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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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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謝夫人甚至不用猜, 只讓雲水四下裏暗中打聽一番,便知道兒子心儀的人是誰。

畢竟她兒子也不是什麽交游廣泛的人,算起來,在這定京城裏真正與他打得上交道, 說得上話的女孩兒, 一只手就數得過來, 這其中又以瓊陽郡主為最。

況且晴山去尋了兒子後便來回她的話,說是她去時看見兩人正在說話。

誰生的兒子誰知道, 若是沒存著心思,他三兩句話便能將人打發走,如何會在眼見晴山過去之時,還沒要走的意思,最後甚至還將蒼敘也留給了人家。

“我真是沒想到,兩個孩子能有這樣的緣分。上回匆匆一見,我只道她出落得漂亮, 教人一看便覺得好似眼前都亮堂了, 今日聽了她說話, 這樣落落大方的性子,想讓人不喜歡都難。”

謝夫人翻來覆去地將人誇了一通,想到兒子,又愁起來:“他那麽個鋸嘴葫蘆, 真會討女孩兒歡心?換做我是女子, 斷是看不上他這麽個人的, 空有相貌才學, 卻不是個知冷知熱的性子, 打小就悶,也不知像了誰。後來他老師又出了那樣的事, 眼見得整個人更沈寂了,家裏卻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這麽個人,當真能……?”

這話若是雍州侯府裏常年伺候在夫人身邊的林嬤嬤在這兒,或許還能說上兩句,但雲水晴山都還是未配人的丫鬟,跟在夫人身邊年限也尚短,卻是不好接話,只能對視一眼,紛紛抿唇笑起來。

謝夫人就這麽憂心忡忡地到了宴上,但到底久經世故,心裏頭的事,一點也沒落到面上,依舊照常同夫人們說話吃茶,後來又不知t是誰要敬她一杯,這頭一開,後頭的人有樣學樣,也都舉起了面前的酒盞。

謝夫人掩唇笑道:“若是這麽敬下來,只怕到晚間才能完,不如我敬諸位一杯,謝夫人們賞臉赴宴。”

夫人們這裏熱鬧,宴上小女兒家也不甘落後,紛紛跟著就要吃起酒來。謝玄奚端起面前的酒盞輕嗅一口,侯府裏今日宴客的酒是雍州米釀,甚至不比果酒醉人,然而到底還是酒。

他偏過頭,吩咐近前的婢女:“飲酒傷身,去將牛乳茶奉給郡主,將她桌上的米釀換下來。”

他早便吩咐了廚房備牛乳茶,卻不指明為誰而備,廚下還以為是公子換了口味,一早便將茶置於桌上。

婢女領命端了牛乳茶下去,繞到郡主身邊,低聲與她身側侍奉的折萱說話。

崔寶音聞聲便轉過頭,狐疑地看著兩個丫鬟:“你們嘀嘀咕咕地在說些什麽呢?”

折萱轉過臉,便輕聲將婢女的來意向她說明。

崔寶音捧著臉看了對面的謝玄奚一眼,飛快地低下頭,小聲咕噥道:“喝盞米釀也要管。讓她拿下去吧。”

折萱沒想到郡主今日這樣好說話,方才她已經勸過郡主一回了,只因這米釀尋常人喝興許補氣養胃,然而她們郡主腸胃一貫嬌弱,下人們在郡主的飲食上一貫十分註意,上回府中設宴,郡主飲了兩盞青梅酒,事後便難受了一整晚,今日說什麽她也不敢再讓郡主飲這米釀了。

只是沒成想自己勸了又勸,郡主都不肯聽,定要一意孤行嘗嘗這米釀的滋味,謝大人不過堪堪三言兩語,便讓郡主收住了心思。

不過不管怎麽樣,郡主能聽進去總是好的。

她當即笑著將米釀撤下,換上了婢女奉來的牛乳茶。

崔寶音低著眼眸,喝起了牛乳茶,一邊小口喝著,一邊忍不住悄悄擡眼去看謝玄奚。

看一眼,她心裏就想一點他的事。

她才剛蹣跚學步的時候,他就已經能文會武了,她們第一回見面,就是他來觀她的抓周禮;她自生下來就沒出過定京,可他自小便隨爹娘兩地輾轉,後來又孤身離開雍州,獨自赴京;十幾年來她一直過得安安穩穩,沒有過什麽傷心的事,吃過最大的苦也無非是生病讀書,然而他卻在那麽小的時候,就要眼睜睜看著自己如師如父的先生被梟首抄家。

他跋涉過了很多辛苦的年歲,才終於來到了她面前。

只要一想到這裏,崔寶音就覺得整顆心好像都泡進了青梅酒裏,酸酸脹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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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覺和座旁的人說過話,便轉頭要問謝玄奚,怎麽謝夫人忽然來了定京。

他與謝玄奚的交情,算起來是早在雍州時就有了。那時候他正是鬥雞走犬的浪蕩年紀,因不想依從家裏的安排入朝為官,便在與父親大吵一架後留下一封書信離家出走,起初帶夠了銀錢,一路上也很有些體面,後來卻遭人騙去大半身家,又遇著盜匪搶掠,孑然一身,孤苦伶仃,眼看無處可去,便上了商隊的車。

