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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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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徐青馳約人跑馬的地方在城外春浦山上。

賀初窈坐著崔寶音的馬車已經出了城, 仍然有些不安地掀開簾子往回望城門的方向。她猶豫了好半晌,扯了扯崔寶音的衣袖:“音音,我們要不還是回去吧?我、我思來想去,覺得這跑馬也沒什麽好玩的!”

想起前不久崔音音在城外遇匪的事, 賀初窈始終覺得心有戚戚, 早知道她就不和她說借馬的事了, 大不了就讓徐青馳贏一回!

她又去看裴信姝,用眼神示意她幫忙勸勸。

裴信姝笑道:“別擔心, 你方才也看見了,皇祖母把神機營的侍衛都調了過來,今天不會有事的。”

崔寶音懶懶地將頭枕在裴信姝肩上,雙手環著她的腰,聲音軟軟地安慰賀初窈:“就是呀,而且就連今天隨我們一起出行的侍女,也都會武, 甚至身手不比神機營的差, ”她坐起來, 挑了一顆櫻桃餵進賀初窈的嘴裏,“你放寬心啦。”

裴信姝微微垂著眼,思量許久,仍舊沒有說她所知道的另一樁事——

謝玄奚出城捉拿叛賊當天, 不知是臨時起意還是早有受命, 總之, 他後來帶著那幫神機營的人一連將城郊周圍三十裏的匪寨全端了個幹凈。

盡管知道寶音對謝玄奚的這份新鮮感不會維持太久, 也知道謝玄奚未必就待寶音不同, 但她仍然不想寶音知道這件事後,對謝玄奚生出更多的好感。

謝玄奚和越宴, 甚至戚玠都不同,他不是,也不會甘心作一個用過就扔,沒有怨言的玩物。他的手段與心思,哪裏是寶音能對付得了的。

她想寶音能盡快對謝玄奚失去興趣,然後兩個人回歸正軌,再無瓜葛。

不多時,馬車停住,春浦山到了。

徐青馳早早地等在門口,見著三人從馬車裏下來,先是叫了一聲賀初窈:“等會兒要是輸給了我可不準哭鼻子啊!”然後才看向兩位郡主,恢覆了從前一貫的翩翩世家兒郎的做派,向兩人拱手,“郡主。”

賀初窈白他一眼:“誰哭鼻子誰是小狗!”

裴信姝笑意吟吟地頷首:“我與音音不請自來,還望徐小公子莫要見怪。”

徐青馳將她們迎進跑馬場,崔寶音頓時便忍不住想要騎上馬跑一圈。

上回她和賀初窈約了去莊子上騎馬,結果因為謝玄奚,她氣得根本不想動,反倒便宜了賀初窈騎著馬滿山瘋跑,現在見著寬闊平坦的跑馬場,她實在很有些心癢。

得知她想跑馬,徐青馳欣然應允:“好啊,左右現在人還沒來齊。我讓人將場地清出來,郡主稍等片刻。”

場地清開,采棠便要去牽棗紅馬,崔寶音卻道:“我去便好。”

她去到馬廄裏,就看見她的棗紅馬神氣十足地立在棚中,看見她來,棗紅馬從喉中逸出幾聲輕嘶,馬蹄在地上輕輕刨著,看起來很有些著急的意思。

崔寶音走過去,抱著棗紅馬的脖子輕輕蹭了蹭,“好啦好啦,你別著急,我這就來帶你出去玩啦!”

她將馬牽出來,翻身上去,t扯著韁繩慢悠悠地晃了幾步,才開始騎著馬慢跑起來。

四月的天空明凈高遠,蔚藍得沒有一絲雲影。

先前在馬場上射箭蹴鞠的人已經被徐青馳趕到了場外,此時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處,遠遠看著場中穿鶯黃騎裝的少女駕馬騎乘。

她越騎越快,看起來騎術十分嫻熟。實在很難讓人將她與驕矜尊貴的瓊陽郡主聯系起來。有人看直了眼,忍不住低聲問道:“那是哪家的姑娘?”

“想知道?一會兒去問便是。”

“何須一會兒,現在牽了馬進場,跑在她前面,不必你問,她自然也能記住你。”那人身邊的好友你一言我一語地與他出著主意。

正當他猶豫之時,卻見那一襲明艷張揚的鶯黃身影騎著馬出了草場,徑直往外去了。有人站起來遙望她的身影,欽佩道:“這是嫌場上跑著不過癮,要去山裏啊!”

賀初窈卻猛地一拍大腿:“糟了!”

