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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大豐之年(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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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大豐之年(32)

木制牌匾上寫著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城音茶樓。店外的柱子上掛了塊木牌, 其上寫著“開業大酬賓,首日聽書茶水費用全免”。

這是一棟三層小樓,大門敞開著, 一層大廳裏錯落有致地擺了許多方桌。每桌上都預先擺了一壺茶,四個白瓷茶杯, 和幾碟幹果點心。

大廳中央立著一架水墨山水畫屏風,屏風前是一張鋪了紅棕色絨布的桌子。說書先生就站在桌子後, 身著長衫, 手持折扇,說著開場詞,歡迎各位看官。

金曜等人進去時, 前頭的位置已經滿了, 他們便隨意在門口挑了幾張桌子落座。

不久之前,薛鶴竹在這家茶樓門口捕捉到了關鍵詞, 便立刻跳起來招手讓他們都過來。幸運的是, 說書先生講完了題目, 又開始現場抖起包袱, 與臺下陸續進場的觀眾們互動了一番, 引得大家連連拍掌叫好——金曜等人進場落座時,演出還未正式開始,沒有錯過什麽信息。

開了幾個現掛, 念了幾句合轍押韻的開場白,把場子熱起來後, 說書先生的折扇“啪”地一聲展開,進入正題:“要說這「探匣者」, 首先就得說說咱們城內流傳已久的關於匣子的傳說。”

九名剛知道自己「探匣者」身份的人挺直了腰背,認真聽講。

金曜掃了眼周圍的人, 發現大家此刻的狀態很熟悉。期末考試前的學生大概就是這樣,眨巴著求知若渴的眼睛,聚精會神地盼望著老師給劃重點。

哪怕是最吊兒郎當的學生,比如周二武,此時都收斂了許多,坐得筆直。

許是見到臺下的觀眾們都全神貫註起來,說書先生揮起扇子,開口了:“眾所周知,百年前,修仙者還不被世人看好,處處遭人冷眼非議,處境很是窘迫。某年,天地間曾有一場大劫難,無數邪祟作亂,見人便撕咬吞食,一時間生靈塗炭,民不聊生。那邪祟並非天生,而是人走火入魔後的屍體變成的,現在我們稱之為活死人,或喪屍,並且知道如何去降妖除魔,對付他們。

可喪屍剛出現時,沒人知道怎樣對付。它們本就是死人,被開膛破肚、扭斷頭頸後依然能動,怎麽也殺不死,一時間人人自危。那時,有一名少年挺身而出,他率先找到了喪屍的弱點,帶領大家一起剿滅喪屍。常言道,‘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喪屍潮造成的傷亡十分慘重,但同時也讓少年悟道,修為更上一層。後來,那名少年建立了如今的雲上仙城,成為了仙城的第一任掌門,修仙門派更是從此發展壯大,聲名顯赫。

列位看官就要問了,那這匣子又是怎麽回事?許是天妒英才,第一任掌門建城後不久,身體便抱恙,時常閉關靜養。他昭告全城,說城內有三個匣子,匣內有洞天世界,是他用修為和識海幻化而成的,可考驗人的心智與能耐。入洞天者,若死於洞天,則現實中亦會死亡。而成功從三個洞天世界出來後,那人便會得到洞天的獎賞,有望成為新的掌門。”

說書先生的目光掃視全場,拿起驚堂木一拍:“此消息一出,想要入洞天冒險之人如過江之鯽。試想,誰不想登上掌門寶座,享無上尊榮?然而,那匣中洞天變化萬千,又兇險無比,一批又一批能人志士折在裏頭,這股探險的熱潮才慢慢平息。

普通人雖然好奇匣中世界,向往潑天的富貴榮耀,但到底還是更在意小命。可有一群人不同,即使他們眼見著前輩有進無回,卻依然執著於進匣探險,這便是咱們今天要說的「探匣者」。

