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關燈
小
中
大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眾人紛紛向門口看去, 只見一位威嚴的老夫人，被人簇擁著，走了進來。
竟是連太後都驚動了。
這下子總算是有人做主, 不需要再猶豫什麽會診還是不會診，太醫院裏的太醫盡數被拉了過來。
太醫們挨個上去摸了脈，然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全都沈默了。
是毒吧？是毒吧？
而且這毒還……
幾名太醫都把目光投向了經驗最老道的院首。
院首捋了捋胡須，一不留神拽了一根下來，他嘶了一聲, 顫顫巍巍道：“說數吧。”
知道自己沒有辦法永遠這麽拖延下去，被院首看到的太醫，紛紛顫抖著伸出了手。
三, 三, 三……二。
幾個人投過來的目光帶著訝異。
伸出兩根手指的那名太醫，默默把手收了回去，尷尬地向後退了兩步。
學藝不精，好丟人。
剩下的太醫, 每個人都比了三的手勢。
院首點了點頭：“如此, 確有三種。”
魏昌體內有毒，而且，有三種。若非如此, 恐怕還不會這麽快發作。
其中一種是烈性毒藥，一種是使人昏沈失智的藥，還有一種, 是慢性毒藥。
太後的目光帶著威壓，掃向眾人：“皇上這是患了什麽病啊？討論半晌, 怎麽連個出來知會的人都沒有？”
太醫們鴉雀無聲，大家誰都不願意開口。
三種毒藥，意味著什麽啊？
皇帝入口的東西，那都是有人試毒的。能給他下毒，還神不知鬼不覺地成功了，一定是是皇帝信任的人，而且，背地裏能掌控皇宮中的諸多事物。
能滿足這個條件的，一共也沒幾個人，幾乎都在這個屋子裏了。
太後和皇帝的高位妃嬪。
就這麽些人，裏面有三個想要弄死皇帝。
連皇帝都敢殺，何況是他們這些身家性命都握在別人手裏的老東西。
幾個老太醫面面相覷，旁邊那個方才退了兩步的年輕人，還有些摸不到頭腦。
以他摸到的脈象，皇上的毒還是能醫治的吧？怎麽好像都一副皇上要死了的樣子？
要是這幾個老太醫能夠聽到他的心聲，一定會掐著他的耳朵，用最大的聲音告訴他：是不是傻！是不是傻！不是皇上要死了，是我們要死了！
可惜，老太醫們聽不到他的心聲。
所以，當他站出來回太後話的時候，沒有一個人來得及阻止他。
“你說，皇帝這是中毒了？能解？”
聽到身後眾人哀聲嘆氣，年輕太醫才後知後覺，自己好像捅了個大簍子。
太醫院大多太醫都是出自醫官世家，子承父業，最初還會同父親一同共事，天然能夠受到諸多提點。年輕的太醫卻是不同，他是今年太醫院自民間征辟而來的，擅長的是火罐，因此才對脈象不夠熟稔。
他進了太醫院之後，前輩們也算照顧，但有些事情，誰也沒辦法同他說破。
就像這次。
太後看起來並不因為有人給皇帝下毒而憤怒，也沒有因為這毒能解而感到欣喜。
她的表情喜怒莫測，一雙有些渾濁的眼睛，像鷹那般盯著自己的獵物。
年輕太醫咽了一口唾沫。就算他意識到了不對，但是為時已晚，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回太後的話：“是的，可解。”
身後的老太醫松了一口氣。
這孩子到底沒那麽傻，太後沒有單獨追究下毒的責任，直接去問能不能解，就算是將這件事暫時揭過去了。若是這個時候，他再回一句什麽……是的，中毒了，是別人下的毒，那一切就都完了。
“是麽，那便好好治，治病的事情你們都精，需要什麽藥材，器具，同齊貴妃提。”
馮貴妃猛地擡頭，眼睛死死地盯著太後。
太後不是向來不在這種事上站隊的嗎？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懷疑毒是她下的？她怎麽可能！
齊貴妃的眼睫顫了顫，沖著太後行禮：“臣妾會照顧好陛下的，還請太後放心。”
一旁的蘭嬪倒是早就知道了太後的立場，此時沒有表現出什麽驚訝的意思。她垂著眼簾，仿佛一切都事不關己。
但其實，她低著頭正在心裏犯嘀咕。
