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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章 第三十六章 好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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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章 第三十六章 好勝

謝昭剛剛在想那個姑娘。

現在, 那個遠在京城的姑娘,就出現在了他眼前。

頂著一張他並不熟悉的臉。

不過那雙明亮的眼睛沒有絲毫變化。

謝昭深深地看她一眼:“多謝。”

沈妙妍擺擺手:“都是這些兄弟姐妹的功勞。”

謝昭點頭。

他知道這些人都是哪裏來的。

震雲鏢行和烏雲寨麽,都是老熟人了。

沈妙妍的意思他也明白, 這是想讓他幫忙把這份功勞均攤到這些人身上。

只是,以皇帝現在對他的警惕,這件事還得多兜幾個圈子才行。

謝昭對眾人行了一禮:“城內百廢待興,招待不周之處, 還望諸位見諒。”

眾人看他的態度,放下心來。

沈妙妍一揮手,讓大家自便。

烏雲寨的姑娘們, 由於不是良籍,沒有路引,已經許久沒有進入到哪一座城池之中了。

縱然在古靈的領導下, 整個烏雲寨也分出了各種工種, 有負責耕種的,有負責織布做衣的,還有負責防禦和抽成鏢隊的人手。

甚至於一些簡單的小吃和手工作品也有人制作。

但那終究只是偏安一隅的小小天地。

如今到了賀城,即便賀城受到了戰事的影響, 城中一片混亂。

但眾人依舊感覺到了久違的, 寨外的煙火氣。

她們樂得去幫正在重建屋舍的老人一把,也願意替孩童取下飛上樹的風箏。

城中的人,經過謝昭和李越的宣傳, 都知道她們是賀城的大恩人,對待她們十分恭敬熱情。

沈妙妍見眾人玩得開心,輕笑一聲, 放心地跟著謝昭去了他目前的住處。

謝昭邊領路邊向她解釋:“賀城現在最好的屋舍,就是這邊, 是原本的賀城縣衙府,你們晚上可以在這裏落腳。”

隨後,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說道:“需要的床鋪被褥,我這邊會盡力準備,不周之處,多多包涵。”

沈妙妍看向他:“那你去哪裏住?”

謝昭作為目前賀城官職最高的人,賀城縣官把自己的府邸讓了出來,原是謝昭在住的。

謝昭笑道:“我無妨,軍中還有許多事情,正巧需要我去處理。”

這邊,謝昭是這樣說的。

另一邊,李越正在拖著一只傷臂,給收拾床鋪。

一邊收拾還一邊嘟囔:“將軍怎麽要跑到軍營這邊來睡,他不知道這邊擠著呢麽。”

另外一個傷員也拖著一條腿,抖了抖被子。

兩個人都是傷得不輕不重的,既不需要軍醫看著,也沒辦法出去參與賀城的重建。為了防止碰到傷處,兩個人還住得比較寬敞。

就算之後擠進來一個謝昭,也不算太過擁擠。

傷員拍了拍被子,突然問道:“說起來,李將軍,你見過漠北將軍的真容嗎?”

李越搖頭:“沒有,共事這麽久,就沒見過他摘下面具。”

“那難道要戴著面具睡覺?”

李越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猛地搖了搖頭。

那也太奇怪了吧。

沈妙妍還不知道謝昭的無妨,是指自己要跑去擠占兩個傷員的空間。

她用一種莫名的眼神看向謝昭:“我選的時機是不是剛剛好?”

謝昭一楞,點頭:“極好,圍魏救趙,救人於水火。”

沈妙妍聽著極好兩個字,陷入了回憶之中。

她原本對軍事一竅不通的。

也並沒有什麽興趣。

當時剛到文王府,她滿心滿意都在想如何報覆魏麟。

後來,皇帝一句話,文王府的大門就永久地關上了。

沈妙妍到現在也不明白,那時候謝昭完全是處於昏迷的,周邊各處都是皇帝和魏麟的人手。

文王府只她一人。

皇帝想關的,到底是誰?

再後來,久久昏迷的謝昭醒了。

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她。

他給了她一個選擇。

如果她願意,她可以離開文王府。

花點時間,他還是可以做到的。

並非源自雙方心願的婚姻,他並不願意勉強。

但她沒有選。

她一生的全部籌碼,不過是一張姣好的容顏,一個還算不錯的出身,和一個不太愚蠢的頭腦。

此外,她身上,只剩下魏麟不能見人的秘密。

她聽話地待在文王府,她才能活著。

再者說,離開文王府,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

盡管她也同樣不知道,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謝昭便嘆了一口氣。

他用一種不會刺傷任何人的溫和語氣,對她說:“若是如此,禮已成,我會將你當做我的妻子。”