只是他當時上得幹脆,等路途過半,才想起來問商隊此行意欲去往何方,得知他們要去雍州後,他百般思量,便想,去雍州看一看也無妨。

於是就這麽到了雍州,然後結識了謝玄奚。

那時候的謝玄奚雖然年少,卻已經十分的穩重,從商隊那兒聽聞他的來歷後,便先核實了他的身份,而後代他酬謝了商隊,最後將他帶回侯府裏,好吃好喝地養了他一天。

第二天開始,謝玄奚便帶著他四處跑馬,將滿目瘡痍,民生多艱的雍州看了個遍。最後問他,若是不想入仕,那要不要行商。

他在雍州待了整一個月,其中半月都在和謝玄奚找來的人商議這商行要怎麽做起來。

後來定下主意,他便迫不及待地帶著謝玄奚給他的銀錢人手回了定京,都沒來得及同侯爺與夫人好生道別,如今夫人來了定京,按理來說,他早該登門拜訪。

誰知他一扭過頭看見謝玄奚,就跟見鬼似的,幾乎往後仰倒在地。

可不就是見鬼嗎?

向來矯情做作能省時省力則省時省力,不吃一切帶皮帶殼帶骨頭東西的謝玄奚居然在剝蝦。

“你……”容覺一言難盡地開口,“你是遇著什麽事了嗎謝玄奚?要不你說出來,做兄弟的為你開解開解?”

謝玄奚瞥他一眼,語氣淡淡:“她想吃。”

他方才見著她使筷子撥了撥盤子裏的蝦,只是出門在外,周遭的貴女們又有哪個是真正將心思放在飲食上的?於是她也和人較起勁兒來,見沒人動筷,自個兒竟也不用吃食,一盞牛乳茶不知飲了多久,到這會兒還捧著茶盞。

謝玄奚鮮少見她這樣乖覺,只遠遠望見一眼,便覺得心軟得厲害。

不多時,一盤蝦剝好,整齊盛進白瓷盤裏,由身邊的婢女再度送去了郡主身邊。

察覺到四周遞過來的視線,饒是崔寶音,也頗覺有些不好意思。她抿了一小口牛乳茶,吩咐婢女:“讓你家公子不準再折騰了。”

她說罷,悶頭吃了幾只蝦,便坐不住,和折萱說要出去走走。

席間風熱,口舌也多,攪得她心裏亂糟糟的,很不舒坦。

她一走,謝玄奚便也跟著離席。今日他只是添頭,重彩都在母親那邊,他在不在席上,其實並沒什麽緊要。

不少暗中關註著他的夫人小姐們見他殷勤在先,離席在後,紛紛也都歇了心思。不管外面傳成什麽樣子,有些事情,眼見便能分出虛實。瓊陽郡主如何暫且不論,這謝大人,分明滿心滿眼都是瓊陽郡主。

又有人想到他早前所言,“雍州也好,定京也好,某之所好,全系一人而已。”這樣看來,那人便是瓊陽郡主崔寶音無疑了。

謝玄奚出了席間,往東南行數百步,便見崔寶音正在留山亭上,看婢女們在山間摘桂花。

他提著食盒,踱著步子往山上走去,到崔寶音面前,將食盒打開,湯羹菜肴的鮮香氣撲面而來。

崔寶音先是一驚,而後眼眸微亮:“這是?”

謝玄奚一邊將菜擺出來,一邊道:“我看你在席上沒怎麽吃菜,怕你餓著,便出來尋你。”

便是尋常人家裏置辦酒席,也要多備一兩桌,以防有客忽至,何況世家大族。他離了席便吩咐婢女去廚下取幾樣菜,並茶水點心,還有兩碗米飯,裝進食盒裏。走到湖邊,婢女便將食盒送來。於是一路提上留山。

崔寶音捏著扇柄,敲了敲桌,正色看向他:“你也坐。”

謝玄奚從善如流,在她面前坐下:“怎麽了?”

崔寶音瞥他一眼,鼓著腮問:“你方才在席上,又不讓我喝米釀,又給我剝蝦……”

“你不喜歡?”

“不、不是,”崔寶音瞪他,“你不要插話。我問你,你就不怕旁人瞧見,說你攀附我,討好我?”

她還記得最早之前,戚玠與越宴便是這般,似乎沾著她的名字,便會汙了他們的清白名聲。

謝玄奚低低一笑:“音音不怪我私心作祟,自作主張,我就已經十分高興,哪裏怕旁人說什麽。”

他就是想讓所有人都看見,都知道,瓊陽郡主是他心慕之人。

他生性沈冷,從來內斂,在遇到她之前,也從未想過,他會有這麽一天,竟恨不能將腹中心思宣告天下,人盡皆知。

崔寶音定了定心,給他夾了一筷子菜:“有些話要說在前頭,我這人,眼裏容不得沙子。”

謝玄奚倏地望向她,眼眸幽深,卻不敢應。

他疑心是自己聽錯,又懷疑自己錯會了她的意思。

崔寶音見他不應聲,氣得將面前的碗碟推開,又伸筷子將他碗裏的菜夾回盤中,粉臉皺成一團:“我不吃了。你也不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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