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 4 章

關燈
第 4 章

崔寶音悶悶不樂地回了攝政王府,待用過晚膳,方才略微打起精神,勸慰自己,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有什麽事明天再說也是一樣的!

為此她早早地吹了燈上了床,只是天不遂人願,紗窗外蛩鳴聲不絕,她望著帳頂,怎麽也睡不著,直到天快明時,她才終於有了些困意。

遲芳館裏伺候的丫鬟們對此渾然不知,還像往常一樣,按著往日的規矩,辰正便捧著熱水巾帕,面脂手膏,頭油花露候在廂房外。

又因為昨日自家郡主提了一嘴,今早想吃順芳齋的櫻桃肉和糍糕,是以這會兒采棠正提了食盒往後院去,讓廚娘將這兩樣煨在爐子上。

“郡主還沒醒?”從後院回來,采棠望著面前緊閉的廂房門,抿著唇問道。

“沒呢。”寄雲答了一句,轉眼瞥見她的神情,頓了頓,又問,“出了什麽事?”

采棠嘆了口氣:“聽說昨日越公子和家裏人鬧起來了,嚷著非郡主不娶,為此甚至將越夫人氣得急火攻心,如今已病得起不來身了。”

雖說這分明是他們自家的事,但坊間已經開始有人借著這事攀扯她們郡主了,若是不及早處理,還不知後頭要傳成什麽樣。

寄雲三人聽了她的話,面色霎時難看起來。

非郡主不娶?真是好大的臉!也不看看自己什麽幾斤幾兩,竟敢如此大放厥詞!

方才醒來就聽見這等噩耗的崔寶音更氣憤。

她還沒受過這種委屈。

“不知所謂的東西!”她紅著眼打開門,望著越家的方向,冷笑一聲,“想娶我?憑他也配?”

下一瞬,她看向面前幾個侍女,殺氣騰騰:“進來伺候本郡主梳妝!我倒要去問問他,是豬油蒙了心還是腦子有疾!”

她崔寶音又不是家道中落,也沒到事急從權的時候,何至於就淪落到嫁給他越宴的地步了?還是說他以為她放著定京城中那麽多青年才俊,世家公子不嫁,是為了等他?

誰知采棠一聽她的話,頓時臉色一變,磕磕巴巴地開口道:“不、不能去呀郡主……”

她頓了頓,道:“奴婢還聽說了另一樁事,那謝玄奚謝少傅,果真不是個省油的燈,昨日入京第一天,便、便由著下人在朱雀街上縱馬,玉章學宮祭酒家的嫡次子,險些被踏死在他那下人馬蹄之下!”

崔寶音眨了眨眼:“然後呢?”

學宮祭酒這人她聽說過,是個極其護短的老腌貨。兒子險些被馬踩死,想必他不會善罷甘休。

“然後宋祭酒今日一早便遞了折子狀告謝大人,誰知、誰知那謝大人卻只反問了他兩句話,便叫他啞口無言,只得倒黴認栽。”

“問了什麽?”抱雪急忙追問。

崔寶音也微微擡眼,望著采棠。

采棠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不遠處剛走進遲芳館,聽見兩人對話的崔照搶了先:

“——他問的是,‘兒子不過受了些皮外傷,宋祭酒便心急如焚,寢食難安,怎麽卻不想想你的兒子為了強搶民女,生生打折他人一雙腿時的威風做派?還是說你宋祭酒的兒子是兒子,尋常百姓家的兒女便是泥捏草紮的東西?’”

崔寶音睜圓了眼睛,先喚了他一聲哥哥,也沒問他怎麽來了,只順著他的話尋思道:“這麽說,這謝玄奚還是個嫉惡如仇的好人?”

崔照輕哂:“我看未必。那姓宋的的確人憎鬼厭,但謝玄奚此舉,倒像是在立下馬威。畢竟今日之前,要說朝中誰最不滿謝玄奚這個少傅人選,當屬宋覽迴無疑。”

崔寶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原來不是嫉惡如仇,是小肚雞腸啊。

她的註意力被謝玄奚的事轉移了大半,心裏對越宴的火氣便也去了幾分,只覺得當務之急是要先多了解了解謝玄奚這個人,至於越宴,往後再教訓他也不遲。

她心神轉動間,想起來上回堂哥和自己說過的話,頓時仰起臉笑道:“哥哥之前說,因著一樁陳年舊事,他與我們家一向不對付。是什麽樣的陳年舊事?”

這正是崔照今日來的目的。

出於為人兄長的私心,他原本不打算和堂妹說這事。

他的妹妹是大鄴的郡主,金玉堆裏養出來的嬌嬌女,平日裏看著張牙舞爪,耀武揚威,但實則心腸比誰都軟,是這天底下最好的小姑娘。

他希望她不管t什麽時候都能高高興興的。朝堂上的爾虞我詐,波詭雲譎,都離她遠遠的,一點也不要沾染到才好。

但他這兩天在家裏思前想後,委實又太擔心妹妹不知輕重,輕易去招惹了謝玄奚,便覺得還是要將話說清楚才好。

他眉眼微斂,看向門邊侍立的四個丫鬟。

崔寶音會意,揮了揮手,讓她們下去。然後又轉回臉,眼巴巴地盯著他看。

“謝玄奚一直懷疑他老師的死和我們有關。”崔照語氣微僵,“謝家那一派的人又向來唯他馬首是瞻,為此沒少找我們的麻煩。”

