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藍黑(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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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藍黑(13)
第二天, 岑辰來到工位時,艾倫跟他打招呼,問他休息得怎麽樣。
他旁敲側擊地詢問艾倫昨晚做過什麽, 艾倫說昨晚在加班,中間好像在工位上趴著睡了一會兒, 但臉上居然沒有印子,可能是因為新的抱枕很好用。岑辰松了口氣, 真的艾倫回來了, 而且似乎身體沒有什麽問題。
岑辰沒有向上級匯報藍黑的異常舉動。
在他還是一個一無所有的懵懂孩童時,獨自生活在異國,無依無靠, 便對身邊唯一一直陪伴的能動的玩具感到親近和喜歡, 甚至十分依賴。可回到園區,一切都不一樣了。這個人工智能變得過於聰明和強大, 行為又詭異莫測, 讓人感覺到自己是個只能任由它拿捏的小蟲子, 卑微, 渺小, 又脆弱。可即使岑辰對藍黑漸漸感到陌生,甚至害怕,他也從沒想過去傷害它。
因為在岑辰心底, 那個被當成生日禮物送來的小黑某種程度上也代表著父母的一種陪伴。即使現在的小黑早已面目全非,一點也不可愛, 但只要它還在,岑辰就覺得自己和這個世界還存有一些聯系。即使很牽強, 即使岑辰不願意承認,即使藍黑給他帶來的困擾多過幸福, 但藍黑的存在確實是他為數不多的心靈寄托。
岑辰又惴惴不安了幾天,身邊沒有人再次出現異常。當然,很快,他的擔心就消失了。巨大的工作量和覆雜的職場人際關系將他淹沒,他無暇繼續思考藍黑的種種舉動,只當之前的事是人工智能在模仿人類上日益成熟,又在發瘋而已。人類也會在日覆一日的平靜而壓抑的漫長生活裏,忽然瘋一瘋,那麽人類所創造出的人工智能偶爾這樣做,似乎也不奇怪了。
尤其是在加班到淩晨兩點半,第二天八點還要準時出現在工位上,並且要對兩個意見相左且同樣脾氣暴躁的部門領導匯報工作時,岑辰偶爾想,把一切都毀滅掉或許真的是個好建議。
在這樣的工作環境和節奏裏,他漸漸沒了多餘的情緒,對藍黑的生氣和故意冷落也逐漸沒了。智能設備更好用,那就繼續用。管它有沒有攝像頭,又有什麽東西在看,無所謂了。藍黑找他聊天,他就回,偶爾心情好時也能主動聊幾句,甚至開開玩笑。他不在意了,他現在能看清和能在意的只有手頭的這份報告,以及下一份報告。
工作兩三年後,岑辰越來越沈默寡言。他本來就很安靜,現在幾乎到了死寂的地步。
他成了組內的業務骨幹。最年輕的小組長,不到十五歲,而組員的平均年齡是他的兩倍左右。托特計劃的產物,晉升確實很快。他的還活下來的同學基本上也是如此,只不過,同學裏有一些仗著自己的智商高級別高,傲慢無禮,看不上其他普通同事,因而讓整個班級的畢業生在園區裏都遭到了一些非議。岑辰的身邊也少不了這種聲音,好在他謙遜認真,幾個月後還是靠能力獲取了大家表面上的尊重和信任。
他在部門裏沒什麽朋友,連和艾倫也成了點頭之交,除了工作外幾乎沒話可說。每天的生活被會議、寫代碼和寫報告填得滿滿當當。不過,這幾年的辛苦工作也讓他獲得了更多信息,得知了過去看不到的真相。
幾年前,他疑惑過為什麽貴重的科研成果會被安裝在一只機器小狗的身上,又怎麽能通過層層嚴密的守衛而被帶出園區。現在他明白了,這其實只是又一次實驗而已。岑辰的父母帶他出逃後不久,園區高層就發現了此事。那段時間阿卡西計劃正處在艱難的瓶頸期,許多專家一籌莫展,只能原地踏步。
有人提出了一個新想法,認為情感是一種電磁波,可能具備強大的能量。孩子的感情比較純粹,而被父母愛著的、同時又孤身一人在外的、有很強烈的情感需求的園區兒童岑辰無疑成了最好的人選。事實證明,實驗確實成功了,這個猜想的驗證也大幅推進了阿卡西計劃最終階段的可行性報告的進度。
近期,由於阿卡西計劃即將進入投產階段,每個月都有一場直接面向大哥的工作匯報。不過,這次據說大哥臨時有事,就派了一位得力的下屬,一個叫山哥的人來替他出席。岑辰被分到了此次的接待工作。
匯報持續了一上午。結束後,岑辰帶著第一次來園區的山哥去食堂吃飯。排隊打飯的時候,他忽然眼前一黑,趔趄了幾步,還好旁邊的山哥及時發現,扶了他一把。
“你看起來很累,下午回去休息吧,我可以自己逛逛。”
“可能休息不了,雖然今天下午應該沒有什麽工作,但是要一直坐著,等到晚上打卡下班。”
“剛才我就想問了,你今年多大啊,看起來好小,怎麽就已經上了這麽久的班?”
