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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聞鼓與終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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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聞鼓與終團圓

葉蓁蓁依舊被囚禁在春風樓, 蘇幕請來大夫為她診治,她在這上面倒沒矯情。想要救裴望之出來,至少她得保重。

她不止一次淚眼婆娑求蘇幕, 她心軟明理,說不定可以策反。

“蘇幕, 幫幫我好嗎?我只想要裴望之活著,並不與二皇子作對。”

“你看二皇子這樣對我, 我怕是死路一條, 柳夢不是喜歡他嗎?放我走, 不正好嗎?”

“蘇幕,我知你還有良善之心, 否則不會救沈銀。即便二皇子對你有恩,你所做的還不夠報答嗎?你真的眼睜睜的看著江山落入這樣人的手裏?”

“蘇幕, 選跟著主子要自己能控的,二皇子他就是個瘋子, 今天給好臉色明天就把人殺了, 跟著這樣的主子你當真樂意?”

葉蓁蓁說的多了, 蘇幕也開始搖擺。她沒有姐姐那般忠心, 有時也覺得二皇子做事太過狠絕,將人逼到絕路。

於是便道:t“你就算要逃,也得先把病養好。否則一出門就暈了, 還不得抓回來?”

“好, 好, 我喝藥。”葉蓁蓁慌亂地把藥灌進去,嗆得咳嗽。蘇幕見此心痛地搖頭, 她該怎麽做?葉蓁蓁救過她的命,她不想這般對她。

“二皇子剪除了大皇子的人, 又拉三皇子下水。你很清楚,噬心草是誰換的,你以為裴望之除了他就收手了嗎?下一個怕是三皇子。”

葉蓁蓁這些天勸了太多次,趙遮是她最後的牌,蘇幕聽見趙遮有難總不會再袖手旁觀吧?

果然,當天夜裏顧隱踏著星月而來。

“病好些了嗎?”葉蓁蓁比起從前瘦了一圈,他抱著只剩一堆骨頭。

“稍微比上次見你好多了,顧隱,二皇子好狠。”看到熟人,連日的苦痛都一並而來,哭的淒慘。

“莫哭,想讓我這麽幫?”顧隱拍拍葉蓁蓁瘦弱的背,心疼不已。他們已無婚約但有一塊長大的情誼,實在不忍見她被二皇子折磨。

“逃出去,敲登聞鼓,面見聖上。”葉蓁蓁主意已定,說的斬釘截鐵。

“可是敲登聞鼓要先挨三十板子,你可吃得消?”

“這就有勞你提前為我打點,買通獄卒手下留情。不能不答但不能打死了,給我留口氣。”

“你呀,怎麽將自己逼到如此境地?”她向來出手過猛,卻不知過剛易折。

“是二皇子知道我們在查他,先我們一步下手了。上回噬心草也是如此,我總是比他慢一步,可一步之差變成階下囚。”

“你既想著逃,又何苦自請入府,平白遭受侮辱?”

“惑他一陣子,讓他覺得我在他眼皮子底下翻不起什麽大浪。不這樣怕是還沒到登聞鼓人就被控制了。

我要你明日找些由頭留下他,我好逃離。”

“好,你多保重。”

葉蓁蓁擔心顧隱那沒有十全十把握,又吩咐柳依依帶話進宮求虞妃,只需讓她見到聖上便好,是生是死搏一搏。

她一路走來都在賭,不妨最後再賭一回。成則自由,敗則死,但囚禁在春風樓的日子生不如死。

沈銀和江舟趕來送她一程,老天好似感到了她的悲嗆飄起鵝毛大雪。是啊,已是深冬,一年過去了,她的路從來坎坷,但她始終不服。

獵獵寒風中立著大鼓,她還沒有鼓面高。葉蓁蓁毅然決然地抽出鼓槌奮力敲了一下。

一下,兩下,三下,她滿腔憤慨註入棒槌,鼓聲飄蕩地老遠。

風吹亂了她的發絲,雪點落滿了烏發,她絲毫未覺寒冷,麻木的手仍舊敲擊,將她的憤怒和不甘賦予這鼓面。

宮人傳訊的聲音越來越遠,“有人敲響登聞鼓了,有人敲響登聞鼓了……”

登聞鼓非大事不能敲,若想伸冤來人先罰三十大板。葉蓁蓁被拖到殿前,趴在椅子上,暗自祈禱:顧隱買通了行刑人員,留她一口氣吧,否則她怕是要死在殿前了。

虞老太太得知此事匆匆趕來,跪在地上大嚎:“造的什麽孽呀!蓁蓁,你認個錯,咱們不告禦狀了,我去求求聖上念在你年少無知放過這回。”

“外祖母,我現在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我不服,我真的不服,從大皇子起,為何良善之人總鬥不過奸邪,是這天本就不公嗎?”

“你胡說什麽?你要告二皇子,虞府怎麽辦?他們不也是你的親人嗎?”說到底還是怕牽連自己。

葉蓁蓁心裏愈發寒涼,“虞府才跟二皇子不久,即便有罪也是小罪,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這樣邪惡的人上位,望外祖母成全。”

庭杖已落下,獄卒雖留了情可葉蓁蓁生著病依舊很痛,虞老太太在一旁攔不住只能苦。

手心手背都是肉,為何折騰她老人家?恨不得自己現在立即死去,隨後輩怎麽折騰。

漫長的三十下打完,柳依依和虞老太太攙扶著她面聖,她還見到虞妃跪在殿外焦急地盯著她。

殿內一片明黃,是不能閑雜人等進去的。葉蓁蓁只好掙脫扶著的手,克制著身上的痛一步步挪進去。

後背滲出鮮血,察覺溫熱流動,她支撐不住跪下,“參見皇上。”

“殿下所跪何人?欲奏何事?”天子高高在上,便是聲音也似飄在空中。

“草民月下酒肆東家,替裴望之伸冤。”

“冤從何來?”