她下的藥應該不是這種癥狀啊，難道拿錯藥了？
不應該啊，來之前她還特意叫人摻在剩飯剩菜裏，放到角落餵了老鼠。
吃了藥的那只老鼠，到了白天都還在洞口不遠處打轉。
她們看著，倒是不像是壯膽了，而是，找不到洞口了。
說明這傻子藥應該對癥才是。
如今，魏昌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太醫聲稱能解，自然是先壓下消息，稱病，悉心解毒。
太後將這些都吩咐下去之後，準備離開，她側身，神情莫測地喚到：“齊貴妃，同哀家來。”
齊貴妃一怔，低下頭，順從地跟了出去。
太後領著她一路向寢宮走去。
進了寢宮，周圍的宮女就像潮水一般退去。
太後在不遠處轉過身來：“皇上的毒，是你下的吧。”
齊貴妃好像聽到了晴天霹靂，她噗通一聲跪了下去：“臣妾萬萬不敢謀害陛下，不知哪個小人在背後汙蔑，還請太後娘娘徹查，還臣妾一個清白啊！”
太後看著跪在地上的齊貴妃，突然笑了一聲：“瞧給你嚇的，聲音小些，莫叫外頭的人聽到了。”
齊貴妃茫然地擡起頭來。
太後這是……什麽意思？
“我知道這事是皇上叫你傷了心，但你動作未免也太快了些。昨日剛同你起了沖突，今日便毒發，你又如何擺脫嫌疑？”
齊貴妃啞然。她想解釋說，自己下的毒雖然見效快，但也至少需要三日。可她又覺得同太後解釋自己是如何毒害她兒子的，未免有些太過奇怪。
“手段如此激烈，看來，到底是我的孩子。”
齊貴妃楞怔地看著太後。
什麽……意思？
“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有個乳娘，叫雲娘。”
齊貴妃楞了半晌，緩慢點頭。
“那姑娘是我用著最得心的，只有把你交給她，我才放心。”
齊貴妃猛地被拉回小時候的記憶裏。
當時，她年幼，見旁的姐妹都請了宮中的嬤嬤教禮儀，只有她家沒有，一直是她的乳娘教她，她便覺得有些不平衡。
誰都知道，宮裏的東西都是最好的，宮裏的人也都高人一等。
從宮中請來的嬤嬤，教的禮儀，自然也是最好的。
那個時候，齊老夫人怎麽說的……？
齊老夫人哈哈大笑，指著她對自己的姐妹們道：“哈哈哈哈哈，你們瞧這孩子，小小年紀就這麽上進，以後肯定是個出息的！不過，婕兒啊，雲娘曾經可是皇後身邊的宮女，年歲大了，這才特請的出宮婚配。有她教你啊，可錯不了！”
當時她年紀尚小，還不明白皇後身邊能夠出宮婚配的宮女，是怎樣的身份和地位。
更不會思考，這種人，為何會到齊家做她的乳娘。
而後來，她孩童時的記憶也漸漸消消散，若是沒有旁人提起，是再也想不起來曾經她有個叫“雲娘”的乳娘了。
但是，什麽叫“把你，交給她？”
她怎麽會被齊家人交給一個後來才來到齊家的乳娘……
齊婕想到了某種讓她心驚肉跳的可能。
她媚眼之下的狠厲，化作一片無助的茫然。
“可您那年明明誕下一名龍子……”
她同魏昌同歲，她出生那年，也是魏昌出生的那年。民間傳說喜歡將皇帝和皇後都說成是什麽神人，但齊婕身在局中，她再清楚不過了。
不論那個婦人是不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婦人就是婦人，同一年是不可能懷兩次孕的。
齊婕的聲音越來越小。
她的身世不過是一片小小的烏雲，遮蓋了一小塊天空。
而現在，整個天空都黑了。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茫然中，她瞳孔微微張大，尚且抱著一絲僥幸心理：“您當年，其實誕下的……是龍鳳胎？然後您把我送出了宮，只把皇上留在了宮中？”
太後輕笑：“傻孩子，若是龍鳳胎，過了那個月份，一打眼便能瞧出來。”
甚至不需要宮中的太醫，有經驗的女子都知道雙子和正常懷孕，腹部的大小相差很多。若當真是龍鳳胎，齊婕是不可能單獨被送出宮去的。
太後輕飄飄地打消了她的念頭。
齊婕被這個消息砸懵了。
她呆楞楞地站在那裏，久久沒能回神。
所以，陛下……不是太後親子？
如果陛下不是太後親生的孩子，那陛下……是不是先帝的孩子……
