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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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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人去

齊霓裙扶著丫鬟的手,眼中帶淚,走到齊雲若床前時,早已泣不成聲,她拉著齊雲若一只手,哀道:“怎麽成了這個樣子?”

李琛把空了的藥碗放在一邊,淡淡道:“王妃身子重,還是別染上病氣,咱們出去說吧,也別把小齊吵醒了。”

“是。”齊霓裙原等著李琛攙著自己,卻見李琛自顧自出去了,心下不由一緊,看著齊雲若的目光便有了些不善。

齊霓裙跟隨李琛出去,坐在外書房的椅子上,李琛問道:“這次的事情,王妃可清楚原委了?”

“是妾的錯,小弟好強,不許妾插手,妾竟然真的撒手不管了,那季妃本就不是好相與,妾不該......”

“王妃覺得這事情怎麽解決呢?”李琛有些不耐地打斷她。

齊霓裙一楞,繼而道:“妾覺季妃和小弟都有不當之處,一府居住,鬧得太僵也是不好。”

“嗯。”

“不知王爺意下如何?”齊霓裙問道。

李琛叫來宿葛,叫宿葛把自己所知稟報上來,宿葛與綠嵐把齊雲若所為,夏公公所說一起說了清楚,李琛看了齊霓裙一眼。

齊霓裙道:“這等刁奴,膽敢侮辱主子,上欺下瞞,就算打死也不為過。”

李琛道:“府中尚有王妃與韋妃有孕,不宜見血,宿葛,將夏內侍打二十板子扔進太仆寺餵馬。”

“奴才知道了。”

李琛揉了揉額頭,齊霓裙一時無言,尷尬地坐在一邊。

從一開始,李琛對季妃所說,就是絲毫不信。因為李琛實在是太了解季茹了,季茹從來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她受的委屈,必然會叫對方受上十倍,李琛看到她刻意打扮著裝可憐,心裏只有滿滿無奈,有時候在那些女人眼裏,自己不明是非不知真假,自己只要聽從她們的話為她們出頭就夠了。

李琛道:“王妃回去休息吧,你都已經把管家權放了出來,自然不能事事巨細,這件事不怪你。”

齊霓裙哽咽道:“妾謝王爺體貼。”

李琛拍拍她的手,叫人送王妃回去。

過了一會兒,宿葛走過來輕聲道:“王爺,賞季妃的東西......”

李琛平靜道:“賞。”

“是,奴才明白了。”

齊雲若像是陷在一個陳年的夢裏,一時恍然不知今夕何夕,這是他初到紫陽伯府的時候。

在青枝胡同,他是小主子,下人從不敢多說什麽。到了紫陽伯府,他才知道這世上有一類女子名為“娼、妓”,是最為人不齒的女人。

齊雲若哭著說:“圓圓姐姐呢?”

照顧他的孔嬤嬤冷冷道:“被夫人發賣了。”

小雲若哭著問:“為什麽呀?我要圓圓姐姐餵我吃飯!我要圓圓姐姐幫我穿衣服!我要圓圓姐姐!”

孔嬤嬤把碗扔下,皺眉道:“一個娼籍的婢子,誰管她死活,那個女人一死,那些個人就被夫人全交付人牙子發賣了,全是往西北苦寒之地賣的,他們這輩子都回不來了。”

小雲若楞楞道:“回不來了,跟阿娘那樣回不來了......”

孔嬤嬤最生氣齊雲若提起生母,惡狠狠地盯著他,一字一頓道:“再不要讓那個娼。妓的名字出現在我們伯府!”

小雲若被嚇得連哭都不敢哭,哽咽著吃完了飯。

新環境對他來說很恐怖,沒有阿娘,沒有圓圓姐姐,也沒有背著他跑的阿成哥哥,孔嬤嬤自來隨他哭,等他哭完。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雲若明白哭是一件無用的事情,他也學會了從身邊人的目光中發現對自己的嫌惡,他比在青枝胡同裏的小院子更等不到父親的到來,久而久之,父親這個概念在他心裏慢慢消失了。

齊雲若站在小雲若身後,看著他一點一點長高,他始終活在紫陽伯府最外圍那個圈子裏,他再也不能像七歲之前,一邊奔跑著在院子裏放風箏,在看見那個溫婉女子時笑著撲到她懷裏,擡著頭滿是希冀地問道:“阿爹什麽時候來?”

齊雲若睜開眼。

身上不知道蓋了多少東西,他只覺擡手掀起被子的力氣都沒有。“醒了?”有一只手伸過來,主人聲音低緩,摸摸他的額頭。

李琛低聲道:“發汗了。”

齊雲若睜一會兒眼睛,又閉上,過一會兒又睜開,再閉上。

天已經蒙蒙亮,李琛從床上起來穿好衣服,喊人進來,綠嵐也是一夜未睡,忙走了進來。

李琛吩咐道:“等過會兒,問問呂大夫,看你主子能吃什麽?可不可以擦擦身子?”

“是,奴婢記下了。”

李琛回去看了看齊雲若,離開觀荷汀洲去上朝了。

齊雲若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高熱退了之後,呂大夫不斷道:“這位公子身子太虛了,得好生補著。”

綠嵐去送呂大夫,宿葛已經去叫庫房拿人參和燕窩了,流蘇給齊雲若穿好衣服扶他出去坐著,兩個小丫頭在收拾床褥。

齊雲若披散著頭發,頭痛欲裂,流蘇給他端水潤唇,齊雲若開口問道:“昨日怎麽了?”

