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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好月圓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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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好月圓夜

戲詞在風中被吹的變了調,更添幾分幽怨。

幾人圍在太師椅旁,這裏是整個大廳裏最亮的地方,而光明,總是給人帶來希望。

“她她她……她在唱什麽?”梁皓天的上下牙不自覺地打著顫,聽到自己變成了結巴,又捂著嘴解釋道,“我……我凍的。”

“我就……就聽清一句。”柳笑笑也害怕,她瑟縮在江嘯身後,但還是努力伸著脖子去聽清唱詞的內容:“花……花好月圓夜。”

梁皓天迅速擡頭向外看了一眼:“那……那不就是現在?我……我看外面的月亮挺圓的,院子裏也開滿了花。還……還有什麽?你再聽聽。”

柳笑笑點點頭閉上眼,凝神抓捕著聽到的每一個字:“良人……”她驚慌地看著江嘯,聲音更抖了,“良人歸來……時。江大哥,這是什麽意思?”

江嘯和路宸的表情凝固了:“不好!快去新房!”

轉眼間,外面狂風已止,那些家丁和賓客進屋的動作更快了,他們中有的人已經踏上了臺階。梁皓天定睛一看,這……這哪裏還是人?

那些“人”的瞳孔一片空白,臉頰上兩坨詭異的紅色,走路時甚至還能聽到關節處發出的脆響。

梁皓天的頭皮都要炸了,緊緊躲在鐵航的身後,說話的聲音都帶上了哭腔:“哇去……紙、紙人!”

也許是喊的太過大聲破了音,離得近的幾個紙人緩緩轉頭,沖他咧嘴一笑,露出了漆黑一片的口腔……

新房內,紅燭搖曳,新娘端坐在床邊,蓋頭下的腦袋溫順地低著,雙手攏在袖中,端正地放在雙膝上,雙腳也輕輕並著。

突然,那只穿著舊鞋的腳輕輕動了一下、兩下,漸漸那條腿也恢覆了知覺,片刻後,那女子僵硬地擡起一只手,將頭上的蓋頭一把撤了下來,長舒一口氣:“這個老東西!好心好意幫他籌備婚禮,居然敢算計到姑奶□□上來了!”

說話的人正是失蹤了半個晚上的章汐沅,她迅速甩掉腳上的鞋,又將身上的紅嫁衣脫下扔到一邊,不斷敲打著因失去知覺太久而酸麻的四肢。

“奶奶的,這身行頭真邪了門兒了,穿上之後行動完全不受控制。”

章汐沅手上給自己做著覆健,心裏在覆盤著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她在第一天和笑笑換了碗筷,大概就是換來了當新娘的命運,所以她換上那身喜服後才會和胡麗娘共情,看到不知是哪年她被山匪劫走的情景。但是經過多方打聽,當年的新科狀元柳老爺,一介書生,帶著府衙的士兵及時趕到,成功救下了胡麗娘。那麽……為何柳老爺時隔多年才成親?又為何新娘莫名其妙成了她?真正的胡麗娘又在哪裏呢?

章汐沅還沒將其中幾處關鍵的地方想通,思路便被外面的一聲唱詞打斷了。她走到窗邊去聽個仔細,影子被跳動的燭火投射到窗子上搖搖晃晃,好似一個人飄搖無依的一生。

“花好月圓夜,良人歸來……”

電光火石間,幾處不得其解的關竅終於打通了,章汐沅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猜測:這是一場獻祭!

她剛才漏掉了很重要的一點,為什麽靈犀裁縫鋪做出來的衣服能夠使人回春,為什麽自己額上會自動浮現花鈿,為什麽自己的樣貌在穿上嫁衣之後沒有發生逆轉的變化。

章汐沅沖到銅鏡前,自己額間的牡丹花鈿愈發濃郁了,她伸手去擦,紋絲不動。

“呸!”她又往手中吐了點口水,向腦門擦去,還是沒有抹去半分。而章汐沅看著鏡中的自己,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那身嫁衣不知何時又穿在了她的身上。

章汐沅暗道不好,轉身就要奪門而逃。

“打不開!去你大爺的!”章汐沅用力推著門,可那木門好像被焊住一般,門外的大紅喜字開時融化,透過門縫向裏淌著血水一樣的東西,將整扇門封成一個牢固的整體。

章汐沅放棄了這裏,打算另辟蹊徑,來到了窗戶邊,怎料窗外的喜字也是如此。

咚!銅制的燈架在慌亂中被碰倒在地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章汐沅又心生一計,她在倒地亂滾的蠟燭中撿了一個還沒熄滅的,放在門窗的縫隙,試圖燒化那蠟一樣的東西。那“紅蠟”發出了劈啪的聲音。

