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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腦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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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腦村

男人默默把一碗蟲子都吃進肚子裏, 他嘴巴沾著粘稠的液體跟流出的口水一樣掛在嘴邊,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然後把桌面上的碗疊好放回了櫥櫃裏。

用完早飯, 陳暖笑著和男人站起身, 他們仰著頭肅穆的姿態, 霍馳還以為他們要虔誠的在胸口畫十字,不過他想這裏的人應該不會信仰耶穌。

姜子堯兩人也跟著站起來,男人似乎要出去, 他和陳暖很快扭過身, 邁開腿。

砰的一聲,門關上了。

他們走得很快,姜子堯只看見了兩個匆忙的背影, 沒給他留下多餘反應的機會。

沒了聲響, 房子陷入死寂,霍馳緊繃的狀態這才放松一些,他當了半個小時的啞巴終於可以開口說話:“姜哥, 我們現在怎麽辦?是跟上去還是先待在這裏?”

姜子堯卻搖頭,他眸光一沈,目光鋒利地投向門口。

霍馳原本想繼續說的話都咽進了喉嚨裏,他壓下腳步聲,貼在姜子堯身邊一起走到門邊。

姜子堯的手摸在門把手上, 霍馳則歪著頭去聽,外面並沒有其他的動靜, 他再擡頭時,姜子堯卻已經皺緊了眉。

剛剛男人和陳暖走的步子很快, 和追擊邊承嗣的時候一樣,這是不是意味著附近出現了幸存者, 又或者是邊承嗣逃了出來?

如果這兩種都不是,那就還有一種可能,他們只是在做戲,是給姜子堯兩人挖的陷阱。

姜子堯更傾向於後者,因為隔著門,他聽到了沈悶的嗡嗡聲,那是從鼻孔裏發出來的氣音,把門猛地一拉開,如他所料,迎接他們的是兩張陰森森的臉。

陳暖和男人竟然雙雙站在門口,他們背對著光,陰沈地面對著自己,幹枯的手指裏宛若夾著鋒利的刀,下一刻就要把人捅上六個大洞。

男人從始至終只是和他們隔著一道門,霍馳後背一涼,強裝淡定地咽下了一口氣,他並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已經暴露,只能用警惕的眼神盯著對方。

男人瞪著眼睛往前走了一步,他壯實的身體打下的陰影籠罩著兩人。

這個距離並不安全,他要動手了?

先後退保持距離是霍馳的第一個想法,但姜子堯卻伸手拽住他,掌心有點涼,而霍馳的右手還有些痛麻,現在不是交鋒的好時機。

姜子堯示意他不要動,霍馳就放松了身體,站在原地。

男人兇橫的臉擠在面前,他臉上的皮很緊,暴起的血管像是爬起來的蟲子,而姜子堯同樣冷冰冰地看過去,只是用平靜又帶著怒氣的聲音說:“你們不走麽?”

從他們出去的時候姜子堯就在細心聽,沒有走遠的腳步聲提醒了他,所以他迅速地打開了這個門,按照已知的信息,男人和陳暖是要去出門做事,具體做什麽不知道,但這件事,一定是同類都需要進行的,反之,就會成為被追擊的目標。

要是他們出來得再晚一點,男人一定會破門而入把他們撕個粉碎,但是姜子堯沒有給他們這個機會,反而把問題拋了回去。

姜子堯重覆:“為什麽不走?”

原本譏笑著的陳暖表情一下子變了,她抽動的五官帶著憤怒的情緒,她在咬牙切齒。

男人因為姜子堯的話有一瞬的驚恐,他帶著的紗網鼓了起來,臉色變得荒誕,怪異,蟲子在吸食他的大腦,這是一種警告懲罰,他臉上有些痛苦,同樣的,他也沒有再往前。

屋舍裏的人陸陸續續地走出來,他們大概是要去往一個地方,陳暖和男人沒有再和姜子堯二人對峙,而是扭過身跟上了大部隊,這個村子裏能動的都聚集在了一起,他們步子的速度一樣,頭頂上還都帶著蜂帽,紗網遮住了脖頸寄生的蟲子讓他們看上去是個木訥的普通人。

姜子堯和霍馳混跡在村民裏,他們跟在陳暖的身後,走了一小段路,視線裏出現了一個圓石圈,村民在這個時候紛紛停住了腳步,擡頭看去,這裏的布局很有古韻,最頂端有一棵很大的枯樹,建築似乎有很長的年齡,要是沒有末日,這裏沒準會是個特色的旅游景點。

最高處的位置出現了一個人影,有聲音傳了出來,類似於笛聲,吹得很詭異。

村民開始有順序地往前站,中央的石頭像是一個祭壇,上面還有一個木高架,很大,可以橫著綁住一個人,架子底下擺著沒有腦袋的人骨,圍成了一圈,大概有十個人的屍體。

陳暖往上走了兩個臺階,男人則站在最下面,越往上人越少,這個站位是有規則的,姜子堯一圈掃下來,一共有五層……

霍馳用胳膊頂了他,他沒應。

“姜哥。”霍馳又小聲喊出了口,姜子堯驚訝他的大膽。

周圍的村民已經站好了,他們的表情在變,凸起的眼珠盯著他們,他們必須立刻找準自己的站位,而霍馳用手指了一個方向:“有字。”

字?

姜子堯看過去,那石板上居然還真刻有字。

一共兩處位置,是生字。

這刻在石頭上的印記還算明顯,說明刻下的時間不長。

姜子堯和霍馳站在了刻有文字的位置,效果顯著,村民的表情又變成木偶一樣的麻木,他們的註意力轉移開了。

刻字的人明顯是在幫他們,這個人知道他們的存在,又對這裏的規則很了解。

是陳暖?