他說到做到。

婚後的沈妙妍,安靜的像一株枯死的牡丹花。

她依舊保持著良好的習慣,打扮容顏。

但眼神裏沒有一絲的活氣。

但和之前不同的是,現在,謝昭會來找她。

她對此,無可無不可。

那時的她,尚且還不知道謝昭就是大名鼎鼎的漠北將軍。

她對於謝昭的全部認知,與京城中任何一個名門閨秀別無二致。

承蒙祖上蔭蔽,但卻並不討當今聖上歡心的閑散王爺。

無甚才能。

如今甚至不良於行,要坐輪椅。

怎麽看,都不是個好的婚姻對象。

轉變是從那天謝昭與她對弈開始的。

自謝昭醒來與她長談之後,不知是覺得對不住她還是如何,來尋她的次數堪稱頻繁。

他先是給她帶一些書籍話本,慢慢的,開始帶其他東西。

那天——

身邊小廝不在,謝昭不知怎麽做到的,竟是自己從床底箱子中,把玉棋拽了出來。

謝昭將棋盤和棋子都堆在腿上,小心搖著輪椅,來到裏間,敲了敲門邊。

“夫人,可會棋?”

沈妙妍漠然睜開雙眼,沒有理會外間的人。

外間的人也不惱,就靜靜地待在那裏。

只隔著一層簾布,沈妙妍尚且能夠看清謝昭的身影,一直安靜地落在那裏。

甚至於,謝昭那久病之人的喘息聲,都能透過簾布到她耳邊晃悠。

擾得她有些心浮氣躁。

沈妙妍幹脆披了毯子起身:“進。”

謝昭便吱吱呀呀地搖著他的輪椅滑了進來。

她得承認,若是不考慮她嫁給謝昭的原委,單論謝昭此人,放在那裏是頗為賞心悅目的。

他長發挽得很利落,眉眼間是沈靜下來的柔和,眼下一顆小小的紅痣在睫毛起落間若隱若現。

他費力將棋子簍放到床上的小案上,再擺好棋盤。

然後他再次詢問道:“夫人若是會棋,能否與我來對上一盤?”

沈妙妍呼出一口氣,被這人執著到有些煩悶。

她並不算好聲氣地回答:“知道規則,不怎麽下過。與旁人下的時候,總歸是不能贏的,學那麽精細做什麽?”

謝昭似乎沒想到她是這個答案,眼睛眨了一下又一下,隨後眉眼一彎:“那與我對弈便無妨,夫人可隨意贏。如此,夫人可願學得精細一些?”

謝昭的棋與他本人的氣質截然不同。

白子在大開大合之間,便將黑子周遭的空氣全部絞殺。

沈妙妍捏著一顆棋子,許久,吐了口氣:“我輸了。”

謝昭便將棋盤上的棋掃空,重新擺了一盤殘局上來。

正是他們剛才的那盤,只不過,倒退了數步。

謝昭將剩下的白棋推給沈妙妍。

“夫人執白棋,再看一次,可好?”

沈妙妍原是不願意再費心思的。

但那人的眼睛亮晶晶的。

最終,沈妙妍捏著那白字陷入了久久地沈默。

看了很久,她冷著臉,將白棋丟回棋簍。

謝昭便低聲問道:“夫人可是乏了?今日與夫人對弈,頗為開心,一時竟忘了時辰,是我的過錯。”

沈妙妍盯著那棋子,漠然道:“如此早便分出勝負,還與我下那麽久無意義的棋作甚。”

謝昭睜大了眼睛,似乎沒想到她想法竟然是這樣的。

他正欲開口解釋,沈妙妍卻開了口:“明日再來吧,囚在這深院裏,你我總歸有得是時間。”

她那時想的是什麽呢?

她說著對於圍棋一道沒有學得精細,實際上,與她對弈的小姐中,她還沒見過哪位她發現不了破綻。

她知道自己對於此道,是有些天賦的。

但那日,她確實,毫無還手之力。

甚至於,若是沒有謝昭的覆盤,她都沒能發現,謝昭早早鎖定了勝局。

後來再回想,那時的她,是起了好勝之心的。

對於女子而言,好勝之心,似乎並非一種褒獎。

那與溫婉,謙卑,恭順的良好品性背道而馳。

沈妙妍向來把它藏的極好。

但也許是在文王府中被關了太久,也許是知曉文王與她早已經是秋後的螞蚱,互相傷害不得。

又也許……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經糟糕得不能更糟糕,並不忌諱再多一個品性不佳的名聲。

總之,她沒有在謝昭面前掩飾。

謝昭看起來很高興。

他當真如她說的,明日再來。

明日又明日,漸漸地,就變成日日都來。

沈妙妍從被他單方面虐殺,到能夠平分秋色。

直到某日,她第一次勝他。

她還記得那日,陽光從木制的窗口斜斜散開,落在兩人面前。

謝昭將手中的白字放回棋簍,雙眼微彎。

棋子碰撞發出清脆的一聲。

伴隨著謝昭如玉石般的聲音:“我輸了。”

他說:“夫人棋下得,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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