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關燈
小
中
大
第二十章
“方言是吧？你現在涉嫌命案，現在需要你去警局配合我們調查。”
許是知道他跑不掉了，陳永仁有恃無恐，並沒有急著上前抓人，慢條斯理的走上前。
“警察同志，你有見過這麽高的圍墻嗎？”方言莫名的問了這麽一句。
“什麽？”陳永仁停下了腳步，一頭霧水。
“你有翻過這麽高的圍墻嗎？”方言木然地站在那裏，仰頭望著高高的圍墻，眼眸死寂一片。
陳永仁腦海中閃現玉漳學校高聳的圍墻，靜默幾秒後才開口：“我翻過很多的墻。”
“我只翻過一個，”方言轉過身低垂目光，嘴角一抹輕笑。
他看著懷裏的花束：“警察同志，能先讓我把這束花插到花瓶裏嗎？”
陳永仁在追方言時，恍惚間看到過他手裏拿著什麽東西，但他沒有註意，此刻才發現方言手裏捧著的是一束鮮艷的玫瑰花。
在那樣緊急的情況下，那束玫瑰花被方言保護的很好，只是掉了幾片葉子。
陳永仁心頭一沈，躲避眼神：“你別想耍什麽花招，趕緊和我回警局。”
“警察同志們，我不會跑，你可以用手銬銬著我，”方言主動伸手雙手，擡頭望向陳永仁的雙眸了無生氣。
陳永仁不免想起那無數張的照片裏方言望著鏡頭的眼神，麻木，孤獨。
發現方言的冷溶也在陳永仁追出去時跟著後面追出去，可其中方言熟悉路況，陳永仁跑的快。
漸漸的冷溶和他們拉開了距離，直到再也看不到他們的身影。
幸好兩人的動靜鬧的不小，靠著周圍圍觀的人群指路，總算能知道兩人跑的方向。
安慰好受驚的母子後，冷溶正要去小孩母親指的方向，卻瞧見陳永仁銬著人從巷口盡頭過來。
冷溶疑惑：“怎麽不回警局？”
“我答應了他一件事，”陳永仁摸了摸鼻子。
冷溶只是淡淡望了他一眼：“就知道你，走吧。”
陳永仁壓著方言往他住的地方去，經過受驚的母子時，方言卻停下了腳步，看向被他當做擋箭牌的小孩。
“對不起，哥哥嚇到你了吧，”他溫柔的眼眸深處藏著一絲絲羨慕。
那母親把自己的小孩緊緊抱住擋在身後，眼神戒備憎惡。
仗著有警察在，小心又大膽地罵一句：“活該，警察同志趕緊把他抓進監獄，這種人就不應該出現在社會上。”
陳永仁怕母親的話激怒方言，可他聽著對自己的咒罵也只是輕輕笑了笑。
“走吧，警察同志。”
回到自己家中，方言肉眼可見的放松很多。
他接了水，一一修剪花枝插入瓶裏，不一會，整個房間彌漫著濃郁的花香。
方言給花灑上水後站了起來，最後聞了一下玫瑰花香：“走吧，警察同志。”
————
陳永仁手握著把手停在審訊室門口。
“不進去嗎？”冷溶被堵在身後探出腦袋詢問。
方言擡頭仰望圍墻的畫面，遲遲在陳永仁的腦海中揮之不散。
他閉眼深吸口氣，再睜眼時眼裏的心軟已煙消雲散。
陳永仁推開門就看見方言垂頭坐著，他看上去太瘦了，衣服松松垮垮掛在他的身上，稍長的頭發遮住他的側臉，看不清表情。
陳永仁和冷溶一前一後坐在方言的對面。
從始至終方言一直將頭埋進胸前。
“方言，擡起頭來，”陳永仁壓低聲音，盡量讓自己顯得嚴肅無情。
方言一直沒動，就在陳永仁不耐煩時，他才把頭擡起，空洞的目光緩緩看向他們。
那是怎樣的眼神，空洞沒有焦距的目光陷進了虛無。
陳永仁喉頭一哽，後面的話突然就說不出口。
冷溶悄悄在桌下掐了陳永仁一下，見他轉頭疑惑的看向自己，冷溶警告了他一下，讓他不要失態。
隨後他代替了陳永仁審問。
“方言，請你到這裏來，是因為你涉嫌一起殺人案，希望你配合警察的調查，你放心，如果你沒有嫌疑，我們不會冤枉你，”冷溶語氣溫和，隨後話鋒一轉，“但你要是隱瞞什麽，被我們查出來，那量刑的結果可就不一樣了。”
“這兩個認識嗎？”冷溶拿出李強和張明的照片。
