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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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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謝玄奚朝問話的獄卒溫和地笑了一下,露出被鋒刃割破的手掌,解釋道:“不妨事,只是方才……”他停了一停,“方才叢霽見了我,情緒有些激蕩,情急之下,我不得已向他動了手,卻將自己弄成這樣……讓你見笑了。”

他垂下眼,望著掌心不停往外滲血的傷口。

叢霽被他刺了一刀,只有用他受傷的事,才能將這事蓋過去。

“謝大人這是哪兒的話!”獄卒重重嘆了口氣,將這樣溫和有禮的謝大人逼得動了刀,可見那叢霽情緒激蕩成了什麽樣!看見眼前人褶皺的衣領,他自責道,“早知那姓叢的這樣癲狂,小人真該陪您一塊兒去,在旁邊守著您!”

謝玄奚淡淡笑道:“皮外傷罷了,不打緊。”

李少卿聞風而來,見他這樣,連忙關切地問怎麽回事。

不等謝玄奚開口,獄卒已經義憤填膺地將事情原委說了一遍。說完,他便怒氣沖沖道:“小的這就去將他提出來!”

提出來做什麽,自是不言而喻。

謝玄奚連忙伸手攔住他,滿面歉意地開口:“且慢……彼時情急,我沒來得及留手,他也受了重傷,還是先請人為他診治吧。”他又看向李少卿,“給諸位添麻煩了,真是對不住。”

李少卿嘆了口氣,也覺得十分對不住他:“謝大人快別這樣說,您在這兒出了事,本就是我們照顧不周的緣故……”他低下頭,見他傷了的右手掌中皮肉往外翻,更覺觸目驚心,“下官帶您去包紮一下吧?”

謝玄奚淡笑著婉拒了他的好意,仍是道:“皮外傷罷了。”

“那下官先送您回府吧,好歹請府上醫士看看……傷了手畢竟不是小事,謝大人萬不能疏忽了。東宮與陛下那兒,您也不必擔心,晚些時候下官便托人進宮為您陳情告假。”李節風又道。

他出身隴西李家,雖然入朝多年,仍舊官職不顯,但有些事,於他而言,也並不算難做。

謝玄奚聞言,自然十分感激:“如此便多謝李大人費心了。”

兩人一路出了牢獄,行至衙門外,謝玄奚見著停在路邊的馬車,轉回身道:“家中馬車便在此處,李大人留步。”

李節風遲疑了一會兒,點點頭:“謝大人多保重。”他說罷,回了衙門裏。

衙門裏一堆人正眼巴巴地盯著他:“怎麽樣,那休書究竟是誰休誰?”

李節風嘆了口氣。他將謝玄奚帶到牢獄裏又說去四周巡查,實則是折回去與同僚們打賭那休書的事,有人覺得謝大人是口誤,將和離書說成了休書;也有人覺得他是得了郡主的授意,而郡主向來不按常理出牌,有什麽奇思妙想也很正常,說不定就是她做主讓白家娘子寫給叢霽的休書……

“你嘆氣是什麽意思啊!李大人你這可不厚道,輸贏不過幾兩銀子一頓酒錢,你犯得著這麽賣關子?”

李節風壓低了聲音吼道:“我不厚道你們就厚道了?!將人家一個年紀輕輕的後生推出去迎接郡主,領了樁燙手的差事,這下連手都傷著了!我是沒臉再問休書的事,你們誰要問誰自己問去!”

眾人又是一番七嘴八舌,這才知道謝大人竟被叢霽傷了手,人到底是在他們的地盤傷的,再者他們對這謝大人觀感極好,畢竟現在像他這般溫和有禮不恃才傲物的年輕人真是少見,於是便商議著湊了錢讓底下人去買些滋補的藥材送去宣平侯府,也算是一番心意。

******

謝玄奚上了馬車,面上的笑意便淡下來。

蒼敘從他身上聞見些血腥味,又想起他從大理寺出來時褶皺的衣領,忍不住開口問道:“公子,可是出了什麽事?”

謝玄奚正閉著眼,看著馬車廂壁假寐。

他低聲道:“沒事。回府再說。”

待回了府,蒼敘才看見他的手,頓時驚道:“這傷口竟這樣深!”

謝玄奚面色平靜:“深了才好取信於人。”

蒼敘卻聽不進去,轉身就要去尋紗布與傷藥,等他備齊了東西,才知道他家公子又去了書房。

見他提著藥箱尋來,謝玄奚伸出手,又道:“紗布只纏一圈便好。”

纏一圈怎麽行?蒼敘想開口勸他,卻見他根本不將心思放在這傷口上,一雙眼睛正認真地盯著手頭的紙看,於是便想先斬後奏多纏幾圈,等他發現再說。

誰知他剛在傷口上灑了傷藥,紗布堪堪扯了一圈,一直在研究著手頭字紙的人卻就像後腦勺也長了眼睛似的,出聲打斷他的動作:“行了。”

謝玄奚放下那張休書:“磨墨吧。”

“……是。”

蒼敘一邊磨墨,一邊站在自家公子身後看他用只纏了一圈紗布的傷手捏了筆蘸墨行書,這時他才發現,原來他家公子正仿照著眼前休書上叢霽的落款,以一種十分親近的口吻給尤春樓寫信。

還沒來得及驚異他家公子何時有了這等出神入化拆字成書的本事,他已經下意識地思索起來公子這般做的用意。

——尤春樓是禮部侍郎,今年科考便是由他主持,而叢霽名列三甲,對座師有敬仰之心無可厚非,但若過於親近,卻難免叫人懷疑這三甲之名究竟如何得來。

尤其今上多疑,想來不會樂見。

好巧妙的離間之計。

不過,他又想到一事,叢霽入獄當夜,府上便遭了賊。據下人所言,與他家中錢財一並消失不見的,還有他與好友親眷往來酬酢的一匣書信。

“公子,這叢霽府中書信悉皆不見,唯獨留下這封,屬下以為……”

“太明顯了?”謝玄奚已經寫完停筆,他將筆擱到一旁,轉過頭見蒼敘猶豫著點了下頭,輕笑道,“連你都覺得明顯,那便對了。”

“對了?”蒼敘皺著眉想了半天,忽然喜道,“也是,既然不會有人大費周章布一個這麽拙劣的局,那這假的也就成了真的。”

謝玄奚“嗯”了一聲,誇他:“有些長進。”覆又將手伸出去,示意他為自己包紮。

先前只讓他纏一圈紗布,是為了避免紗布纏得太厚,影響t握筆的手感。這會兒沒了顧慮,自然還是要好好包紮。

蒼敘一邊為他纏著紗布一邊驚嘆:“原來公子的手傷也是為這事準備的……即便有人懷疑這是做局,可公子您手傷得這樣厲害,誰又能懷疑到您頭上呢!”

謝玄奚也嘆:“蒼敘。”

“嗯?”

“過猶不及。”

歸根結底,他那時並沒想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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