心。

不知何時起,謝楹自己好像也在無形之中成了質子。

離開前,楊信說:“阿楹,你就在皇宮好好休息,不過三日,我們便回來了。”

謝楹乖巧地笑道:“嗯,阿兄,你們t記得註意安全。”

目送馬車緩緩行駛向城外以後,謝楹握著油紙傘的手微微一緊,也罷,她轉身,與馬車背道而馳,獨自一人走向皇宮。

*

宮宴愈來愈近,淳安公主的及笄禮馬上就要到了。

由於謝楹突然成了受封的公主,如今對外宣布也是公主之身,所以她也要與淳安公主一道出席宮宴,而非只是陪同。

清明過後,謝楹同淳安公主親自去請盛京最好的繡娘來做新衣。

盛京紡織業發達,有不少繡藝精湛的紡織技術代代相傳,也因此開起店鋪,他們的紡織技術是不可外傳的秘方,每一家都打起了自己的招牌,鋪子也越做越大。

雖說宮裏的繡娘技術也不差,但若論最有特色的,還是要親自去找盛京城裏的。

謝楹特意派人去打聽,得知盛京最富盛名的繡娘,是一位名叫蕓娘的女子。

她可是盛衣坊的招牌繡娘。

兩個小娘子頭戴冪離,素衣打扮,出宮去找蕓娘,卻被告知,蕓娘最近接了一批新訂的單子,正在親自督促趕貨,恐怕近期都不會在接訂單。

聞言,淳安公主不知所措道:“那怎麽辦,時間不等人,我們等不了很久的。”

謝楹握著她的手安撫,又問:“我們只需要定制兩件,不可以先通融一下麽?”

掌櫃尷尬道:“兩位有所不知,這批訂單同以往的不一樣,那可是大澧富商花了大價錢訂的貨。”

“大澧?”謝楹眸光微動。

“對啊,若是能把這批貨賣到大澧,那可就是新的商路,”掌櫃說到這兒,嘴角咧開了笑容,又意識到不能說太多,便道,“兩位娘子還是請回吧。”

淳安此刻掃了興致,神情懨懨,不滿道:“她是我們大昭的繡娘,怎麽還緊著大澧的單子做呢,就算做了,短時間內也拿不過去啊。”

掌櫃看她一眼,道:“娘子不經商,自然不知這背後的路子,大澧馬上就有使臣要來了,商隊也會跟著過來盛京做買賣,這可是大事,全城的富商大賈可都等著這批買賣呢。”

思及此,謝楹拿出一錠銀子,指尖按住銀子,推到掌櫃面前,笑道:“我阿妹馬上就要及笄了,家中想要準備些生辰的新衣,這才來找蕓娘。”

“原來如此。”掌櫃降低了警惕,視線掃過銀錢,笑呵呵道,“不若這樣吧,我帶兩位去找蕓娘,若是兩位娘子說通了,拿著樁生意,我們盛衣坊也做。”

謝楹松開了摁住銀錢的指尖,笑道:“那便多謝掌櫃的了。”

淳安頓時喜出望外,對謝楹比了個大拇指。

一名小廝在掌櫃的授意下,帶著兩個小娘子去了印染坊後院。

後院人員嘈雜,來來往往的娘子幹勁兒十足,臉上還掛著滿足的笑意。

淳安公主也註意到了這一點,很是意外,這種臟活累活,怎麽還會有女子喜歡做,還做得如此認真?

倒不如她身邊的侍女,只需要端茶倒水就好,哪裏需要做體力活。

小公主打心底裏為她們感到不幸。

進了繡房,謝楹便見有一女子素裝打扮,卻是氣質出眾,不施粉黛,模樣清秀卻如出水芙蓉,素凈淡雅。

她坐在一眾繡娘前,專心地盯著眼前的紡織機。

想必就是蕓娘。

其餘繡娘也雙目凝神,一點點摸索。

小廝輕手輕腳走到蕓娘面前,勾著腰低聲說了幾句耳語,便悄悄退下。

看得出,蕓娘的地位很高。

素雅脫俗的女子只是擡眼睨了她們一眼,又收回視線,沒有反應,繼續擺弄自己手上的紡線。

謝楹就同淳安站在門口,靜靜地候著,並未心急。

剛開始,淳安不悅道:“她怎麽還不出來?不知道我們是貴客嗎?”

“淳安,蕓娘可不缺貴客呢。”謝楹一語道破,輕聲笑了笑,安撫她不要心急。

“可我們難道還不如那些紡線麽?”

“對於蕓娘這樣手藝精湛的繡娘來說,紡線就好比日常飯食,萬萬不可少的。”

謝楹解釋道,“就好比公主殿下每日都要喝養顏花茶,若是少了一頓,恐怕是不高興的。”

聞言,淳安撇了撇嘴,悻悻然地哦了一聲。

她越發覺得,楊楹各方面都比她更像公主。

一塊布料織好後,蕓娘站起身,指導起其他繡娘的成果。

謝楹與淳安公主也在後院找了個涼亭,稍作歇息。

直到蕓娘親自出來找她們,謝楹兩人才起身微微行禮。

蕓娘頷首示意,卻直入正題道:“兩位娘子,實在抱歉,目前我實在接不了其他訂單了,不若另尋高就?”