方言只是淡淡瞟了一樣，過了幾分鐘後才開口：“認識。”
“六月十九號十點你在那裏？”
方言又把頭埋進胸前不回答。
“有人看見十九號八點左右和李強在一起，你們之後去了哪裏？”冷溶換了一個問題。
“李強和張明是不是你殺的？”
“你是怎麽殺的他們？”
“我們已經掌握你殺人的證據。”
“方言，回答我的問題！”冷溶冷聲道。
方言一直不回答，手環抱著自己，整個人縮成一團，把自己藏進他制作的軀殼裏，這是一個極其缺乏安全感的姿勢。
冷溶和陳永仁相互對視，一時間不知該拿一直沈默不語的方言怎麽辦。
暫時審問不到方言，陳永仁忍不住細細打量方言。
方言臉長的清秀，渾身散發一種柔弱的氣質，會讓人想要保護，但又想讓人想要蹂躪。
這股相互矛盾的氣質又互相中和，在他身上顯得一點也不突兀，只會讓人想去窺探。
剛才抓捕方言時，他很溫柔很禮貌，可這樣一個人卻以殘忍的方式連殺兩個人。
短暫的沈默後，陳剛的電話打來。
“餵，哥？”
“是我，怎麽樣？”陳永仁抓到方言後已經通知局裏其他人對方言的屋子再次進行搜索。
“嗯，已經找到了，行李箱還有扳手，扳手上面的血跡也已經拿去鑒定了，確定是李強和張明的，也找到了他們的衣服和手機。”
陳永仁聞言心口一松，“嗯，辛苦幾位兄弟了。”
“不過......”陳剛支支吾吾的。
“不過什麽？”陳永仁皺眉。
陳剛嘆口氣，語氣有些悲憐：“哥，等我回來給你看吧。”
陳永仁掛掉電話再次看向方言，他眼微瞇，突然開口：“方言，我們已經去過玉漳學校了，你還是不說嗎？”
方言聽後環抱自己的手松了松，然後慢慢地垂下來，眼底漸漸湧上一層痛苦和陰狠，再擡頭時又恢覆了平靜，淡淡一笑。
“原來已經去過了啊。”
“我們已經通知了你的父母。”陳永仁道。
方言聞言臉上嘲諷又冷漠的笑：“他們肯定拒絕了吧。”
陳永仁一頓，如方言所說，他電話裏對著方言父親剛說完方言的事情，那頭敷衍道讓他們隨便怎麽處理。
“他們早就有了新的兒子，一個讓他們丟盡顏面的同性戀怎麽能配做他們的兒子。”
方言看陳永仁的表情就知道結果，他已經不再會期待父母的愛。
他從學校逃出來第一時間就回到家，可那個家已經不再是他的家。
看著父母一臉寵溺地抱著弟弟，不厭其煩地逗著弟弟笑，那寵溺的笑容他曾經也擁有過，一切都在他的秘密被同桌發現後，從此他的人生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在玉漳學校的每一天，他都期待父母到來，哪怕是來辱罵他，他都想見到父母一面。
可是好難啊！被虐打時他沒有叫，被侵犯時他沒有哭，當他見到那個可愛的小孩時，他所有的委屈在此刻爆發。
他想沖上去質問父母，為什麽要送他去學校，為什麽不來接他。
他喜歡穿女裝怎麽了，他喜歡男孩子怎麽了，就因為這樣他就不是他們的兒子了嗎？
他甚至趁著父母沒註意到弟弟時，沖上去掐住弟弟脆弱的脖子，可最後他下不去手啊，弟弟又錯在哪裏？但他又錯在哪裏？
“你在玉漳學校發生了什麽，為什麽要殺李強和張明？”
方言聽後淡淡一笑，並不回答陳永仁的問題：“警官，學校裏面的花是不是很漂亮？”
陳永仁被方言給問住，楞了一下才吐出兩個字：“的確。”
沒曾想方言突然大笑，面部肌肉變得猙獰，可眼裏的笑意平白讓陳永仁感到徹骨的寒意。
突如其來的場景，陳永仁看了冷溶一眼，同樣在他眼裏看到了疑惑，不知道方言這是怎麽了。
方言笑的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可笑著笑著淚水開始湧冒越來越泛濫，順著臉頰一顆顆滴落在束縛他手腕處冰冷的手銬上。
