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大豐之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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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0章 大豐之年(1)
金曜垂眼思索了一會兒。
燕晚棠等不及了, 在他眼前揮揮手:“痛快點,這有什麽好猶豫的。我比你們經驗多些,帶我一起肯定沒壞處。”
她這一揮手不要緊, 手臂上的針連帶著輸液管和藥瓶一起晃動起來。薛鶴竹照顧病人習慣了,實在看不得這樣。他身子快過腦子, 趕緊上前幾步,扶穩了藥瓶, 小聲嘟囔道:“你別亂動, 不然胳膊要腫的,不怕疼的嗎?”
燕晚棠瞥了他一眼,頓了頓, 說:“哦, 我忘了。”
見金曜還不答話,燕晚棠擡起沒紮針的胳膊, 將臉頰旁的長發不耐煩地甩到肩後, 說:“算了, 我又不是征求你的意見。反正到時候你們買票時我偷摸著看一眼, 買一樣的票就行。話先說在前頭, 我跟你們目前還沒仇,進去之後不要擋我的路。”
“我確實攔不住你,也不會攔你。”金曜說, “剛才我只是在想自己惹過什麽人。請你放心,我雖然不喜歡麻煩, 但麻煩來了也不會躲著。”
燕晚棠面色稍霽:“行吧,都是一起下過副本的人了, 我想咱們之間最基本的信任還是有的。我也不賣關子,跟你說點有用的。盯上你們的那夥人之前害過我, 我猜他們這次可能會故技重施。總之,這段時間你們要保護好自己身邊的人,別讓他們點陌生鏈接,也盡量別近距離接觸陌生人。否則,他們可能也會被卷入游戲,很難再出來。”
薛鶴竹嚇了一跳:“我好像聽說過,那個app有邀請鏈接,點完後可以消耗後天幣,讓其他人也進入游戲。而且更可怕的是,被特別邀請進來的人會直接跟著邀請人進同一副本,如果一上來就是高星的本,這就是妥妥的謀殺啊。之前我還想說跟誰有多大仇才分享這玩意兒。嗯,可是我們應該沒跟人結過仇……吧。”
金曜補充:“我第一次進副本時好像跟人鬧得很不愉快,不過那個人沒能出來。其餘副本裏玩家之間基本沒有大矛盾。”
“可能是尋仇,也可能你們身上有他們想要的。我對他們那夥人也不了解,只知道他們叫‘昌幫’,在島上拉幫結派很久,行事很猖狂。”燕晚棠抿抿嘴唇,似乎想接著說什麽,但最後什麽也沒說。
聽到“昌幫”二字時,金曜有些詫異。這兩個字他太熟悉了,但現實裏那個早已被一窩端掉的犯罪團夥的名字怎麽會出現在游戲裏?是巧合或者重名嗎?
他等了一會兒,見燕晚棠沒有繼續開口的意思,便說:“好的,那我們之後保持聯系,隨時交流。”
說完,他才想起會長大人在身旁,便以眼神詢問。
薛會長會意,連忙掏出手機:“既然這樣,歡迎先暫時加入咱們後花園協會哈。咱們這裏實行人性化管理,來去自由,不收費不辦卡,不滿意可隨時退出。來來來,掃個碼進群,以後你就是第四位副會長了。”
“哦豁,你們規模這麽大?”燕晚棠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之情,緊接著她忽然表情變了,“等下,你們協會名字叫什麽?後花園?島上東南邊靠海的吊腳樓那裏嗎?”
薛鶴竹比她更驚訝:“你知道?”
燕晚棠不答反問:“王昱磊之前是不是你們會長?”
薛鶴竹看了眼金曜,而後點點頭:“你見過我們磊哥?”
“沒見過,但是從一種很特殊的渠道聽說過。最近我正想找他來著,但昨天才發現人已經去世了。我還知道他留了些東西,放心,這東西應該不會為你們引來爭端,而我知道這些事純粹是偶然。不過,如果你們調查過程中需要的話,我也許可以幫上忙。”燕晚棠拿起手機,說,“既然也算是隊友了,之後慢慢說吧。如果你們信得過我,可以拉我進群,不拉也沒事……哦對,我手機沒電了。”
“我包裏有充電器,回去拿一下,稍等哈。”薛鶴竹把辛苦買來的早飯放在床頭櫃上。
“我也先走了,你好好休息。”金曜也同燕晚棠道了別,出了病房。
上午七點半,醫院裏人頭攢動,處處可見焦急等待的病人和風風火火走過的醫生護士。金曜和薛鶴竹一起穿過擁擠的人群,來到內科候診區,找到了還在等待叫號的劉阿姨。他剛才偶遇薛鶴竹並去燕晚棠那兒聊了幾句的工夫,前頭排隊的人已經少了許多。
劉阿姨坐在椅子上,有些局促地招呼金曜:“行了小金,送到這裏差不多了,阿姨自己能進去看病,你快去上班吧,不能再耽誤你工作了。”
這天金曜上午九點有課,他昨晚沒熬夜,本想養精蓄銳,結果夜裏睡得並不好。也許是睡前看了幾眼日記又生生忍住,一晚上翻來覆去的,醒了很多次。早上六點多,他放棄掙紮,準備出門買早飯時,正看到對門的劉阿姨貓著腰,極其小心地關上自己家房門,沒弄出一點聲音。
金曜見狀,不明所以,但也學著她,小心而安靜地把門關好。
劉阿姨關了門,回頭一看金曜,嚇了一跳,而後拍著胸口低聲笑罵道:“你這小夥子,學我呢?”
