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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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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京中達官貴人最喜將宅院設於離皇城不足五裏的地方,一來是離皇宮近,上直方便,二來是距商業區近,生活便捷,故那處是京城一等一的地段,而這宰相府卻建於京城東角,那裏人煙稀少,地處偏僻,上直得小半個時辰。

李庸一眾人等到達宰相府的時候,快到卯時。

按照他的性子,定要入府審問,可這顧江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大夏國的宰相,更在入城前夕,給了陸雲一封倒戈信。

便是這一封信,他們不費一兵一卒入了京城。

而這顧江一邊是京打開城門的功臣,一邊又是常念口中藏匿皇帝的人,一時之間,迷霧重重,他竟不知道哪邊是真,哪邊是假。

到了宰相府,還未敲門,大門卻開了。

迎面而來的是一個穿著青色長衫的中年人,那人看著三十出頭,形銷骨立,瘦若竹竿,兩眼深深地凹陷下去,還不等李庸開口,他便說:“聽見策馬疾馳的聲響,老爺便猜測是李將軍,他已在前廳等候,還請李將軍隨我前去。”說完,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李庸點點頭,帶著常念進去了。

宰相府遠比想象得要大,分為府宅和花園兩部分,擁有各式建築群落無數,布局講究,氣派非凡。

一進大門便聞到一陣花香,這花香不濃不烈,恰到好處。再往裏走,花園假山奇石羅列,山林綠蔭相伴,可聽見溪林間的流水潺潺,也可聽見樹林間鶯啼燕語,假山奇石之間,是一片花海。

李庸隨陸雲征戰多年,大夏二十四城都停留過,卻從未見過這樣的花。花朵潔白無瑕,宛如冰雪,其花瓣嬌小玲瓏,清香宜人,這些花亭亭玉立,延伸幾裏,形成一片巨大的花海。

說來奇怪,再淡雅的花朵,聚集在一起,花香定是濃郁至極,讓人頭暈眼花,可這花卻不會,哪怕置身花海,也是清香繚繞,沁人心脾。

“那些是什麽花?”李庸問。

中年男子一怔,道:“此花名為萼綠君,產自西域,是老爺最喜歡的花。”

過了花海,不知走了多久,終於來到前廳。

前廳很大,入目便看見墻壁上掛著琳瑯滿目的字畫,字畫下面放著長條案,案前放著一張八仙桌,桌子左右兩邊放置著兩把太師椅,右邊的椅子上穩穩地坐著一個人。

那人衣著華貴,頭發已經斑白,臉上溝壑縱橫如同一張被揉得皺巴巴的紙,雖然已到知命之年,卻依舊面容嚴肅,面相高俊,眼神深沈且銳利。

他見李庸,一改嚴肅的面容,笑臉起身相迎:“本想塵埃落定之後再拜訪李將軍,沒想到將軍先來了。”他將李庸引到主座上,繼續問:“李將軍此時前來可是有什麽事?”

此人便是大夏國的宰相顧江,顧江置身官場三十年,人人說他殫精竭慮,拔葵去織,甚至還在十年前查出安景維謀逆案。經此一案,皇帝廢除了左右相,從此,宰相唯他一人,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謂權傾朝野,一手遮天。

不過,像他那樣立於高位忠心耿耿的人卻在入城前幾天,給了叛軍一封倒戈信。

李庸繼續道,“我此次前來確有一事不明。”

顧江聞言眉頭一蹙,才註意到李庸身邊瘦弱的身影,常念身著一襲素色的長衫,與叛軍顯得格格不入。

李庸冷冷道:“傳言昨天顧相傳了一封信給皇帝,上面是一個地址。”

顧江聞言猛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氣憤道:“一派胡言!不知李將軍是聽何人所言,定不要受人蠱惑啊!”

“顧相稍安毋躁,義父已將你助我開城門之事告知於我,不如將這下人聚集,審問審問,走個過場,屆時,待義父入了城,我也好交代。”

李庸自知這顧江不好對付,又因義父以禮相待的囑咐,只能先唬他走個過場,誰知走個過場的間隙會不會有什麽新發現。

“這……”顧江猶豫再三之後點了點頭,對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說:“宋時明,讓他們進來。”

原來這瘦弱的中年男子名叫宋時明,是宰相府的管家,他不茍言笑,禮儀得體,對待宰相還是賓客也是恭恭敬敬的。只見他朝著旁邊的小廝悄悄說了什麽,小廝便朝外面跑去,隔不多時,宰相府的下人便陸陸續續地到達前廳。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人齊了,宋時明站朝前去,只見他氣沈丹田,大聲道:“昨天有一封信從府裏傳給皇帝陛下,所有人聽好了,聽見什麽,看見什麽趕緊說出來,不說的家法伺候!”

安靜的天空一下變得嘈雜起來,眾人議論紛紛。

“什麽信件?”

“不知道啊。”

“你看見了嗎?”

“沒有啊……”

在這一片討論聲中,站在角落裏一名面黃肌瘦的女子低著頭,雙手緊緊地攥著,經過一番心理鬥爭才緩緩地開口,“我看見...我看見...”她的聲音很小,淹沒在各種各樣的聲音中,很難發現她的存在。

宋時明眼色超於常人,一眼就看見了置身人群中的女子,他重重地咳了一聲,指著那名女子道:“你出來,其他人先下去。”

只見她顫顫巍巍地走出來,手還和先前一樣緊緊地攥著。

宋時明走上前去,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冷冷地問:“小蘭,你看見什麽了?”