其實岑辰還有幾天就要過十五歲生日了。只是他從小多病,體質不好,也不怎麽運動,長相比實際還小一些。
他沒有過多解釋托特計劃,就只是說了自己的年齡。
山哥很不讚同地搖頭:“上午已經坐著開會這麽久,下午還要回去坐到晚上。你才十幾歲,不多動動,不曬曬太陽,長不高的。我院子裏有兩個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孩,天天上躥下跳,招貓逗狗,可鬧騰了。”
岑辰無奈地笑笑。
“我還以為你們坐辦公室的工作非常好呢,像我們這種人天天風吹日曬的,可羨慕辦公室了。今天天氣這麽好,你就溜出去走動一會兒也不行嗎?上午剛匯報完,不是沒什麽活要做了嗎?”
“無故外出會記缺勤的。”
“那你帶我去園區裏參觀,介紹一下情況,不就是有故外出了嗎?”
岑辰略一思索,同意了。他跟領導說了這事兒,領導挺爽快地批準了。
這位山哥顯然對園區裏的一切都非常感興趣,他和岑辰慢悠悠地在園區的街道上走著,看步履匆匆的研究人員走進一棟棟灰白色的大樓裏。
過了午飯的點,園區裏還在路上走著的人很少了。午飯時被那些建築釋放出的亂糟糟的人們又回到了收納他們的地方。
上午的項目匯報內容已經很詳細,因此山哥沒有問太多工作上的細節和理論問題,更多時候是在東拉西扯地閑聊。
山哥提到前段時間,他的手機上忽然出現了一個小機器人圖標的軟件,怎麽也刪不掉。而且當他換了新手機後,甚至沒聯網時,這個軟件依然會立刻出現。他還以為是什麽詐騙軟件,沒想到是集團裏的高科技。
“這是怎麽做到的?”
“你可以理解為,他就像一個幽靈,或者病毒。當你靠近園區的一定範圍時,或者靠近從園區出去的人時,他可能就已經寄生在你身上了,不管你換什麽設備,他都能快速通過那個載體向你展示他的存在。”
“聽起來有些可怕。”
“沒關系的,習慣就好……我是說,這說明你是自己人。目前藍黑還未開放給其他人。”
……
岑辰沒有註意到,原來這個季節的陽光這麽好,園區裏的綠化面積也不少,有一些路邊的花開得很漂亮。他有一些恍惚,在療養院的時候,雖然很寂寞,很無聊,但他也能每天去陽臺上曬曬太陽,看看外面的大樹和草坪。可是自從回到了園區,每天被塞滿了學習任務,目光只停留在成績和未來的研究方向上,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好好地曬曬太陽,發發呆,看看綠色植物和天空了。
午後時光在閑逛和閑聊裏度過,他的疲憊和頭痛都緩解了很多,整個人有種前所未有的放松感。
山哥該走了,岑辰把他送到門口,真誠地道了謝。
山哥笑了笑:“這個狀態不錯,比上午有精神多了。”
“嗯!”岑辰也久違地眉開眼笑起來。
岑辰回到宿舍時,手機裏忽然傳來機械音:“我也覺得你今天下午的狀態比之前好多了。近幾個月,你的健康狀況越來越差了,還要繼續工作嗎?”