金曜低聲問:“怎麽了劉阿姨,去買菜嗎?”
話剛問出口,他覺得不對。劉阿姨平時買菜時愛背那個玫紅色大布袋子,穿大棉鞋。這次出門她卻背著黑色皮挎包,穿了皮鞋,顯然不是要去門口菜市場。
劉阿姨含糊著答應:“嗯嗯,我先走了啊,改天給你包餃子吃。”
早上這會兒電梯沒人用,很快就能等到,但劉阿姨似乎沒註意到電梯,而是直接往樓梯間走,心事重重的樣子。
金曜知道她有所隱瞞,沒尋根究底。等了一會兒後,他就乘電梯下樓了。
金曜走出單元樓時,餘光裏瞥見了不遠處垃圾桶旁有個人影在看自己。那人的帽子和口罩將臉捂得很嚴實,似乎是昨天回家時遇到的陌生鄰居。他正要細看時,那人卻低著頭走遠了。
這次不太像偶然,那人心裏有鬼。金曜剛要追上去時,隱隱聽到旁邊的消防通道裏傳來幾聲低低的痛呼。他停住腳步,扭頭往樓道裏走。剛推開樓道門,他就看見劉阿姨坐在臺階上,捂著腳脖子,疼得直吸氣。
原來,樓道裏感應燈不大靈敏,光線也暗。劉阿姨太急著出門,眼神又不太好,一腳踏空,把腳崴了。
“您怎麽樣?”金曜說,“物業那裏有輪椅可以借,我先送您去旁邊診所看看吧。”
劉阿姨連忙擺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摔著了,緩緩就行,腳腕沒事兒,我有數。”
說著,她扶著墻起來,還沒走幾步,又疼得吸了口涼氣。劉阿姨猶豫再三,問金曜:“估計得麻煩你一下了,能幫我借個輪椅或者拐杖用用嗎,送我就去路邊打個車就行。”
“您要去哪,我直接送您過去吧。”金曜說,“我上午的課很晚,時間很充足。”
幾經推辭後,劉阿姨還是同意了,告訴金曜自己要去醫院覆診。
“你可得跟連琦瑤保密啊。她現在放寒假,在家待得太閑了,我出來進去的她都要問問我在幹啥。今早我跟醫生約了最早的號,等我回去再買點菜,就說是去超市了。雖然可能性很小,不過她要是問你,你可別說漏嘴了。”
金曜心說這有什麽好隱瞞的,但轉念一想,察覺到了不對勁,問:“您得了什麽病?”
“沒什麽大病,就是普通的病,我也記不得名字了,都是專業詞匯。”
金曜去旁邊的物業樓裏借了輪椅,帶著劉阿姨打了車,前往醫院。路上閑聊時,劉阿姨提到自己下個月可能要出去旅游一段時間,想讓連琦瑤住在張阿姨或者王阿姨家,但連琦瑤不願意,跟她吵了好多次了。
“琦瑤這麽大了,一個人在家住幾天應該也沒事。”金曜勸道,“您要是擔心,每天跟她打打視頻電話就行。”
“不是,可能要久一點。我是跟以前的老同學們一起旅游,大家湊一起高興嘛,說不定就玩很久,我也估不準時間。張阿姨和王阿姨你都認識的,就是一直和我跳廣場舞的兩位,人都很好,做飯也好吃,家裏還有同齡的小孩可以一起玩。以前我經常帶琦瑤去她們家玩,每次她都玩得不願意回家。現在怎麽又死活不願意去住了呢?”
金曜沒立刻接話,他回憶起有幾次在自家都能聽到的隔壁的動靜,問:“前幾天我不小心聽到你們聊天,琦瑤好像很激動,說你不要她了,要離家出走?”
“哪有的事,”劉阿姨張張嘴,欲言又止了一會兒,嘆氣道,“小孩子就愛瞎叫喚,別聽她胡說。況且……我也不一定就去旅游了,計劃還沒定呢,就跟她說一聲,就這麽大反應。太缺獨立性了,以後可怎麽辦?”
金曜隱約明白了什麽,但見劉阿姨蓄意遮掩,就沒揭穿,而是說:“劉阿姨,如果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說。我不會隨意透露給琦瑤。”
這句話語焉不詳,劉阿姨卻聽懂了。她笑了笑,扯開了話題。
在醫院裏掛完號去候診區時,金曜遇見了拎著早餐袋的行色匆匆的薛鶴竹。
劉阿姨在候診區的聯排椅子上坐下,見金曜有熟人,就打發他去忙了。
金曜和薛鶴竹碰了面,各自說了自己來醫院的緣由。金曜隨薛鶴竹一起去燕晚棠那裏送了早飯打了招呼,出來後,薛鶴竹拍著胸脯表示自己可以幫忙照應劉阿姨,等會兒送她回去,讓金曜先去上班。
“我媽這裏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了,醫生說等會兒帶她做治療去了,用不上我。燕晚棠掛完水估計還要半小時,反正我在這兒等一個兩個都是等,劉阿姨就放心交給我吧。”
金曜看著薛鶴竹眼裏的紅血絲和頹靡的步態,問:“昨晚通宵了?我感覺你快成仙了,你不是跟呂池一起住嗎,能讓他過來替你看一會兒嗎?”