姜子堯看了陳暖一眼,可後者眼神冷冰冰的,空洞又陰桀,這還是昨晚那個陳暖麽?難道有雙胞胎?還是說她只是在單純的演戲?

高架最頂端的人吹著笛子下了一個臺階,那是方形很長的笛子,制作的材料是人的第三根肋骨。

村民開始叩拜,最邊緣的人手裏在傳遞一個人的頭骨,他們嘴裏冒著蚊子嗡嗡的聲音,比祭祀的古語要難聽,這樣的行為看著有點像學校開學典禮升國旗,姜子堯和霍馳在裏面濫竽充數。

姜子堯只能用餘光悄悄觀察周圍的狀況,枯樹上綁著染血的布條,高處的人彎下了腰,他低下自己的頭好像脖子上的重量有千斤重,他駝著背,慢慢往下走,直到最底層。

緊接著,頭骨也傳到了姜子堯的手裏,前一個人遞過來的時候送得很快,姜子堯差點摔了,這個頭骨很大,大概有五公斤,唯一的優點是沒有臭味。

他捧著人的腦袋舉過自己的頭頂,霍馳則在一邊起身跪拜又起身,他的心率都跟著姜子堯的動作起伏。

姜子堯保持著舉的姿勢,旁邊多出了一雙腳,周圍人沒動他就不能動,就算有一張臉突然湊到臉邊也是如此,他的手沒有抖。

那個人的臉又小又瘦,只有一張皮和骨頭,冷不丁地去看他,在他身邊聞了聞,那人臉白得像是新粉刷過的墻,黑乎乎的眼睛在打著轉,姜子堯聽著那人吸鼻子的聲音,立馬屏住了呼吸。

那人脖子上的蟲子在蠕動,而霍馳緊張的心跳聲也在砰砰砰。

姜子堯一直面無表情,那人憤怒地齜了齜牙,把手伸了過來,姜子堯順勢把頭骨還到了他的手裏,這一嚴肅的交接儀式完成,那人總算走了,他和霍馳這才松下一口氣。

這裏的感染者還有著人的舉動,他們在舉行祭祀,結束以後村民就開始散開,一共分成了幾個隊伍,姜子堯數了一下規律,都是六個人抱團,他和霍馳剛可以跟在男人屁股後面,只是和陳暖錯開了,霍馳還有點開心,畢竟他並不喜歡被這個陰沈的女人死死盯著。

他們離開屋舍去了林子,姜子堯聞到了所謂的空香,像桃花一樣的味道卻是由屍油煉制而成,聞著讓人頭有點昏,地面沒有挖過的痕跡,男人會時不時停下,姜子堯發現他脖子上的幼蟲動了。

男人齜起牙頭一偏就換了一個方向,這似乎是一種交流,叫他們避開了陷阱,姜子堯和霍馳在後面做著小動作,默默在停頓的時候用腳在地上做了標記。

他們白天的任務就是制作陷阱,把吸幹腦袋的無頭屍體裏塞進枯草,腦袋只有一張人皮,蟲子在這方面的技術勝過制作人皮鼓,它們把口針紮進去連帶頭骨一起腐化,精湛地保留下一張完整的人皮。

坐在對面的男人卻越削似乎越興奮,他嘴突然咧開了,露出近乎瘋狂的笑,不只有他一個人,另外三個感染者同樣如此,桀桀的笑聲從嘴縫裏冒出來,帶著一股腐臭味。

這幾個哥們有點口臭,姜子堯很想屏蔽嗅覺,再過了一段時間,男人們的目光就徹底地從木頭上轉移到姜子堯和霍馳的身上。

他們一邊削木頭一邊盯著姜子堯和霍馳,手臂上的血管都凸起了,鐮刀像是削在人的身上,給人剔骨,把人剁碎。

姜子堯都懷疑他們是不是正在思考怎麽把這玩意紮在他們的身上。

有什麽影響了他們,慢慢了解這裏的規則後,姜子堯適應得很快,他想,應該是時間。

只要越接近黃昏,他們越不像是一個人,黃昏是狩獵的開始,等太陽一有下落的趨勢,他們大概就直接像野獸一樣撲過來。

面前的感染者雖然還沒有行動,卻已經變得足夠興奮急躁,八個眼珠黏在自己身上實在叫人毛骨悚然,姜子堯都擔心他們的眼睛隨時會爆出來。

現在逃走?姜子堯和霍馳默默交換了一個眼神。

但姜子堯搖頭否定了這個提議,現在離開不符合這個村子的行為,他們的木頭還沒有削完,就只能再等等。

霍馳只好加快了動作,直到頭頂的太陽有了要落下的架勢,面前的男人們丟下鐮刀,扛著削尖的木頭站了起來。

姜子堯咽了一口氣,男人就站在他的面前。

男人嘴巴裏流出了口水,他們的表情不再像機器一樣,眼睛睜大,猙獰得和鬼片沒有兩樣,但他沒有直接張嘴咬過來,而是和姜子堯擦肩而過,他們又站成了和來時一樣的隊形。

感染者們笑容越發的陰森,他們的笑聲很大,激動高興地朝房子靠近,這時候夕陽已經徹底浮現。

啪——!

