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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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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晨色朦朧,林桑晚微掀布簾,幾縷霞光穿過指縫,恰巧灑在她清澈動人的雙眼上,她平靜地垂眸,目光落在江知微身上,微笑道:“娘,我定安然無恙歸來。”

江知微笑了笑,隱下眼中憂色,看著馬車離去後,沈重道:“春蘭,去將我的大衫霞帔拿來。”

天未亮,定陽侯夫婦二人早在宮門候著了,有些朝臣見此二丈摸不著頭腦,問道:“侯夫人怎麽也一起入宮了?”

“該是為了昨日下午鎮北王嫡孫女打了他兒子一頓,聽說還打斷了一臂,自是要去找皇後娘娘說一通的。”

又有人道:“據說這林家的姑娘成日擺弄刀槍劍戟,尤其是剛入京的這位,耍得一手好槍,據說還自創了一套槍法,無人能敵。”

二人皆搖了搖頭,道:“今日可有好戲看嘍。”

若是尋常百姓被打,報官既能解決,可眼下打人者是鎮北王嫡長孫女林桑晚,被打的人則是定陽侯二公子,且身後都有位娘娘坐鎮,也難怪定陽侯直接會在朝會將結束時,參了鎮北王、宣威將軍縱女無度,養而不教。

可鎮北王府裏現無一男眷,府內主人也就只有剛回都城的江知微和林桑晚,也只能傳喚林桑晚進宮。

進宮前,林桑晚換了身素凈的衣裳,卻依舊一副男式裝扮,只因男裝辦起事來方便。

傳喚後,她緩緩地走進大殿,每一步都踩得沈穩從容,不驚不懼。

朝中大臣乍一看,以為是哪家的翩翩公子,細看竟是女扮男裝的林桑晚,臉上皆是一副惋惜,她要真是男子那還得了。

蟠龍座上的景仁帝見多了她這幅打扮,也就不甚在意。

進殿後,林桑晚跪拜行禮。未等景仁帝喊她起身,蔣禮拱手喊道:“請陛下替微臣做主啊。”

林海站出列,想要繼續替林桑晚辯論時,景仁帝平靜地看了他一眼,把目光落在林桑晚身上,溫和道:“定陽侯說你無緣無故打傷了他家二公子,可有此事?”

林桑晚拱手行禮,平靜道:“回陛下,確有此事,只是不是無緣無故。”

景仁帝斜靠在軟枕上,道:“說來聽聽。”

“臣女有一問,若有狂徒,心存淫邪,以惡言相加,侮辱良家婦女,雖未致其含羞自盡者,按《南順律例》應當如何懲治?”林桑晚目光炯炯地望向臺階上的景仁帝。

未等景仁帝發話,臺下的溫正年一甩袖口,盯著林桑晚道:“律曰:若以惡言相加,視其行為輕重定奪,輕則鞭笞三十,重則流放邊疆或或囚禁囹圄,不得寬宥。”

蔣禮轉身覷了一眼林桑晚,心有不安。

林桑晚垂眸,繼續道:“昨日在福仙樓,定陽侯二公子出言不遜,侮辱良家婦女,臣女出手教訓一番,有何不對?”

“一派胡言!”蔣禮臉色鐵青,盯著還未長開的林桑晚,怒道:“明明是你狂悖無禮,你說他欺辱良家婦女,那當時可有良家婦女在場?難道他欺辱你了?”

“侯爺何必動怒。”林桑晚轉頭,冷眼望著他,慢道:“當時確無其他良家婦女在場,可侮辱之語一旦出口,不管在不在場,傳入耳朵,就能傷人。而定陽侯二公子出身勳貴世家,理應以身作則,怎可口出穢語?”

定陽侯咬著後牙槽強硬道:“這都是你一面之詞,有誰聽到了?可你打人之事確是實打實。你們林家的姑娘不修身養性,不學女德女戒,占著會點功夫就如此張狂,如今我兒右手被你生生折斷了,你居然還覺得你沒錯?”

“那又有誰看到我打人了?”林桑晚輕哼一聲,一雙沈默清明的眸子朝蔣禮望去,背脊挺得筆直,一字一句道:“我林家之女是不學女德女戒,我們惟學保家衛國、浴血沙場的本事!學得是寧可戰死沙場,也不可使我南順百姓國君受辱的忠肝義膽。我們林家女兒行事坦坦蕩蕩,光明磊落,我敢認下打人之事,定陽侯二公子可敢認下辱人之事?”

一時間宣政殿內鴉雀無聲,朝內大臣面面相覷,尤其是文官們更是羞愧的無地自容。

想起鎮北王年輕時曾帶著全家血戰疆場,如今一把年紀了依舊守在邊疆,守護一方安穩。

宣威將軍更是秉承鎮北王意志,而他們居然在朝堂裏任由定陽侯去問罪一介女娃。

林桑晚,她才十四歲啊!