“對哦!”薛鶴竹一拍腦袋,“還有個勞動力在家呢,我給忘了。”
“行,那就拜托你倆了。我準備去學校了,改天請你們吃飯,謝了。”
“甭客氣!”
介紹了薛鶴竹和劉阿姨認識後,金曜臨走前,又特意跟劉阿姨多叮囑了幾句:“快過年了,電信詐騙越來越多,千萬要註意,什麽陌生鏈接都不要點。陌生人靠近,說要幫忙創業掃二維碼或者促銷,也不要掃碼或點鏈接。”
薛鶴竹補充:“對對對,這個問題千萬要重視。我有個朋友的爸爸就因為亂點鏈接,被騙了好幾十萬,可慘了。”
“知道了知道了,”劉阿姨樂呵呵地說,“這話琦瑤最近跟我說過好多次了,還是你們年輕人懂得多啊。我們這些老阿姨對這種新東西,真是搞不懂……”
金曜從醫院趕往學校,時間剛好,沒耽誤上課。之後的幾天他忙得像上了發條的小陀螺。周三上課並開了好幾個會,周四周五期末考監考,之後就是集中閱卷、開會和強制參加的教師技能比賽。
金曜忙得不可開交時,後花園協會群裏聊得倒挺熱鬧。
【後花園協會高管群(5)】
……
燕晚棠:等下,你倆最近這麽閑,原來只是因為放寒假啊?那宜樹卿和金曜最近是在工作?
燕晚棠:這麽說來,你們都還在工作學習,沒有一個要退學或辭職的嗎?
薛鶴竹:啊……為啥要退學啊?我都快畢業了
呂池:?
燕晚棠:好多人,不對,是我見過的絕大多數人在進了游戲後,都會辭職或退學,專心等著過副本。因為馬上就要玩完了嘛,死到臨頭肯定不想上學上班,要爽一把啊
宜樹卿:可是萬一在游戲裏沒死的話,出來後沒了工作,比死了還難受TT 我還是選擇上班,什麽時候真死了就再說吧
燕晚棠:6
燕晚棠:你真的好愛工作,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親親.jpg]
宜樹卿:?
燕晚棠和群裏的幾人已經相當熟絡了,她這幾天閑著沒事,說什麽也要做出點貢獻,以對得起自己第四位副會長的名頭。
薛鶴竹和呂池私戳了金曜,商量過後決定將一部分信息告訴她,讓她幫忙找一下明田市湖畔療養院的線索,尤其要註意其中一位岑姓小男孩的下落。
燕晚棠爽快地答應了,然而,直到周日,也就是要進副本那天,她才頹喪地表示:“找到一半線索就全斷了,好奇怪,按理說互聯網是有記憶的,之前我都記得有這家療養院,但現在所有網上相關的痕跡都被抹掉了。搞得我都懷疑是自己記錯了。現在估計得派人實地一點點找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有新發現。”
呂池也有點蔫兒地告訴大家:“教案翻來覆去看了很多遍,我感覺就是一本普通教案,講解的計算機原理也基本上沒錯,不知道磊哥是不是弄錯了。”
沒辦法,前路依舊未知,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倒計時快結束了,眾人商量好了,準備進入後天島。
金曜請了兩天假,吃飽喝足後躺在床上,給自己裹了層厚被子,這回他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他正要點擊app進入游戲,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金曜翻身下床,開了門,發現門外是連琦瑤。
上周末從副本出來後,金曜曾問過連琦瑤之後要不要一起,畢竟認識的人之間能有個照應。雖然連琦瑤聲稱自己是個莫得感情的通關老手,但金曜總覺得讓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跟一幫陌生人闖關很不安全。
連琦瑤當時卻猶豫了好一會兒,說要考慮幾天。她雖然年紀小,但也有自己的主意。金曜沒再幹涉,只是一直等著。
連琦瑤探頭探腦地溜進來,反手關上門,說:“還好還好,你還沒上路呢。跟你說一下,我想好了,跟你一起混,你們到了島上等等我啊。”
“沒問題。”
“嗯,還有就是……”連琦瑤罕見地忸怩起來,“你沒跟我媽亂說話吧?”
“亂說什麽?”
連琦瑤打量了金曜好一會兒,松了口氣:“沒什麽,拜拜!”
她一溜煙竄回了自己家,金曜在門口頓了頓,關了門。
“歡迎回家!”網吧裏的圓筒機器人愉悅地揮舞起胖胖的手臂,“網吧雖好,可不要沈迷哦!我們最近更新了防沈迷系統,下次起,網費就要漲價到一百元一天嘍!”
金曜和同時進來的隊友們面面相覷。
他們快步走出網吧,穿過碼頭街上擁擠的人潮,來到碼頭邊,去售票廳購票。
排隊時,金曜低聲問旁邊的薛鶴竹等人:“你們有沒有覺得,後天島上的人變多了?”
薛鶴竹狠狠點頭:“多了很多,上次我去超市買菜,排隊時間巨長,感覺好多人要在這裏常住了。”
呂池皺起眉頭:“可是在這裏常住,不就意味著身體那邊會出問題嗎?為什麽非要留在這,是後天幣不夠了嗎?”
燕晚棠看看他們幾個,詫異地問:“你們在離開後天島時,不會感覺到那種巨大的阻力嗎……我是說,巨大的痛苦和難受感?很抗拒離開的感覺?”