“是啊，怎麽會不漂亮啊，那一朵朵光彩奪目的花朵，泥土下面埋了多少孩子的骨頭，又有多少孩子的鮮血用來澆灌那些花，這些你們都不知道！你說他們該不該死！”
方言幾乎癲狂地錘著桌子，眼底翻著猩紅，嘴唇顫抖，每一個字都是絕望的吶喊。
“哈哈，陳警官，你看見那朵玫瑰花了嗎？果然啊，人的血肉澆灌出來的花是那麽美那麽嬌艷。”
“這麽說你承認了是你殺了李強和張明”
方言癲狂地笑著：“是，是我殺了他們，我用扳手把他們敲暈後，用繩子勒死了他們。”他手裏比劃著。
“他們長的太高了，不把他們敲暈，以我的力氣怎麽可能勒的死他們。”
陳永仁厲聲道：“他們做錯犯法，自然有法律的處罰，用得著你來殺？”
方言一聽，露出一抹淒慘又諷刺的笑：“處罰？這些只是你們道貌未然的說辭罷了，這些年無數人從學校逃出去，他們拼盡全力逃出去，帶著所有學生的希望，只為說出真相，可最後卻落的屍骨無存的下場，到底是懲罰他們這些施暴者，還是懲罰我們受害者！”
“我逃出了地獄，卻只能像陰溝裏的老鼠一樣茍延殘軀地活著，我不明白我到底是哪裏錯了，好不容易我接受了現實，準備迎接人生，可他們不放過我，”方言眼尾變得猩紅，“他們惡心我是個同性戀，可他們卻次次都侵犯身為男性的我，明明是他們把我拉入泥潭深淵，可他們卻又站在明亮高處再來唾棄我！”
“警官，我不後悔殺了他們。”
陳永仁嘴唇囁喏卻說不出一個字，沈默了很久：“方言，你以涉嫌玫瑰殺人案，現在證據確鑿，正式拘捕你。”
方言沒有說話，目光空洞，沒有一絲對於即將坐牢的恐懼，很平靜的接受了結果。
“你不害怕嗎？”陳永仁開口道。
“害怕？警官你說的是什麽時候？”方言沒有任何表情。
“叫人帶走吧，”陳永仁偏過頭。
冷溶拍拍他的肩膀，耳麥叫來同事，方言被兩名刑警正要帶出去，他突然頓下腳步。
“警官，你在學校遇見過一個叫小婷的女孩嗎？”方言問的小心翼翼，他並沒有期盼能夠得到陳永仁的回答，但還是抱著微末的希望。
陳永仁瞳孔一震，緩緩看向方言，輕聲道：“見到了。”
“真的，”方言此刻像是活過來了，原先了無生息的眼眸終於有了點點光芒。
“嗯，”陳永仁的聲音更輕了。
“那她怎麽樣，那些人有沒有.....，”方言頓住，下面的話被咽了回去，在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怎麽可能過的好，怎麽可能不受虐待？
“她有沒有問過我？”方言淒慘一笑，“是我對不起她，當初我和她一起逃的，但是中途我們被發現了，她為了掩護我，又被那些人抓了回去。”
方言陷入深深的內疚中，這些年他無時無刻不在自責，可他又沒有勇氣回去救小婷，他好不容易才逃出來。
就在被抓的前一晚上，他夢見了小婷，她躺在滿地血跡當中，雙眼怨恨地盯著他，質問他為什麽不回來救她。
“陳警官她沒有提起過我嗎？”方言不死心再次詢問。
陳永仁木著臉：“她，她很好，我去的時候她正和她媽媽回去，她問過我你過的好不好，我.....我說你過的好。”
“那就好，”方言低下頭喃喃道。
這麽拙略的謊言，陳永仁也不知道方言信沒信。
直到方言走到門口的時候，他轉頭看向陳永仁：“陳警官，如果小婷問起我，麻煩你告訴她我回老家了，讓她不要再惦記我，回去以後把以前所有的事都忘了，往後向前看。”
陳永仁眼眶一熱，他低下頭回避方言的視線：“好，我答應你。”
方言出去後，審訊室裏一片寂然，陳永仁看向冷溶：“你說李強和張明是不是該死？”
冷溶嘆息，他揉了揉陳永仁的肩膀：“有因就有果，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