流蘇輕聲嘆道:“主子突然暈倒,把我們嚇壞了。”

小珊和小玖收拾好了床,問齊雲若是不是要去躺下。

齊雲若疲憊地點點頭,被扶著回到床上,後背墊著兩個枕頭,靠坐著等著喝完藥再睡。

齊雲若吃不下東西,前些日子的蓮子還有剩,勉強喝完半碗粥,接著就是一碗苦澀的湯藥,齊雲若灌下去後胸腔一片惡心,吃了兩個梅子才按了下去。

午後季桓來訪,季桓這幾天一邊收拾行李,一邊苦讀,頗有些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意思,還是月牙兒出門的時候聽見人說,霜秋院裏的夏公公昨日上午帶著一腦袋血從觀荷汀洲出去,晚上就給打了板子扔出去,回來跟季桓一說,季桓嚇了一跳,忙來看齊雲若。

齊雲若睡到中午,下午坐在床上看書,季桓幾步走過來,看見他蒼白的臉,心裏就是一涼。

齊雲若笑笑,“季哥哥來了。”

季桓嘆道:“怎麽幾日不見,你就成了這個樣子。”

齊雲若拉著他的手問道:“哥哥哪日動身?”

季桓道:“也就這幾天了,剛好,我父親升任兵部尚書,我幾天後回去正好合適。”

齊雲若想了想,“兵部尚書,這個官職不小,季哥哥來年科考,想必有所助益。”

“嗯?”季桓苦笑一聲,對齊雲若道:“小齊,對紫陽伯府情形,我是知道一些的,而我家也差不多了,我家裏太太是父親老師家的女兒,我父親只是個貧寒學子,若無老師襄助,也沒有今日。當年太太五年沒有生育,擡了我生母為妾,誰知剛有了我,太太就有了季茹,又接連生了兩個兒子......太太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父親歉對太太,又珍愛嫡子,對我不聞不問。我要護著生母,又要苦讀詩書,可是我生母最後還是不明不白地去了,從那時我就發誓,以後不管走哪一條路,都要出人頭地,做人上人......當時我見你,是想看看你是不是有本事勾走王爺,好提防你的,誰知一見你,我心裏就喜歡上了,像是看到了昨日的我。我真心把你當做親弟,我真怕了走了,你又想現在這個樣子了。”

齊雲若鼻翼酸楚,“我一直不知道哥哥心裏也有這麽多難過的事情。”

季桓笑了笑,“我早就不難過了,明年我必問鼎一甲,日後天高雲闊,只是我不放心你,你是王府的人,王爺不放人,你就要一輩子都留在這裏,那些女人,你鬥不過。”

“......那日哥哥問我,為什麽不同王爺......”齊雲若頓了頓,聲音苦澀“我沒有告訴哥哥,我其實是害怕,我怕像我母親一樣,因為一個男人就把自己的人和心都困在一個小院子裏,直到把自己逼死。”

季桓揉揉他的頭。

齊雲若道:“哥哥不要擔心,我現在知道我不會那樣的,其實我很聰明的,我都明白,誰對我好,誰不喜歡我,我都明白。”

季桓眼中帶了一絲笑,不過還是深深的憂慮著,“小齊,季妃已經恨上了你,可是她如今身份水漲船高,王爺輕易也不會動她,你要好好保護自己。”

“我知道了,季哥哥。”齊雲若探出身子,用力地抱了季桓一下。

過幾日季桓離開的時候,齊雲若身子已然大好,季桓喬裝打扮,會先從王府出城,準備在外盤桓兩日再進城回尚書府。

走的是齊雲若進來走的邊角小門,季桓穿著粗布衣裳,帶著行李,只帶著小廝青杏,悄無聲息地坐上青綢布馬車離開了。

李琛並未休沐,等他回府的時候,秀林院已經空了。

不由一聲長嘆。

他生來更愛男子,他愛男子昂揚氣度、開闊心胸,他喜歡同季桓這樣滿腹經綸、學富五車的人談話,喜歡和一個人能是知交朋友,又是親密的愛人。

可惜季桓不會是這樣的人,季桓的心很大,有著一定要完成的夙願,不願意停留在另一個男子身邊。這是李琛從一開始就知道的,所以他並不是太過傷感,只是心裏還是有些許的悵然。

王妃大約年前年後幾日生產,現在管家的事情還是小齊看著,李琛默然想著,他原以為小齊會嚇著,病好以後把權柄交出去,結果他醒來以後像是沒有那一會兒事發生一樣,自然地繼續看賬了,還時常來跟宿葛商量自己過生日的事情。

最後兩人一同商議,請六位皇子及家眷,其餘官宦世家只請了姻親紫陽伯府、兵部尚書季寒松和家小還有擔任國子監祭酒的韋家,只當是一個家宴過,並不設戲臺子和歌舞了。

不過到了那日,一大早王府就開始接各色人等的賀禮,這些事情不用齊雲若管,他只要盯著後院廚房和伺候的人就好。

李琛下朝回府後,宮裏皇上賞下玉如意一對兒,皇後賞下一頂發冠。

齊霓裙挺著大肚子,趙夫人陪著她,兩人說起了月前的事情,齊霓裙淡淡說了原委,道:“是季妃想拿我開刀。”

趙夫人冷笑道:“難道她以為家裏出了個尚書就能飄起來?她爺爺不過是個種地的!”

齊霓裙看著肚子,輕輕嘆道:“只望此胎是個男兒。”

“必然是的,我一早就說,裙兒是有福的,齊丹霞也嫁了好幾個月,一點兒聲響都沒有。”

流白在門口道:“王妃娘娘,夫人,季尚書夫人和韋祭酒夫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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