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 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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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 見面
傍晚, 天色逐漸變暗。碼頭街上的燈籠還未亮起，街道上行人不多，但店鋪裏食物的香氣和機器人店主的吆喝叫賣聲已經隨風送了過來。
使者臉上的微笑沒掛住, 僵了一下：“兩……個小時？”
金曜點頭：“可以嗎？”
使者低頭鼓搗了幾下手機：“抱歉，之前沒接過這樣的單子。系統顯示時長上限是十五分鐘, 您確定需要這麽久？”
“好吧，那就一刻鐘。”金曜掃碼付了款, 面色古怪的使者便領他穿過哨卡, 來到登山的長階下。
島上的這座終日被雲霧籠罩的山著實顯眼。之前金曜雖然跟著薛鶴竹在後天島上逛過，但從沒機會靠近山腳。只有偶爾海風吹得猛了，他們才能隱約看到山上座落的神殿。
石板階梯平滑而規整, 路旁草木蔥郁, 霧氣漸濃。
一路上使者沒有再說話，金曜心裏有事, 也一言不發。山林間很安靜, 兩人踏在石板上的腳步聲清晰可聞。
沒多久, 階梯到了盡頭, 前方怪石嶙峋, 荊棘叢生，無路可走，而山頂仍然遙遠。使者將金曜帶到階梯盡頭旁的平臺上, 那裏有一個大鐵籠子。
籠身是圓柱體，頂部鏤空, 形似倒扣的碗。整個籠子看上去像是一個加大號的鳥籠，細長的黑色金屬欄桿條間隔約一拳大小。籠子底部鋪了柔軟的暗藍色地毯, 地毯上有黑色花朵的紋路，花蕊泛黃, 花瓣形狀像有點像百合。
使者拉開大鳥籠的門，走進去，示意金曜跟上。走近後，金曜發現大鳥籠裏有兩個按鈕，分別指示著上下。使者已經按亮了往上的按鈕。
“請問這是電梯嗎？”金曜看了看這個孤零零的大鳥籠，它的上方沒有任何繩索，一眼看上去像個小亭子。
使者笑道：“可以這麽說吧，雖然它也不用電。”
金曜走進這個電梯，打量著裏頭的裝飾。他忽然發現地毯上的那種黑色的花是每次進出副本時都會在海上漂著的黑色曼陀羅。
使者關了門，電梯平穩地上升。金曜透過細金屬條往外看，樹林、荊棘和怪石越來越小，後天島上的風景慢慢盡收眼底。亭臺樓閣，碼頭海岸，山林植被……還有清新涼爽的海風將他的亞麻長袍吹得鼓鼓的。
好風景本該讓人心情愉悅，奇怪的是，他卻感到越來越沈悶壓抑。他想起在副本裏受過的驚嚇，逃出生天後微薄的獎勵和似乎永遠鋪不滿底的存錢罐，想起每周進副本倒計時快結束時的疲憊和煩躁，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還要過多久，沒有盡頭似的。
這種難以逃脫的焦慮感層層累積，再加上風將電梯吹得搖搖晃晃，金曜感到一陣頭暈目眩，還有些反胃。他不由得抓住了金屬欄桿，手心接觸金屬的一剎那，難受感到達了頂峰。
金曜心悸得厲害，腦袋嗡嗡的，剛縮回手，頓了頓，又伸手去摸了摸金屬欄桿。
這種金屬摸上去跟一般的金屬不同，觸感有點熟悉，顏色看上去也是。
是《小考私塾》裏的效率金屬嗎？
迄今為止，他按照神的指引所走過的副本裏，似乎總有那麽一兩處能在後天島上找到聯系。他以前和薛鶴竹與呂池也討論過這個問題，如果像字面意思那樣，“指引”是神對被選中的部分玩家的提示，那麽這種提示最終導向的是好是壞，他們還沒有頭緒。