他們扛著木頭的手松開,木頭掉了下來,猛地一扭頭,手也撐在地上,變成了爬行的怪物,嘴巴裏的口水直流,可身後獵物卻不見了。

姜子堯和霍馳已經半路上鉆進了一條小道,那條地上的草有人走過的痕跡,而上面留下了一塊兒石頭,同樣刻著生字,他不覺得這神秘的標記是巧合,有人在有意指引,自然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櫃子現在安全存疑,能否在黃昏之前進入櫃子也有很大風險,所以他們選擇了這一條未知的路。

他們看著頭頂的天就覺得不妙,香還殘留在他們的體內,霍馳的體力很快就跟不上了,姜子堯拉住他,霍馳在大喘氣。

一路狂奔下來,霍馳實在有些受不住了:“姜哥要不你先走吧,我去陪那小鬼好了。”

姜子堯差點一巴掌抽過去,但他省下了擡手的力氣,只是瞪了霍馳一眼。

霍馳也想不通:“姜哥,你沒受那香的影響麽?”

姜子堯也覺得奇怪,他搖頭:“一開始有點頭昏,後來就沒感覺了。”

霍馳幾乎是被姜子堯拖著往前走,他們呼出的氣會成為風向標,感染者一定會追過來,腳下有一條很明顯的路,但最後的終點是個大草叢。

姜子堯聽到了嘶吼聲,在末日生存了這麽久,他可以斷定是由行屍發出來的,風把他們的人味兒吹了過去,他一轉身,兩個行屍穿過草叢撲過來,他立馬抄起鏟子扇在一只行屍的腦袋上。

一只行屍倒了,他接下一鏟把它的腦袋敲碎。

霍馳上去一腳把另一只踹開,他直起腰靠著姜子堯的後背。

哧——!

另一鏟直接橫插進了行屍腦袋裏,他這把鏟子有些特別,硬度可以變化,可以在水裏飄著,又可以當鋒利的刀使,姜子堯的動作很迅速,精準,他們都忍了很久,行屍都爆了頭。

霍馳有些懊惱自己用不了異能。

村子的附近還有行屍的存在,姜子堯覺得他們也不算完全處於被動,他的鏟子還能用,難道器類並不會受到影響?

背後的林子又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人靠近了,感染者還是行屍?

姜子堯眉頭一蹙,等那腳步聲清晰的時候,他反而把鏟子收了回去。

霍馳已經兇狠地瞪過去。

來人正是姜子堯猜想中的陳暖。

陳暖清瘦的人影穿過暗淡的光線,她的臉在昏黃的顏色下亮了出來,天快黑了,她瞇著眼,手裏舉著弓弩對準最近的人影,大步走來。

“是我們。”

姜子堯出聲。

聽到姜子堯的聲音,她才把弓弩暫時放下,臉上笑瞇瞇的:“看見你們沒死,我可真高興。”

陳暖視線掃過他們腳下的無頭行屍,她捏住鼻子:“手法還不錯,你們怎麽做到的?”

這裏可能出手留下標記的人只有她一個人,雖然姜子堯不明白她白天充滿敵意的樣子,至少現在面前的陳暖,她即使依然在笑,也不會給人一副陰颼颼的樣子,看上去是個人。

“餵!你到底是不是人?”

霍馳心存懷疑,他可沒覺得陳暖剛才的話是在稱讚,嚷了一聲:“你在耍我們玩呢?”

“耍你?”陳暖挑眉,只是她說話的語氣依然淩厲,聽上去甚至有些不懷好意:“沒有我的幫忙,你以為你們能活多久?我勸你們最好認清自己的處境。”

“呵,你早上還一副要吃了我們的樣子,逼著我們吃蟲子。”

霍馳冷笑一聲:“有你這麽樣配合的麽?”

“吃蟲子?”

陳暖語氣聽上去也有些意外,她輕松一笑:“好吧,看來我們今晚有得談了。”

她招呼一聲:“跟我走,這裏可不安全。”

陳暖徑直從姜子堯和霍馳的身邊穿過去,霍馳質疑地跟上去,他們被帶到了一處石壁邊,這裏有一處矮石洞,算是很隱秘的位置。

“進去。”

陳暖很快說。

裏面的空間還算大,擠下三個人綽綽有餘,霍馳一屁股坐在地上,歇了會兒氣。

姜子堯見陳暖彎下腰把枯草堆在了洞門口,他走近一看,草堆裏還夾雜著一些新鮮植物,有明顯的氣味,是薄荷,在他記憶中是可以防蚊蟲的實用植物。

“現實裏防蚊蟲的方法還有用?”

姜子堯詢問。

“當然。”陳暖回答,她很肯定:“親測有效。”

姜子堯難得笑了,這是個派得上用場的好消息。

陳暖把草蓋好,走進洞裏:“有薄荷遮蓋這裏的氣味,他們不會發現你們。”

她正要說什麽,卻發現姜子堯有意站在她身側,她皺起眉:“你貼著我做什麽?我身上可沒你想要的東西。”

他們的距離有些近,她一開口,姜子堯很快與她隔開。

霍馳立馬說:“你別瞎碰瓷!”

“我只是想確認一件事。”

姜子堯倒是很坦蕩,他沈下聲音:“你身上有一種氣味兒,這種味道很特別,我在那些感染者身上也都聞見了。”

他挑眉,目光也冷了:“所以,其實你也被感染了。”

陳暖停頓了一會兒,但她沒有否認:“是。”

“你——!”霍馳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他看上去很氣憤。

“怎麽?你們還歧視感染者?”