幾人搖搖頭。
燕晚棠擺弄著自己的長卷發,嘟囔道:“難道是你們進來的時間太短?有可能,這似乎是慢慢累計的,最近我每次決定出去都要花費好多決心,生怕多留一會讓就不想走了。”
金曜此時沒搭話。因為他已經感覺到了燕晚棠所說的這種感覺。上次離開後天島時,他心中驟然湧起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恐懼感,心底裏有聲音叫囂著不想離開這裏。當時他只是以為自己想離木獨山近一點,沒想到其他的。
後天島上的人確實多了太多,碼頭街上閑逛的人們臉上洋溢著和平恬淡的笑容,再加上島上海景優美,氣候宜人,乍一看上去這座島像是個美好的度假勝地。
當然,前提是要忽略碼頭附近剛出副本以及快要進副本的滿臉恐慌的這部分人。
突然提價的網費,暴增的後天島常住人口,還有奇怪的感覺……這一切讓金曜隱隱感覺到很不安,像是有什麽力量在加速,而且已經快要等不及了。
這種不安感在上船後不久達到了頂峰。
小船駛離碼頭不久,一陣猛烈的海風吹來,裹得嚴嚴實實的船夫不小心被吹掉了一塊擋著臉的布。
金曜盯著船夫的臉,驚詫道:“於家歡?”
船夫很快重新把布裹好,繼續機械地劃著船,沒有回答。
連琦瑤問:“金老師,你在說誰呀?”
金曜低聲回答:“之前一個副本裏的玩家,我們明明都順利出來了。可是船夫看上去很老,得有六七十歲,於家歡才三十。我看錯了嗎?”
薛鶴竹也註意到了船夫的臉,對金曜說:“你應該沒看錯。他好像就是《角國》副本裏的那個玩家,當時負責在學院裏開車,幹活很麻利的那個。他現在是不是不記得我們了?”
燕晚棠瞇著眼睛看海,聲音輕飄飄的:“嗯?你們還不知道嗎?忘了自己來處的人,就會被這座島同化,成為島上的船夫或教徒,也就是npc。而在游戲中死去的人,可能會成為副本裏的npc。他們基本上都沒有意識。在游戲看來,這也許只是一種資源回收再利用吧。”
“忘了來處?”金曜想到了之前的新聞,“你是說,在島上呆得太久會忘記自己,最終會在現實裏死亡,就像那些長眠癥患者?”
“也許在他們看來,後天島是和諧美滿的現實。網吧才是進入殘酷游戲的地方。”燕晚棠聳聳肩,“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對。反正在哪兒當npc都是當,這裏反而更好些。”
金曜註意著船上還有個孩子,輕咳了一聲,說:“這種觀點就有點消極了。”
“客人,給。”
正說著,船夫按照流程,給他們遞上了一個羊皮紙卷。
【歡迎進入副本:《大豐之年》】
副本名稱後標了五顆星,其餘什麽也沒有。
“不是四星嗎?買票時我還確認過,是四星的啊。”薛鶴竹把紙卷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很懵,“而且怎麽任務提示一個字都沒有?這還咋搞?”
呂池也很疑惑:“我記得游戲規則好像是,通過兩次四星才能解鎖五星吧?”
“有變故,升星了。”燕晚棠面色凝重,簡短地回答。
海上濃霧漸起,雲層壓得越來越低,就快要貼到海面上,與浪花和浮沫融為一體。
船朝著雲霧最深處駛去。燕晚棠正要繼續解釋,雲霧卻陡然化為實體,遮蔽了她的視線。
驟然間,海浪聲消失,海風的鹹味和花香味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淡的檀木香。雲霧散去,燕晚棠重新看清眼前的一切,發現自己正坐在一間車廂內。
根據她拍古裝戲的經驗,這似乎是一架馬車車廂的內部,但車窗處用木板封死了。車廂內三面密閉,還有一面蓋了一層簾子,在輕微晃動。一起進來的六個人這次又被分開了,這間車廂裏只有她和薛鶴竹,呂池三個人。
車廂在顛簸,但幅度不大,坐在凳子上感受不到車輪滾在地面上時連帶著的顫動。燕晚棠打量著自己和另外兩人的衣著,都是身著青白長袍,腳蹬黑靴。她摸摸自己的頭發,原本飄逸慵懶的長卷發被牢牢束在頭頂,發冠似乎拆不掉,換不了發型。
薛鶴竹和呂池也是長發束冠,他倆第一次擁有長頭發,很不習慣地扯扯拽拽。
短暫的新奇勁兒過了,該討論正事了,薛鶴竹輕咳一聲:“這麽快就進來了,一次比一次突然。咱們好像是在馬車上,我去看看外頭的情況。”
說著,薛鶴竹起身,掀開簾子,想伸頭去看看。然而,簾子掀開,他的身子卻被一道空氣墻擋住了。
雖說出不去,但好歹能看見外頭的景象。薛鶴竹往外仔細一瞧,驚呼道:“媽耶,咱們飛在天上!這是啥,禦車飛行嗎?”
燕晚棠和呂池也看過去,發現車外是一片茫茫雲海。
車廂外原本應是馬夫乘坐的地方有一位仙風道骨的老者,他盤腿而坐,手指掐訣,周身陣法亮起微光。
馬車最前頭有馬,但不是真的馬,而是一匹機械馬。馬身線條流暢,且全透明,讓人能清楚地看到它飛奔時四條有力的腿連帶著的軸承和咬合的齒輪。馬鬃與馬尾由細金屬片制成,飛揚飄逸,整匹馬極具機械美。
薛鶴竹看看老者和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看馬,回頭遲疑地問:“這個副本是仙俠題材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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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曜垂眼思索了一會兒。
燕晚棠等不及了, 在他眼前揮揮手:“痛快點,這有什麽好猶豫的。我比你們經驗多些,帶我一起肯定沒壞處。”
她這一揮手不要緊, 手臂上的針連帶著輸液管和藥瓶一起晃動起來。薛鶴竹照顧病人習慣了,實在看不得這樣。他身子快過腦子, 趕緊上前幾步,扶穩了藥瓶, 小聲嘟囔道:“你別亂動, 不然胳膊要腫的,不怕疼的嗎?”