“可是我們——”

謝楹按住她的手,笑道:“蕓娘手藝天下無雙,我與妹妹仰慕已久,如今及笄禮就要到了,如今我二人親自來,就是想要請蕓娘親自做上一件。”

蕓娘笑道:“兩位娘子對蕓娘的手藝讚賞,蕓娘實屬榮幸,但工期太趕,蕓娘實在是怕忙不過來。”

“我們就是公主也不行嗎?”淳安公主道。

聞言,蕓娘的視線從兩位娘子身上掃過,驚詫不已,仔細一想,也的確如此。

可她不僅沒有諂媚,反而多了幾分疏離,肅聲道,“皇親國戚,在我這裏一樣遵循先來後到。”

淳安頓時生出了幾分怒氣,她身為公主,哪有被平民繡娘如此對待過?

謝楹從中調解,抱歉道:“蕓娘是盛京第一繡娘,氣度自然不凡。我與淳安此番是真的想要請蕓娘出手,才糾纏至此。”

聞言,蕓娘也不過多計較,只是依舊為難。

“更何況,蕓娘也聽說了,大澧的使臣也會來參與及笄宴,倘若不展示出我大昭最好的技術,豈不是教人笑話了去?”謝楹道。

淳安附和著點頭,認錯道:“我也是一時心急,還望蕓娘子寬恕。”

她絕非貪戀奢華之人,但身為皇室公主,淳安也想把最好的一面呈現出來,所以兩人才願意糾纏不放。

謝楹想了想,又道:“蕓娘,若是你的繡品能在國宴之上展示於大昭與大澧之間,豈不是更能打出你的名聲?”

聽到兩人言辭懇切後,蕓娘心中也動搖起來,尤其是謝楹說得最後一句話。

她本就是為了強先將盛衣坊的繡品運往大昭,占領市場,才接下大批大澧商戶的單子,趕在他們離開前繡好。

但如今可是兩位公主親自來上門請刺繡,就如小娘子所說,倘若真的能在國宴之上得了一句皇帝誇讚,大澧使臣恐怕也會多加關註,不正好應了她的意麽?

白色的冪離下,謝楹微微笑了起來,她如今看到蕓娘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計劃已經成了九分。

商賈最重要的就是心理,攻心之計,還是蘇家娘子頗為嫻熟的殺手鐧。

蕓娘雖是招牌繡娘,但若是論起買賣交易,還是頗有些自負,自然會軟下心來。

果不其然,蕓娘最後嘆一口氣。

淳安也不禁激動地握住了謝楹的手。

恰在此刻,有人在遠處喊道:“蕓姐姐!”

蕓娘剛要同意的話又咽了下去,轉身往後看。

謝楹兩人的心卻再次提起來。

又一位戴著白色面紗的小娘子,興沖沖地朝蕓娘所在的方向招手,確認她聽到以後,便拎起裙擺跑向涼亭。

待她走進,謝楹隔著冪離,才看到來者面紗上繡著的一簇一簇的小花,頗為靈動。

基本的花草與中藥,謝楹都認得出,看上去,似是白芷。

不知為何,謝楹的心忽的跳的快了些。

蕓娘臉上的笑容驀地柔和了起來,擡手揉了揉小娘子的額頭,道,“阿芷,你怎麽又跑過來了,盛京逛夠了?”

“蕓姐姐,盛京再好看,也沒有實實在在的銀子好看呀,”姜芷笑嘻嘻道,“我已經去看了眼盛京的商情,這幾日又結識了幾個老板。”

蕓娘問:“然後呢。”

姜芷笑道,“自然是先照顧照顧幾位大老板的生意啦,過幾日,一起把貨拉到上京賣,蘇媛姐姐與容泠姐姐還在大澧等著拉特產來呢。”

“倒是不錯,”蕓娘眼睛亮亮的,對眼前這個小娘子又多了幾分佩服,“不愧是蘇媛交出來的徒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蕓姐姐,你這麽誇我,我都不好意思了。”但姜芷顯然很樂意聽到這些。

視線移動,姜芷看著旁邊兩人素衣冪離的小娘子,不禁生出幾分好奇,問:“蕓姐姐,這兩位不會就是要同我搶生意的小娘子吧。”

“這是——”蕓娘頓了下,不知該不該說出她t們的真實身份。

淳安語氣單純道:“我們不是來搶生意的,只是來請蕓娘做兩件衣裳。”

姜芷上下掃了她一眼,那雙眸子像是能看破人的心思似的,看得淳安有些心虛。

謝楹伸手將淳安往身後拉了些,開口道:“此事還要麻煩蕓娘了。”

“等等,”姜芷不可思議地看著蕓娘,問:“蕓姐姐,你答應他們了?那我的單子就要晚些了麽?可是我們說好了的,先做我們的。”

做生意最講究的就是信用,倘若盛衣坊說好的卻未做到,定然對盛衣坊的招牌影響很大。

可能在兩國會面的重要場合穿上盛衣坊的衣服,這種機會可不多得。

蕓娘一下子犯了難。

謝楹開口道,“阿……不知這位娘子如何稱呼?”

“姓姜,單名一個芷,白芷的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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