如果神殿裏的那位就是山哥……之前薛鶴竹似乎提到過，現在的神曾經也是名玩家，也有一個離譜的存錢目標，但沒有人知道為什麽有一天這名玩家忽然就進了神殿，領了這樣令人尊崇的身份。更沒有人知道，神目前到底是什麽立場，是否還保留著當玩家時的記憶。
金曜強忍著不適胡思亂想了一會兒，電梯終於停下了。使者拉開欄桿門，問面色蒼白的金曜：“您還好嗎？我們到了。”
“沒事兒。”金曜跟著使者走出電梯，腳踩在堅實的石板路上，難受感減輕了許多。
眼前是一片立著精美雕像的小廣場，廣場後是幾座氣勢恢宏的象牙白色神殿，正對面的那座看上去是主殿，旁邊幾棟類似的建築似乎是其他神職人員工作和休息的地方，有不少穿著亞麻白袍的使者在神殿間走來走去。
風中有若隱若無的花香，香味並不單一，似乎是很多種花混在一起的味道。
許多花的味道混起來並不沖突，更添了股迷人的馨香，附近似乎有精心搭配過的花圃。金曜往四周看了看，卻並沒有看見什麽花。
無繩的電梯悄無聲息地沈了下去。使者帶著金曜往前走，邊走邊說：“進入神殿前，好好想想要許什麽願望吧。不過需要提醒一下，來許願的機會一周只有一次，要抓住機會。還有，面見神需要心懷敬畏，進去後最遠只能在臺階前站著，不能登上臺階。不敬者會遭懲罰。”
金曜一一答應下來。
使者帶著金曜來到廣場正對著的那處主神殿前，敲了敲門。象牙白雕花大門緩緩打開，使者沖金曜點點頭，示意他進去，自己則退守在神殿外。
金曜走進神殿，門在他身後悄然關上。
神殿內很安靜，除了他和神座上的那道身影外，並無別人。
只是神座離門口也太遠了，中間還隔著十幾層階梯，垂著幾層紗幔。金曜走到階梯旁站定，發現很難看清神的面容。
他忽然有點後悔。
在上個副本裏他隱約覺得木獨山就是山哥，可一直找不到什麽關鍵證據。金曜本想出副本後多觀察多試探，可剛上岸木獨山就沒了。
他急於證實木獨山的身份，因此在剛得知有神殿祈福的機會後，不假思索地便來了。可進了神殿，他才想起自己還有一顆系統獎勵的軟糖沒吃，而在下次進副本前，他不能再來一次了。
現在的他記不得山哥的名字和長相，僅憑借著在副本裏短暫的相處和熟悉的感覺，別說是要木獨山承認什麽，就連他自己都很難說服自己。
可如果說是一時沖動而白白浪費了這次見面的機會，也不見得。依照神目前奇怪的行為和立場，就算金曜真能確定，又能改變什麽？
“你來了。”
許是見到大手一揮要包場的闊氣信徒進來後卻不說話，神先開口了。
再次聽到這把聲音，看到層層紗幔後坐著的那個模糊不清的人影時，金曜的腦袋忽然空了一下。
然後他想起幾年前，他還在上高中那會兒，有一次暑假偷偷跑去找山哥，那時他們的距離也是這麽遠。
金曜是從退休的老刑警那裏打探到的消息，山哥那次回國是為了去母校辦事，當天還得飛走繼續工作。那天是山哥的生日。
金曜提前好多天問山哥生日當天有沒有空回來，山哥說回不來，生日沒必要過，下次休假來給他做好吃的。金曜嘴上答應著，但還是想飛過去給人準備個生日驚喜。
那時他跟山哥間還沒發生表白被拒的尷尬事，金曜還沒弄明白自己的想法，只是覺得多見一面就是賺到。總是聚少離多，他很想念山哥。
他跟老刑警商量好了，跟著那個老頭一起進了校門。老頭去找故友敘舊了，金曜守在辦公樓前發呆，等山哥出來。老刑警說，山哥是去辦個什麽手續，很快就能出來。
警校就是不一樣，路過的學生個個精神頭倍兒足，神采奕奕的。旁邊操場上，有個班好像在測體能，又是引體向上又是長跑，熱鬧得很，反正比天天背書做題的高中生顯得青春活潑多了。