燕晚棠瞥了他一眼,頓了頓, 說:“哦, 我忘了。”
見金曜還不答話,燕晚棠擡起沒紮針的胳膊, 將臉頰旁的長發不耐煩地甩到肩後, 說:“算了, 我又不是征求你的意見。反正到時候你們買票時我偷摸著看一眼, 買一樣的票就行。話先說在前頭, 我跟你們目前還沒仇,進去之後不要擋我的路。”
“我確實攔不住你,也不會攔你。”金曜說, “剛才我只是在想自己惹過什麽人。請你放心,我雖然不喜歡麻煩, 但麻煩來了也不會躲著。”
燕晚棠面色稍霽:“行吧,都是一起下過副本的人了, 我想咱們之間最基本的信任還是有的。我也不賣關子,跟你說點有用的。盯上你們的那夥人之前害過我, 我猜他們這次可能會故技重施。總之,這段時間你們要保護好自己身邊的人,別讓他們點陌生鏈接,也盡量別近距離接觸陌生人。否則,他們可能也會被卷入游戲,很難再出來。”
薛鶴竹嚇了一跳:“我好像聽說過,那個app有邀請鏈接,點完後可以消耗後天幣,讓其他人也進入游戲。而且更可怕的是,被特別邀請進來的人會直接跟著邀請人進同一副本,如果一上來就是高星的本,這就是妥妥的謀殺啊。之前我還想說跟誰有多大仇才分享這玩意兒。嗯,可是我們應該沒跟人結過仇……吧。”
金曜補充:“我第一次進副本時好像跟人鬧得很不愉快,不過那個人沒能出來。其餘副本裏玩家之間基本沒有大矛盾。”
“可能是尋仇,也可能你們身上有他們想要的。我對他們那夥人也不了解,只知道他們叫‘昌幫’,在島上拉幫結派很久,行事很猖狂。”燕晚棠抿抿嘴唇,似乎想接著說什麽,但最後什麽也沒說。
聽到“昌幫”二字時,金曜有些詫異。這兩個字他太熟悉了,但現實裏那個早已被一窩端掉的犯罪團夥的名字怎麽會出現在游戲裏?是巧合或者重名嗎?
他等了一會兒,見燕晚棠沒有繼續開口的意思,便說:“好的,那我們之後保持聯系,隨時交流。”
說完,他才想起會長大人在身旁,便以眼神詢問。
薛會長會意,連忙掏出手機:“既然這樣,歡迎先暫時加入咱們後花園協會哈。咱們這裏實行人性化管理,來去自由,不收費不辦卡,不滿意可隨時退出。來來來,掃個碼進群,以後你就是第四位副會長了。”
“哦豁,你們規模這麽大?”燕晚棠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之情,緊接著她忽然表情變了,“等下,你們協會名字叫什麽?後花園?島上東南邊靠海的吊腳樓那裏嗎?”
薛鶴竹比她更驚訝:“你知道?”
燕晚棠不答反問:“王昱磊之前是不是你們會長?”
薛鶴竹看了眼金曜,而後點點頭:“你見過我們磊哥?”
“沒見過,但是從一種很特殊的渠道聽說過。最近我正想找他來著,但昨天才發現人已經去世了。我還知道他留了些東西,放心,這東西應該不會為你們引來爭端,而我知道這些事純粹是偶然。不過,如果你們調查過程中需要的話,我也許可以幫上忙。”燕晚棠拿起手機,說,“既然也算是隊友了,之後慢慢說吧。如果你們信得過我,可以拉我進群,不拉也沒事……哦對,我手機沒電了。”
“我包裏有充電器,回去拿一下,稍等哈。”薛鶴竹把辛苦買來的早飯放在床頭櫃上。
“我也先走了,你好好休息。”金曜也同燕晚棠道了別,出了病房。
上午七點半,醫院裏人頭攢動,處處可見焦急等待的病人和風風火火走過的醫生護士。金曜和薛鶴竹一起穿過擁擠的人群,來到內科候診區,找到了還在等待叫號的劉阿姨。他剛才偶遇薛鶴竹並去燕晚棠那兒聊了幾句的工夫,前頭排隊的人已經少了許多。
劉阿姨坐在椅子上,有些局促地招呼金曜:“行了小金,送到這裏差不多了,阿姨自己能進去看病,你快去上班吧,不能再耽誤你工作了。”
這天金曜上午九點有課,他昨晚沒熬夜,本想養精蓄銳,結果夜裏睡得並不好。也許是睡前看了幾眼日記又生生忍住,一晚上翻來覆去的,醒了很多次。早上六點多,他放棄掙紮,準備出門買早飯時,正看到對門的劉阿姨貓著腰,極其小心地關上自己家房門,沒弄出一點聲音。
金曜見狀,不明所以,但也學著她,小心而安靜地把門關好。
劉阿姨關了門,回頭一看金曜,嚇了一跳,而後拍著胸口低聲笑罵道:“你這小夥子,學我呢?”
