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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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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將這事吩咐下去之後,崔寶音便沒再管過。即便夜裏因為吃多了肚子撐,睡不著想過要等寂周的消息,卻也還是因為太困所以作罷。

直到第二天醒來,見著采棠支支吾吾,好像吃壞了東西似的,她不耐煩道:“有屁就放,有話就說。”

采棠這才抿著唇說:“那女子……我們沒找著……”

也就是這時候,崔寶音才想起來昨天下午她吩咐下去的事。

她立時坐直了身子,揮退想為她綰髻的抱雪:“怎麽回事?”

采棠輕聲答道:“昨日奴婢與寂周一塊兒去打聽到了那女子的住處,誰知到了地方,才發現那院子已被火燒得不成樣子了,好在裏頭沒有屍體,想來人應當還活著。”

她頓了頓,又道:“……昨日奴婢回來時,您尚在午睡,我與寂周便沒敢驚動您,只點了人去四周打聽追查,另又派了一人跟著叢霽。”

崔寶音點了點頭:“好端端的,院子燒了,人也沒了,這其中若是沒事才叫見鬼。”她輕哼一聲,又問,“這麽說,寂周帶人找了一夜,還沒找著她?”

采棠聲音更輕了些:“還沒有。”

崔寶音也是頭一回遇著這樣的事,連斥責底下人不中用都顧不上,只按著眉心道:“我知道了,你讓我想一想。”

院子燒了,是不小心失手打翻了火燭,還是有人蓄意為之?

人不見了,是她有事離開,還是被逼無奈遠走?

糟糕,頭好痛,好像要長腦子了。

算了,別想了。

她揚起眉梢,聲音嬌懶,語氣裏卻又帶了那麽點勢在必得的意思:“實在找不到就讓京兆尹派人去找吧,就說……就說是我院子裏的奴婢,卷走了本郡主的首飾潛逃。”

畢竟事到如今,那女子和叢霽之間究竟有沒有事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要查問的人憑空不見。

攝政王府的動靜不算小。

又或者說,瓊陽郡主行事,從無避人耳目這一說。

不過一夜功夫,宣平侯府上也收到了信報t。

“公子,我們這邊跟著叢霽的人說,瓊陽郡主那邊也派了人來。您說,會不會是她對這新科狀元也有意?”蒼敘揣著信報,眉頭皺得都快要能夾死一只蒼蠅了。

謝玄奚翻看書卷的手頓了頓,片刻後,他淡聲道:“應當不會。她的眼光總不至於差成這樣。”

蒼敘不懂。

但是蒼敘大為震撼。

叢霽最近雖然是與寒門新貴黨派那邊接觸比較多,但人家好歹是新科狀元,長相也稱得上英俊瀟灑,喜歡他那怎麽就能稱得上是眼光差了呢?

他想了想,又道:“不僅叢霽身邊有她派來的人,聽說昨夜王府一隊人馬,一直在槐枝巷搜查什麽人,今晨屬下從城外回來,正見著他們出城去。不知是什麽人物,引得瓊陽郡主動這般陣仗。”

謝玄奚擡眼,望見檐下階前生著的一叢紅山茶,“我若是你,就會去查昨日她出門遇著了什麽人。”

蒼敘摸了摸鼻子,腹誹道:“那不是遇見您了嗎?”

他還記得他後來尋到自家公子面前,就看見他家公子莫名其妙地笑著,還一時好奇問了句“公子您笑什麽”?

而後他家公子又莫名其妙地回了他一句,說什麽看見只急眼的兔子。

直到最後他循著他們公子的目光,望見瓊陽郡主那輛精致又不失貴氣的馬車,才明白過來。

推己及人,他覺得瓊陽郡主昨天要是真遇著了什麽不得了的驚天大事,恐怕也只會和他們公子有關。

他後來走的時候都聽路人說了!

說人家小姑娘都快被氣哭了!