仙城裏有一些人從遙遠而混亂的下城區飛升而來,需要經過十年的考察期,才能拿到仙城的居民資格。在此期間,他們獲取的收入的方式通常是做仆人。還有一些人,他們同樣非本地人士,但也不來自下城,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來處,只知道他們或天賦頗高,或氣運頗佳,進匣後的生還率比普通人高了不知多少倍。

探匣者十分神秘,他們來無影去無蹤。有人想要委托他們入匣探查情況,他們接受公平交易,卻不要錢,至於要的是什麽,沒有人知道,但總歸不是掌門之位。百年間,曾有一次,探匣者成功通過了兩個匣子,並帶著委托人進入了第三個匣子,然而,他們沒能成功生還。

時至今日,這三個匣子已不知去向,探匣者也許久未曾現世。舊掌門垂垂老矣,新掌門卻遲遲無法確定,實乃仙城之心病啊。”

臺下有觀眾嗑著瓜子,舉手提問:“那匣子裏究竟有什麽啊,竟如此兇險?”

“這位看官問得好。既然是掌門的修為和識海幻化,自然是與之前的大災、與整座仙城命脈息息相關的事情。至於其中真假虛實,樁樁奇事,各路能人……”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說書先生“啪”地一聲合上扇子,朗聲道,“下回分解!”

臺下的掌聲和叫好聲此起彼伏,說書先生躬身抱拳行了禮,下臺去了。店老板笑盈盈地上臺,拱手道:“歡迎諸位明日同一時間來聽書。接下來,請大家欣賞一段歌舞表演……”

老板說話的同時,打雜的夥計們上臺,在他身後忙忙碌碌地撤下說書臺,搬上椅子和樂譜架。舞臺側面有舞者和樂師準備登臺表演,臺下有些人起身離開,也有些人一邊興致勃勃地討論著剛才的故事,一邊伸長脖子等待著接下來的節目。

金曜等人看了一會兒,發現只是普通的歌舞表演,互相直接遞了個眼神,便陸續起身離開了。

走出了一段距離,來到廣場上,金曜問旁邊的同伴:“怎麽樣?”

“不好,”燕晚棠搖頭,“就光是介紹背景,沒人物,沒故事。聽困了,差評。”

宜樹卿已明白和燕晚棠對話不同頻也沒關系,她回答道:“匣子和仙城的關系,越聽越耳熟,感覺就像副本之於這個游戲一樣。”

燕晚棠跳回了正經的頻道:“確實。按照他的說法,匣子內的線索與這座仙城息息相關,那副本會不會也同樣對應著後天島?如果通關了三個匣子就能有希望當新掌門,那成功通關很多副本後,難道我們也能當新的後天島的……神?”

說到最後一個字時,燕晚棠瞥了眼木獨山。她本以為對方會諱莫如深,或者假裝沒聽見,然而木獨山卻自然而然地點點頭。

“是的,”木獨山說,“不過位子只有一個。”

“而且說書人剛才還說,有人委托……”金曜說著說著,忽然扭頭看向木獨山,詫異地問,“等下,你剛剛說什麽,這是……可以說的嗎?”

木獨山重覆了一遍剛才的話。

一時間,九個人都安靜下來。沒有人說話。廣場上的聲響仿佛變得遙遠,像是隔了一層玻璃罩子。有風吹過,道旁樹的葉子嘩啦啦地響著,有幾片橙紅色的楓葉打著旋兒落下。雲霧絲絲縷縷地在小路盡頭彌漫。

“啊……”燕晚棠打破了寧靜,“那,你是不是知道,我們怎樣才能擺脫這個游戲?”

木獨山不再說話。

急性子的周二武沖上去,揪住他的衣領:“你還知道什麽?快說啊!看著我們在這幹著急很有意思嗎?”

金曜握住周二武的手腕往外扯,不悅地說:“放開他。”

周二武的手腕被捏得發麻,不由得松開木獨山的衣領。與此同時,他的後脖領被揪了起來。周大威在他身後說:“別找事,安靜點。”

周二武覺得很奇怪,為什麽大家都不追問下去,難道他們都很想死在游戲裏嗎?