齊婕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她似乎很久沒有這樣迷茫過了，像她十幾歲那年，情竇初開的時候那樣迷茫。
太後拍了拍她的頭。
她擡起有些濕潤的，茫然的眼去看她的親生母親。
“皇上那邊的事，你不要再動手了。”
齊婕嗯了一聲。
“娘知道，麟兒那孩子也叫你寒了心。但是，登上皇位的會是他，也只能是他，你明白嗎？”
“……嗯。”
齊婕的聲音裏似乎染了哭腔。
“娘在宮裏，能顧得上你的地方不多，這些年叫你受苦了，是娘對不住你。”
齊婕終於忍不住，抽噎起來。
“娘……麟兒他都下了毒，下了慢性的毒。我的人同我說，那毒，起作用至少要兩年。”
她茫然地看著太後：“我哪裏對不起他？我這麽多年做的這些事，不都是為了他？他敢弒父，卻要兩年之後再弒父。”
淚水從她臉頰滑落下來，她的眼睛卻睜得極大：“我不是比不過他的父親，我是比不過他愛權勢！就算他現在動手，也不是沒機會成功即位，還有我呢？我這麽多年的布局都是死的嗎？可他一丁點風險都不願意，他要他的君父一直將他安安穩穩地送到那個位置。”
“哪怕，哪怕他的安穩要用我的命去換！”
太後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他是你的孩子，或許他自私，怯懦，又貪婪。但沒有人比你更加了解他，不是嗎？”
“足夠了解一個人以後，你能做到什麽，你是知道的。你若是想要什麽，不該等著那東西自己從天上掉下來。這道理你原是再清楚不過的了，怎麽偏偏這個時候犯迷糊呢？”
太後年邁的嗓音有些沙沙的，但是落在齊婕耳中，更像是震耳欲聾的聲音，敲在她的頭上。
她神色中的茫然漸漸退卻，那股狠厲之色重新翻了上來，甚至，比以往更加冰冷。
“他也是您的孫子，您不介意？”
太後用拇指擦去她掛在臉頰的淚珠。
“說什麽傻話。讓他當了皇帝，他還有什麽不滿足？他最想要的東西他得到了，失去一些旁的什麽，又算什麽大事呢？”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眾人紛紛向門口看去, 只見一位威嚴的老夫人，被人簇擁著，走了進來。
竟是連太後都驚動了。
這下子總算是有人做主, 不需要再猶豫什麽會診還是不會診，太醫院裏的太醫盡數被拉了過來。
太醫們挨個上去摸了脈，然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全都沈默了。
是毒吧？是毒吧？
而且這毒還……
幾名太醫都把目光投向了經驗最老道的院首。
院首捋了捋胡須，一不留神拽了一根下來，他嘶了一聲, 顫顫巍巍道：“說數吧。”
知道自己沒有辦法永遠這麽拖延下去，被院首看到的太醫，紛紛顫抖著伸出了手。
三, 三, 三……二。
幾個人投過來的目光帶著訝異。
伸出兩根手指的那名太醫，默默把手收了回去，尷尬地向後退了兩步。
學藝不精，好丟人。
剩下的太醫, 每個人都比了三的手勢。
院首點了點頭：“如此, 確有三種。”
魏昌體內有毒，而且，有三種。若非如此, 恐怕還不會這麽快發作。
其中一種是烈性毒藥，一種是使人昏沈失智的藥，還有一種, 是慢性毒藥。
太後的目光帶著威壓，掃向眾人：“皇上這是患了什麽病啊？討論半晌, 怎麽連個出來知會的人都沒有？”
太醫們鴉雀無聲，大家誰都不願意開口。
三種毒藥，意味著什麽啊？
皇帝入口的東西，那都是有人試毒的。能給他下毒，還神不知鬼不覺地成功了，一定是是皇帝信任的人，而且，背地裏能掌控皇宮中的諸多事物。
能滿足這個條件的，一共也沒幾個人，幾乎都在這個屋子裏了。
太後和皇帝的高位妃嬪。
就這麽些人，裏面有三個想要弄死皇帝。
連皇帝都敢殺，何況是他們這些身家性命都握在別人手裏的老東西。
幾個老太醫面面相覷，旁邊那個方才退了兩步的年輕人，還有些摸不到頭腦。
以他摸到的脈象，皇上的毒還是能醫治的吧？怎麽好像都一副皇上要死了的樣子？