金曜拎著下飛機後剛買的蛋糕，站在辦公樓的大柱子後，隱蔽得很。他看了一會兒體能訓練，又回頭往辦公樓裏看，正好看見山哥拿著一個檔案袋出來。
很久不見，山哥還是老樣子，跟金曜小時候第一次見他時沒什麽分別。
他心頭一喜，剛要沖上去，卻發現山哥不是自己出來的，旁邊還有個人。
旁邊那個男青年比山哥矮了點，二十歲左右，戴了個棒球帽，一直在跟山哥說話，目光就沒從山哥臉上移開過。
他倆走出辦公樓時，說話聲也清晰起來。
“山哥，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要不要一起去吃頓飯？你不知道，劉教授上課時經常提到你，還總拿我和你作比較，我得好好跟你訴訴苦。”
山哥客氣而冷淡地說：“抱歉，今天還有事，改天吧。”
男青年輕嘆了一聲：“山哥，我真沒別的意思。知道你一直都只拿我當朋友，但是朋友間吃頓飯也沒什麽吧。你飛機沒那麽早，這次接待事務是我負責的，我看見了。”
“真的有事，我重新訂了票，還要飛一趟安蘇市，然後再回單位。”
“安蘇市……去看你救出來的那個弟弟？這距離這麽遠，到了也待不了幾個小時，太折騰了。”男青年欲言又止，“山哥，其實你也該多為自己考慮考慮，這麽多年你也沒有個伴兒，現在工作總算安定一點了……”
看上去像是學弟或是同事的關系，可不知為什麽，金曜覺得不太舒服。
正說著，有幾個穿著校服的學生互相推搡著走近。一個學生紅著臉把起哄的同伴趕走，而後快步跑來，問：“學長，可以加個微信嗎？”
棒球帽楞了一下，笑道：“不好意思，我……”
學生低頭看著腳尖：“不，不是您，是另一位學長呢。”
山哥婉言拒絕了，學生走後，棒球帽調侃了幾句，問他這麽油鹽不進，是不是心裏有人了。
此時兩人已經越走越遠了，遠到金曜快要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躲在柱子後的金曜感到非常憋屈，極其不爽。
於是他把蛋糕放下，竄出去，跑到山哥身邊時差點沒剎住車。山哥看見他突然出現也很驚訝，還沒開口，他就耀武揚威似的伸手搭上山哥的肩膀，模仿那個學生的口吻說：“學長，我也要加個微信呢。”
山哥的語氣終於變得不同了：“……跟誰學的，學校裏別亂搭訕。”
金曜變本加厲，都快掛在山哥身上了，但山哥一下都沒躲，還無奈地笑了笑。
棒球帽青年看看他倆，而後恍然大悟道：“奧奧，這就是你弟弟吧？弟弟你好，我叫……”
“不是。”金曜立刻反駁道，“我就是一時興起來搭訕的，今天他被我搭走了，你沒機會了。”
山哥和那個棒球帽都不知該說什麽，於是氣氛變得很詭異。
後來的金曜不敢回憶當時尷尬的場面。他也想不通當時自己為什麽會說出這麽幼稚愚蠢的話，不過還好，之後一起吃飯切蛋糕時，山哥也沒有重提，只是笑得比平時多了些。
明明只是七八年前的事，猛然回憶起時卻恍如隔世。
隔著層層紗幔，神遙遙地俯視臺階下的金曜：“……向我祈禱吧，我會盡可能滿足你的願望。”
金曜回神，擡頭看向紗幔後端坐著的身影，緩緩地說：“我總感覺之前見過你。”
頓了頓，他又說：“不繞圈子了。你就是我要找的山哥，對不對？”
神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時間仿佛靜止了。
金曜沈默著，等待著。
神殿側邊的窗戶敞開著，有山風吹進來。
風吹動了紗幔，薄紗翻飛間，金曜終於能不受阻礙地看到了神，並與其視線相撞。原來神也一直在看著他。