這名叫做小蘭的女子看著約莫十四五歲的年紀,是府裏的下等侍女,平時做些灑掃的活。她低著頭,不敢直視宋時明的眼睛,只能看見她瑟瑟發抖的頭頂,看不見表情。

“我看見,楊大哥從老爺書房裏出來,手裏還拿著一封信。”

“你說的是隨從楊信?”

小蘭點點頭,額頭上浮出一層細小的汗珠。

“你還看見什麽了?”

“我還看見...老爺...老爺也從書房……”她話還沒說完,突然擡頭與宋時明對視,倏然間,不知怎的,她嚇得臉色慘白,焦急的、恐懼的,各種各樣的神情在她臉上揉成一團。

“我沒……我什麽也沒看見。”她慌張地搖著頭否認,一改剛才的口風。

“胡說八道!”顧江聞言滿臉通紅,大拍一聲八仙桌,朝著小蘭呵斥,“將這個滿口謊話的腌臜女拉下去家法伺候!”

小蘭被顧江嚇得一下癱軟在地,李庸見狀,伸手阻攔,“看看他們耍什麽花樣。”

顧江無法反駁,只得嘆了口氣,一臉無奈地朝宋時明擺了擺手,“關去柴房。”

“傳隨從楊信!”

楊信看起來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子,他身強體壯,滿身的腱子肉,四肢粗壯有力,有點功夫傍身。

“小蘭說你昨天從老爺書房裏出來,還拿著一封信,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楊信面對宋時明的審問顯得很鎮靜,他泰然自若地說:“老爺讓我給了李大龍。”

“李大龍?”宋時明詫異地轉過頭看看顧江,家法處置還是關柴房他可不敢擅自主張,顧江還未說話,李庸便道:“關柴房吧。”顧江聽了也不語,只是朝宋時明點了點頭。

“傳門倌李大龍!”

李大龍恭恭敬敬地走進來,他穿著一身粗布衣裳,看起來三十多歲的年紀,容貌算不上俊美,但也算不上醜陋。

“李大龍,楊信昨天可曾給過你一封信?”

“信?什麽信?宋主管,你們不能別人說什麽你都信啊,昨天我的確見過楊信,但是信我記不起來了。”

宋主管聽罷,問:“昨天你在哪?”

李大龍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露出羞澀的模樣,說:“我昨天一直和初紅在一起。”

宋主管接著問:“初紅,是紅樓的妓女初紅?”

顧江見李大龍沒回答道關鍵,長舒了口氣,轉過身朝李庸一笑:“李將軍,您看這……”

李庸看著他,微微笑了,說道:“傳妓女初紅。”

顧江的笑容僵持在空氣中,怔了片刻,才連連點頭覆聲道:“傳妓女初紅!”

不知不覺中,天漸漸亮了。明明是清晨,空氣中卻有一種黏稠的感覺,陰沈沈的,讓人喘不開氣。

不一會兒,一個身材婀娜的女人從門外走來,女人頭上頂著素紗,看不清面容,她青衣罩體,腰間系著一條淺色的腰帶,娉娉裊裊地走到前廳正中央。

紅樓是京都有名的妓院,而這初紅正是這紅樓的頭牌,傳言她曾是官家子女,因家人犯了錯,成了官妓。按理說,這官妓,應在宮裏的教坊司伺候官員,輪不到這京城百姓,又傳言,這初紅臉上因被施了黥刑,才被教坊司發賣到紅樓。

教坊司發賣官妓史無前例,平民老百姓哪見有機會見什麽官家子的妓女,於是,這初紅來紅樓後就成了頭牌,無論是乞丐還是書生,是翩翩公子還是歪瓜裂棗,只要給錢,就能跟初紅相處一晚。

她站定,朝著幾人行了個禮,動作間輕盈裊娜,盡顯媚態。

“初紅,你可認得此人?”宋主管指著旁邊的李大龍問道。

初紅轉過頭看著李大龍,眼如秋波,羞澀地一笑,說:“記得,昨天夜裏我們一直在一起。”

李大龍見狀也羞澀地摸摸腦袋,宋主管又問:“那你昨夜可曾見到什麽信件?”

初紅思考起來,片刻後,她像想起什麽似的,雙手合十,道:“我想起來了,昨天夜裏,大龍喝多了,和我說,楊信給了他一封信,讓他放在玄武門的石獅子下,屆時,自然會有人來拿。”

一旁的李大龍納悶地抓著腦袋,問道:“我怎麽什麽也不記得了?”

“哎呀,你喝多了嘛,昨天我是和你一起去的你忘記啦,我們把信放在那裏……”

話還沒說完,顧江一下急得跳起來,雙眼通紅朝兩人大吼道:“胡說八道,簡直就是胡說八道!我昨夜從未見過你們!”轉過頭慌亂地解釋:“李將軍,您明鑒啊,明明是我開的城門,我怎麽可能還要幫助聖上呢,這邏輯不通啊。”

李庸說;“顧相放心,此事還未知全貌,不會妄下定論。”

“那怎麽辦?”顧江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擡起,用袖子抹去腦門上的汗漬。

“先將這些人押入柴房,我去一趟玄武門。”

顧江連連應答:“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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