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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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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李庸在清風山頂找到皇帝時,他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清風山頂風景宜人,可將整個京城的景色收入眼底,而皇帝就自縊在了山頂的一棵松柏之上,披頭去冕,兩眼凝視著京城。

除了屍體之外,還在他的裏衣內發現一紙血書。

“朕錯信奸臣,陷害忠良,致生民塗炭,朕死,無面目見祖宗於地下,以發覆面,自去冠冕,賊可分裂朕屍,文官皆可殺,勿傷百姓一人。”

他死後,身邊的王喜也帶著顧江給陸雲的投降書跳入洛河。

這世上從來沒有過一封帶著地址的信,常念借此機會將李庸引至宰相府,不惜以人命做餌換一個懷疑,為的是為十年前的安景維覆仇,如今局已破,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不對,不對!

李庸心中頓時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們從入門發現小蘭還有李大龍,再到密室發現宋時明,直至楊信倒戈,道出實情,這一路從未出現過初紅的身影,她就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了無影蹤。

莫非剛剛所猜所想所道出的並非實情,可常念明明那般痛苦的模樣。

“不好了,李將軍,常念道長不見了!”

末時  宰相府

李庸回到宰相府,第一時間便去了常念的屋子裏。據小兵所說,這楊信說是宰相有一句話想讓他轉告常念,幾名士兵等在門口,突然聽到屋裏“嘭”的一聲,待人進去時,兩個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若不是神仙做法,那便是此處也與密室所通。

只是那密室明明只與柴房、花海、書房、廂房,還有宋時明死去的君子軒所相連,這間屋子又是去往哪裏呢?

屋子只是一間普通的屋子,並無特別之處,李庸緊蹙著眉。揉搓著指尖,回憶著和常念在這裏發生的一切。

常念曾在李庸臨走前,和他說過一句謝謝你。但常念今日是第一次見李庸,也是第一次同李庸說話,哪怕是十年前,李庸也只敢遠遠地跟著她,保護她,而安詩沅也從未回頭。

李庸當著顧江的面將她的計劃拆穿,一個謝字,實在不該。

除非.......除非常念早就認出他了!

李庸心中一怔,不可能,不可能,就在他震驚之餘,他在角落裏看見一個用石頭串成的手串,這、這是李庸十年前送給安詩沅的手串!

李庸趕忙走過去,腳步踩在地上發出一陣咚咚的空響。放置石子手串的地板下是空的!

手串周邊正好有一條不易發覺的細縫,李庸從身上的刀鞘裏拔出刀來,對準那條細縫用力一撬,那地面咯咯作響,只一瞬,那地板便被他撬開。

這入口微微有風吹來,不像是兵器廠散發出來的鐵銹味,更像是林間散發的青草香,這裏也有通風口。不等李庸多想,他叫上幾個小兵便對著漆黑的入口跳了下去。

這密室的通道與之前的並不一樣,四壁整齊,像是被人特意修整過的,不過通道逼仄,開始的時候只夠一個人通行,不知走了多久,通道漸漸變得開闊起來,這時候可以三四個人一起走了。

通道前方傳來一陣陣風劃過墻壁的聲音,其他的一片死寂,長久的死寂過後,前方終於傳來幾縷微光,越往前走,光便越亮,直到光亮淹沒火把,他便來到了通道的盡頭。

從通道走出來,是一片山嶺,山嶺雜草叢生,樹木繁茂,這裏是京城的郊外。

突然,遠方傳來一聲女人淒厲的喊叫聲,李庸心中一驚,聞聲向聲音來源處跑去,越過樹木雜草,不一會兒,他們便來到了一處巨大的平地上。

這平地廣袤無垠,可容納萬人練兵,平地之上有一個露臺,那露臺上有座椅有屏風,屏風上還有一個不知哪位書法大家寫的“武”字。

座椅屏風之前,除顧江身後幾個帶刀護衛外,還有幾個人影。

露臺上倒著一具屍體,屍體是一個女子,皮膚白皙,容貌美麗,戴在頭上的素紗掉落在地,看清她額上赫然地刻著一個“娼”字。

楊信雙腿跪著,以一種悲泣的神情看著眼前的初紅,震驚之餘久久不能平靜。

還不等李庸走近,忽地,楊信似是著了魔,大喝一聲朝著顧江撲過去,那聲音撕心裂肺,響徹雲霄,“顧江,拿命來!”

只見他拳掌如風,直擊顧江的腦袋,其中的一個黑衣侍衛見狀,一把拉過顧江,楊信掌心落了空,不等他反應,那侍衛便一腳踹向他的胸口。

楊信被踹倒在地,其他的幾個侍衛見狀紛紛將他圍住,“殺了他,給我殺了他!”顧江怒氣沖沖地瞪著楊信大喝。

“等等!”,李庸等人疾跑過來,他本想阻止,可距離太遠,還不等他跑過去,幾乎同時,那幾名侍衛手中的劍便刺向了楊信的胸膛,楊信悶聲一哼,再無聲息。

常念跪倒在地,她見李庸跑過來,眼裏的死寂變成了黑夜中的燭火,透著悲傷和蒼涼,靜謐而淒美。

她從地上艱難地站起來,道:“李將軍,你可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李庸不可置信地看著這裏的一切,心裏仿佛被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疼得他喘不過氣。

“這裏是顧江練兵的地方,他想自己做皇帝!”她繼續說,“為帝者,為國為民,可他不是!”