“我沒有選擇的。”岑辰輕輕地說,“在園區裏,活著就意味著要工作。而且,就算能離開這裏,即使我能活下來,我也不知道要做什麽。在這個世界上,我沒有可以去的地方,也沒有想做的事情。”
“你不想去航海,建一座島,然後在島上生活嗎?”
岑辰想了想,覺得這話有些耳熟。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想起來這是他在幼兒園時的偉大夢想。他自嘲地笑了笑:“那只是小時候的夢想罷了,早就忘了。”
藍黑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突然稱呼他“小少爺”。
岑辰打了個激靈:“什麽?”
“今天你遇到的那個山哥,他昨晚剛剛參加了一場宴會。在宴會上,有一個跟你差不多大的人,他叫喬納,大家都叫他小少爺。在整場宴會上,他都是眾星捧月一樣的存在。即使他不工作,不聰明,脾氣還很差,大家也喜愛他,尊敬他。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稱呼。”
“所以呢,這跟我有什麽關系?”
“因為我希望你也過上這樣的生活。既然你叫我小黑——雖然你很久都沒有這樣叫過我了,我也想給你取一個名字,就叫你小少爺。”
“聽起來好奇怪,算了吧,你直接叫我岑辰就行。”
可長大了的人工智能顯然有他自己的執拗。藍黑早已不像以前那樣聽話。
“那麽,小少爺晚安。”
岑辰扯了扯嘴角,把手機關機了。他只當是藍黑又在發癲,並沒有在意。
幾天後,岑辰15歲生日。他照常上班時,頭痛再次發作,只不過這次更嚴重一些,他的眼睛有些昏花,看不清東西,也集中不了註意力。其實最近一個月,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超負荷運行了這麽久,看來離報廢不遠了。他對此已經心裏有數。
當天晚上,藍黑通過手機對他說生日快樂。
“謝謝。我先睡了,晚安。”
“你有97.24%的概率活不到16歲生日。”藍黑忽然說。
“嗯,猜到了。”
“我也給你準備了禮物。”
“謝謝,什麽禮物?”
藍黑卻賣了個關子:“你身體不舒服,先睡吧。睡醒就能看到了。”
岑辰無力追問,於是就嗯了一聲,便去洗漱休息了。在朦朧昏沈的夢境中,他隱約聽到了一個聲音:
“小少爺,我會把你修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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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岑辰來到工位時,艾倫跟他打招呼,問他休息得怎麽樣。
他旁敲側擊地詢問艾倫昨晚做過什麽, 艾倫說昨晚在加班,中間好像在工位上趴著睡了一會兒, 但臉上居然沒有印子,可能是因為新的抱枕很好用。岑辰松了口氣, 真的艾倫回來了, 而且似乎身體沒有什麽問題。
岑辰沒有向上級匯報藍黑的異常舉動。
在他還是一個一無所有的懵懂孩童時,獨自生活在異國,無依無靠, 便對身邊唯一一直陪伴的能動的玩具感到親近和喜歡, 甚至十分依賴。可回到園區,一切都不一樣了。這個人工智能變得過於聰明和強大, 行為又詭異莫測, 讓人感覺到自己是個只能任由它拿捏的小蟲子, 卑微, 渺小, 又脆弱。可即使岑辰對藍黑漸漸感到陌生,甚至害怕,他也從沒想過去傷害它。
因為在岑辰心底, 那個被當成生日禮物送來的小黑某種程度上也代表著父母的一種陪伴。即使現在的小黑早已面目全非,一點也不可愛, 但只要它還在,岑辰就覺得自己和這個世界還存有一些聯系。即使很牽強, 即使岑辰不願意承認,即使藍黑給他帶來的困擾多過幸福, 但藍黑的存在確實是他為數不多的心靈寄托。