“怎麽了?”裴信姝猝不及防聽見她這句話,立時扭過頭去看她。

賀初窈道:“你看她將韁繩拉得這麽直,肯定是控制不住馬兒了!”她站起來,“我去幫她。”

裴信姝點了點頭,轉臉看見先前在場邊的一眾勳貴子弟已經追了過來,她道:“我去攔住他們。”

賀初窈說了聲好,轉身去找徐青馳借馬。

*****

崔寶音騎馬騎到一半,馬就發起了狂,她正回想著從前騎馬時爹爹是怎麽教她的,卻沒成想馬已經跑出了草場,到了別莊門口。

正在這時,一輛馬車又駛了過來。

駕車的車夫只見一道鶯黃身影策馬疾馳而來,他甚至來不及反應避讓,那棗紅馬就直直撞上了馬車車廂,一陣人仰馬翻後,便聽得一句沖天的叫罵聲響起:“挨千刀的名駒寶馬!我回頭一定將你大卸八塊燉成肉湯!嗚嗚嗚本郡主屁股都快被摔開花了!”

馬車裏的人正要擡手掀簾,聞言,他的動作頓住。

下一瞬,地上的崔寶音也捂著屁股看見了眼前的馬車,一陣風吹過來,露出車簾邊男子清疏的眉眼。

崔寶音楞了楞,伸出手指,哆嗦地指著馬車裏的人,叫出他的名字:“謝玄奚……你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謝玄奚啞然失笑,從馬車裏下來,隔著她輕薄的衣袖握住她的手腕,將她從地上拉起來:“從前倒不知郡主這麽會倒打一耙。”

即便他方才在馬車裏什麽也沒看到,但也能聽見外面的情形。他又問,“可有傷到哪裏?”

為免她羞惱,他自動略去了那句“本郡主屁股都要摔開花了!”。

崔寶音鼓著臉,搖了搖頭:“沒、沒有。”

棗紅馬在跑出門見著馬車時怔了一下,她趁著那時抱住了馬兒的脖子,正想下馬呢,雖然後來還是被馬摔下來,但好歹是只摔著了屁股。

想起自己方才喊的話,她仰起臉,狐疑地去看謝玄奚:“你剛剛是不是笑了!”

謝玄奚訝然:“怎麽會?”

他看起來溫和而正直,儼然十分可靠的樣子。

崔寶音卻仍然將信將疑,她還要再說話,轉眼卻看見騎著馬出來的賀初窈,她眨了眨眼,也顧不得逼問謝玄奚了,轉過身拎著裙擺小跑著去到賀初窈面前,又踮起腳尖朝她身後望了望,小聲道:“就你一個人跟出來?”

賀初窈雙手交叉捂著嘴,鄭重點頭:“放心吧,就我一個人看見了。阿姝在裏面和那些人周旋呢,沒人跟出來。”

崔寶音這才放下心來,伸手輕拍著自己的胸脯安撫胸腔裏那顆快要跳出來的心:“那就好那就好!”

不然被別人看到她騎個馬摔得四仰八叉,她還活不活啦嗚嗚嗚!

她轉過身,又叫賀初窈:“快幫我看看裙子臟沒有呀?”她說完又洩氣道,“算了,要不我還是回馬車上換身衣裳。”

賀初窈想了想,覺得她這麽一摔,肯定也沒興致騎馬了,於是道:“那你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謝玄奚在馬車下只看見崔寶音匆匆地跑去賀初窈身邊,又匆匆地跑回了她的馬車裏。

他笑著搖了搖頭,踱步進了莊子裏,去尋容覺。

徐青馳是在酒樓裏約的眾人來跑馬,正逢那時他與容覺也在,便也順口問了他們一句。

容覺一口答應下來,他則是推辭了徐青馳的好意。只是今日有事須得找容覺商議,才又尋來。

謝玄奚進了莊子裏,容覺一眼便望見他,從人堆裏擠出來後大步流星地朝他走過來:“不是說不來?”

謝玄奚淡聲:“有事尋你。”

容覺了然地點點頭:“我就知道。”他說完,又道,“你方才進來,有沒有見著一個穿黃裙的姑娘?”

謝玄奚微微笑了一笑:“見著了。”

容覺指了指身後聚在一塊兒的一眾年輕郎君:“他們一直在吵,到底誰是那姑娘,你是沒看見,那姑娘馬騎得可真快,只可惜隔得太遠,沒人看清她長什麽模樣……什麽,你見著了?哪家姑娘啊?是哪位將門虎女?”