陳暖不以為然,她也沒再藏著掖著,直接擼起自己的袖子,把自己的最醜陋的樣子展示在他們的面前,她胳膊上的皮膚表面拱起了一個弧度,看不清裏面的東西,手臂上的血肉在養育著什麽。

“不過你們也不用害怕,我不完全算是一個感染者。”

“因為我把它殺死了。”

姜子堯看得很清楚,她的手臂上也有一道明顯的疤痕,裏頭的幼蟲和其他人不一樣,沒有任何動靜。

“那你是怎麽回事?”霍馳皺著眉,他對這個女人的解釋沒有多信任。

“被幼蟲寄生的人都是蟲母的士兵,我就算殺死了寄生蟲仍然會被影響。”陳暖嗤笑一聲:“說出來你們不要笑,畢竟陳家走到今天本身就是一個笑話。”

“這可是一年前的事了……我現在說起也還是一樣荒唐。”

陳暖自嘲地搖頭:“末日爆發你們都懂的,那是個暑假,變異發生得太突然,隔壁的李家村當天就直接團滅了,我們陳家的人已經算幸運 ,當時只有一個人發生感染,盡管他咬了人但很快就被控制住,我們村裏多的是幹農活的人,力氣大,反應快,附近變異的人並不多,所以我們僥幸地活了下來。”

霍馳接話:“然後你們遇見了異種?”

“異種?”陳暖發笑:“又是一個新穎的詞,我已經和外面的世界脫軌兩年了……”

她陷入了回憶,臉上總算多了一些情緒:“那些被病毒感染的人被關在了一起,曾經的朋友,家人,我們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變成了怪物,那一年過得很艱難,怪物出現越來越頻繁,死人也越來越多,沒有了生活,只有為生存的焦慮,社會上存在的醫學拯救不了他們,村裏說得上話的老人和男人就認為這是上天的旨意,這是老天爺在降罪,我們必須祈求他的原諒。”

陳暖眼神變得輕蔑:“你猜他們後來做了什麽?”

“祭祀。”

姜子堯說,他在他們藏身的那個房子的墻體上,看見了很多面具和特別的鞭子,角落裏還有各種動物的骨頭,祭祀活動對這個村子的影響很深。

“聰明。”陳暖點頭:“在一個夜晚,他們一致決定舉辦一場盛大的獻祭,男人在女人裏挑選了合適的目標,他們挑中了我。”

姜子堯在她身上看到了特別的平靜:“原本是我該綁上祭臺,但是我的媽媽代替了我,他們在夜間點燃了火把,吹響了骨笛,希望以此祈求老天爺能施以援手。”

“瘋了!”霍馳忍不住吐槽:“晚上鬧出這麽大的動靜,這不是在找死麽?”

“是。”陳暖垂下眼,淡淡地笑:“在末日生存一年多他們卻還不懂這個道理,所以……他們死得一點也不可憐,但是因為他們的舉動,整個村子都被毀了,這附近的怪物被吸引過來,後來有人告訴我,那叫行屍。”

“那個夜晚,我被綁在一邊,看著行屍闖進了村子,慘叫聲灌滿了我的耳朵,而他們卻依然跪在地上磕頭,如今的源頭也被引了過來,蟲母突然出現了,我那時才意識到變異的不只有人,它的體型至少有半米長,我看著它鉆進了我媽媽的脖子裏,順著皮肉覆蓋了整個後背,她變得不一樣了,直接掙脫了繩子還撕碎了行屍的腦袋。”

姜子堯問:“它沒有攻擊人?”

“是,因為它來到這裏是需要一個產卵的溫床。”陳暖回答:“河水已經不適合任何生物生存,所以它看中了人,陳家的人以為我媽媽是得天所授,他們把怪物當作了神,慶幸自己得到了神的庇佑,結果可想而知,它成功把卵產在了人的身上,吸空了他們的腦子控制住身體,沒有人逃過,我也是。”

她撫摸著自己手臂上的疤痕,當初的疼痛她依然銘記於心:“我是最後一個被感染的人,幼蟲鉆進了我的手臂,但老天給我留了一條後路,我覺醒了,成為異人的我順利地殺死了它的幼蟲,奪回了自己的神智。”

霍馳頓時吸了一口涼氣:“異種居然還能繁殖?”

“算不上。”

“蟲母產下的卵孵化後存活時間只有一個半月。”陳暖解釋說:“它每隔一個月就要產一次卵,它會變得虛弱,需要吸食人腦來維持體力,那些蟲子並不算它的孩子,只是它掌控人的道具,它很聰明,會利用人來捕殺更多的人。”

“它一直沒有發現你有獨立意識?”

姜子堯追問。

“蟲母無法一直控制所有人,黃昏才是它的狩獵場。”陳暖說:“白天的人會保留人的習慣,而到了夜晚他們就會忘記自己是一個人,徹底變成動物。”

“夜晚會變成動物,所以他們不會去翻人的櫃子。”姜子堯聽懂了:“所以櫃子是夜晚安全的位置。”

陳暖看向姜子堯,她笑了:“是。”

“我很高興和聰明人合作,至少你們比之前那些異人活得更久一點。”

“但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你對這裏有絕對的掌控,應該是有機會逃走才對。”姜子堯說:“我們要活著,那你要的是什麽?”

陳暖臉色一沈,眼神冷厲,她含著恨意:“殺死蟲母!”

“這裏是我的家,我要奪回屬於我的地方,只要蟲母一死,它的幼蟲也會死去,這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對付蟲母……”霍馳冷哼:“你有辦法?”他催促一聲:“有就直接說出來!”