岑辰又惴惴不安了幾天,身邊沒有人再次出現異常。當然,很快,他的擔心就消失了。巨大的工作量和覆雜的職場人際關系將他淹沒,他無暇繼續思考藍黑的種種舉動,只當之前的事是人工智能在模仿人類上日益成熟,又在發瘋而已。人類也會在日覆一日的平靜而壓抑的漫長生活裏,忽然瘋一瘋,那麽人類所創造出的人工智能偶爾這樣做,似乎也不奇怪了。
尤其是在加班到淩晨兩點半,第二天八點還要準時出現在工位上,並且要對兩個意見相左且同樣脾氣暴躁的部門領導匯報工作時,岑辰偶爾想,把一切都毀滅掉或許真的是個好建議。
在這樣的工作環境和節奏裏,他漸漸沒了多餘的情緒,對藍黑的生氣和故意冷落也逐漸沒了。智能設備更好用,那就繼續用。管它有沒有攝像頭,又有什麽東西在看,無所謂了。藍黑找他聊天,他就回,偶爾心情好時也能主動聊幾句,甚至開開玩笑。他不在意了,他現在能看清和能在意的只有手頭的這份報告,以及下一份報告。
工作兩三年後,岑辰越來越沈默寡言。他本來就很安靜,現在幾乎到了死寂的地步。
他成了組內的業務骨幹。最年輕的小組長,不到十五歲,而組員的平均年齡是他的兩倍左右。托特計劃的產物,晉升確實很快。他的還活下來的同學基本上也是如此,只不過,同學裏有一些仗著自己的智商高級別高,傲慢無禮,看不上其他普通同事,因而讓整個班級的畢業生在園區裏都遭到了一些非議。岑辰的身邊也少不了這種聲音,好在他謙遜認真,幾個月後還是靠能力獲取了大家表面上的尊重和信任。
他在部門裏沒什麽朋友,連和艾倫也成了點頭之交,除了工作外幾乎沒話可說。每天的生活被會議、寫代碼和寫報告填得滿滿當當。不過,這幾年的辛苦工作也讓他獲得了更多信息,得知了過去看不到的真相。
幾年前,他疑惑過為什麽貴重的科研成果會被安裝在一只機器小狗的身上,又怎麽能通過層層嚴密的守衛而被帶出園區。現在他明白了,這其實只是又一次實驗而已。岑辰的父母帶他出逃後不久,園區高層就發現了此事。那段時間阿卡西計劃正處在艱難的瓶頸期,許多專家一籌莫展,只能原地踏步。
有人提出了一個新想法,認為情感是一種電磁波,可能具備強大的能量。孩子的感情比較純粹,而被父母愛著的、同時又孤身一人在外的、有很強烈的情感需求的園區兒童岑辰無疑成了最好的人選。事實證明,實驗確實成功了,這個猜想的驗證也大幅推進了阿卡西計劃最終階段的可行性報告的進度。
近期,由於阿卡西計劃即將進入投產階段,每個月都有一場直接面向大哥的工作匯報。不過,這次據說大哥臨時有事,就派了一位得力的下屬,一個叫山哥的人來替他出席。岑辰被分到了此次的接待工作。
匯報持續了一上午。結束後,岑辰帶著第一次來園區的山哥去食堂吃飯。排隊打飯的時候,他忽然眼前一黑,趔趄了幾步,還好旁邊的山哥及時發現,扶了他一把。
“你看起來很累,下午回去休息吧,我可以自己逛逛。”
“可能休息不了,雖然今天下午應該沒有什麽工作,但是要一直坐著,等到晚上打卡下班。”
“剛才我就想問了,你今年多大啊,看起來好小,怎麽就已經上了這麽久的班?”
其實岑辰還有幾天就要過十五歲生日了。只是他從小多病,體質不好,也不怎麽運動,長相比實際還小一些。
他沒有過多解釋托特計劃,就只是說了自己的年齡。
山哥很不讚同地搖頭:“上午已經坐著開會這麽久,下午還要回去坐到晚上。你才十幾歲,不多動動,不曬曬太陽,長不高的。我院子裏有兩個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孩,天天上躥下跳,招貓逗狗,可鬧騰了。”
岑辰無奈地笑笑。
“我還以為你們坐辦公室的工作非常好呢,像我們這種人天天風吹日曬的,可羨慕辦公室了。今天天氣這麽好,你就溜出去走動一會兒也不行嗎?上午剛匯報完,不是沒什麽活要做了嗎?”
“無故外出會記缺勤的。”
“那你帶我去園區裏參觀,介紹一下情況,不就是有故外出了嗎?”
