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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章 角國(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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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章 角國(19)

金曜和阿方端完盤子回到培育室後不久, 獨角主管又來巡視了一圈,沒再提要調人出去的事。之前說的調崗升職果然只是隨手畫的一張大餅。

四個獨角人從昨夜值班到今天中午,餵血再加上打掃衛生, 已經累到擡胳膊都費勁,但主管並沒有讓換人進來讓他們休息的意思, 而是又囑咐幾句好好幹活就離開了。

主管一離開,阿方和小蛋就非常熟練地扔掉抹布, 開始偷懶了。

如果石頭和阿樹是那種不聽話的愛胡鬧的新人, 阿方和小蛋此時肯定會代行獨角主管的職責,對新人嚴加管教,當個嚴格的監工兼帶教老師。可這一上午相處下來, 石頭和阿樹都非常積極地給他倆幫忙, 有時還替他倆幹活,以至於兩名監工都不太好意思使喚新人, 甚至偷懶也叫上新人一起了。

小蛋和阿方分別溜出去一次, 找了自己後廚的朋友要來些剩飯剩菜。走廊裏和後廚裏負責看守的獨角人對此見怪不怪, 而且還會多拿點東西給他們吃, 畢竟彼此間都挺面熟。

“咱們這兒的休息和吃飯時間都是自己安排的, 活兒少就可以多歇歇,活兒多就別想清閑。”阿方一邊狼吞虎咽,一邊抽空說, “其實真是不錯,比什麽培育和回收中心好太多了。對了, 今天盆栽還挺乖,下午咱說不定還能輪流小睡一會呢。”

小蛋也大口大口往嘴裏塞東西:“太棒了, 我剛才困得都快站著睡著了。今天主管是不是有事兒啊,老出去, 而且多了好多看守的人。不過正好,管他們啥事,咱能休息就是好事。”

吃完飯,阿方去廁所,順便給新人指了一下位置,就在培育室旁邊。

“你倆等會兒要是想去廁所就提前跟我們說一聲。”阿方說,“不能亂跑,更別私自往外邊走,被看守的人查到我倆也要倒黴。”

“好的。”金曜和宜樹卿點頭。

吃完飯後,困意越來越重,小蛋已經靠在角落裏睡著了。阿方強打起精神,示意兩個新人可以瞇一會兒,但兩個帶教老師總有一個得保持清醒。

金曜和宜樹卿也沒再推辭,分別找了個角落閉上眼睛休息。他們昨夜幾乎沒睡,今天又失血太多——如果在現實裏早就是致死量了。在副本裏作為獨角人,雖然他們暫時死不了,可身體的虛弱、疼痛和疲乏是實打實的,再加上他們背後不安分的翅膀快要長出來了,痛癢感時時刻刻在加劇,早已被榨幹精力的他倆在放松下來的那一秒就陷入了睡夢裏。

“石頭,石頭——”有誰在喊他。

理智告訴金曜,應該是阿方或者小蛋在叫他起來幹活,可夢醒前的幾分鐘,這樣的呼叫卻被某種深層的意識加工成了別的場景。

“石頭——金子,小金子行了吧?別不理人啊,快跟哥們幾個說說話,正閑著無聊呢。啊對,山哥今天冷著臉太嚇人了,咋回事啊?”

“小石頭,你今天是不是又做了什麽把山哥惹生氣了?”

“真是奇怪,山哥以前穩重得很,人家都說他少年老成,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啥的。今年以來他生氣了幾次來著,哦對得有三四次,好像都是因為你吧?”

“哈哈哈哈我就說這孩子是專門來克山哥的吧,小石頭,快仔細說說,這次你是怎麽摸老虎屁股的?”圍觀者很八卦地湊成一團,把十來歲的金曜圍在中間。他們坐在一張大通鋪上,房間很大,吊頂的燈泡不大亮,燈泡外壁粘了厚厚膩膩的灰層,把墻壁照得昏黃。房間裏擺設十分簡陋,只有幾張大通鋪和桌子,桌上擺了幾瓶酒,地上隨處亂扔了很多雙臭襪子和衛生紙團。

那時還聽不懂揶揄和俗語的金曜直楞楞地辯解:“我今天沒有摸他屁股!”

“操,今天?那你之前還真摸過?”

“太勁爆了多來點!哎不是,難道他上次變臉是因為這事兒嗎?”

“哈哈哈小石頭,大英雄,了不起啊!”

大家哄堂大笑。在一片快要掀翻屋頂的笑聲裏,小金曜紅著耳朵,惱怒地說;“不是!不是!我今天去找人算賬。你們知道的,上次有個紅毛砸咱們場子,還把山哥的手上劃開了這麽長的口子,今天他正好喝醉了還落單,我不得去報仇嗎?”

“你去替山哥報仇?”圍觀者難以置信地笑道,“你個半拉大孩子,還挺有血性,人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居然沒被打死?就背上被劃了幾道口子就完事兒了?”

“等等,那今天山哥新受的傷,就是因為……”

“幹,你個小兔崽子怎麽回事?”有人提起金曜的耳朵,用力地捏。

圍觀者的語氣陡然變得兇狠,他們都是跟隨山哥很久的弟兄,亂開玩笑可以,害山哥受傷不行。何況惹事的只是個加入沒多久的小崽子。

房間的門突然被打開,大家看清楚門口站的是山哥後,立刻噤聲了。

“金曜,過來塗藥。”山哥掃視房間一圈,說,“我幾天沒來看,你們怎麽又把房間弄得臟亂差,跟豬窩似的,也不怕住出病來。”

沒有人敢說話。小金曜貓著腰,乖乖跟著山哥出門。

出門時,他聽到門裏那些人還在討論:

“山哥是造了什麽孽,從外頭撿回來一個這麽不省心的小玩意兒。紅毛那事兒好不容易解決了,現在又鬧起來了。”

“紅毛背後的幾個大哥能放過咱山哥嗎,你說這叫什麽事兒啊,熊孩子不如丟海裏餵魚吧……”

“噓,快別說了,人還沒走遠呢……”

山哥的房間是一個狹小的單間,收拾得整潔幹凈,還總有股淡淡的肥皂香味。

小金曜趴在床上,不聲不響的。藥膏抹在傷口上疼得很,但他死咬著牙就是不喊疼,額頭上冷汗直冒。

山哥問他:“不疼嗎?”

