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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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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江晚晚聞聲回頭, 看到顧懷安站在衛生院門口看著自己。平時多少會掛上點笑意的臉,此時有點過於嚴肅。

“顧醫生。”她扯了扯嘴角,本想笑一笑的, 卻失敗了。

顧懷安哪裏見過江晚晚這個樣子,忙大步上前,關心問:“發生了什麽事?”

“沒……”沒什麽三個字都沒說全,江晚晚嘴一撅,眼淚突然往外冒。

她竟然哭了。像極了個迷茫的孩子,突然見到了信賴的人,無助和委屈一下子不受克制了。

顧懷安對江晚晚還是有一定更了解的,如果沒什麽,絕對不會輕易在外人面前哭, 所以才不信她說的沒什麽。

按時間推算她剛放寒假, 是學習上遇到了困難?還是回家後受委屈了?

江晚晚擦掉一時沒忍住湧出的眼淚, 再次搖了搖頭:“沒什麽。”

這次終於能好好把話說完,只是, 這話別說和她接觸比較多的顧懷安,就算是不認識的陌生人恐怕都不信。

不過顧懷安沒有揭穿, 更沒有取笑她哭鼻子, 反而笑問:“我準備上山采點藥材,一起嗎?”

話題轉得太快, 以至於江晚晚都楞住了。

擦眼淚的動作一頓,眨巴著眼睛看著他。

顧懷安沒有忽略她那顆還掛在眼角的淚珠,嘴上依舊說道:“這個時候正是決明子結果的季節,後山那個坡上長了些。”

她看向他身後的衛生院, 問:“離開這麽久,萬一有人找怎麽辦?”

顧懷安笑道:“有提前告知。”

當然沒辦法一一告知, 不過鄉下沒什麽秘密,只要告訴了其中幾個人,他們自會口耳相傳。

“哦。”

這一聲哦,也代表她願意。

南丫島沒什麽特別高俊聳急的山,而且顧懷安要采的藥並不是她以為的長在地勢險要的地方。相反的,那些藥材幾乎就長在山腳下。

很快他們就到了地方,顧懷安變魔術般從衣服的口袋裏拿出一個折疊整齊布袋,教她辨認哪些是決明子,如何采摘。

也許采摘藥材這種事需要專註力,很快江晚晚就從之前悲傷的情緒裏暫時脫離出來,專心采摘著那些可以采摘的決明子果實。

這一片的野生決明子實在太多,不到半個小時,他們就摘了滿滿一袋子。

顧懷安告訴她可以了。

“坐下歇一會吧。”顧懷安指了指地勢比較平坦的一處地方。

“不摘了?”江晚晚看了眼遠處,還有很多。

“夠用了,不用全部都采摘盡的。”

“那這些果實……”

她想說不摘掉,那這些果實就可惜了,可顧懷安卻告訴她:“它們自有它們的歸處,這是大自然的生存之道。”

“也許會留在這裏生根發芽,又也許會隨風飄向別處,擇一處適合自己的棲息地。”

江晚晚笑了,覺得他說得很對,點了點頭。

大自然的春生夏長,被他三言兩語講出了一番大道理。

這番道理顯然是對她說的,雖然他並不明白她因為什麽事而傷心,但這番話卻精準安撫到了她。

他的關心,不刻意,不過度。

似乎只要他願意,總能精準拿捏好那個讓人舒適的度。

江晚晚告訴他:“剛才我和李話去找趙小娟了。”

只這一句話,顧懷安便懂了。

剛才她所有的難過,只怕都是因趙小娟。

但他開始也只是以為,可能是曾經關系很好的三人,因為走的路不同,漸行漸遠,她傷感的是這種漸行漸遠。

可在聽到她轉述完趙小娟那番話後,聽到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時,顧懷安有些生氣。

他語氣堅定告訴她:“首先,幫助別人永遠沒有錯。”

“可是……”

江晚晚想說自己的幫助時那樣的膚淺,杯水車薪,但剛開口就被顧懷安制止往下說。

“當時你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能勸別人一句要好好學習已實屬十分難得。”

正是貪玩的年紀,知道要好好學習的有幾個。

這一天,顧懷安和她說了很多道理,歸結起來似乎又只有六個字:自救者,天助之。

人不能永遠將希望寄托於他人的幫助。

這樣的指責曾對自己釋放過善意的人,在顧懷安看來,不過是自己推脫不開原生家庭悲劇的借口。

可他一個成年人,也不好去指責趙小娟一個才十來歲的孩子。

很多事情,成年人都做不到,又怎麽能去要求一個孩子。

只是,做不到歸做不到,為自己的無能去指責別人,這就是不對。

不得不說,和顧懷安聊過後,江晚晚心情好了很多,感謝顧懷安的同時也反思自己之前也確實是鉆牛角尖了。

聽了她反思的話,顧懷安卻不讚同:“只是太突然了,給你時間,你自己也能想明白的。”

