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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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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第 50 章

◎你要不要給我一百英鎊◎

50. 「你要不要給我一百英鎊」

被盧西安帶進陰溝裏面, 是我始料未及的。

不過,我當時也沒有把路易斯參加國際象棋比賽的事情太放在心上。只是納悶了一會兒,自己得不到答案, 就把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先放在一邊了。

因為國際象棋俱樂部的比賽就在當天下午開始, 這分走了我大部分的註意力。

我參加國際象棋比賽有兩個顯而易見的好處。

第一, 我可以賺到一筆小錢。

我也不期待最高獎的一千英鎊。畢竟我才剛學國際象棋不久, 對開局策略,中局布局和殘局獲勝的技巧還不太了解, 程度就是比初學者要好一些。閑暇時間,我也跟著把基本的國際象棋指導書看了一下。我的目標是第四名的一百英鎊。再貼一些我之前的存款, 我就可以買一件比較保暖的羽絨服。

第二,我可以用讓盧西安和弗裏達觀看我比賽為由, 把他們兩個栓在我視線範圍內。這對盧西安來說也求之不得。他現在也缺理由,可以和女朋友弗裏達光明正大地整天黏在一起。

這場國際象棋淘汰賽初賽,是在諾亞號游輪旅行第三天下午2點開始, 到6點結束。每輪淘汰賽中間會有30分鐘的休息時間, 最後只留下16名選手。之所以沒有在第一天就開始, 是因為前兩天還要處理報名者的信息以及安排比賽。

國際象棋比賽會持續到平安夜當天結束。

場地選用的是B棟船樓的一處空置的大禮堂。那地方的木制地板光滑錚亮,從下往上看, 迎面是空闊的空間。窗戶是彩繪玻璃。當光從外面透進來時, 地上會跟著出現五彩的光斑。

對弈用的桌子成8X8的矩陣擺列, 齊齊整整, 儀式感極強。

踏入禮堂裏面,有種自己既是棋子,又是淩駕於棋盤之上的棋手的時空錯亂感。

這讓我感覺非常好。

聽說參加比賽的至少有170人, 其中不乏只是來鬧著玩的參賽者。

我原本想著, 估計主辦方也以為是娛樂游戲, 所以放低了門檻,只要想參加,無論年齡多小都可以,也不分男女組。結果人數超出預計後,主辦方不得不控制時間,提前先把從來沒有下過國際象棋的人給先剔除。他把人數控制在128人之內。

不過,盧西安跟我說,英國很多人從小都有玩國際象棋,對自己有一點水平認識,也想湊熱鬧的,都有跟著來。再來,阿特伍德家為了拉更多讚助,特意設置了這場國際象棋比賽。事實上,場上來參加的有四分之一,其實本身是擁有準職業水準以上的棋手。

總的來說,冠軍會在職業選手裏面誕生。

他再加一句,他作為船主的兒子,也有參加比賽的義務,負責來炒熱棋局的氣氛。

我下意識反問道:“萬一你第一局就輸了怎麽辦?”

盧西安連連輕咳,在我耳邊說道:“有暗箱操作,起碼送我進前八名。”

“原來你會下國際象棋的嗎?”

我驚訝的是這一點。

就算有暗箱操作,先把簡單的對手安排給他,可是他最後還會面對職業選手,這可不是簡單糊弄一下就結束了。

盧西安對我的吃驚,表示沮喪,解釋道:“這國際象棋是我三歲就開始學的興趣活動之一。我還是會下棋的。”