顧江一下慌了神,“李將軍,莫要聽此叛賊胡說八道,我對你們忠心耿耿天地可鑒啊!”

常念的眼淚從眼眶中無聲地滑落下來,“你不是問我,用一條命換一個懷疑,值得嗎?我現在回答你,值得!”她全身上下像一塊即將破碎的玉帛,眼神卻堅定,不畏懼任何。

“像我們這樣的人,輕如鴻毛不值一提,在這亂世中,若只想自保,會有無數的人像我們一樣,風一吹,就什麽也沒有了。不管怎麽樣,我終於報了仇,也終於做回了我自己,死了也是解脫。”

只見她搶過侍衛手裏的刀,李庸全身一震,瞪大著通紅的雙眼,朝著安詩沅跑過去,他幾乎是喊出來的,“安詩沅!你幹什麽?”

安詩沅眼裏噙著淚朝他一笑,擡起刀割破了自己的喉嚨,血汩汩地流出來,李庸接住倒下去的安詩沅,瞬間,他的身上便沾滿了她的血。

李庸一邊撕心裂肺地哭著一邊用手捂住她的傷口,“不....不要...”他哭到說不出話來。

安詩沅靜靜地躺在他的懷裏,等待著生命逐漸消逝,她緩緩擡起沾滿血的手,摸向李庸的臉龐,緩緩道:“如果有來生....”她艱難地張開顫抖的嘴唇,喃喃地說著,話未說完,便化作了一縷風消失在世界的盡頭。

原來,他們的目的不僅僅是因為覆仇,他們將自己作為棋子將李庸引入局,不過就是想告訴李庸顧江倒戈的目的,若是繼續留著顧江,新朝會變成下一個大夏。

安詩沅用一封子虛烏有的信將李庸引至宰相府,除了王喜之死是個意外,小蘭的死告訴他顧江草菅人命,暴戾恣睢,不配做一國之宰相,李大龍指引他到密室,告訴他顧江在偷偷制造兵器,以備造反之用,而宋時明的死和楊信的告發,是因為宋時明發現了顧江的秘密——他在郊區養兵,想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刺殺陸雲。

可那時,拖延顧江時間的初紅卻出了意外,被顧江知道了小蘭和李大龍之死,他已經不再信任宋時明,於是設計楊信倒戈供出常念,讓楊信知道了養兵之地所在。

常念與那宋時明是一夥的,他害怕常念已經知道了他的秘密,本想殺之後快,結果,李庸阻攔了他。

而安詩沅聽了顧江關於武器廠的說辭後,便知道,只有真正找到顧江想要刺殺陸雲的證據,才能讓叛軍真正地生疑,她也堅信,楊信定是找到了其他證據才會如此,於是她將皇帝的位置告訴了李庸,楊信便借機來此告訴她練兵之地的所在,只是沒有想到,他們在這裏碰巧發現了通往練兵地的入口。

顧江對常念本就生疑,他本想帶著她的姐姐——曾經的安書洛現在的初紅來威脅她,結果他聽聞楊信去找了安詩沅,他便猜到楊信不是真的倒戈。

緊接著,他得到了楊信與安詩沅一起失蹤的消息,便知道,這兩人已經找到了練兵地的入口,於是他帶著侍衛前來想把幾人滅口。

“我剛來的時候就在想,為什麽宰相府會設在京城東角,今日所見,此處隱蔽,易難發現,顧江,你是早就打算好了吧,待義父入京,你便一舉殲滅。”李庸沒有流淚了,他懷裏抱著冰冷的屍體,眼眸裏的破碎的星河變得狠戾,他死死地盯著顧江。

顧江冷哼一聲,一改彎腰尊敬的形態,他挺直脊背,眼裏不見慌張,不見恭敬,只剩下無邊的深淵,“是啊,我故意將我倒戈的消息給陛下知道,逼他自戕,他就不配做一個皇帝!”

他雙手張開,一副勝券在握的姿態,狂妄道:“還有你,李庸,你當年殺我侄兒全家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們不過區區農戶之身,乞丐之資,竟敢與我相爭!你們不配!”

“你那個時候還在木城打著戰,手裏握著十萬大軍,而陸雲在軍營駐守,手裏不及你十分之一的兵力,我傳信於他,就是想讓他直達京師,只是沒想到你李庸這大將軍的名頭還真不是白來的,僅僅一天,你就把木城給拿下了,還比陸雲提前入京。”他指著這片空地目光如炬,又說:“這個計劃我整整做了十年,十年啊!竟被你們這群腌臜捷足先登,我不甘心!”

李庸看著他身後幾個侍衛,輕蔑一笑,抽出手中的橫刀,跟著李庸的幾名士兵見狀,也跟著抽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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