金曜低聲問:“怎麽了劉阿姨,去買菜嗎?”
話剛問出口,他覺得不對。劉阿姨平時買菜時愛背那個玫紅色大布袋子,穿大棉鞋。這次出門她卻背著黑色皮挎包,穿了皮鞋,顯然不是要去門口菜市場。
劉阿姨含糊著答應:“嗯嗯,我先走了啊,改天給你包餃子吃。”
早上這會兒電梯沒人用,很快就能等到,但劉阿姨似乎沒註意到電梯,而是直接往樓梯間走,心事重重的樣子。
金曜知道她有所隱瞞,沒尋根究底。等了一會兒後,他就乘電梯下樓了。
金曜走出單元樓時,餘光裏瞥見了不遠處垃圾桶旁有個人影在看自己。那人的帽子和口罩將臉捂得很嚴實,似乎是昨天回家時遇到的陌生鄰居。他正要細看時,那人卻低著頭走遠了。
這次不太像偶然,那人心裏有鬼。金曜剛要追上去時,隱隱聽到旁邊的消防通道裏傳來幾聲低低的痛呼。他停住腳步,扭頭往樓道裏走。剛推開樓道門,他就看見劉阿姨坐在臺階上,捂著腳脖子,疼得直吸氣。
原來,樓道裏感應燈不大靈敏,光線也暗。劉阿姨太急著出門,眼神又不太好,一腳踏空,把腳崴了。
“您怎麽樣?”金曜說,“物業那裏有輪椅可以借,我先送您去旁邊診所看看吧。”
劉阿姨連忙擺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摔著了,緩緩就行,腳腕沒事兒,我有數。”
說著,她扶著墻起來,還沒走幾步,又疼得吸了口涼氣。劉阿姨猶豫再三,問金曜:“估計得麻煩你一下了,能幫我借個輪椅或者拐杖用用嗎,送我就去路邊打個車就行。”
“您要去哪,我直接送您過去吧。”金曜說,“我上午的課很晚,時間很充足。”
幾經推辭後,劉阿姨還是同意了,告訴金曜自己要去醫院覆診。
“你可得跟連琦瑤保密啊。她現在放寒假,在家待得太閑了,我出來進去的她都要問問我在幹啥。今早我跟醫生約了最早的號,等我回去再買點菜,就說是去超市了。雖然可能性很小,不過她要是問你,你可別說漏嘴了。”
金曜心說這有什麽好隱瞞的,但轉念一想,察覺到了不對勁,問:“您得了什麽病?”
“沒什麽大病,就是普通的病,我也記不得名字了,都是專業詞匯。”
金曜去旁邊的物業樓裏借了輪椅,帶著劉阿姨打了車,前往醫院。路上閑聊時,劉阿姨提到自己下個月可能要出去旅游一段時間,想讓連琦瑤住在張阿姨或者王阿姨家,但連琦瑤不願意,跟她吵了好多次了。
“琦瑤這麽大了,一個人在家住幾天應該也沒事。”金曜勸道,“您要是擔心,每天跟她打打視頻電話就行。”
“不是,可能要久一點。我是跟以前的老同學們一起旅游,大家湊一起高興嘛,說不定就玩很久,我也估不準時間。張阿姨和王阿姨你都認識的,就是一直和我跳廣場舞的兩位,人都很好,做飯也好吃,家裏還有同齡的小孩可以一起玩。以前我經常帶琦瑤去她們家玩,每次她都玩得不願意回家。現在怎麽又死活不願意去住了呢?”
金曜沒立刻接話,他回憶起有幾次在自家都能聽到的隔壁的動靜,問:“前幾天我不小心聽到你們聊天,琦瑤好像很激動,說你不要她了,要離家出走?”
“哪有的事,”劉阿姨張張嘴,欲言又止了一會兒,嘆氣道,“小孩子就愛瞎叫喚,別聽她胡說。況且……我也不一定就去旅游了,計劃還沒定呢,就跟她說一聲,就這麽大反應。太缺獨立性了,以後可怎麽辦?”
金曜隱約明白了什麽,但見劉阿姨蓄意遮掩,就沒揭穿,而是說:“劉阿姨,如果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說。我不會隨意透露給琦瑤。”
這句話語焉不詳,劉阿姨卻聽懂了。她笑了笑,扯開了話題。
在醫院裏掛完號去候診區時,金曜遇見了拎著早餐袋的行色匆匆的薛鶴竹。
劉阿姨在候診區的聯排椅子上坐下,見金曜有熟人,就打發他去忙了。
金曜和薛鶴竹碰了面,各自說了自己來醫院的緣由。金曜隨薛鶴竹一起去燕晚棠那裏送了早飯打了招呼,出來後,薛鶴竹拍著胸脯表示自己可以幫忙照應劉阿姨,等會兒送她回去,讓金曜先去上班。
“我媽這裏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了,醫生說等會兒帶她做治療去了,用不上我。燕晚棠掛完水估計還要半小時,反正我在這兒等一個兩個都是等,劉阿姨就放心交給我吧。”
金曜看著薛鶴竹眼裏的紅血絲和頹靡的步態,問:“昨晚通宵了?我感覺你快成仙了,你不是跟呂池一起住嗎,能讓他過來替你看一會兒嗎?”
“對哦!”薛鶴竹一拍腦袋,“還有個勞動力在家呢,我給忘了。”
“行,那就拜托你倆了。我準備去學校了,改天請你們吃飯,謝了。”
“甭客氣!”