這時，神移開了眼，莊嚴地說：“神殿裏不許搭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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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臉上的微笑沒掛住, 僵了一下：“兩……個小時？”
金曜點頭：“可以嗎？”
使者低頭鼓搗了幾下手機：“抱歉，之前沒接過這樣的單子。系統顯示時長上限是十五分鐘, 您確定需要這麽久？”
“好吧，那就一刻鐘。”金曜掃碼付了款, 面色古怪的使者便領他穿過哨卡, 來到登山的長階下。
島上的這座終日被雲霧籠罩的山著實顯眼。之前金曜雖然跟著薛鶴竹在後天島上逛過，但從沒機會靠近山腳。只有偶爾海風吹得猛了，他們才能隱約看到山上座落的神殿。
石板階梯平滑而規整, 路旁草木蔥郁, 霧氣漸濃。
一路上使者沒有再說話，金曜心裏有事, 也一言不發。山林間很安靜, 兩人踏在石板上的腳步聲清晰可聞。
沒多久, 階梯到了盡頭, 前方怪石嶙峋, 荊棘叢生，無路可走，而山頂仍然遙遠。使者將金曜帶到階梯盡頭旁的平臺上, 那裏有一個大鐵籠子。
籠身是圓柱體，頂部鏤空, 形似倒扣的碗。整個籠子看上去像是一個加大號的鳥籠，細長的黑色金屬欄桿條間隔約一拳大小。籠子底部鋪了柔軟的暗藍色地毯, 地毯上有黑色花朵的紋路，花蕊泛黃, 花瓣形狀像有點像百合。
使者拉開大鳥籠的門，走進去，示意金曜跟上。走近後，金曜發現大鳥籠裏有兩個按鈕，分別指示著上下。使者已經按亮了往上的按鈕。
“請問這是電梯嗎？”金曜看了看這個孤零零的大鳥籠，它的上方沒有任何繩索，一眼看上去像個小亭子。
使者笑道：“可以這麽說吧，雖然它也不用電。”
金曜走進這個電梯，打量著裏頭的裝飾。他忽然發現地毯上的那種黑色的花是每次進出副本時都會在海上漂著的黑色曼陀羅。
使者關了門，電梯平穩地上升。金曜透過細金屬條往外看，樹林、荊棘和怪石越來越小，後天島上的風景慢慢盡收眼底。亭臺樓閣，碼頭海岸，山林植被……還有清新涼爽的海風將他的亞麻長袍吹得鼓鼓的。
好風景本該讓人心情愉悅，奇怪的是，他卻感到越來越沈悶壓抑。他想起在副本裏受過的驚嚇，逃出生天後微薄的獎勵和似乎永遠鋪不滿底的存錢罐，想起每周進副本倒計時快結束時的疲憊和煩躁，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還要過多久，沒有盡頭似的。
這種難以逃脫的焦慮感層層累積，再加上風將電梯吹得搖搖晃晃，金曜感到一陣頭暈目眩，還有些反胃。他不由得抓住了金屬欄桿，手心接觸金屬的一剎那，難受感到達了頂峰。
金曜心悸得厲害，腦袋嗡嗡的，剛縮回手，頓了頓，又伸手去摸了摸金屬欄桿。
這種金屬摸上去跟一般的金屬不同，觸感有點熟悉，顏色看上去也是。
是《小考私塾》裏的效率金屬嗎？
迄今為止，他按照神的指引所走過的副本裏，似乎總有那麽一兩處能在後天島上找到聯系。他以前和薛鶴竹與呂池也討論過這個問題，如果像字面意思那樣，“指引”是神對被選中的部分玩家的提示，那麽這種提示最終導向的是好是壞，他們還沒有頭緒。
如果神殿裏的那位就是山哥……之前薛鶴竹似乎提到過，現在的神曾經也是名玩家，也有一個離譜的存錢目標，但沒有人知道為什麽有一天這名玩家忽然就進了神殿，領了這樣令人尊崇的身份。更沒有人知道，神目前到底是什麽立場，是否還保留著當玩家時的記憶。