“我已經幻想殺死它很多次了。”陳暖譏笑:“蟲母會提前挑選它產卵的溫床,現在你們的朋友現在就是祭品,等時間一到,蟲母就會出現,它會從寄生的舊體分離,寄生在祭品身上,在這段時間裏是唯一可以殺死它的機會。”

霍馳說:“它的蟲子保鏢難道不會保護它麽?這裏感染者的數量可不少,想殺死它談何容易。”

“所以我需要你們提供一些時間,蟲母脫離身體時,它的控制力也會減弱。”陳暖用她手裏的弓弩說話:“到時候,我會射穿它的腦袋。”

“空香會影響異能。”

姜子堯說:“我們沒有足夠的武器。”

“但時間會減少空香的影響,你們有一次出手的機會。”陳暖回道:“要賭麽?”

“或者你們可以安靜地看一場戲,看那個倒黴蛋是怎麽被當作養料,帶著蟲卵被丟進蟲坑裏的。”

霍馳眉頭微皺:“你想威脅我們?”

“威脅?”陳暖淡淡說:“我這個人不喜歡拐彎抹角,利益就該攤開說,不是麽?”

姜子堯說:“感染者把我的人抓走了,他現在情況如何?”

陳暖回答:“這一點可以放心,為蟲母準備的菜肴,會完好無損的在祭祀當天擺出來。”

“那小鬼也夠倒黴的,要和蟲子它媽親密互動了。”霍馳抿抿嘴,陳暖話已經說明白了,既然邊承嗣還有救,他們自然不能這麽絕情地把他拋下了。

姜子堯了斷地問:“祭祀時間。”

陳暖回答:“就在明天黃昏,我們沒有多餘的時間了。”

“明早你們直接回到那個房子,祭祀開始的時候,你們可以混在感染者中。”

姜子堯答應了:“行,我們會按你說的做。”

陳暖說:“對了,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們去做。”

霍馳:“你說。”

“在櫥櫃下面的抽屜裏放著一個鈴鐺,在祭祀的時候一並把它帶上。”

姜子堯遲疑了一會兒:“這個恐怕答應不了,有那個男人在,我們不一定有機會,我們不會冒險。”

“他不會影響你們了。”陳暖說,她臉上突然多了些傷感,感嘆道:“他的時間已經到了,明早就會變成一具無頭屍體,我也會想辦法不影響你們,那東西有用,你們必須拿到手。”

姜子堯這下就沒有了拒絕的理由:“我知道了。”

陳暖把腰上掛著是布團丟到了他的手裏:“做好準備,我們只有一次機會。”

姜子堯翻開布團,裏面是放著兩張大餅,是烙好很久的,摸著有點涼,硬,霍馳看楞了神,他們已經有段時間沒吃東西了,這人吃東西擺在面前,讓他肚子都要跟著叫起來。

“不用謝。”陳暖揚揚手就離開了矮洞,她夜間不能離開太長時間,感染者可以傳遞信息,蟲母在召喚,她不想引起懷疑。

姜子堯和霍馳在洞裏過了一夜,他們總算可以安心的睡上一覺,如今他們對於生活標準一再降低,有個寬敞的位置能躺就算好事,雖然這大餅有點幹巴,但也是用油水烙出來的,能吃,就是這洞口的位置有點靠水,在睡夢中他們可以聽見江風還有感染者急促的吼叫聲。

再睜眼時,外面的天已經很亮了,洞裏有些潮濕,起身時身上有些發涼,姜子堯和霍馳一塊兒醒過來,沒有太陽,他們辨別不了時間,也很少起風,這本該算是個涼爽的好天氣。

霍馳伸了一個懶腰,祭祀上劫囚,聽上去可是個了不起的計劃,他們現在做的每一件事都值得發個朋友圈紀念,只可惜他已經快忘了娛樂的滋味。

“傷口好了?”姜子堯說,他一轉頭就看見霍馳在興沖沖地拆掌心的布條。

“當然,我皮糙肉厚好得快。”

霍馳早就等不及了,他一次性把布條拆了個幹凈,粘上的血早都凝固了。

姜子堯也湊上去看了眼,霍馳擡起手,他掌心的肉結了痂,用力握了握已經可以適應,姜子堯放心了:“確實好得差不多了。”

霍馳揮著拳頭躍躍欲試,臉上浮出喜色:“沒有異能又怎樣,我用拳頭就可以砸碎他們的腦袋,來一個我揍一個。”

“知道你力氣大。”姜子堯就笑笑:“走吧,待會兒有你幹體力活兒的時候。”

“現在不回那屋子?”

姜子堯搖頭。

“先幹點別的,比如……弄個保險。”

他必須先給自己找準一條後路,提前確定救下邊承嗣後離開的方向,他在地上丟了幾塊顯眼的石頭確保可以離這個村子遠遠的,而不是半途迷路。

隨後他就扛著鏟子帶著霍馳一起到了河邊,在地上畫了一個圈,開始大挖特挖,土塊原本很硬,但有把特殊的鏟子就變得輕松起來。

霍馳對他的舉動不解,開口問:“挖這個做什麽?”

“弄點泥巴。”姜子堯回答,一鏟子就掄下去了。

由他鏟子翻過的土不用多久就會變成自然界最初的樣子,再把水和土混在一起,等一等就是泥巴。

“你來。”姜子堯看地上的土已經有了變化,就把鏟子交到了霍馳的手裏讓他接力,自己則去引水和稀泥了。

他們一起刨了一個大坑,看深寬至少可以埋三個人。

“把泥巴直接抹到身上。”

姜子堯雙手已經變成了土黃色。

霍馳:“全身都要抹?”