這話讓我突然間憂慮起來,之前碰到的都是非職業選手,這次動到真格,像我這種半桶水,會不會一上來就被秒了。

幸好我沒有告訴華生和赫德森太太他們,我偷偷過來參加國際象棋比賽了。否則一上來,我就被殺得片甲不留。他們光是安慰我,自己就能內耗一個小時。

我還是得想辦法,別讓我自己輸得太難看了。

下午1點50分,所有參賽者陸陸續續開始進場。

坐在我對面的對手,是比我大幾歲的青年,大概二十六、七歲上下,衣冠楚楚,儀表堂堂。他笑容可掬,似乎把所有開心的情緒都堆在了臉上,雙眼閃爍著靈動的光芒。他的衣著顯然來自高社會階層,名牌服飾上的細節閃爍著質感和品味。

“你好,我是你第一輪的對手。”他朝著我的方向伸出一只手,友好地說道,“我是達利·貝爾,聽說你是倫敦大學數學系的。”

我不認為我的名字和身份背景已經廣為人知。

考慮到他對我的信息限定在「倫敦大學數學系」,這說明他認識的人裏面有人和我同系。在他的舉止中,有一種從容和優雅,似乎他習慣了與社交精英打交道。除此之外,達利·貝爾的衣飾也側面說明他社交圈是有非常明確的目標對象——高社會階層的人物。

綜合這些因素,我首先想到的是他認識盧西安·阿特伍德。可如果盧西安跟這人關系緊密的話,他也不會整天繞著我轉,每天都在找我。

應著他的話,我也跟著回應道:“對,我是何學。請問,你在為阿特伍德家做什麽工作?”

這話剛落,我就看到達利·貝爾瞳光跟著一閃,臉上的笑容也跟著僵住了,疑惑地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在為阿特伍德家工作的?”

“我錯了嗎?”我反問道。

達利·貝爾就像是戴著微笑面具一樣,從頭到尾笑容的弧度都沒有發生明顯的變化,說道:“沒錯,我是諾亞號游輪這個設計項目的總監兼財務。”

他並不想繼續和我聊這個問題,說完這句話之後便松開他自己的手,目光投向棋盤,似乎在琢磨之後應該怎麽開局一樣。而我朝著禮堂中間的電子時鐘望過去一眼,腦海裏面不自覺地和過去的記憶重合。

周圍的喧鬧聲就像是潮水一樣拍擊著我的耳膜。

就在我精神出走的時候,達利貝爾的聲音把我拉回了現實。

“Her....”達利·貝爾一頓,又問道,“你以前下過國際象棋嗎?”

“有人指導過我,教我玩了一個小時。我基本清楚規則,不會胡亂下。”我認真地回覆道。

在這種職業與業餘混雜的場合,其實有個麻煩就是業餘愛好者連規則都不清楚。這是有些棋手來說很敗興。

達利·貝爾在聽我說完之後,笑容更深,但是嘴上卻說著抱歉的話,“那很抱歉。我可能勝之不武了。我在地區參加過國際象棋比賽,拿過冠軍。”

原來如此。

我倒也沒有覺得自己應該為出師不利而感到沮喪。畢竟,游戲過程中,總是會遇到比自己更強的人。這才是游戲的樂趣所在。

我剛想回話,在我身後就傳來一道聲音,“別輸了。”

這聲音從天而降,我跟著擡頭,看到路易斯冷峻的臉龐,這讓我想到莫裏亞蒂教授偶爾深思時會露出的冷臉。

他和我目光相交,似乎在確認我把他那句話聽進去了,又從我身後一言不發地離開,好像剛才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似的。

我再次轉過頭看向達利·貝爾的時候,賽場宣布比賽即將開始的廣播聲已經亮了起來,充斥著整個禮堂。

在比賽開始前,我們要確認誰是先後手。

我先開口說道:“我們剪刀石頭布吧?一局定勝負。”

棋類游戲大部分都是有先手優勢,比如發展優勢,開局控制,還有可以利用先手給對方施壓等等。圍棋也是同樣的道理,因為先手獲勝率高,所以為了確保公平性,在游戲開始時,會自動加給後手相應的目數。

達利·貝爾微笑道:“可以。”他的笑容雖然友好,但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挑戰和自豪,似乎對自己的棋藝非常自信。

