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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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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高三的學生不過年,他們在無窮無盡的模擬中就儼然又長了一歲,從十七到了十八,悄悄地變成了成年人的模樣。

李恩年已經將近一個月沒落過地了,聯考和校考布滿了二三月份,從天南到海北趕場子似的一趟接一趟的考試。

剛開始李恩年有一點倔,他一定要留在北京,外省的考試他看都不看。

李恩年的老師或許是惜才,也或許是活的年紀夠久了,像李恩年這種小孩子,一眼就能看出他想的是什麽。

那個老師問李恩年:“要是你的那個小夥伴沒考到北京,而是考到了上海的學校,你難道因為你們的約定不讓她去嗎”

李恩年脫口而出道:“當然不會。”

那個老師聽了李恩年的回答微微笑了一下,沒再說話。

不用再多說,李恩年也懂了。

李恩年又報了參加了幾所沿海和中部地區學校的考試。

考試時學校附近的酒店都坐地起價,方圓二十裏都找不到一家空著的酒店。李恩年時常跋涉個二十多分鐘,恨不得花八百塊錢住一個平時一宿八十塊錢的旅店。

一進門還沒有空調,一個巴掌大的小電扇在頭頂上嗡嗡的轉悠。

沒有人能陪李恩年考試,天南海北也都是李恩年自己跑。

那個時候網上訂票還不普及,李恩年在南方的幾個地區考完,還要趕著回家訂票,重新準備。

他並不想回家見李學海,去呼吸那個房間裏烏煙瘴氣的空氣。

平時他會去找孔源或者宋鶴一,但現在這倆人都知道他去考試。

一來還沒考完,他也不好意思去惹人牽掛。二來家裏有琴,他可以再多練練。

李恩年一年多都不怎麽回家,李學海也沒見打過一個電話。

冷不丁一回家,李學海先當著一幫人的面罵起了李恩年。

“小兔崽子你又去哪鬼混了”李學海喝酒了,但是沒醉,他就是習慣性的罵李恩年兩句,仗著酒勢罵的更起勁, “是不是你媽又偷摸給你錢了”

李學海有那種傳統的大男子主義,認為全家的錢都是他給的,都是伸手朝上管他要錢的。

席雅娟掙多少在他那都是沒掙,花的錢都是他的。

席雅娟不和李學海離婚,有一方面也是因為李恩年學鋼琴的負擔太大。

席雅娟一個人供李恩年學鋼琴有點費勁,李學海拿得再少也能讓她在日常生活花銷上節省一些。

但李學海又是窮怕了的,他買著比席雅娟還多的衣服鞋子,卻總用自己過去的時候和李恩年比。

他覺得自己對李恩年好的要死,動不動就說:“你比我們小時候好多了,我供你念書你還想怎麽樣”

李恩年有時候真想一書包掄過去說他不念了。

李學海像個守財奴一樣扣扣搜搜守著他後半生踩了狗屎運的來的錢,又不肯讓李恩年躺平。總做著給李恩年一口飯吃就能飛黃騰達的春秋大夢,期盼著他的劣質基因在遺傳的過程中產生一次不可能的突變。

李恩年早就習慣了李學海自以為是又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他懶得爭辯,低頭含糊地應了一聲,就回房練琴了。

集訓的地方琴房不好搶,隔音墻聽的耳朵也痛,原本他計劃在家待兩天再練一練,就回北京考試。

但是李學海一天都忍不了。

原本李學海對於李恩年沒事在家彈一彈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為這極大的滿足了他在親戚面前裝逼的面子,盡管他從來不支持李恩年學琴。

但這次李學海不知道怎麽了,一聽見李恩年彈琴就跟觸發了什麽開關一樣,暴怒著一腳踢開門。在李恩年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抄起一把椅子一下錘在琴上,還有李恩年的左手上。

“嗡”的一聲,鋼琴和李恩年的大腦都在一瞬間不堪重負地發出了哀嚎。

李恩年捂著手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甚至感覺不出來很分明的疼痛,麻木和酸脹充滿了他整個手臂,過了好久他才反應過來,他的手被砸了。

李恩年疼得有點發懵,呼吸都有點調不過來。

他聽見李學海在罵他:“都他媽高三了,你還練你那個破琴!你練琴能當省長嗎你能當大官養我嗎”