介紹了薛鶴竹和劉阿姨認識後,金曜臨走前,又特意跟劉阿姨多叮囑了幾句:“快過年了,電信詐騙越來越多,千萬要註意,什麽陌生鏈接都不要點。陌生人靠近,說要幫忙創業掃二維碼或者促銷,也不要掃碼或點鏈接。”
薛鶴竹補充:“對對對,這個問題千萬要重視。我有個朋友的爸爸就因為亂點鏈接,被騙了好幾十萬,可慘了。”
“知道了知道了,”劉阿姨樂呵呵地說,“這話琦瑤最近跟我說過好多次了,還是你們年輕人懂得多啊。我們這些老阿姨對這種新東西,真是搞不懂……”
金曜從醫院趕往學校,時間剛好,沒耽誤上課。之後的幾天他忙得像上了發條的小陀螺。周三上課並開了好幾個會,周四周五期末考監考,之後就是集中閱卷、開會和強制參加的教師技能比賽。
金曜忙得不可開交時,後花園協會群裏聊得倒挺熱鬧。
【後花園協會高管群(5)】
……
燕晚棠:等下,你倆最近這麽閑,原來只是因為放寒假啊?那宜樹卿和金曜最近是在工作?
燕晚棠:這麽說來,你們都還在工作學習,沒有一個要退學或辭職的嗎?
薛鶴竹:啊……為啥要退學啊?我都快畢業了
呂池:?
燕晚棠:好多人,不對,是我見過的絕大多數人在進了游戲後,都會辭職或退學,專心等著過副本。因為馬上就要玩完了嘛,死到臨頭肯定不想上學上班,要爽一把啊
宜樹卿:可是萬一在游戲裏沒死的話,出來後沒了工作,比死了還難受TT 我還是選擇上班,什麽時候真死了就再說吧
燕晚棠:6
燕晚棠:你真的好愛工作,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親親.jpg]
宜樹卿:?
燕晚棠和群裏的幾人已經相當熟絡了,她這幾天閑著沒事,說什麽也要做出點貢獻,以對得起自己第四位副會長的名頭。
薛鶴竹和呂池私戳了金曜,商量過後決定將一部分信息告訴她,讓她幫忙找一下明田市湖畔療養院的線索,尤其要註意其中一位岑姓小男孩的下落。
燕晚棠爽快地答應了,然而,直到周日,也就是要進副本那天,她才頹喪地表示:“找到一半線索就全斷了,好奇怪,按理說互聯網是有記憶的,之前我都記得有這家療養院,但現在所有網上相關的痕跡都被抹掉了。搞得我都懷疑是自己記錯了。現在估計得派人實地一點點找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有新發現。”
呂池也有點蔫兒地告訴大家:“教案翻來覆去看了很多遍,我感覺就是一本普通教案,講解的計算機原理也基本上沒錯,不知道磊哥是不是弄錯了。”
沒辦法,前路依舊未知,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倒計時快結束了,眾人商量好了,準備進入後天島。
金曜請了兩天假,吃飽喝足後躺在床上,給自己裹了層厚被子,這回他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他正要點擊app進入游戲,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金曜翻身下床,開了門,發現門外是連琦瑤。
上周末從副本出來後,金曜曾問過連琦瑤之後要不要一起,畢竟認識的人之間能有個照應。雖然連琦瑤聲稱自己是個莫得感情的通關老手,但金曜總覺得讓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跟一幫陌生人闖關很不安全。
連琦瑤當時卻猶豫了好一會兒,說要考慮幾天。她雖然年紀小,但也有自己的主意。金曜沒再幹涉,只是一直等著。
連琦瑤探頭探腦地溜進來,反手關上門,說:“還好還好,你還沒上路呢。跟你說一下,我想好了,跟你一起混,你們到了島上等等我啊。”
“沒問題。”
“嗯,還有就是……”連琦瑤罕見地忸怩起來,“你沒跟我媽亂說話吧?”
“亂說什麽?”
連琦瑤打量了金曜好一會兒,松了口氣:“沒什麽,拜拜!”
她一溜煙竄回了自己家,金曜在門口頓了頓,關了門。
“歡迎回家!”網吧裏的圓筒機器人愉悅地揮舞起胖胖的手臂,“網吧雖好,可不要沈迷哦!我們最近更新了防沈迷系統,下次起,網費就要漲價到一百元一天嘍!”
金曜和同時進來的隊友們面面相覷。
他們快步走出網吧,穿過碼頭街上擁擠的人潮,來到碼頭邊,去售票廳購票。
排隊時,金曜低聲問旁邊的薛鶴竹等人:“你們有沒有覺得,後天島上的人變多了?”
薛鶴竹狠狠點頭:“多了很多,上次我去超市買菜,排隊時間巨長,感覺好多人要在這裏常住了。”
呂池皺起眉頭:“可是在這裏常住,不就意味著身體那邊會出問題嗎?為什麽非要留在這,是後天幣不夠了嗎?”
燕晚棠看看他們幾個,詫異地問:“你們在離開後天島時,不會感覺到那種巨大的阻力嗎……我是說,巨大的痛苦和難受感?很抗拒離開的感覺?”