十秒之後,我走黑棋,執後手。

達利·貝爾首先走了e4,挪動皇後附近的兵往前走兩步,占據中心位置。國際象棋裏面兵的第一步可以向前走一或者兩格,不過,以後每次前進都只能走一個格。我也跟著他一樣往前走兩步,走e5。這種開局很常見,會出現雙馬開局,或者意大利開局,通常就是為了爭奪中心控制權展開的。

接下來的話……就是看白子第二步走的是哪裏了。

達利·貝爾直接挪皇後到f3。這個著法並不尋常,因為一般先手發展棋子時,不會這麽快把皇後暴露在開局。如果我不想被吃掉的話,最簡單的思路是往遠離皇後的e6挪。因為兵是不能往後退的。

我忍不住沈默下來。

這倒不是因為我會被對方的「後」限制住棋路,而是因為這種做法並不像是高水平棋局上可以看到的,他似乎只是把我當做初學者一樣,想用最少的步數內將我的國王將軍。這個時候,我得保護e5的位置,如果對方的後吃了我的兵,占了我的e5,那我棋盤上的王就會被困住。

我擡頭看向達利·貝爾,他正在得意而輕蔑地看著我,似乎在等我如何應對。

這讓我突然間覺得,他要是輸了,表情絕對會非常有趣。

我重新低下頭,走d6。

我已經完全忘記擔心自己會輸的心情。

現在我想要在二十步內,殺了他的後。



十九分鐘之後,我們的棋局逐漸靠近終局。

兒童四步殺的關鍵在於丨迅速的進攻。而我利用這一點,開始把對方帶進我的快棋節奏之中,增加混亂覆雜的局勢。當我看到他的王因為疏忽也跟著暴露在危險之中,我毫不猶豫地進行升變操作,將兵升變成一只更強大的棋子。

手越過棋盤,將兵放在將殺的格子上,直搗黃龍。

這一著讓達利·貝爾的國王四面楚歌,陷入無法挽回的困境。

我看到達利·貝爾的笑容此刻已經完全消失了。他的臉色變得蒼白,眼神失去了焦點,仿佛他對自己的勝利已經不再確定。他的眉頭深深皺起,表情充滿了挫敗和不可置信,身子遲遲不肯動彈。

我提醒他。

“你已經輸了。”

我這句話落下來之後,原本沒有動彈的達利·貝爾突然氣急敗壞地說道:“你明明會下棋,你騙我。”

他的手越過棋盤抓向我的領子,另一只手也跟著擡起,我正要躲閃,我們之間還有一個桌子擋著,恐怕不會那麽如他的願。然而,不知道從哪裏出現的路易斯抓住了他的手臂,應該是壓住了他的手筋,達利·貝爾疼得縮回了手。

“不要輸得那麽難看。”路易斯冰冷地盯著他。

達利·貝爾在他這句話裏面回過神來。註意到周圍因為他的動靜而紛紛投來視線,他立刻低著頭離開了現場。

看著背對著我的路易斯,我陷入了沈默:“……”

老實說,我並不覺得我沒辦法應付這種場合,但是確實有他在,事情變得更好解決了。

現在只能跟他說謝謝了。

我剛和他誠懇地道謝,路易斯的臉上卻沒有一絲表情。他的眼神仿佛透露著冰冷的無情。他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可預測的深度,讓人感到不安。

“你要是真想感謝我的話,你就跟我打個賭。”路易斯的聲音像是冷風吹過,沒有絲毫的情緒。

“賭?”我沒有想到事情會突然走這個方向,猶豫了一下,“賭什麽?”