“也許,但不管怎樣,有你的開導我才能這麽快從死胡同裏走出來。”江晚晚可是很清楚這點的,自己的心結解開了,忍不住又問顧懷安:“是不是以後大家的日子都好起來了,類似趙小娟的情況就會沒有。”

顧懷安沒有回答。

不是沒有答案,是他的答案太偏激。

他不認為會沒有,相反的,他以為這也是人性的一面。無論日子再好,也一定會有像趙小娟這樣的父母。

人性不可能只有真善美,假惡醜是相伴相生的。

同一個人都可以是兩面,何況這世間千千萬萬個人。

可他也知道,自己這觀點多少有些偏激。

他可以偏激,但他不願意給被人灌輸這種偏激。

所以,短暫沈默後,顧懷安笑著對江晚晚說:“這個得由你自己去慢慢發現。”

“嗯。”江晚晚並沒有覺得這個答案敷衍,她問顧懷安:“顧醫生,你說我還能怎樣幫助趙小娟呢?”

受挫,打擊,迷茫,並沒有改變她的初心。

顧懷安既意外,又似乎不意外。

只是,這次這個問題,他是真的回答不了。

江晚晚也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太難了,她需要好好想想。

只是,沒等她想清楚,這個春節就發生了很多事。

其中最大的一件事,便是在大年初五這天,趙小娟坐上了出島的船,離開了這個從來沒給過她愛的家。

這天趙嬸夫妻帶著兒子出島走親戚,她是上午最早一班船離開的。

她走之後,趙小娟也坐第二班離島的船。

趙嬸夫妻走完親戚回來,發現家裏一個人也沒,冷鍋冷竈。

開始還以為趙小娟是跑出去玩了,家也不顧,然而等到天黑也不見人回來,才氣急敗壞出門去找。

問了很t多人,才終於從其中一個人口中聽到,好像曾在碼頭看到他們女兒排隊上船。

聽到這話,趙嬸臉色白得可怕。

回到家後,顫抖著問丈夫:“這死丫頭不會是跑了吧?”

“跑?她能去哪裏?”趙叔不信,又或者說不肯相信,他安慰妻子:“這幾天都有船進出小島,也許明天她就回來了。”

然而明天,後天,三天過去,春節結束,不再每天有船進出小島,趙嬸夫妻終於不得不相信,他們以為捏在手裏的女兒,真的跑了。

趙嬸哭天喊地,罵自己生了個沒良心的。

甚至,後來還發展到看到張家人也罵。

因為張琴去年就跟著表姐南下打工,懷疑自己女兒是看到了她掙到錢了,穿上漂亮衣服了,才萌生了逃離的想法。

可張嬸也不是好欺負的,兩人罵來罵去,根本分不出輸贏。

江晚晚又要回虎頭鎮上學了,這些事也沒辦法知道最後會怎樣。

只是,在趙小娟離開後的這幾天裏,母親和江桃聊到她出到外頭可能會在外頭遇到的危險時,江晚晚的心情都不怎麽好。

江桃以為是她們曾經關系好的緣故,還特意附和著母親說一些更誇張的。

看到江晚晚神色一點點變得跟更凝重,心情就無比好。

比如這一晚,江桃又在假設趙小娟在外頭可能過得會如何如何不好。

不過這一晚江玉海在,很多次糾正了她不怎麽合理的假設。

比如說出到外頭可能活不了兩天,江玉海就糾正她,現在是和平年代,有困難可以找警察。而且趙小娟已經十六歲,有身份證,達到了國家允許參加勞動的最低年齡限制,可以找份工作養活自己。

江晚晚聽不下去江桃胡說八道,幹脆站起身,借口回房間收拾行李。

明天她就要回虎頭鎮,確實該收拾一下。

她回房間沒多久,江玉海也進來了,看著女兒似乎格外簡潔的房間,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現在這個房間,已經越來越少屬於她生活的痕跡,江玉海比妻子要先察覺到,他們的親生女兒似乎在不知不覺中,一點點淡出他們的生活。

江晚晚看著江玉海,猜想他肯定是有什麽話想對自己說。

只見江玉海從兜裏掏出幾十塊錢,遞給江晚晚。

江晚晚不解,一個學期的生活費已經給了,而且她還有壓歲錢,為什麽還要給自己錢?

江玉海看出她不解,只好將話說明白。

“其實那天,我看到了。”

前言不搭後語,江晚晚卻是震驚到瞪大眼睛。

他看到了!

卻沒有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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