陳永仁臉上一片茫然，他不明白，到底哪裏開始是因，又在哪裏結束是果。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方言是吧？你現在涉嫌命案，現在需要你去警局配合我們調查。”
許是知道他跑不掉了，陳永仁有恃無恐，並沒有急著上前抓人，慢條斯理的走上前。
“警察同志，你有見過這麽高的圍墻嗎？”方言莫名的問了這麽一句。
“什麽？”陳永仁停下了腳步，一頭霧水。
“你有翻過這麽高的圍墻嗎？”方言木然地站在那裏，仰頭望著高高的圍墻，眼眸死寂一片。
陳永仁腦海中閃現玉漳學校高聳的圍墻，靜默幾秒後才開口：“我翻過很多的墻。”
“我只翻過一個，”方言轉過身低垂目光，嘴角一抹輕笑。
他看著懷裏的花束：“警察同志，能先讓我把這束花插到花瓶裏嗎？”
陳永仁在追方言時，恍惚間看到過他手裏拿著什麽東西，但他沒有註意，此刻才發現方言手裏捧著的是一束鮮艷的玫瑰花。
在那樣緊急的情況下，那束玫瑰花被方言保護的很好，只是掉了幾片葉子。
陳永仁心頭一沈，躲避眼神：“你別想耍什麽花招，趕緊和我回警局。”
“警察同志們，我不會跑，你可以用手銬銬著我，”方言主動伸手雙手，擡頭望向陳永仁的雙眸了無生氣。
陳永仁不免想起那無數張的照片裏方言望著鏡頭的眼神，麻木，孤獨。
發現方言的冷溶也在陳永仁追出去時跟著後面追出去，可其中方言熟悉路況，陳永仁跑的快。
漸漸的冷溶和他們拉開了距離，直到再也看不到他們的身影。
幸好兩人的動靜鬧的不小，靠著周圍圍觀的人群指路，總算能知道兩人跑的方向。
安慰好受驚的母子後，冷溶正要去小孩母親指的方向，卻瞧見陳永仁銬著人從巷口盡頭過來。
冷溶疑惑：“怎麽不回警局？”
“我答應了他一件事，”陳永仁摸了摸鼻子。
冷溶只是淡淡望了他一眼：“就知道你，走吧。”
陳永仁壓著方言往他住的地方去，經過受驚的母子時，方言卻停下了腳步，看向被他當做擋箭牌的小孩。
“對不起，哥哥嚇到你了吧，”他溫柔的眼眸深處藏著一絲絲羨慕。
那母親把自己的小孩緊緊抱住擋在身後，眼神戒備憎惡。
仗著有警察在，小心又大膽地罵一句：“活該，警察同志趕緊把他抓進監獄，這種人就不應該出現在社會上。”
陳永仁怕母親的話激怒方言，可他聽著對自己的咒罵也只是輕輕笑了笑。
“走吧，警察同志。”
回到自己家中，方言肉眼可見的放松很多。
他接了水，一一修剪花枝插入瓶裏，不一會，整個房間彌漫著濃郁的花香。
方言給花灑上水後站了起來，最後聞了一下玫瑰花香：“走吧，警察同志。”
————
陳永仁手握著把手停在審訊室門口。
“不進去嗎？”冷溶被堵在身後探出腦袋詢問。
方言擡頭仰望圍墻的畫面，遲遲在陳永仁的腦海中揮之不散。
他閉眼深吸口氣，再睜眼時眼裏的心軟已煙消雲散。
陳永仁推開門就看見方言垂頭坐著，他看上去太瘦了，衣服松松垮垮掛在他的身上，稍長的頭發遮住他的側臉，看不清表情。
陳永仁和冷溶一前一後坐在方言的對面。
從始至終方言一直將頭埋進胸前。
“方言，擡起頭來，”陳永仁壓低聲音，盡量讓自己顯得嚴肅無情。
方言一直沒動，就在陳永仁不耐煩時，他才把頭擡起，空洞的目光緩緩看向他們。
那是怎樣的眼神，空洞沒有焦距的目光陷進了虛無。
陳永仁喉頭一哽，後面的話突然就說不出口。
冷溶悄悄在桌下掐了陳永仁一下，見他轉頭疑惑的看向自己，冷溶警告了他一下，讓他不要失態。
隨後他代替了陳永仁審問。
“方言，請你到這裏來，是因為你涉嫌一起殺人案，希望你配合警察的調查，你放心，如果你沒有嫌疑，我們不會冤枉你，”冷溶語氣溫和，隨後話鋒一轉，“但你要是隱瞞什麽，被我們查出來，那量刑的結果可就不一樣了。”
“這兩個認識嗎？”冷溶拿出李強和張明的照片。
方言只是淡淡瞟了一樣，過了幾分鐘後才開口：“認識。”
“六月十九號十點你在那裏？”