金曜強忍著不適胡思亂想了一會兒，電梯終於停下了。使者拉開欄桿門，問面色蒼白的金曜：“您還好嗎？我們到了。”
“沒事兒。”金曜跟著使者走出電梯，腳踩在堅實的石板路上，難受感減輕了許多。
眼前是一片立著精美雕像的小廣場，廣場後是幾座氣勢恢宏的象牙白色神殿，正對面的那座看上去是主殿，旁邊幾棟類似的建築似乎是其他神職人員工作和休息的地方，有不少穿著亞麻白袍的使者在神殿間走來走去。
風中有若隱若無的花香，香味並不單一，似乎是很多種花混在一起的味道。
許多花的味道混起來並不沖突，更添了股迷人的馨香，附近似乎有精心搭配過的花圃。金曜往四周看了看，卻並沒有看見什麽花。
無繩的電梯悄無聲息地沈了下去。使者帶著金曜往前走，邊走邊說：“進入神殿前，好好想想要許什麽願望吧。不過需要提醒一下，來許願的機會一周只有一次，要抓住機會。還有，面見神需要心懷敬畏，進去後最遠只能在臺階前站著，不能登上臺階。不敬者會遭懲罰。”
金曜一一答應下來。
使者帶著金曜來到廣場正對著的那處主神殿前，敲了敲門。象牙白雕花大門緩緩打開，使者沖金曜點點頭，示意他進去，自己則退守在神殿外。
金曜走進神殿，門在他身後悄然關上。
神殿內很安靜，除了他和神座上的那道身影外，並無別人。
只是神座離門口也太遠了，中間還隔著十幾層階梯，垂著幾層紗幔。金曜走到階梯旁站定，發現很難看清神的面容。
他忽然有點後悔。
在上個副本裏他隱約覺得木獨山就是山哥，可一直找不到什麽關鍵證據。金曜本想出副本後多觀察多試探，可剛上岸木獨山就沒了。
他急於證實木獨山的身份，因此在剛得知有神殿祈福的機會後，不假思索地便來了。可進了神殿，他才想起自己還有一顆系統獎勵的軟糖沒吃，而在下次進副本前，他不能再來一次了。
現在的他記不得山哥的名字和長相，僅憑借著在副本裏短暫的相處和熟悉的感覺，別說是要木獨山承認什麽，就連他自己都很難說服自己。
可如果說是一時沖動而白白浪費了這次見面的機會，也不見得。依照神目前奇怪的行為和立場，就算金曜真能確定，又能改變什麽？
“你來了。”
許是見到大手一揮要包場的闊氣信徒進來後卻不說話，神先開口了。
再次聽到這把聲音，看到層層紗幔後坐著的那個模糊不清的人影時，金曜的腦袋忽然空了一下。
然後他想起幾年前，他還在上高中那會兒，有一次暑假偷偷跑去找山哥，那時他們的距離也是這麽遠。
金曜是從退休的老刑警那裏打探到的消息，山哥那次回國是為了去母校辦事，當天還得飛走繼續工作。那天是山哥的生日。
金曜提前好多天問山哥生日當天有沒有空回來，山哥說回不來，生日沒必要過，下次休假來給他做好吃的。金曜嘴上答應著，但還是想飛過去給人準備個生日驚喜。
那時他跟山哥間還沒發生表白被拒的尷尬事，金曜還沒弄明白自己的想法，只是覺得多見一面就是賺到。總是聚少離多，他很想念山哥。
他跟老刑警商量好了，跟著那個老頭一起進了校門。老頭去找故友敘舊了，金曜守在辦公樓前發呆，等山哥出來。老刑警說，山哥是去辦個什麽手續，很快就能出來。
警校就是不一樣，路過的學生個個精神頭倍兒足，神采奕奕的。旁邊操場上，有個班好像在測體能，又是引體向上又是長跑，熱鬧得很，反正比天天背書做題的高中生顯得青春活潑多了。
金曜拎著下飛機後剛買的蛋糕，站在辦公樓的大柱子後，隱蔽得很。他看了一會兒體能訓練，又回頭往辦公樓裏看，正好看見山哥拿著一個檔案袋出來。
很久不見，山哥還是老樣子，跟金曜小時候第一次見他時沒什麽分別。