譬如年末核賬時,國庫空虛,兵部便沆瀣一氣指責他們工部大興土木,勞民傷財,但邊關軍隊連年攻伐,所費甚巨,他們是只字不提。

等到他們的人進言勸皇上減免賦稅,兵部的人倒是又跳出來了,一哭將士出征在外,家中妻子何如,二哭邊關苦寒,將士衣食何如,哭來哭去就是要錢。

這些都是小打小鬧,然而就是這樣的小打小鬧,也夠他們煩心了。現如今謝玄奚進了京,頭一件事就是教訓得學宮祭酒宋覽迴打落牙齒和血吞,偏偏他們崔家的定海神針、他的叔父這時卻不在定京。

“之前不同你說,是怕你……”

崔寶音知道哥哥想說什麽,無非就是耳提面命地想告誡她安分守己,別去招惹謝玄奚。

但她才不關心謝玄奚的老師是誰,也不關心崔謝兩家的派系爭鬥。

她只關心一件事,於是出聲打斷哥哥:“那、那他老師的死,真和咱們家有關系嗎?”

“怎麽可能!”崔照像被人踩到尾巴似的,幾乎是立時便揚聲反駁,“他老師可是鎮北將軍宿千山!殺敵無數、戰功赫赫的人物!這樣的人、這樣的人……”

他嘴唇囁嚅了一下,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往後說。

崔家人不會這樣做,但底下的人呢?任何一個家族勢力都是盤根錯節,他不知道,更不能擔保,宿千山的死,是不是真和崔家沒有關系。

況且,若是誤會,那為什麽這些年來,被謝家頻頻針對,叔父卻始終無動於衷?

崔寶音輕笑一聲:“我也覺得不可能。並且,他們手裏並沒有實際證據。哥哥你也說了,他們是一直在找你們麻煩,但我觀謝玄奚行事,看得出來他就是個睚眥必報的小氣鬼。”

她伸手絞著披在肩頭的一縷發絲,語調懶散:“他手裏若有證據,早來報覆我們了。”她說完,話鋒一轉,溫軟的眉眼間也帶上了些凜冽的厲色,“再說就算他老師真是死在我爹手上,那也一定是他咎由自取。我憑什麽怵他?”

“他若不來招我心煩便也罷了,但若是惹我不快,我可不會管他是什麽少傅世子!”

開玩笑,謝玄奚不是好惹的,難道她就是了?

她擡眼,重又看向越家的方向,面露殺氣。

崔照循著她的目光望過去,認出那是越家所在的方向,聯想到今日坊間四起的傳聞,只覺得頭更疼了。

*************

順康坊,宣平侯府中。

謝玄奚正在翻看手下人送上來的畫冊。

聖旨下得突然,他往日遠在雍州,所識朝臣不過數位,如今到了定京,自然得提前熟悉京中各路人馬,分清敵友,好做打算。

為著這事,蒼敘與忙前忙後,今日才終於將冊子呈到了自家公子案前。

見公子面前的冊子已經翻到京中貴女那一卷,指尖落在頁角,久久未動。

他微微踮起腳,瞥見畫像上的人,是瓊陽郡主崔寶音,貴女卷開頭第一頁。可是不對呀……他記得方才公子不是已經翻到貴女卷最末一頁了嗎?這是又往回翻了?

蒼敘忍不住開口問道:“公子,您在想什麽?”

公子近年來一直針對崔家人的事,他作為貼身侍衛自然也是清楚……看公子的樣子,莫非是打算將瓊陽郡主也納入此列?

謝玄奚沈吟:“我在想……這位瓊陽郡主,看起來麻煩得很。”

蒼敘聞言,下意識就要點頭,點到一半,他忽然反應過來:“啊?”

他有心想問為什麽,但想著公子的性子,知道問了多半也是白問,公子不一定有耐心答他,索性閉了嘴,自己琢磨起來。

但他顯然琢磨不出來。

雖說瓊陽郡主是不學無術了些,囂張任性了些,又好飲宴玩樂,錦衣華服,容色清俊的少年郎君,可她的家世容貌擺在那裏,這些也算不得過分。

況且,曾與她有過往來的世家公子,青年才俊們,後來雖為她所棄,可卻沒一個說過她不好的。甚至在外聽見旁人詆毀郡主,還急赤白臉地與其爭論,不許他們胡說呢!

無論怎麽看,這瓊陽郡主和“麻煩”兩個字都不沾邊啊!

*************

崔照來得匆匆,走得也匆匆。

他原本還想就越宴的事發表一番高談闊論,教妹妹知道知道好歹,然後再去越家順手解決了這樁麻煩事,只是沒等他憋出兩句話,便有婢女得了他身邊小廝的傳話進遲芳館來找他,說是工部那邊有事,請他回去商議。

他前腳剛走,崔寶音後腳便喚丫鬟進來伺候她洗漱,梳罷妝後連早膳也顧不上用,就要氣勢洶洶地出門,準備去越家教訓越宴。

誰知她一只腳剛踏出房門,采棠又提著裙擺小步疾跑來到了她面前,很有些著急道:“郡主!不好了郡主,越公子也病倒了!”

崔寶音頓時將邁出門檻的那只腳收了回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