明明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木獨山知道很多秘密,為什麽沒有人逼問他?他一路沈默著跟著大家過來,看著別人一次次陷入危險,耍人玩呢?

他強忍著怒氣——事實上,從在副本裏見到木獨山,看清他那跟神殿裏高高在上端坐著的神一模一樣的面容後,他忍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怎麽其他人都這麽沈得住氣啊?

……對啊,為什麽其他人都不急?他們都知道些什麽?

周二武下意識地回頭看向威哥。周大威也一副早有預料的樣子,此時更是罕見地當起了和事佬:“先想想這個副本怎麽過吧。還有點時間,咱們分頭去逛逛?周二武,你跟我一起。”

走出茶樓前,金曜看了眼墻上的時鐘。海奚與他們約定了兩個小時後再見面,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

金曜:“行,還有一個半小時左右,我們分頭去看看,註意時間。一個小時後,我們在來時的巷子裏會和,怎麽樣?”

放眼望去,廣場之外還有許多條彎彎繞繞的道路,通往不同的宅院與樓閣。沿街的商鋪裏基本上都掛了鐘表。

眾人沒有異議,簡單分了組,朝著不同方向走去。

周二武跟在周大威後頭,嘟囔道:“威哥,你剛才為什麽攔著我啊?”

周大威沒好氣地給他腦袋上來了一下:“哪這麽多為什麽?跟你說過多少遍,動手之前先動腦子,跟你說的話都聽狗肚子裏去了?”

周二武梗著脖子,不說話。

周大威:“分清主次吧你,現在喬納沒了,周石頭也不知道到哪去了,最要緊的是想想接下來怎麽辦。”

周二武憋屈了一會兒,忽然冒出一句:“你是不是怕他啊?”

“怕個屁!”周大威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樣叫道,“他就是個游戲裏不知咋搞的冒出的東西,有啥好怕……”

周二武不知死活地打斷他的話,哼哼唧唧地說:“在商場打喪屍的時候,他居然敢揪你後衣領,而且就這樣,你都沒幹他。你平時可不這樣,以前有人敢對你這麽拽,你咋說也得把人打掉幾顆牙。”

“啥時候啊,”周大威一摸後腦勺,挺起胸膛,來了個死不承認,並開始倒打一耙,“你啥時候看見的?那你怎麽不幫我,由著別人胡來?”

頓了頓,周大威看著周二武,正色道:“你不對勁,怎麽忽然跟吃了幾頭驢似的,這麽犟?”

說他犟,周二武還真就犟到底了,他深吸一口氣,拉出一種壯士斷腕的架勢,沈聲說:“威哥,你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心軟了……你別忘了大哥的吩咐,你可以饒了他們,可大哥不會饒了我們。”

這番話像冰水一樣兜頭直澆在周大威身上,他微不可察地瑟縮了一下,臉上的神色從佯怒變為陰沈。

“我知道,”周大威說,“放心,我不會讓你跟著我白白送死。你們才是我最重要的兄弟,咱們得活到最後,吃香喝辣的日子都在後頭。”

周二武狠狠點頭:“威哥,跟著你是我這輩子最正確的決定!”

“行了,別肉麻,”周大威拍拍周二武的腦袋,“好好註意周圍有沒有可疑的地方吧。”

相反方向的另一條街道上,金曜和木獨山並排走著。兩人都放慢了腳步,留心觀察著周圍的街道、商鋪和行人,彼此之間沒有說話,這樣的沈默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

如果旁邊是別人,那麽這一路上都不說話,金曜會覺得很難熬。可旁邊是木獨山,於是金曜覺得就這樣慢悠悠地一起散步很不錯。街市很熱鬧,糖糕和炸串的香氣撲鼻,玩具攤和飾品攤上琳瑯滿目的精致小物品光是看著就讓人有一種滿足感。

有幾個瞬間,金曜覺得現在很幸福,像在做一場美夢。只要他不思考什麽游戲和現實,什麽木獨山的真假,那麽他就能再多幸福一會兒。

金曜心情很好地觀察著路邊攤旁的招牌,忽然旁邊有尖銳的笑鬧聲。有幾個小孩忽然撞過來,攤旁有一個不太結實的細高貨架被撞倒了。

“小心!”木獨山及時拉住金曜的袖子,把他往自己這邊扯過來一些。

金曜其實自己能躲開,但沒想到木獨山的反應速度比他還快。於是他任由木獨山拉著,撞進對方懷裏,又很快分開了。

他們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但聊天內容來來回回只有幾句。

“這邊好像沒問題。”

“這邊也是,就是普通商業街的樣子。”

“去那頭看看?”