似有所感般,謝玄奚轉過頭,看見已經換了雪青色長裙的崔寶音閑庭信步地走了過來。

她這時候看起來又像一個養尊處優、金尊玉貴的小郡主了,任誰也想不到,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就在一盞茶的時間前,還因為被馬摔在了地上,氣鼓鼓地指著馬鼻子威脅要把它大卸八塊燉湯喝。

他眉眼間笑意更深,回過頭來與容覺道:“是瓊陽郡主。”

容覺:“……”

容覺:“?”

雖然他的確聽說過小郡主會騎馬這事,但同時他還聽說了另一件事:攝政王從小為女兒延請各路名師,從琴棋書畫詩酒花茶到騎射十八般武藝,總之是應有盡有一應俱全。

兩件事放在一起,誰不會覺得小郡主只是隨便學學?誰能想到小郡主騎術這麽高超?

“她騎馬這麽厲害?”

謝玄奚含笑:“嗯。”

******

崔寶音和賀初窈回到裴信姝身邊,看見她憂切的神情,扯過衣袖蒙住半張臉,不好意思地道:“我沒事,就是摔了一下。”

她說完,聲音低低地問:“你怎麽攔住他們的?”

裴信姝抿唇笑了笑:“那些人裏好幾個酸儒書生,我隨便讓丫鬟過去問了首詩裏的典故,他們便因為意見不同吵了起來,等再想追出去看你時已經晚了。”

崔寶音也跟著笑起來。

真是群笨蛋。

賀初窈將她送回來,便去和棗紅馬一塊兒玩了。

崔寶音現在是看一眼棗紅馬就覺得屁股隱隱作痛,她索性不去看,低頭撚了塊糕點餵進嘴裏,剛吃到一半,擡眼便望見謝玄奚和一個年輕郎君在說話,她瞇了瞇眼,認出來那人是容覺,兩人不知說到什麽,俱笑得開懷。

崔寶音心裏忽然生出好濃重的危機感。

他們不會是在說她先前在外頭摔得屁股開花的事吧!

她“噌”地一下站起來,又坐回去,眼巴巴地看著裴信姝。

“怎麽啦?”裴信姝眨了眨眼,問她,“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崔寶音搖頭,給她指了指謝玄奚所在的方向,小聲問她:“謝玄奚也看到我在外面摔倒了,你說他會不會和你表哥說啊!”

裴信姝笑了笑:“怎麽會?”

她雖然實在不喜歡謝玄奚,但謝玄奚看起來倒也不是道德素質那麽低下的人。

她想了想,又道:“你要是實在擔心,那我陪你過去問問?”

崔寶音用力點了點頭。

裴信姝帶著她去到容覺身邊,笑意吟吟地喚了聲表哥。

容覺挑眉笑道:“我還在想要去哪兒找你,你怎麽過來了?”他問完,又看向崔寶音,語氣熟稔地和她打招呼,“小郡主也來了。”

他說著,又很隱晦地去看面前矜貴的小郡主。

她是那種,繡花軟緞鞋面上濺了一點泥星都要發脾氣的人。容覺實在很難想象,這麽矜貴的小公主,居然不嫌騎馬是門又臟又累的活計嗎?

他眼神隱晦,然而崔寶音本就格外註意他和謝玄奚,被他這麽看了一眼,幾乎是立時她就感受到了。她抿著唇,像只快要炸毛的小貓。

裴信姝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問出她所關心的問題:“表哥方才和謝大人在說什麽呢?”

容覺笑著道:“沒什麽,”他隱去不適合說給她t們聽的內容,挑出重點,“此前我都不知道小郡主騎術這樣好,您真是真人不露相。”

他語氣實在誠懇,神情更是真摯,崔寶音一開始還以為他是話裏有話,但她的目光仔細在他臉上逡巡過一圈後,她也迷茫起來,不能確定他到底是真心讚嘆還是假意挖苦了。

她苦惱的看向謝玄奚,索性將他拉到一邊,用兇巴巴的語氣質問他:“你有沒有跟他說我從馬上摔下來的事?”

她仰著臉,眉如遠山,目若春水,因為生氣羞赧的緣故,面上浮著一層薄紅,更添了幾分生動與鮮活。

像青花瓷缸養著的小紅鯉,又像立在樹梢用喙梳理著羽毛的漂亮小鳥。

謝玄奚向來不喜歡這些美麗卻脆弱的事物。

但是在這一瞬間,他想,他好像終於有些懂得母親照料家中那只小貍奴時,那種柔軟的心情。

謝玄奚很溫和地笑:“沒有。”

崔寶音將信將疑地看著他:“真的沒有?”她擺了擺手,一副很大方的樣子,“那我勉強相信你吧。”

她又說:“不過你誰都不能說噢!就當是……就當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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