若是傳了出去,一群大臣任由定陽侯欺負鎮北王府的姑娘,那他們還如何立足。

景仁帝瞇起眼,對林桑晚道:“起來吧。”

“陛下,微臣......”蔣禮面色慘白,還要繼續說些什麽,卻被一道溫文爾雅又堅毅的聲音打斷。“啟稟陛下,微臣有事啟奏。”

只見林桑晚身後兩丈外,大理寺左寺丞齊乘淵緩緩走出隊列,對著景仁帝拱手行禮。

景仁帝望了他一眼,道:“說吧。”

“昨日下午微臣正好目睹全場經過,定陽侯二公子確實口出穢語。”

此時殿中又恢覆了寂靜,紛紛將目光投向說話之人。

朝內大部分大臣雖內心有愧,可不敢出列,當今皇後可是定陽侯的親妹妹,大皇子也最有望繼承太子之位,他們不敢也不願與定陽侯結怨。

可齊乘淵,一個正五品的官,卻敢直言,著實像打了他們一巴掌一般,讓他們老臉火辣辣的疼。

林桑晚沒有起身,轉頭,只見他面容清秀,眉宇間透露出一股書卷氣。一雙眼睛堅毅而沈穩,鼻梁挺直,嘴唇輕抿,整個人透著溫文爾雅氣質。

聽此,景仁帝坐直了身子,望向周瞻,問道:“周閣老,你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置?”

周瞻站出行禮後嚴肅道:“定陽侯二公子德行有失,本應鞭笞三十,現如今斷了一臂,也算是有了懲罰。至於鎮北王嫡孫女......”

周瞻頓了頓,望了林桑晚一眼,沈聲道:“根據《南順律令》,凡私自鬥毆者,不論首從,若傷人者,杖八十。”

眾人皆冷吸了一口氣,林海立即跪下,聲音顫抖,道:“求陛下開恩,懇請陛下讓臣代過。”

宣威將軍膝下僅有一兒一女,若真五十丈下去,不死也殘了。

要真這麽做了,史官筆下該如何寫?

鎮北王府男眷在外血戰疆場,其女眷卻因懲奸除惡而血濺皇宮?

這要是傳出去可得了,其他大臣見狀也紛紛跪下,求景仁帝開恩。

除了氣懵了的蔣禮依舊站著。

景仁帝望了殿中之人一眼,眼眸深沈而冷漠,沈默片刻,王大監來到他身邊,彎腰低頭,輕聲道:“陛下,正值午時了,宸妃娘娘已備好了午膳了,正在側殿等您呢。”

景仁帝神色稍緩,擡起手任他扶起,朝殿內掃視一周,道:“先用膳。”

側殿內,景仁帝剛踏過門檻,宸妃便笑意盈盈地起身上前,眼眸中透出欣喜如狂,假裝嬌怒一聲,道:“臣妾若是不來,只怕大朗又忘了用膳罷。”

宸妃出自林府,名林慕雪,十五歲入宮,不過一年,便寵冠六宮,無人能及,實實在在的成了一名寵妃。

景仁帝喜愛端莊淑雅的女子,可她偏偏灼艷無雙;景仁帝不喜太過鬧騰,可她偏偏是將門世家,平時無事就喜歡在禦場裏策馬奔馳。

每每見到她那雙坦誠而t炙熱的雙眼,景仁帝總能被其蠱惑,心裏頭的心煩也被一掃而空。

“雪兒,你有多久沒下廚了?”景仁帝細細嚼完嘴裏的糖醋排骨,看著林慕雪問道。

林慕雪眉頭一挑,佯裝生氣,“還不是大朗嫌棄臣妾做的菜太家常了,不愛吃,不然臣妾能天天下廚。”

見景仁帝微微一笑,他還記得她初次下廚時便燒了小廚房的場景,可不敢再讓她受一點傷了。

但林慕雪是個心氣高的,你不讓她幹,她偏幹,於是學了半年,琢磨了半年,終是研究出了一道家常菜糖醋排骨。

看著眼前這張鮮活動人的臉,景仁帝一邊夾菜下邊笑道:“你可是想為了你那外甥女求情?”

“自然是想求的,可我若是求了,只怕還沒出這個門,皇後娘娘便該來了。今日臣妾來,是想讓大郎好好治治我那不怕地不怕的外甥女,就她這個虎樣,日後指不定又要鬧出什麽禍事。”

今日的林慕雪是會撒嬌的,說話時柔聲細語,景仁帝聽了心裏又舒坦了幾分,笑道,:“若真罰了她,你又該心疼了。”

可林桑晚卻實觸犯了律法,且將皇後的外甥打傷,還折了一臂,這事確實不好善了。

“惹了禍總得自己擔著,這才是我們林家的之女。”林慕雪見景仁帝眼神又變得深沈,開始替他布菜,嬌媚道:“先用膳。”

回了宣政殿,景仁帝臉色陰沈,對著王大監示意後,王大監往前走了幾步,咳嗽一聲,而後一道尖銳而響亮的聲音響起,“林家之女林桑晚確有傷人,雖事出有因,然律法不可廢,罰杖責二十,閉門思過一個月。”

頓了頓,王大監繼續道:“蔣大人教子無方,罰俸半年,其子蔣辰豪閉門思過三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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