幾人搖搖頭。
燕晚棠擺弄著自己的長卷發,嘟囔道:“難道是你們進來的時間太短?有可能,這似乎是慢慢累計的,最近我每次決定出去都要花費好多決心,生怕多留一會讓就不想走了。”
金曜此時沒搭話。因為他已經感覺到了燕晚棠所說的這種感覺。上次離開後天島時,他心中驟然湧起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恐懼感,心底裏有聲音叫囂著不想離開這裏。當時他只是以為自己想離木獨山近一點,沒想到其他的。
後天島上的人確實多了太多,碼頭街上閑逛的人們臉上洋溢著和平恬淡的笑容,再加上島上海景優美,氣候宜人,乍一看上去這座島像是個美好的度假勝地。
當然,前提是要忽略碼頭附近剛出副本以及快要進副本的滿臉恐慌的這部分人。
突然提價的網費,暴增的後天島常住人口,還有奇怪的感覺……這一切讓金曜隱隱感覺到很不安,像是有什麽力量在加速,而且已經快要等不及了。
這種不安感在上船後不久達到了頂峰。
小船駛離碼頭不久,一陣猛烈的海風吹來,裹得嚴嚴實實的船夫不小心被吹掉了一塊擋著臉的布。
金曜盯著船夫的臉,驚詫道:“於家歡?”
船夫很快重新把布裹好,繼續機械地劃著船,沒有回答。
連琦瑤問:“金老師,你在說誰呀?”
金曜低聲回答:“之前一個副本裏的玩家,我們明明都順利出來了。可是船夫看上去很老,得有六七十歲,於家歡才三十。我看錯了嗎?”
薛鶴竹也註意到了船夫的臉,對金曜說:“你應該沒看錯。他好像就是《角國》副本裏的那個玩家,當時負責在學院裏開車,幹活很麻利的那個。他現在是不是不記得我們了?”
燕晚棠瞇著眼睛看海,聲音輕飄飄的:“嗯?你們還不知道嗎?忘了自己來處的人,就會被這座島同化,成為島上的船夫或教徒,也就是npc。而在游戲中死去的人,可能會成為副本裏的npc。他們基本上都沒有意識。在游戲看來,這也許只是一種資源回收再利用吧。”
“忘了來處?”金曜想到了之前的新聞,“你是說,在島上呆得太久會忘記自己,最終會在現實裏死亡,就像那些長眠癥患者?”
“也許在他們看來,後天島是和諧美滿的現實。網吧才是進入殘酷游戲的地方。”燕晚棠聳聳肩,“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對。反正在哪兒當npc都是當,這裏反而更好些。”
金曜註意著船上還有個孩子,輕咳了一聲,說:“這種觀點就有點消極了。”
“客人,給。”
正說著,船夫按照流程,給他們遞上了一個羊皮紙卷。
【歡迎進入副本:《大豐之年》】
副本名稱後標了五顆星,其餘什麽也沒有。
“不是四星嗎?買票時我還確認過,是四星的啊。”薛鶴竹把紙卷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很懵,“而且怎麽任務提示一個字都沒有?這還咋搞?”
呂池也很疑惑:“我記得游戲規則好像是,通過兩次四星才能解鎖五星吧?”
“有變故,升星了。”燕晚棠面色凝重,簡短地回答。
海上濃霧漸起,雲層壓得越來越低,就快要貼到海面上,與浪花和浮沫融為一體。
船朝著雲霧最深處駛去。燕晚棠正要繼續解釋,雲霧卻陡然化為實體,遮蔽了她的視線。
驟然間,海浪聲消失,海風的鹹味和花香味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淡的檀木香。雲霧散去,燕晚棠重新看清眼前的一切,發現自己正坐在一間車廂內。
根據她拍古裝戲的經驗,這似乎是一架馬車車廂的內部,但車窗處用木板封死了。車廂內三面密閉,還有一面蓋了一層簾子,在輕微晃動。一起進來的六個人這次又被分開了,這間車廂裏只有她和薛鶴竹,呂池三個人。
車廂在顛簸,但幅度不大,坐在凳子上感受不到車輪滾在地面上時連帶著的顫動。燕晚棠打量著自己和另外兩人的衣著,都是身著青白長袍,腳蹬黑靴。她摸摸自己的頭發,原本飄逸慵懶的長卷發被牢牢束在頭頂,發冠似乎拆不掉,換不了發型。
薛鶴竹和呂池也是長發束冠,他倆第一次擁有長頭發,很不習慣地扯扯拽拽。
短暫的新奇勁兒過了,該討論正事了,薛鶴竹輕咳一聲:“這麽快就進來了,一次比一次突然。咱們好像是在馬車上,我去看看外頭的情況。”
說著,薛鶴竹起身,掀開簾子,想伸頭去看看。然而,簾子掀開,他的身子卻被一道空氣墻擋住了。
雖說出不去,但好歹能看見外頭的景象。薛鶴竹往外仔細一瞧,驚呼道:“媽耶,咱們飛在天上!這是啥,禦車飛行嗎?”
燕晚棠和呂池也看過去,發現車外是一片茫茫雲海。
車廂外原本應是馬夫乘坐的地方有一位仙風道骨的老者,他盤腿而坐,手指掐訣,周身陣法亮起微光。
馬車最前頭有馬,但不是真的馬,而是一匹機械馬。馬身線條流暢,且全透明,讓人能清楚地看到它飛奔時四條有力的腿連帶著的軸承和咬合的齒輪。馬鬃與馬尾由細金屬片制成,飛揚飄逸,整匹馬極具機械美。
薛鶴竹看看老者和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看馬,回頭遲疑地問:“這個副本是仙俠題材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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