“嗯?有點效果。”章汐沅再接再厲,可直到蠟燭燃到手中,門縫也再無動靜。

章汐沅有些心急,心想為何不把動靜再鬧大一些?索性把那剩下的一點火星回手一拋,一道漂亮的拋物線,劃過床邊的帷幔。

然而,預想的事情沒有發生。

床幔只是被熏黑了一小塊,蠟燭還未落到床頭便熄滅了,整個屋子陷入了徹底的黑暗。

章汐沅感到她的衣領在不斷收緊,好像有一雙手掐住了她的脖頸,她用手去拽,但失去了力氣,怎麽也撕不開。同時,她的精神在逐漸放空,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她本能地躺在了床上。

眼看紙人就要進攻過來,江嘯和路宸對視一眼,將桌上的酒壺向外砸去。鐵航見狀,越過飯桌跳上了太師椅,將上面高懸的燭臺摘了下來。

與外面的大紅燈籠不同,廳堂裏的燭臺散發著暖黃色的光。鐵航一手一盞,向外面的紙人砸了過去。

沾了酒的紙人遇到明火,瞬間染成一片火海,烈烈火風中甚至還能聽到來自地獄的哀嚎。眨眼的功夫,一具焦黑的“屍體”直直倒在梁皓天的腳背上 。梁皓天嫌惡地從那“人”的手中抽出了他的白色限量版球鞋,上面有一抹觸目驚心的黑色油漬。

“咦~真惡心。”

“快走!”

幾人趁著紙人喘息的間隙,沖了出去,借著十五的月光,狂奔而出。

一路上那些原地不動的指路小童也不見了,他們憑借記憶尋找著新房的位置,此時停在了一個分岔路前。

“之前……有這個岔路嗎?”梁皓天看著眼前的岔路,左邊是兩排桃樹,右邊是兩排李子樹,此時的花有些雕落了,散落的花瓣鋪在地上的石子路上,在月光的照耀下,別具一種清冷美感。

路宸蹲下身子,抓起一把土放在眼前仔細端詳,土是新翻過的,濕潤且腥氣,還摻雜著切斷的草根:“呵,也難為他們下午還重新種了一遍樹,恐怕就是為了此刻吧?”

他們回到柳府後就被安置在前廳,再未去過後面,直到夜色降臨時動身去迎親。

“要不……賭一把?”梁皓天不敢去看路宸此時的臉色,只得詢問江嘯。

“不用。”路宸聞言冷笑一聲,站起了身,“按照他們給的路豈不是越走越偏?既然沒有我們想走的路,我們就踩出一條路來!”

說完,他伸手直直指向了兩條路的中間,語氣堅定:“從這走!”

“呵、呵……路哥你還挺叛逆。”梁皓天嘴上這樣吐槽著,但腳下卻緊緊跟上,“等等我!平時也沒見你走這麽快過。”

在樹林中穿梭了大概百十米的距離後,前方出現了亮光。

燈還亮著!路宸加快了腳步,來到一座房子前,這正是淩晨他們來過的那間新房。

上前敲門,無人回應。他加重了手下的力氣,門推不開,他便用撞的,同時嘴裏喊道:“章汐沅!能聽見嗎?說話!我們來救你了!”

裏面久久沒有動靜,在一旁敲窗戶的江嘯和鐵航也走上前來,三個人一起,將緊閉的房門直接撞開。

空無一人……

這哪裏還是新房?這分明就是靈堂!

隨著門被撞開,外面的夜風湧入房間內,屋內的紅色帷幔隨風飄搖,好似另類的招魂幡。而本該放置床榻是位置,此時是一座棺材,材質是一種紫到發黑的木頭,棺木縫隙密密麻麻貼滿了喜字,棺材的兩端,更是用一副大紅喜字貼了個嚴實。

直覺告訴他們章汐沅就在那裏面。

路宸當下四處張望,正好看到窗邊的角落裏有一架銅制的燈臺,他走過去將上面的蠟燭都拔了下來,然後將燈臺提在手裏——他想撬開那座棺材。

“別沖動!”

江嘯的話音和路宸手中的燈臺同時落下,那燈臺還沒有砸到棺材邊緣,便被紅色的帷幔阻隔住了,無論路宸怎麽嘗試,都無法踏入半分其中的領域。他有些氣惱,轉身拿起一枚蠟燭,和章汐沅一樣,想燒掉這裏。

江嘯一把奪過他手中的蠟燭:“你瘋了!萬一沅沅真的在裏面呢!”

屢屢試錯,路宸此時的脾氣也好不到哪裏去,不自覺提高了音量:“那我能怎麽辦?這棺材我們根本就碰不到!”

就在二人爭執不下時,屋裏來了一位剛剛遍尋不到的人。

“恐怕今天她不能跟你們回去了!抱歉了各位。”柳老爺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後,臉上仍舊掛著和煦的微笑,一副君子之姿,“與其白費力氣,不如坐下喝杯茶,聽一聽我和麗娘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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