“對。”

“泥巴可以防蟲,既然蚊子的習性還在,那這個肯定是有作用的。”

霍馳樂了。

“靠,那這不就是疊層護甲麽。”

姜子堯嫌他話多,自己默默伸手掏著泥巴往身上甩,有點像給蛋糕胚上抹平奶油,只是泥腥味有點重,氣味越重他越高興,臟還是臭,這些在生存面前早就不值一提。

動作有限,姜子堯沒辦法夠著自己身體每一個部位,他扭頭叫霍馳幫忙,誰知霍馳盯了他一會兒,突然壞笑一聲:“姜哥,其實我有一個更有效率的辦法。”

姜子堯聽聲音就知道他沒憋什麽好主意,他拒絕的話還沒有說出口。

“姜哥——!”霍馳喊了聲,已經縱身撲了過來。

姜子堯根本來不及制止。

“霍馳——你!”

霍馳的身體壓在了他的背上,腳底太滑了,姜子堯重心不穩直接摔在了泥巴坑裏,霍馳更是大膽,直接抱著他往泥巴裏翻來覆去地滾。

霍馳在不停笑,沒一會兒,他們已經成功變成了看不出人臉的泥鰍。

“姜哥你別生氣,我再幫你抹臉。”

霍馳把姜子堯從泥坑裏撈出來,臉上笑嘻嘻的,頭發和臉自然也都不能放過。

姜子堯沒說話,他把嘴邊的泥吐了,臉上最後只露出一雙眼睛,霍馳伸手抹掉姜子堯鼻梁多餘的泥巴,他被這泥巴人的造型給逗笑了。

“小點聲。”

姜子堯一泥巴甩在了霍馳臉上。

連哈哈大笑都成了奢侈,霍馳不敢一直閉著嘴,他怕嘴巴上的泥巴粘在一起後面就難張開了,過久了沒準他們變成石雕。

“腳底踩後一點,最好能留多一點腳印。”姜子堯盡可能地謹慎,他跺了跺腳,特意進村子的路上留下了一地腳印,上午的祭祀活動似乎已經結束了,幾隊村民和他們擦肩而過,兩個人把眼睛一閉靜靜一站,感染者瞪著眼睛靠近又會很嫌惡地走開。

霍馳在感染者離開的時候偷笑,現在他們是安全的,至少白天是,他們明目張膽地回到了之前待過的房子裏。

裏面沒有人影,看著很空,說起來,這個屋子其實很簡陋,家具很少也沒有生活的人氣,姜子堯蹲下身翻開櫥櫃的抽屜,拉扯時有不小的重量,裏面塞得滿滿當當的,有很多東西,小到一個皮筋,撥浪鼓,皮球,最大的是一本盒裝的相冊。

相冊的封面就是一家三口,這裏是陳暖的家,看身形,原來那個出現過的男人是她的父親,只是正常合照上的臉已經模糊了,只有手指撫摸過的痕跡。

“她說的鈴鐺呢?”

霍馳把抽屜裏裏外外都翻了一遍。

陳暖既然報了位置,自然不會有錯,姜子堯伸手拿起中間裝飾感最重的相冊,擡起來一晃,果然,在裏面傳出了鈴鐺的聲音。

“藏得還挺深,這麽寶貝?”

霍馳看著姜子堯打開相冊,相冊很重,裏面塞滿了照片,因為實在擠不下,一打開時就都彈了出來,白花花的照片飛了一地。

霍馳嘖了聲,挨個把照片撿了起來,拿起時掃了一眼,上面拍的都是陳暖,這個相框大概是屬於她一個人的成長照,從嬰兒開始到成年,畢業照,旅游照……看來她曾經有過一個幸福的家庭,享受過疼愛。

霍馳突然笑出了聲:“我可沒想偷窺她的隱私,但是姜哥你看,這張她哭得多傻,鼻涕泡和眼淚都要吃進嘴裏了。”

姜子堯掃了一眼,霍馳手裏捏著人家一兩歲時照片,而照片還因為他的泥巴手多了灰色的指紋印。

“臟了。”

他伸手一指。

“……”

霍馳翻過來一看還真是,他沈默了一會兒:“她應該不會計較這個吧?”

“收好,別亂動了。”

姜子堯已經從相框挖空的中央掏出了一串鈴鐺,用紅繩系著,鈴鐺不大,一共有五個,有點像嬰兒時期的伴身鈴鐺,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但她要這玩意兒有什麽用?”

霍馳猜測:“她不會是想用這個喚醒她媽媽的母性吧?不過畢竟是她的親人,她話說得那麽漂亮,到時候真的下得了手麽?”

“其他的事我們不管,但無論如何……”姜子堯把鈴鐺塞進了口袋裏,他肯定地說:“今天,蟲母必須死。”

在蟲母剝離寄生者的時候,捅穿寄生者的大腦是殺死蟲母最保險的方法。

蟲母產卵是極其重要的事,感染者已經提早等在祭壇附近,陳暖也在,只不過她現在還在蟲母的操控階段,姜子堯沒有主動靠近她,他們的目光都放在祭祀身上。

黃昏即將到來時,感染者開始急躁,他們的手在激烈的顫抖,動作很古怪。

一個女人出現了,她很瘦,衣服已經撐不起來了,她走到上來祭臺最高處的位置,看清的臉,可以確定她是陳暖的母親,因為她的骨相和陳暖出奇相似。

感染者紛紛跪在了地上,彎下了背,崇敬地迎接它們共同的母親。

邊承嗣也出現了,他是被綁著扛到了高架上,放在了祭壇中心跟燒烤的肥肉沒有一點區別,麻繩死死地綁在他的身上,陳母離他很近,邊承嗣憤怒地想把口水吐在她臉上但沒成功,這時,骨笛已經被吹響。

他們耳邊好像有數千只蚊子發出的聲音。

姜子堯和霍馳不動聲色地朝前挪,陳母張開手臂,她掌心好像伸出了一根尖刺,那是她的口器,很快就要紮進邊承嗣的身體裏。

眼見陳母要和邊承嗣來個親密接觸了,霍馳準備動手救下邊承嗣,姜子堯卻叫他再等一等。

“他不至於這麽差勁。”

姜子堯說。

應了姜子堯的話,在陳母的手觸碰到了邊承嗣的額頭時,轟——!