他心頭一喜，剛要沖上去，卻發現山哥不是自己出來的，旁邊還有個人。
旁邊那個男青年比山哥矮了點，二十歲左右，戴了個棒球帽，一直在跟山哥說話，目光就沒從山哥臉上移開過。
他倆走出辦公樓時，說話聲也清晰起來。
“山哥，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要不要一起去吃頓飯？你不知道，劉教授上課時經常提到你，還總拿我和你作比較，我得好好跟你訴訴苦。”
山哥客氣而冷淡地說：“抱歉，今天還有事，改天吧。”
男青年輕嘆了一聲：“山哥，我真沒別的意思。知道你一直都只拿我當朋友，但是朋友間吃頓飯也沒什麽吧。你飛機沒那麽早，這次接待事務是我負責的，我看見了。”
“真的有事，我重新訂了票，還要飛一趟安蘇市，然後再回單位。”
“安蘇市……去看你救出來的那個弟弟？這距離這麽遠，到了也待不了幾個小時，太折騰了。”男青年欲言又止，“山哥，其實你也該多為自己考慮考慮，這麽多年你也沒有個伴兒，現在工作總算安定一點了……”
看上去像是學弟或是同事的關系，可不知為什麽，金曜覺得不太舒服。
正說著，有幾個穿著校服的學生互相推搡著走近。一個學生紅著臉把起哄的同伴趕走，而後快步跑來，問：“學長，可以加個微信嗎？”
棒球帽楞了一下，笑道：“不好意思，我……”
學生低頭看著腳尖：“不，不是您，是另一位學長呢。”
山哥婉言拒絕了，學生走後，棒球帽調侃了幾句，問他這麽油鹽不進，是不是心裏有人了。
此時兩人已經越走越遠了，遠到金曜快要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躲在柱子後的金曜感到非常憋屈，極其不爽。
於是他把蛋糕放下，竄出去，跑到山哥身邊時差點沒剎住車。山哥看見他突然出現也很驚訝，還沒開口，他就耀武揚威似的伸手搭上山哥的肩膀，模仿那個學生的口吻說：“學長，我也要加個微信呢。”
山哥的語氣終於變得不同了：“……跟誰學的，學校裏別亂搭訕。”
金曜變本加厲，都快掛在山哥身上了，但山哥一下都沒躲，還無奈地笑了笑。
棒球帽青年看看他倆，而後恍然大悟道：“奧奧，這就是你弟弟吧？弟弟你好，我叫……”
“不是。”金曜立刻反駁道，“我就是一時興起來搭訕的，今天他被我搭走了，你沒機會了。”
山哥和那個棒球帽都不知該說什麽，於是氣氛變得很詭異。
後來的金曜不敢回憶當時尷尬的場面。他也想不通當時自己為什麽會說出這麽幼稚愚蠢的話，不過還好，之後一起吃飯切蛋糕時，山哥也沒有重提，只是笑得比平時多了些。
明明只是七八年前的事，猛然回憶起時卻恍如隔世。
隔著層層紗幔，神遙遙地俯視臺階下的金曜：“……向我祈禱吧，我會盡可能滿足你的願望。”
金曜回神，擡頭看向紗幔後端坐著的身影，緩緩地說：“我總感覺之前見過你。”
頓了頓，他又說：“不繞圈子了。你就是我要找的山哥，對不對？”
神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時間仿佛靜止了。
金曜沈默著，等待著。
神殿側邊的窗戶敞開著，有山風吹進來。
風吹動了紗幔，薄紗翻飛間，金曜終於能不受阻礙地看到了神，並與其視線相撞。原來神也一直在看著他。
這時，神移開了眼，莊嚴地說：“神殿裏不許搭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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