“噬心草是二皇子一手謀劃,三皇子身邊人掉包,才害得大皇子瘋癲。另外,二皇子經營安插細作多年,意圖不軌,此乃狀紙。”

“呈上——”皇帝身邊的公公拿起她的狀紙送上。

皇帝翻了翻,臉色沈了下去。真偽需待查驗,但他這輩子最厭惡的便是兄弟相殘。

葉蓁蓁摸準了他的脈,第一條寫的就是害大皇子,之後才是結黨營私,公飽私囊。

李世民自己發動玄武門之變,殺兄囚父,但皇位他選了仁義的李治。聖上也是同理,自己再狠都能原諒,但兒子他想盡可能保下。

若是二皇子還未上位便如此兇殘,登基之後別的兒子還有活路嗎?他雖不喜大皇子,但終究是父子,怎麽能任憑人害死?

他對老二的算計略有耳聞,但帝王本就需要心術,他此前從未往深裏想過。葉蓁蓁的狀紙寫的太詳盡,他已信了一半。

老二雖有心計,但待人太狠,也不是個好選擇啊!很多事不能一味堵,而要疏,將別人的路堵死了沒有活路,兔子還會咬人呢!

葉蓁蓁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

他走下臺階,俯瞰著葉蓁蓁,“擡起頭來。”

葉蓁蓁蒼白而倔強,眼睛裏盡是不屈的光。“你是裴望之未過門的妻子?我要如何相信你不是為了洩私憤而是為了公心?”

葉蓁蓁響亮地磕了個頭,“回皇上的話,私情有一二,公心有九八。我不想說二皇子對我做了什麽,但是呈上的狀紙,樁樁件件皆是草民暗訪得來。

試問君主首先貪墨天下可還有救?二皇子為了得到支持,不惜出賣國之公器,何其荒唐?”

“大膽!天家之事豈是你能議論的?”

葉蓁蓁又磕一頭,說道:“是,民女錯了,錯在處江湖之遠依舊憂心社稷安危,錯在眼見不公無法忍耐憤而陳情,錯在不願同流合汙,和光同塵。”

她的話擲地有聲,讓皇帝一時楞住。句句說自己錯,其實都不是錯。裴望之口齒伶俐,他的妻也不枉多讓啊!

“你的狀紙朕會遣人查清,若為真裴望之安然無恙,若是誣陷你當如何?”

“若是誣陷,妾與他同死。但我想著昭昭天明,總有撥開雲霧見青天的一日,自古邪不壓正,我不信他做了那麽多錯事次次都能逃過一劫,試問天理何在?

裴望之曾和草民說過,許多案子他明知是黨同伐異,但依舊公正判決。是因為他想維護法,讓光能照到的地方更大。

皇上,切莫寒了讀書人的心啊!若朝中只有滑溜之輩,國將不國,朝將不朝。民女雖只是一商女,亦有憂國憂民之心吶!”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一家之天下。將江山當私物,最後民眾會棄朝廷而行。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正是這個道理。

當然,大宋江山要完這段她沒有說出口,縱使她不說出口,皇帝自己應該明白。

皇帝不由扶額,這女娃哪裏學的禦史臺老頭進諫的樣子?他頭都被說痛了,但又無從辯駁。

只好先接下案子,“好,朕今日收你的狀紙,交由門下省覆核,但裴望之暫時不能放出來。待查清真相,自會放人。”

“有誰能保證他在獄中能活到水落石出的那天?”葉蓁蓁不信任何人。

“朕向你保證。來人,叫二皇子過來見我,查封二皇子府邸。”

葉蓁蓁義憤填膺地說了那麽多,身子早已撐不住。目的已達成,她晃晃悠悠感覺到身上的痛,眼睛一翻人事不知。

皇帝見狀,說道:“叫虞妃別跪著了,把人帶走。不得不說,裴望之娶了個好媳婦啊!試問天底下有幾個女子膽敢敲登聞鼓陳情的?竟比朕的臣子還要大膽。”

一旁伺候的人不置可否。

過半月,葉蓁蓁的皮外傷養的差不多了,行動雖不便攙扶著能走。

裴望之的案子也已查明,受人誣陷官覆原職,再官升一級。葉蓁蓁陳情有功賜鳳冠霞帔,另有賞賜不提。

今日一早醒來葉蓁蓁梳妝了大半個時辰,要去接裴望之出獄。她終究沒有t負自己所言,碧落黃泉將人撈出來。

至於殺二皇子,來日方長。他的日子很不好過,被聖上指著鼻子罵“無德,無義,無恥。”同大皇子一樣,也被禁足在府裏。

天又下起大雪,每回見他天色總不好。葉蓁蓁微笑著掀開馬車簾,遠遠瞧見一抹白影,亦如初見。

她迎上去執起裴望之的手淺笑,眸底盡是欣喜純凈。裴望之想抽回手,“臟。”

“我不怕。”

“怎麽不撐傘?”

“你不在我身邊,無人為我撐傘。”

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葉蓁蓁笑著笑著泛起熱淚,裴望之擦過她的淚珠,說了聲:“我們回家。”

“好,我們回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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