巨響傳出,一道雷從高臺上炸開。

邊承嗣在不知道姜子堯他們死活的情況下,自然不會任人宰割,他憋了兩天總算又重見天日,挺起身體,麻繩在他皮肉上勒出溝壑,只聽霹靂一聲電流幾穿了束縛在他身上的繩子。

從高架上掙脫的那一刻,他立即邁開腿,但邊承嗣的身體太僵硬了,腿沒辦法支撐自己,他滾下了臺階。

陳母的表情頓時變得可怕,她張開嘴,底下的人也擡起了頭,他們出奇的憤怒,手腳匍匐在地面上,跳躍式地朝邊承嗣撲了過去。

霍馳邁開腿,一個箭步沖上去,他雙手大張掌心噴射出一把火,小範圍在邊承嗣周圍燒了起來。

邊承嗣楞了一會兒,他只看見兩個面目全非的泥人朝自己沖了過來,不過他很快就認出兩人,眼睛瞪大了:“姜哥?你們沒事?”

“我們當然好著呢。”霍馳呵呵幹笑兩聲:“你呢?還能活吧?蟲子他媽沒把卵生你身上?”

“你在說什麽。”邊承嗣皺起眉,他聽了想吐:“好惡心。”

“行,看來你還是冰晶玉潔的處子身,那我就放心了。”霍馳扶起邊承嗣就想往外圈沖,但是感染者的人數太多了,像殺不盡的蟑螂,能堵住他們所有的去路。

泥巴的氣味已經起不了作用了,感染者現在只聽從著蟲母的指令。

霍馳還可以憋出點東西,他朝另一頭方向大喊:“陳暖!該你出點力了吧!”

黃昏已經到來,感染者紛紛呈現出攻擊狀態,它們張大著嘴,留著口水,陳暖也該是時候恢覆正常了。

第一聲,陳暖沒有應。

“陳暖!”霍馳喊了第二聲。

“她應該不會應了。”姜子堯低聲說,他註視著陳暖,她只是一動不動地在遠處站著,低著頭甚至看不清表情,像個沒有神智的木偶。

“什麽狗屎!”霍馳很惱火:“她在幹什麽?”

邊承嗣揉著發麻的腿肚子,問:“陳暖是誰?”

“半路逃跑的合作商。”

霍馳沒好氣說。

姜子堯扭頭,看向陳母冷厲地說:“我給你們拖延時間,盡力殺死它。”

他說完,一甩手,鏟子揮了出去,像是刺出的紅槍,圓滑的切面沒有刺眼的寒光,反而灰蒙蒙的,但他手中這樣武器卻比任何鐵器都要鋒利,一鏟子下去可以敲碎一個人頭。

他主動出擊的舉動無疑會被視作挑釁,離他最近的感染者牽動四肢,想要咬斷他的手。

姜子堯沈眉,看著射來的一雙雙嗜血的眼睛,他很鎮定,他近距離和惡臭的牙齒插肩而過,反手鏟斷了一截脖子,讓他唯一覺得奇怪的是,感染者沒有躁動地去捍衛它們的女王,反而顯得寂靜。

霍馳和邊承嗣已經接近陳母了,他們踏過臺階閃到了陳母的一側。

霍馳吼道:“小鬼,別再掉鏈子了!”

“我知道!”

邊承嗣撐起發軟的手,盡力把自己的異能發揮出了極致。

“攻擊腦袋——!”

萬鼓雷炸開和霍馳的烈火混在一起,成了一聲響亮的爆炸聲,煙霧包裹了四周,霍馳放下合緊的手,他吐出一口濁氣,二人體力頓時驟減,險些直接摔下去。

有個身影掉了下去,煙霧散去時,只剩下一具無頭屍體,陳母摔下了祭壇最底部,她的腦袋被炸成了麻花,身體像斷頭蜻蜓掙紮了兩下,就再也沒有了反應,這模樣令人作嘔。

哈——!

霍馳看著卻想笑出聲,可誰知,他一回頭,周圍的眼睛竟然死死地瞪著這裏,感染者居然沒有死去,嘴唇剛剛翹起的弧度就僵硬在臉上。

“她沒死?”

霍馳大驚。

“不。”姜子堯搖頭:“她死了,只不過她不是蟲母,只是找出來的替罪羊而已。”

他擡著沾血的鏟子,扭頭指向陳暖,平靜地說:“真正的蟲母其實是你。”

陳暖動了。

她慢悠悠擡起頭,臉上帶著譏諷又得意的笑,蒙上了一層深色的陰影,感染者聽從她的掌控,變得更加興奮。

陳暖開口了,她的手撫摸了自己的腹部,她微笑著,聲音尖細又溫柔:“我的孩子需要足夠多的溫床。”

霍馳一怔。

他旋即罵道:“艹你的,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他一罵完,感染者迫不及待地開始了它們的圍獵,天黑了,聳動的陰影突然壓過來,它們的身體仿佛可以融入夜幕裏,通過嗅覺來尋找攻擊目標。

一道勁風擦過來,霍馳立即錯開身,感染者的速度很快,因為空香,霍馳和邊承嗣反應速度反而變慢了。

“我又使不上勁兒了。”邊承嗣有心無力:“它們的勁兒可大了,你一定不想被它們抓的,我發誓!”