方言又把頭埋進胸前不回答。
“有人看見十九號八點左右和李強在一起，你們之後去了哪裏？”冷溶換了一個問題。
“李強和張明是不是你殺的？”
“你是怎麽殺的他們？”
“我們已經掌握你殺人的證據。”
“方言，回答我的問題！”冷溶冷聲道。
方言一直不回答，手環抱著自己，整個人縮成一團，把自己藏進他制作的軀殼裏，這是一個極其缺乏安全感的姿勢。
冷溶和陳永仁相互對視，一時間不知該拿一直沈默不語的方言怎麽辦。
暫時審問不到方言，陳永仁忍不住細細打量方言。
方言臉長的清秀，渾身散發一種柔弱的氣質，會讓人想要保護，但又想讓人想要蹂躪。
這股相互矛盾的氣質又互相中和，在他身上顯得一點也不突兀，只會讓人想去窺探。
剛才抓捕方言時，他很溫柔很禮貌，可這樣一個人卻以殘忍的方式連殺兩個人。
短暫的沈默後，陳剛的電話打來。
“餵，哥？”
“是我，怎麽樣？”陳永仁抓到方言後已經通知局裏其他人對方言的屋子再次進行搜索。
“嗯，已經找到了，行李箱還有扳手，扳手上面的血跡也已經拿去鑒定了，確定是李強和張明的，也找到了他們的衣服和手機。”
陳永仁聞言心口一松，“嗯，辛苦幾位兄弟了。”
“不過......”陳剛支支吾吾的。
“不過什麽？”陳永仁皺眉。
陳剛嘆口氣，語氣有些悲憐：“哥，等我回來給你看吧。”
陳永仁掛掉電話再次看向方言，他眼微瞇，突然開口：“方言，我們已經去過玉漳學校了，你還是不說嗎？”
方言聽後環抱自己的手松了松，然後慢慢地垂下來，眼底漸漸湧上一層痛苦和陰狠，再擡頭時又恢覆了平靜，淡淡一笑。
“原來已經去過了啊。”
“我們已經通知了你的父母。”陳永仁道。
方言聞言臉上嘲諷又冷漠的笑：“他們肯定拒絕了吧。”
陳永仁一頓，如方言所說，他電話裏對著方言父親剛說完方言的事情，那頭敷衍道讓他們隨便怎麽處理。
“他們早就有了新的兒子，一個讓他們丟盡顏面的同性戀怎麽能配做他們的兒子。”
方言看陳永仁的表情就知道結果，他已經不再會期待父母的愛。
他從學校逃出來第一時間就回到家，可那個家已經不再是他的家。
看著父母一臉寵溺地抱著弟弟，不厭其煩地逗著弟弟笑，那寵溺的笑容他曾經也擁有過，一切都在他的秘密被同桌發現後，從此他的人生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在玉漳學校的每一天，他都期待父母到來，哪怕是來辱罵他，他都想見到父母一面。
可是好難啊！被虐打時他沒有叫，被侵犯時他沒有哭，當他見到那個可愛的小孩時，他所有的委屈在此刻爆發。
他想沖上去質問父母，為什麽要送他去學校，為什麽不來接他。
他喜歡穿女裝怎麽了，他喜歡男孩子怎麽了，就因為這樣他就不是他們的兒子了嗎？
他甚至趁著父母沒註意到弟弟時，沖上去掐住弟弟脆弱的脖子，可最後他下不去手啊，弟弟又錯在哪裏？但他又錯在哪裏？
“你在玉漳學校發生了什麽，為什麽要殺李強和張明？”
方言聽後淡淡一笑，並不回答陳永仁的問題：“警官，學校裏面的花是不是很漂亮？”
陳永仁被方言給問住，楞了一下才吐出兩個字：“的確。”
沒曾想方言突然大笑，面部肌肉變得猙獰，可眼裏的笑意平白讓陳永仁感到徹骨的寒意。
突如其來的場景，陳永仁看了冷溶一眼，同樣在他眼裏看到了疑惑，不知道方言這是怎麽了。
方言笑的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可笑著笑著淚水開始湧冒越來越泛濫，順著臉頰一顆顆滴落在束縛他手腕處冰冷的手銬上。
“是啊，怎麽會不漂亮啊，那一朵朵光彩奪目的花朵，泥土下面埋了多少孩子的骨頭，又有多少孩子的鮮血用來澆灌那些花，這些你們都不知道！你說他們該不該死！”