要是這幾個老太醫能夠聽到他的心聲，一定會掐著他的耳朵，用最大的聲音告訴他：是不是傻！是不是傻！不是皇上要死了，是我們要死了！
可惜，老太醫們聽不到他的心聲。
所以，當他站出來回太後話的時候，沒有一個人來得及阻止他。
“你說，皇帝這是中毒了？能解？”
聽到身後眾人哀聲嘆氣，年輕太醫才後知後覺，自己好像捅了個大簍子。
太醫院大多太醫都是出自醫官世家，子承父業，最初還會同父親一同共事，天然能夠受到諸多提點。年輕的太醫卻是不同，他是今年太醫院自民間征辟而來的，擅長的是火罐，因此才對脈象不夠熟稔。
他進了太醫院之後，前輩們也算照顧，但有些事情，誰也沒辦法同他說破。
就像這次。
太後看起來並不因為有人給皇帝下毒而憤怒，也沒有因為這毒能解而感到欣喜。
她的表情喜怒莫測，一雙有些渾濁的眼睛，像鷹那般盯著自己的獵物。
年輕太醫咽了一口唾沫。就算他意識到了不對，但是為時已晚，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回太後的話：“是的，可解。”
身後的老太醫松了一口氣。
這孩子到底沒那麽傻，太後沒有單獨追究下毒的責任，直接去問能不能解，就算是將這件事暫時揭過去了。若是這個時候，他再回一句什麽……是的，中毒了，是別人下的毒，那一切就都完了。
“是麽，那便好好治，治病的事情你們都精，需要什麽藥材，器具，同齊貴妃提。”
馮貴妃猛地擡頭，眼睛死死地盯著太後。
太後不是向來不在這種事上站隊的嗎？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懷疑毒是她下的？她怎麽可能！
齊貴妃的眼睫顫了顫，沖著太後行禮：“臣妾會照顧好陛下的，還請太後放心。”
一旁的蘭嬪倒是早就知道了太後的立場，此時沒有表現出什麽驚訝的意思。她垂著眼簾，仿佛一切都事不關己。
但其實，她低著頭正在心裏犯嘀咕。
她下的藥應該不是這種癥狀啊，難道拿錯藥了？
不應該啊，來之前她還特意叫人摻在剩飯剩菜裏，放到角落餵了老鼠。
吃了藥的那只老鼠，到了白天都還在洞口不遠處打轉。
她們看著，倒是不像是壯膽了，而是，找不到洞口了。
說明這傻子藥應該對癥才是。
如今，魏昌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太醫聲稱能解，自然是先壓下消息，稱病，悉心解毒。
太後將這些都吩咐下去之後，準備離開，她側身，神情莫測地喚到：“齊貴妃，同哀家來。”
齊貴妃一怔，低下頭，順從地跟了出去。
太後領著她一路向寢宮走去。
進了寢宮，周圍的宮女就像潮水一般退去。
太後在不遠處轉過身來：“皇上的毒，是你下的吧。”
齊貴妃好像聽到了晴天霹靂，她噗通一聲跪了下去：“臣妾萬萬不敢謀害陛下，不知哪個小人在背後汙蔑，還請太後娘娘徹查，還臣妾一個清白啊！”
太後看著跪在地上的齊貴妃，突然笑了一聲：“瞧給你嚇的，聲音小些，莫叫外頭的人聽到了。”
齊貴妃茫然地擡起頭來。
太後這是……什麽意思？
“我知道這事是皇上叫你傷了心，但你動作未免也太快了些。昨日剛同你起了沖突，今日便毒發，你又如何擺脫嫌疑？”
齊貴妃啞然。她想解釋說，自己下的毒雖然見效快，但也至少需要三日。可她又覺得同太後解釋自己是如何毒害她兒子的，未免有些太過奇怪。
“手段如此激烈，看來，到底是我的孩子。”
齊貴妃楞怔地看著太後。
什麽……意思？
“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有個乳娘，叫雲娘。”
齊貴妃楞了半晌，緩慢點頭。
“那姑娘是我用著最得心的，只有把你交給她，我才放心。”
齊貴妃猛地被拉回小時候的記憶裏。
當時，她年幼，見旁的姐妹都請了宮中的嬤嬤教禮儀，只有她家沒有，一直是她的乳娘教她，她便覺得有些不平衡。
誰都知道，宮裏的東西都是最好的，宮裏的人也都高人一等。
從宮中請來的嬤嬤，教的禮儀，自然也是最好的。
那個時候，齊老夫人怎麽說的……？