嘖嘖嘖,他家公子得做多喪心病狂的事,才能把那眼睛長在頭頂上的瓊陽郡主給氣哭啊!

他正想著,卻見不知什麽時候他家公子正淡淡地望著他。

他立時收了心神:“屬下這就去查。”

謝玄奚不語。

待蒼敘一只腳邁出了門檻,他方才道:“我何時吩咐了你去查這事?”

“那,”蒼敘撓了撓頭,轉過身,“那就不查?”

“去查叢霽。昨日不是說,他的心腹去桃蔭渡碼頭接了他爹娘進京?現在看來,恐怕事情遠不止這麽簡單。”

謝玄奚說罷,便又低頭觀書。

蒼敘這才反應過來,忙不疊轉身將門帶上,一路疾跑著出了府。

*********

直到快晌午時,寂周才終於帶著人回了攝政王府。

采棠與折萱得了信出來接人,第一眼便看見他身邊渾身臟汙的女子。也不知寂周是從哪裏找到的人,昨天白日裏見著還好好的,一夜功夫,這女子簡直狼狽得不成樣子,身上衣裙大抵是為了方便行動,層層疊疊都撕了一截,臉上也掛了傷口,此刻神情驚惶,看誰都滿含戒備。

采棠看向折萱:“我領她下去洗洗,別一會兒沖撞到郡主。你先和寂周一塊兒回去覆命。”

折萱點了點頭,帶著寂周折回遲芳館。

約莫兩刻鐘後,采棠才帶著一身上下整潔幹凈的女子去了遲芳館。

聽見有人挑動珠簾,崔寶音的目光從手上象牙鏤雕樓臺人物的七巧板移開。她身子微微前傾,手肘撐在膝蓋上,兩只手掌托在腮邊,有些好奇,又有些可憐地望著立在采棠身邊的女子:

“我聽他們說了,你是他們從山林裏找到的。你叫什麽名字?”

那女子咬著唇,這才知道面前金尊玉貴一般的人物,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她再也支撐不住,猛地跪倒在地上,好像心神都有了依托似的,低下頭輕聲答道:“民婦姓白,名喚柔晴,是虞州人氏。”

“虞州人氏,怎麽來了定京?叢霽……又是你什麽人?”崔寶音若有所思地問道。

白柔晴聞言,頓時擡起頭,幾乎字字泣血道:“他是我夫君!”

崔寶音眨了眨眼:“可有憑證?”

白柔晴搖頭:“……並無。”她又急急道,“但虞州不少人都見過他!”

她解釋道:“家父在虞州做些絲綢生意,蒙各路親友照顧,這些年攢下了些家底。盡管……盡管在月前,整座家宅,連同我家上下八十口人,全都被葬在了一場大火裏……”

作為絲綢行的姑爺,總少不了與生意場上的前輩打交道。

她抹了把淚,苦笑一聲:“叢霽……他原來是叫做叢霽嗎?從前在虞州時,他與我說,他叫趙齊,是上京趕考的書生。”

崔寶音聽到最後,總算聽懂了這是怎麽一回事。

叢霽化名宋齊,娶了白柔晴,然後上京趕考。孰料這狗東西走了狗屎運,竟然得了狀元,攀上了裴信姝的高枝,便不想再認從前的糟糠妻。

“你說你家遭了大火……昨夜我的人去槐枝巷尋你時,你落腳的小院也遭了火……”崔寶音皺了皺眉,“我聽著怎麽就覺得這麽蹊蹺呢?”

“恐怕不是蹊蹺。”白柔晴已是淚流滿面,“白家起火那一夜,我是被貼身婢女拼了性命拖進院裏的水缸。翌日醒來,便見著她奄奄一息地靠在水缸邊,稱我昨夜怎麽也叫不醒……多虧有她,我才僥幸撿回了一條命……可按理來說,我素來少眠,那夜發生如此驚變,我又怎麽會沈睡不醒!”

若不是為了救她,織春又怎麽會死!