李學海做夢都想當官,當大官。不只是想要錢,還想要權力,像使喚李恩年那樣對手下的人吆五喝六。

所以他也望子成龍望得要瘋了,他想讓李恩年當官,他好出去狐假虎威的作威作福,誇耀他自己的基因多牛逼,能生出個這麽厲害的兒子來。

李恩年琴練的好是多虧他,李恩年學習成績好也是多虧他。

李恩年考上八中的時候李學海不知道跟親戚吹了多久,只有李恩年自己知道自己為了拉平他那個半身不遂的數學,他努力把英語和語文提的比別人高出了多少分。

包括這次李恩年時常不回家,李學海不來問他,一是因為李學海懶得管他,二是因為宋鶴一給他補了數學,讓李恩年的成績好了不少。

“你別他媽以為我不知道你和你媽在盤算什麽”李學海指著李恩年的鼻子罵道,“就你還想考藝考你們娘倆拿他媽我的錢去敗活!”

李恩年痛的要死,氣的也發瘋,疼的蜷縮在地上,擡起頭狠狠地瞪著李學海:“我學琴你沒給我掏過一分錢,別往自己臉上……”

李學海一腳就踹了過去。

高中之後李恩年的個子長高了,李學海不敢這麽揍他了。

也不知道是一直忍著還是現在終於看到了李恩年疼的起不來,李學海終於抓住了機會又上去補了一腳:“別他媽那麽我看著我,老子打兒子天經地義。不服你就去報警,我他媽是你親爹,是你直系三代親屬,我進局子了你這輩子都別想好過。”

李恩年疼得緩不過來,咬牙切齒地看著李學海,罵過的所有臟話在李學海這句親爹面前都顯得格外無力。

李學海像終於抓住了李恩年的痛點似的,大搖大擺地從李恩年包裏掏出車票,得意洋洋地撕了個粉碎,“正好,你左手壞了,就別去考了。不過右手沒壞,高考還是能考的。”

被砸懵的李恩年這才反應過來,李學海就是故意的,從剛開始就是故意的,就是不想讓他去考。

席雅娟家裏沒什麽親人,孤苦無依地嫁給了李學海,娘家沒人能給撐腰。

李恩年很少把他和李學海的矛盾告訴席雅娟,這可能也是宋鶴一對施強的無奈,告訴了能怎麽樣。

以前的事只要不過分李恩年,能忍的時候也就忍了,他身為兒子的總不能攛掇父母離婚,不然會被人戳脊梁骨罵白眼狼。

但矛盾會積少成多,人也會蹬鼻子上臉,在一次又一次的容忍和無視中,矛盾終於到了不能忍的地步。

李恩年已經是一個將近十八歲的成年人了,年輕的男生生氣起來力大的十頭騾子都拉不住。李恩年都不知道自己怎麽站起來的,他只記得他看著李學海那張令人生厭且扭曲的臉,用還沒受傷的右手抄起李學海拎進來的那把椅子砸了過去。

……

席雅娟坐在醫院裏,看著鼻青臉腫壞了一只手的李恩年和在屋裏縫針的李學海,不住的流眼淚。

李恩年給席雅娟遞了一張紙,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的心都死了。

李恩年一直認為他自己對鋼琴沒什麽熱情,只不過一開始是席雅娟讓他練,華老頭讓他練,再後來是因為宋鶴一他自己想練。

他一直以為這是別人的寄托,但是當他確確實實知道自己不能去考試的時候,他還是難過的想發瘋。

他清晰的聽見了什麽叫做夢想破滅的聲音。

他時常覺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坨狗屎,他究竟做錯了什麽要平白無故承受這一切。

換作別的家長,這個時候都要安慰孩子。

可李恩年還要爬起來安慰席雅娟沒事,他至少考了其他學校的考試,無論怎樣都有書念,席雅娟這一年半給他的負擔沒有打水漂。

李恩年沒時間休息,他要盡快整理好情緒,買車票回北京。

宋鶴一把李恩年養得很好,讓李恩年懂了什麽叫做淺顯的人情世故。

不用別人告訴,李恩年也開了竅地買了點東西,感謝他老師建議了他多考了幾所學校,才不至於讓今天的場面過於不可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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