方言幾乎癲狂地錘著桌子，眼底翻著猩紅，嘴唇顫抖，每一個字都是絕望的吶喊。
“哈哈，陳警官，你看見那朵玫瑰花了嗎？果然啊，人的血肉澆灌出來的花是那麽美那麽嬌艷。”
“這麽說你承認了是你殺了李強和張明”
方言癲狂地笑著：“是，是我殺了他們，我用扳手把他們敲暈後，用繩子勒死了他們。”他手裏比劃著。
“他們長的太高了，不把他們敲暈，以我的力氣怎麽可能勒的死他們。”
陳永仁厲聲道：“他們做錯犯法，自然有法律的處罰，用得著你來殺？”
方言一聽，露出一抹淒慘又諷刺的笑：“處罰？這些只是你們道貌未然的說辭罷了，這些年無數人從學校逃出去，他們拼盡全力逃出去，帶著所有學生的希望，只為說出真相，可最後卻落的屍骨無存的下場，到底是懲罰他們這些施暴者，還是懲罰我們受害者！”
“我逃出了地獄，卻只能像陰溝裏的老鼠一樣茍延殘軀地活著，我不明白我到底是哪裏錯了，好不容易我接受了現實，準備迎接人生，可他們不放過我，”方言眼尾變得猩紅，“他們惡心我是個同性戀，可他們卻次次都侵犯身為男性的我，明明是他們把我拉入泥潭深淵，可他們卻又站在明亮高處再來唾棄我！”
“警官，我不後悔殺了他們。”
陳永仁嘴唇囁喏卻說不出一個字，沈默了很久：“方言，你以涉嫌玫瑰殺人案，現在證據確鑿，正式拘捕你。”
方言沒有說話，目光空洞，沒有一絲對於即將坐牢的恐懼，很平靜的接受了結果。
“你不害怕嗎？”陳永仁開口道。
“害怕？警官你說的是什麽時候？”方言沒有任何表情。
“叫人帶走吧，”陳永仁偏過頭。
冷溶拍拍他的肩膀，耳麥叫來同事，方言被兩名刑警正要帶出去，他突然頓下腳步。
“警官，你在學校遇見過一個叫小婷的女孩嗎？”方言問的小心翼翼，他並沒有期盼能夠得到陳永仁的回答，但還是抱著微末的希望。
陳永仁瞳孔一震，緩緩看向方言，輕聲道：“見到了。”
“真的，”方言此刻像是活過來了，原先了無生息的眼眸終於有了點點光芒。
“嗯，”陳永仁的聲音更輕了。
“那她怎麽樣，那些人有沒有.....，”方言頓住，下面的話被咽了回去，在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怎麽可能過的好，怎麽可能不受虐待？
“她有沒有問過我？”方言淒慘一笑，“是我對不起她，當初我和她一起逃的，但是中途我們被發現了，她為了掩護我，又被那些人抓了回去。”
方言陷入深深的內疚中，這些年他無時無刻不在自責，可他又沒有勇氣回去救小婷，他好不容易才逃出來。
就在被抓的前一晚上，他夢見了小婷，她躺在滿地血跡當中，雙眼怨恨地盯著他，質問他為什麽不回來救她。
“陳警官她沒有提起過我嗎？”方言不死心再次詢問。
陳永仁木著臉：“她，她很好，我去的時候她正和她媽媽回去，她問過我你過的好不好，我.....我說你過的好。”
“那就好，”方言低下頭喃喃道。
這麽拙略的謊言，陳永仁也不知道方言信沒信。
直到方言走到門口的時候，他轉頭看向陳永仁：“陳警官，如果小婷問起我，麻煩你告訴她我回老家了，讓她不要再惦記我，回去以後把以前所有的事都忘了，往後向前看。”
陳永仁眼眶一熱，他低下頭回避方言的視線：“好，我答應你。”
方言出去後，審訊室裏一片寂然，陳永仁看向冷溶：“你說李強和張明是不是該死？”
冷溶嘆息，他揉了揉陳永仁的肩膀：“有因就有果，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
陳永仁臉上一片茫然，他不明白，到底哪裏開始是因，又在哪裏結束是果。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