“不疼。”

山哥在他傷口附近按了一下。他一下子沒忍住,疼得嗷嗷直叫。

“疼點長記性,以後別這麽虎,看人家拿著刀還硬往上沖。”山哥說。接著,他下手塗藥卻輕了很多。

塗好藥,小金曜剛要翻身下床,就聽山哥說:“今晚在這睡吧,大通鋪人多,別擠著你。”

“那你怎麽睡?”

山哥起身,從櫃子裏取出被褥鋪在地上:“打地鋪啊。”

山哥已經鉆進自己的被窩裏閉上眼了,看樣子不準備多說什麽。可剛才小金曜跟山哥走回來時,能聞到他身上濃重的血腥味和藥味兒。山哥下午突然出現在鬥毆現場救下他時,順手就把他扔門外,讓手下把他帶走了。之後他就沒見過山哥,根本不知道後續又發生了什麽,手下轉告他說山哥沒事,不用擔心。

小金曜此時終於隱約發現是自己沖動做錯了事,而且還給山哥惹了不小的麻煩。

他有點羞愧,有點委屈,但更多的是自責,討厭自己為什麽這麽弱,又菜又蠢,明明想替山哥報仇,結果卻反倒惹了仇家,還害人受傷了。

他想道歉,但又不能完全拉下臉來認錯,於是思來想去後拍拍旁邊,別別扭扭地說:“山哥,你來這兒睡吧,能睡下。”

“睡不下,你睡覺愛亂踢,別再把我傷口踢崩了,剛縫上沒多久。”

“那你上來睡床吧,我想睡地上。”

“別鬧我,我都快睡著了。你趕緊睡。”山哥的聲音裏滿是困倦。

小金曜沒聲了,過了一會兒,他忽然沒頭沒尾地說:“山哥,你以後老到走不動了,牙掉光了,我就給你養老。我以後會讓你享福的,真的,我發誓。”

“得了吧,你才比我小幾歲?等我老到走不動路了,你也快不行了。我可不指望享你的福,你自己好好過日子就行。”山哥笑了一聲,無奈地說,“快點長大,別那麽莽撞,少讓我操心,我就知足了……”

山哥的說話聲越來越弱,最後被平穩的呼吸聲取代了。

小金曜趴在床邊上,安靜地看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山哥的睡臉上,看著看著,也就漸漸睡著了。

“石頭,石頭——”

金曜猛地睜開眼睛,眼前不是灑滿月光的小臥室,而是昏暗的擺滿盆栽的培育室。旁邊的阿方不滿地抱怨道:“你剛才睡得好深啊,叫你好幾遍都聽不到。”

“抱歉,睡迷糊了。”金曜起身,揉揉眼睛,回到工作崗位上。

蘇醒後,全身上下的疼痛感再次襲來。他剛站起來時眼前黑了一陣,扶著花架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金曜此時還算不上完全清醒,醒來前那個很短的夢似乎講的就是以前發生過的事情,這讓他恍惚了一陣。

山哥?又是山哥。他努力回憶,卻始終記不起山哥的臉,只知道有這麽個人。而且,想到這個人時,他的心裏總是有種奇怪的感覺,有些酸澀,又有點滿足。

宜樹卿一邊擦著花架一邊走過來,不動聲色地指了指金曜的口袋。

剛才在角落裏午睡前,金曜已經悄悄把一個通訊器給了宜樹卿,然後就等著薛鶴竹他們發圖片過來了。

宜樹卿用很小的聲音說:“你前半部分,我後半部分。”

金曜微微點頭,表示知道。

然後他們擦著花架,移動到房間兩端,背對著小蛋繼續幹活兒。

此時小蛋已經醒來,阿方去角落補覺了。

金曜揉揉太陽穴,讓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先把所有精力放在通關上。至於那些不成體系的記憶,等出去後再說吧。

通訊器很小巧,用抹布擋著光拿在手上很隱秘。通訊器早已調成靜音。金曜把它拿出來時,發現屏幕上已經有許多條來自薛鶴竹和呂池的未讀信息了。他點開查看,發現薛鶴竹和呂池在幾分鐘前順利到達了圖書館,找到了那本歷史書,並拍了那的目錄頁和前面幾十頁。

金曜發現,那些原本奇形怪狀的符號和圖案,現在他都能看懂了。這些果然是只有獨角人才能看到的歷史真實,才能看懂的文字。

不同於書架上其他歷史書上記錄的文明和繁榮,這上記錄著完全不同的一段歷史。

一段吃人的野蠻歷史。

金曜一目十行地掃過,捕捉到了一些關鍵信息。很久以前,角國是有兩位國王共同執政的。

那兩位國王一個是雙角人,一個是獨角人。雙角的國王至今依然在位,其他所有的歷史書上都在歌頌他的偉大功績,稱他是角國唯一的至尊的國王。獨角的國王則在一場政變中遇難,被關押在堅不可摧的牢籠,被抹去了蹤跡,被汙名化為惡魔。從此獨角人的地位一落千丈。

原來,閣樓裏關著的不是什麽惡魔,而是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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