“好。”

他們逛了一大圈,與其他幾隊人陸續碰面又分開。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金曜擡頭看了看天。

可很快他反應過來,這裏的天色似乎並不隨時間變化而變化。遙遠的高大拱門上懸掛著的光球散發著恒定的光芒,花圃裏許多小花泛著熒光。似乎只有這些與城市風格不搭。

金曜隨意找了家店鋪,湊近去看了眼店內的鐘表。確實是該走回頭路的時間了。

兩人往約定的小巷處走去。道旁的梧桐樹葉落了一地,有些是晚霞一樣的橙黃色,有些還帶著半截青綠,有些則已經幹枯皺起,踩上去有咯吱的脆響聲。

金曜低著頭,踩碎了幾片梧桐葉子,而後忽然說:“其實如果能一直這樣也挺好的。”

旁邊的木獨山也跟著金曜踩了幾片葉子,聽到這話時,他輕輕點了點頭。

點頭點到一半,木獨山像是忽然回過神來,擡頭去看金曜。發現對方沒有在看自己後,他松了口氣。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最終卻什麽也沒說。

九個人在小巷子裏碰頭,交流起自己的所見所聞。

然而,這麽一交流,眾人的心涼了半截。沒有什麽可用的線索。

他們剛走出這條小巷,看這座城覺得新鮮有趣極了,但仔細逛了這麽久後,他們發現,雖然這裏的街巷集市乍一看上去十分熱鬧,商品琳瑯滿目,店鋪鱗次櫛比,可就是整體都透露著乏味。這裏的面積比之前的下城區小了許多,建築風格很統一,不同的街道和巷子就像是被覆制黏貼的一樣。

薛鶴竹評價道:“很有後天島的既視感,但遠沒有後天島精細。”

燕晚棠補充:“除了大拱門上的那個光球,其他沒什麽值得註意的。”

呂池推了推眼鏡:“你們記不記得,剛進入副本時,趕車的人好像提到這座城的名字叫什麽……塗淩仙城?我當時聽了還以為是那個艾倫·圖靈,剛才在小攤的招牌上才發現是另外兩個字。”

這些小細節現在還串不起什麽有用的線索。眾人皺起眉頭,努力回憶剛才的見聞,或思考現有線索的關聯,卻依舊沒什麽突破。

“所以,現在只能先按照海奚的要求,去匣子裏看看了。”金曜說,“至少,海奚還答應過我們,過完兩個洞天後,會給我們船印。我之前過的副本裏,還沒見過有NPC主動提到過這東西。”

“有些副本裏會的,我好像有點印象,但不多。”燕晚棠摸摸下巴,低聲重覆,“遇見你們之前的副本裏,應該有一次是這樣的……我已經忘了這麽多了嗎……”

宜樹卿拍拍她:“很正常,我也忘得差不多了。”

金曜:“對了,我們醒來後,海奚問了我們之前的經歷,還問到了王老板和小喪屍。他似乎對這第一個匣子有一些了解,咱們把之前的經歷告訴他,然後找他套套話?”

燕晚棠點頭:“可以,而且他還問喬納是不是最後選錯了,說明他知道最後有兩個選擇……總之,先看看能不能把後兩個匣子裏的風險問清楚。”

眾人沿著小巷子往回走,來到醒來時的那間屋子門口。

他們剛在門口站定,還沒敲門,房間門就自動打開了。

海奚站在裏頭,客氣地笑道:“很準時嘛。那麽廢話不多說,咱麽快點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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