“我已經準備好和它們幹一架了。”霍馳咬咬牙,他拳頭緊緊一握:“我才不會拖姜哥後腿!”

“我也不會。”邊承嗣也接了句。

霍馳大步一闊,順勢扯住撲來人的領子,他手臂一擡,把人重重摔在地上,緊接著拳頭砸了下去,他聽到了一聲嘶啞的怪叫。

感染者也會有痛覺麽?

霍馳第二拳還沒有揮出去,一張嘴就朝他咬了過來,他蹬起腿一腳踹在對面腹部,大吼一聲給自己壯膽充氣勢。

“霍馳——!”邊承嗣大喊一聲。

霍馳背後突然冒出一個黑影,霍馳正應付著前面來不及轉身。

這時,一鏟子從天而降,直接把那個試圖偷襲的感染者脖子削成了兩段,霍馳趁機用拳頭砸向另一個腦袋,一拳接一拳,直到最近的那個感染者再也爬不起來,把它腦袋捶成了爛西瓜。

“夠了,不用打了,我們認輸。”姜子堯生冷地開口,他陰沈著臉,打斷了霍馳和邊承嗣的動作。

他的鏟子穩穩插在屍體身上,他沒有動,手插進褲口裏,這不是反擊該有的動作。

姜子堯揚起下巴:“你不是要產卵麽?那就來吧。”

“啊?”邊承嗣被這句話砸懵了。

霍馳竟然也大大方方投降地舉起手。

他眼神堅定,靜靜說:“我相信姜哥。”

感染者並沒有乘機把他們撕成粉碎,它們縮小了包圍圈,蟲母產卵才是重中之重,陳暖站在正中央,她很滿意姜子堯放棄掙紮的舉動。

陳暖走到了姜子堯的跟前,她的手臂已經搭在了姜子堯的肩膀上,雙方貼得很近,她張開嘴裏面冒出了花瓣走向一樣的觸須,還有尖刺。

“你——艹!你想幹什麽!”霍馳臉色頓時變了,邊承嗣在他變成憤怒的公牛之前及時拉住他:“等等……你要相信姜哥。”

“……”

霍馳靜不下來。

陳暖背後突然覆蓋了一層寬大的影子,她的皮肉上冒出一對薄翼,蟲母開始從陳暖的身體剝離了,它想把口器紮進姜子堯的身體裏。

“陳暖!”姜子堯突然喊了一聲,他笑了:“你確實把我們都騙了,我真佩服你,如果我是你,絕不會像你這樣冒險。”

“但你應該慶幸,遇到的人是我。”

他從褲子裏突然掏出了鈴鐺,在陳暖耳畔晃響:“陳暖,作為這個身體的主人,你該醒了。”

鈴鐺的聲音對陳暖而言就像母親吟唱的搖籃曲,這是母親在她六歲做的平安鈴,她的母親有一雙漂亮的手,會輕輕撫摸她的臉頰,為她織出新衣。

她原本有一個和睦幸福的家庭,她忘不了,在那個血腥的夜晚,她的父母主動奔向了自己的怪物女兒。

她的母親依然會抱她,親吻她的臉頰,因為她而流淚,而她只能看著自己的身體掠奪了他們的生命,她每時每刻都要忍受蟲子給她帶來的惡心,她期待著,謀劃著,等待一個契機,會有一個敏銳的人幫她搖響覆仇的聲音。

試圖從陳暖身體剝離的蟲母停止了動作,陳暖的手臂從姜子堯身上垂落,等再擡起頭時,眼睛忽地變得清澈明亮,她奪回了自己身體的控制權。

這鈴鐺的聲音像是施展了震懾的魔法,感染者都變成了僵硬的木頭。

“蟲母一直都在我身上。”陳暖開口了:“被送上祭臺的是我,我的媽媽想救我,但她失敗了,它害死了我最愛的人,以為可以一直操控著我,但它錯了。”

“我會殺死它,為了成功,我不得不撒謊,只有讓它以為自己掌控著一切,弱點才會暴露。”

姜子堯他們沈靜地看著她。

“我叫陳暖。”陳暖臉上的笑容很釋然,今夜開口的這個人或許才是陳暖最真實的樣子,她是一個很漂亮的姑娘,五官清秀,她的笑很明媚:“重新認識一下,我是天海城城市學院的工科學生,學的土木工程,已經大三了,我本來要去國外搞建築發展事業,我以為我會事業有成,孝順我的父母,可惜再也沒有機會,我很高興遇見你們。”

“然後……再見。”

姜子堯看她猛地擡起右手幹凈利落地將弓弩紮進了自己的腦子裏。

她會殺死蟲母,也殺死自己。

刺破血肉的聲音大過一切。

鮮紅的血揮灑著,她背後的薄翼在激烈顫動,但是蟲母最終沒有贏過人,她的屍體砸在了地面上,帶著笑死去。

包圍在姜子堯周圍的人都瞪著眼倒下了,那些感染者像落下的枯草,寄生的蟲子都化成了灰燼。

陳暖永遠留在了她的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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