崔寶音點了點頭。

這樣一來,一切都說得通了。

叢霽怕自己在虞州娶妻的事走漏風聲,便想一不做二不休滅了白家滿門,卻沒想到白柔晴大難不死,逃來了定京,興許是為了給自己找個依靠,又興許想查清楚這是怎麽一回事,總之她找到了叢霽。

叢霽卻又故技重施,想將白柔晴燒死在槐枝巷。

然而這次即便沒有貼身婢女舍命相救,白柔晴卻也還是逃了出去。還被她的人帶了回來。

“這幾天你且先在府上住下來吧,本郡主會著人去虞州查探你說的話是否屬實。若是有假……”

白柔晴立時道:“若是有假,便教我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崔寶音輕嗤:“不得好死算什麽,生不如死,那才叫可憐。不過,”她話鋒一轉,又道,“若是真的,你放心,叢霽便是不死,也要被扒層皮。”

她自詡不是什麽慈悲好人,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平天下不平事,只是有些事撞到眼前,若是不管,未免也太不像話。

況且也不需她勞心,只消動一動嘴皮子,自有底下人費神。她何樂而不為。

更別說,這事還和裴信姝有關系。

還是那句話,她雖然見不得裴信姝好,但也不見不得她這麽被男的騙。到底是從小認識的情分在裏頭——哪怕是從小打到大呢,也還是同旁人不一樣的。

********

派去虞州的人拿著狀元郎的畫像,快馬加鞭出了城,不過四日,便帶著信報回了定京:

白柔晴所說,無一句虛言。

崔寶音當天便將裴信姝約了出來。

裴信姝還是那副溫婉賢淑的模樣,一見崔寶音,便笑道:“接到你信時,我還在和阿霽商議,你生辰送你什麽禮物呢,”她忽然頓了頓,“呀,我忘了,你才被越家逼婚不久,恐怕聽不得我說這些吧?”

誰能想到呢,龍王也有被水淹的時候,向來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崔寶音,竟然也能有這樣的麻煩,真是老天開眼。

“你!”崔寶音剛想罵回去,想到白柔晴,又生生忍了下去,她喝了口茶,平覆過心緒後,方才軟聲笑道,“是啊,我真羨慕阿姐你得了好姻緣,叢公子不僅生得一表人才,還是今年的新科狀元,可謂前途無量。”

聽了她的話,裴信姝有片刻的失神。

是了,兩人同是郡主,又年歲相仿,好多年前,崔寶音也是會喚她一聲阿姐的。

她們如何就走到今天這般地步了呢?

她軟和了語氣,正要開口,望見崔寶音眼神裏柔軟又似乎隱隱帶著憐愛的意味,卻又猛地回過神來:“別以為你這麽說我就會上你的當!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你找我來是有什麽事?”

“倒也沒別的事,”崔寶音笑道,“就是想讓你見個人。”

她說罷,身後扮作婢女模樣的白柔晴便擡起頭來。

崔寶音適時出了屋子,將空間留給兩人,並且貼心地沒有關上門——天知道裴信姝會不會被豬油蒙了心,即便知道叢霽不是個東西也願意原諒他然後和他重新開始攜手進退,一想到這個可能她就覺得自己隔夜飯都能氣得嘔出來。

所以為了保險起見,她今日定了定京城裏最貴的茶樓,確保能聽見裴信姝與白柔晴談話的人都是非富即貴的主。如此一來,叢霽自然沒辦法再翻身。

當然這也有賀初窈的一份功勞。如果不是她提出“萬一叢霽咬死不認怎麽辦”這個問題,她也不可能想得這麽周到。

去到隔壁的雅間,看著賀初窈滿臉讚嘆地望著她,她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嚴肅開口:“你之前總誇這個知書達理那個溫文爾雅,那你說說,咱倆今天這算t什麽?”

不是有勇有謀也是人美心善吧?她下巴微擡,等著賀初窈的誇獎。

賀初窈一言難盡:“算……缺了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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