齊老夫人哈哈大笑，指著她對自己的姐妹們道：“哈哈哈哈哈，你們瞧這孩子，小小年紀就這麽上進，以後肯定是個出息的！不過，婕兒啊，雲娘曾經可是皇後身邊的宮女，年歲大了，這才特請的出宮婚配。有她教你啊，可錯不了！”
當時她年紀尚小，還不明白皇後身邊能夠出宮婚配的宮女，是怎樣的身份和地位。
更不會思考，這種人，為何會到齊家做她的乳娘。
而後來，她孩童時的記憶也漸漸消消散，若是沒有旁人提起，是再也想不起來曾經她有個叫“雲娘”的乳娘了。
但是，什麽叫“把你，交給她？”
她怎麽會被齊家人交給一個後來才來到齊家的乳娘……
齊婕想到了某種讓她心驚肉跳的可能。
她媚眼之下的狠厲，化作一片無助的茫然。
“可您那年明明誕下一名龍子……”
她同魏昌同歲，她出生那年，也是魏昌出生的那年。民間傳說喜歡將皇帝和皇後都說成是什麽神人，但齊婕身在局中，她再清楚不過了。
不論那個婦人是不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婦人就是婦人，同一年是不可能懷兩次孕的。
齊婕的聲音越來越小。
她的身世不過是一片小小的烏雲，遮蓋了一小塊天空。
而現在，整個天空都黑了。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茫然中，她瞳孔微微張大，尚且抱著一絲僥幸心理：“您當年，其實誕下的……是龍鳳胎？然後您把我送出了宮，只把皇上留在了宮中？”
太後輕笑：“傻孩子，若是龍鳳胎，過了那個月份，一打眼便能瞧出來。”
甚至不需要宮中的太醫，有經驗的女子都知道雙子和正常懷孕，腹部的大小相差很多。若當真是龍鳳胎，齊婕是不可能單獨被送出宮去的。
太後輕飄飄地打消了她的念頭。
齊婕被這個消息砸懵了。
她呆楞楞地站在那裏，久久沒能回神。
所以，陛下……不是太後親子？
如果陛下不是太後親生的孩子，那陛下……是不是先帝的孩子……
齊婕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她似乎很久沒有這樣迷茫過了，像她十幾歲那年，情竇初開的時候那樣迷茫。
太後拍了拍她的頭。
她擡起有些濕潤的，茫然的眼去看她的親生母親。
“皇上那邊的事，你不要再動手了。”
齊婕嗯了一聲。
“娘知道，麟兒那孩子也叫你寒了心。但是，登上皇位的會是他，也只能是他，你明白嗎？”
“……嗯。”
齊婕的聲音裏似乎染了哭腔。
“娘在宮裏，能顧得上你的地方不多，這些年叫你受苦了，是娘對不住你。”
齊婕終於忍不住，抽噎起來。
“娘……麟兒他都下了毒，下了慢性的毒。我的人同我說，那毒，起作用至少要兩年。”
她茫然地看著太後：“我哪裏對不起他？我這麽多年做的這些事，不都是為了他？他敢弒父，卻要兩年之後再弒父。”
淚水從她臉頰滑落下來，她的眼睛卻睜得極大：“我不是比不過他的父親，我是比不過他愛權勢！就算他現在動手，也不是沒機會成功即位，還有我呢？我這麽多年的布局都是死的嗎？可他一丁點風險都不願意，他要他的君父一直將他安安穩穩地送到那個位置。”
“哪怕，哪怕他的安穩要用我的命去換！”
太後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他是你的孩子，或許他自私，怯懦，又貪婪。但沒有人比你更加了解他，不是嗎？”
“足夠了解一個人以後，你能做到什麽，你是知道的。你若是想要什麽，不該等著那東西自己從天上掉下來。這道理你原是再清楚不過的了，怎麽偏偏這個時候犯迷糊呢？”
太後年邁的嗓音有些沙沙的，但是落在齊婕耳中，更像是震耳欲聾的聲音，敲在她的頭上。
她神色中的茫然漸漸退卻，那股狠厲之色重新翻了上來，甚至，比以往更加冰冷。
“他也是您的孫子，您不介意？”
太後用拇指擦去她掛在臉頰的淚珠。
“說什麽傻話。讓他當了皇帝，他還有什麽不滿足？他最想要的東西他得到了，失去一些旁的什麽，又算什麽大事呢？”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