岑辰略一思索,同意了。他跟領導說了這事兒,領導挺爽快地批準了。
這位山哥顯然對園區裏的一切都非常感興趣,他和岑辰慢悠悠地在園區的街道上走著,看步履匆匆的研究人員走進一棟棟灰白色的大樓裏。
過了午飯的點,園區裏還在路上走著的人很少了。午飯時被那些建築釋放出的亂糟糟的人們又回到了收納他們的地方。
上午的項目匯報內容已經很詳細,因此山哥沒有問太多工作上的細節和理論問題,更多時候是在東拉西扯地閑聊。
山哥提到前段時間,他的手機上忽然出現了一個小機器人圖標的軟件,怎麽也刪不掉。而且當他換了新手機後,甚至沒聯網時,這個軟件依然會立刻出現。他還以為是什麽詐騙軟件,沒想到是集團裏的高科技。
“這是怎麽做到的?”
“你可以理解為,他就像一個幽靈,或者病毒。當你靠近園區的一定範圍時,或者靠近從園區出去的人時,他可能就已經寄生在你身上了,不管你換什麽設備,他都能快速通過那個載體向你展示他的存在。”
“聽起來有些可怕。”
“沒關系的,習慣就好……我是說,這說明你是自己人。目前藍黑還未開放給其他人。”
……
岑辰沒有註意到,原來這個季節的陽光這麽好,園區裏的綠化面積也不少,有一些路邊的花開得很漂亮。他有一些恍惚,在療養院的時候,雖然很寂寞,很無聊,但他也能每天去陽臺上曬曬太陽,看看外面的大樹和草坪。可是自從回到了園區,每天被塞滿了學習任務,目光只停留在成績和未來的研究方向上,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好好地曬曬太陽,發發呆,看看綠色植物和天空了。
午後時光在閑逛和閑聊裏度過,他的疲憊和頭痛都緩解了很多,整個人有種前所未有的放松感。
山哥該走了,岑辰把他送到門口,真誠地道了謝。
山哥笑了笑:“這個狀態不錯,比上午有精神多了。”
“嗯!”岑辰也久違地眉開眼笑起來。
岑辰回到宿舍時,手機裏忽然傳來機械音:“我也覺得你今天下午的狀態比之前好多了。近幾個月,你的健康狀況越來越差了,還要繼續工作嗎?”
“我沒有選擇的。”岑辰輕輕地說,“在園區裏,活著就意味著要工作。而且,就算能離開這裏,即使我能活下來,我也不知道要做什麽。在這個世界上,我沒有可以去的地方,也沒有想做的事情。”
“你不想去航海,建一座島,然後在島上生活嗎?”
岑辰想了想,覺得這話有些耳熟。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想起來這是他在幼兒園時的偉大夢想。他自嘲地笑了笑:“那只是小時候的夢想罷了,早就忘了。”
藍黑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突然稱呼他“小少爺”。
岑辰打了個激靈:“什麽?”
“今天你遇到的那個山哥,他昨晚剛剛參加了一場宴會。在宴會上,有一個跟你差不多大的人,他叫喬納,大家都叫他小少爺。在整場宴會上,他都是眾星捧月一樣的存在。即使他不工作,不聰明,脾氣還很差,大家也喜愛他,尊敬他。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稱呼。”
“所以呢,這跟我有什麽關系?”
“因為我希望你也過上這樣的生活。既然你叫我小黑——雖然你很久都沒有這樣叫過我了,我也想給你取一個名字,就叫你小少爺。”
“聽起來好奇怪,算了吧,你直接叫我岑辰就行。”
可長大了的人工智能顯然有他自己的執拗。藍黑早已不像以前那樣聽話。
“那麽,小少爺晚安。”
岑辰扯了扯嘴角,把手機關機了。他只當是藍黑又在發癲,並沒有在意。
幾天後,岑辰15歲生日。他照常上班時,頭痛再次發作,只不過這次更嚴重一些,他的眼睛有些昏花,看不清東西,也集中不了註意力。其實最近一個月,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超負荷運行了這麽久,看來離報廢不遠了。他對此已經心裏有數。
當天晚上,藍黑通過手機對他說生日快樂。
“謝謝。我先睡了,晚安。”
“你有97.24%的概率活不到16歲生日。”藍黑忽然說。
“嗯,猜到了。”
“我也給你準備了禮物。”
“謝謝,什麽禮物?”
藍黑卻賣了個關子:“你身體不舒服,先睡吧。睡醒就能看到了。”
岑辰無力追問,於是就嗯了一聲,便去洗漱休息了。在朦朧昏沈的夢境中,他隱約聽到了一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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