路易斯年輕的面龐看向我的方向,他的眼瞳似乎隱藏著深層的謀劃。他的態度讓人感到一種陌生的壓力,

“如果我贏你的話,以後你聽到莫裏亞蒂這個名字的時候,就自動繞開,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面前。”

我從來沒有想到有人居然幫我合理規避掉與莫裏亞蒂教授的見面。

這個人還是莫裏亞蒂教授的親弟弟路易斯。

我突然感覺肩膀輕松了起來,可還是有個小小的顧慮。

“華夏有一句話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你既然想要打賭,我願意接受賭約。”我頓了頓,說道,“只是《小行星力學》——”

路易斯跟著我的話皺起眉頭,“如果是幫忙演算的事,我可以給你找理由推辭掉。”

“不是,麻煩你讓莫裏亞蒂教授早點寫完。”

我怕他拖更斷更,就再也寫不完了。

“就算你不說,我哥哥威廉也會完稿的。他一開始就打算在一年內寫完。”

聽到這句話,我徹底放心下來了。

“好,我跟你賭。”我滿口答應下來。

我已經想不到有什麽可以拒絕的理由了。

“那你過來。”路易斯說道。

我不明所以地跟上他的腳步。

直到走到一張全新的擺好棋子的桌前,路易斯才繼續冷淡地說道:“既然你也贏棋了,那我們就不要等休息時間結束,我們現在就開始第二局。”

這話一落,我楞住了,聲音也跟著有些破碎,“你、你是我的下一個對手?”

“有問題嗎?”

“……”

有,而且問題很大。

我輸了的話,我就會沒有100英鎊。

這個沈沒成本還是很大的。

路易斯並不理會我的反應,很快就推著我決定先後手。

這場先後手是通過拋硬幣決定的。

三秒之後,這局棋上,他是後手,我是先手。

看著路易斯一臉嚴肅地等著我開局,我猶豫了好久,心裏仍然沒有落棋的打算。

路易斯忍不住催促道:“你是還有什麽問題嗎?”

我擡起頭,心中猶豫不定。在路易斯的註視下,我終於鼓起了勇氣,一字一句地說道:“你願不願意給我100英鎊?”

說話間,我的心跳也跟著加快了。

這個賭約,不再是對我的棋藝的考驗,更是一場心理的較量。

現在的我已經卷入了一場更加覆雜的博弈中。

路易斯在我的話語裏面,皺起眉頭,好像在費力地理解我說的話。

經歷了上午書店的事件,我認為,路易斯在我面前是具有攻擊性的,且非常在意我瞧不起他,自尊心極強。如果我跟他說,‘他要是給我100英鎊,我可以立刻認輸’,那他一定會覺得我在蔑視他。

不行。

於是我委婉地解釋,“我缺錢。”

路易斯似乎認為聽到了一件無聊的事情,面上波瀾不驚,語氣毫無溫度,“這和我又有什麽關系。”

“……”

說的也是……

唉,我就不該動這些小心思。

這個時候,路易斯突然轉變了語氣,似乎想到了什麽。

“只不過是100英鎊,你若是想要,我可以給你1000英鎊。”路易斯俊秀的眉眼看向我,“畢竟我也沒有說過你贏了可以得到什麽。這樣公平吧。”

他自信地說這話,不過是想說如果我輸了,不僅拿不到錢,還得從他們的面前消失。這可以增加我心裏更加虛無的落差感。

“請全力以赴吧,蘭尼先生。”

然而,我低頭看向棋盤,仿佛上面堆滿了閃閃發光的金幣。

“嗯。”

我努力試試看。

晚上,我坐在被窩裏面數了四、五次一千英鎊紙鈔的時候,發現我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我想不起來,就不再想了。當然這是後話了。

【作者有話說】

無關正文的小劇場:

路易斯:阿爾伯特大哥明明說那個人沒怎麽學過國際象棋的。

阿爾伯特:我說的是真的。

威廉:你跟他打賭,他贏到了最後?

蘭尼坐在床上數錢:我現在可以買兩件冬衣換著穿了,我真有錢。

今天要結束了,營養液:8萬/8.5萬。

加更:12。

不要繼續等了,我們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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