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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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微思考了片刻, 慕玨就知道這怪異感從何而來。
這裏太幹凈了。
對於凡人來說，或許是桃源聖地。
但在慕玨看來，一切都正常得格外不同尋常。
整座西運城就算有法陣震懾, 也不應該如此幹凈。
從靠近這座城池開始, 慕玨就沒有感受到一絲魔氣。
那些殘留的魔氣，這裏的修士是如何處理的呢
還有，慕玨將目光投向正誇誇其談的府兵，剛剛他註意到，城中的百姓似乎都對這些穿著甲胄的府兵恐懼有餘, 敬畏不足。
一碰上他們一行人，就紛紛低頭退避。
就好像, 這些府兵是什麽蛇蠍猛虎一般。
如果這座城池真如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 百姓安居樂業, 沒有天魔的陰霾。
就算不感激這些府兵。
怎麽說, 都不應該是這個反應吧？
慕玨疑慮的問題很多，然而此刻他卻沒有表露一絲, 只是等這位張百長說完，指著長街那些張燈結彩的燈籠, 疑問道, “我們剛到城中, 不太了解，城中是有什麽喜事嗎？”
他們從東城門進入, 現在已經走到西城附近, 目之所及，每條長街都布置得格外喜慶, 紅彤彤一片。
“我們城中確實有一件大喜事！”張百長大笑道。
“你們也算是正趕上好日子了！三天後，我們城主大人的獨子, 少城主司馬慶大婚，迎娶四方城的城主女兒，這幾天大開城門，你們這段時日留在城中，說不定還有那個機緣，能見到不少西運洲響當當的修界大能！”
“司馬慶？”慕玨不覺呢喃著這個名字，不知為何，他覺得這個名字有點熟悉。
“是啊，我們少城主如今剛滿百歲，就是元嬰巔峰的存在了，這等年紀和修為，就算是在十宗，應當也是絕世天驕的行列！那些所謂的十宗首席，都不能和少城主相比！”張百長拍拍胸脯，大聲誇讚道。
“吭哧。”
慕玨身後的岳羽紗和靈樊同時笑出聲。
“你們笑什麽？”張百長不滿看向他們。
“我們笑……你說得對！”岳羽紗轉了轉眼珠，連忙找補。
“對對對，不能比，不能比。”靈樊跟著道。
那什麽司馬少城主肯定不能和他們大師兄比。
別說比，連提鞋都不配！
“你們很上道，不錯不錯，去前方的任務堂領任務吧，我讓人安排簡單一些的給你們，你們這幾個築基期實力不強，就不要去危險的地方伏擊天魔了。”張百長被兩人奉承得開心，將他們領到任務堂，特意挑了一個簡單的任務。
慕玨等人都偽裝成了築基期的散修，修為不高，看上去也不引人註目。
待到和張百長等府兵分開。
陳紫雲毫不客氣地賞了岳羽紗和靈樊兩人一人一個彈指，“不是教過你們，出門在外，切勿喜形於色！都記到狗肚子裏去了？”
“笑，我讓你們笑！”說著，又讓他們伸手賞了好幾板戒尺。
“師姐，我們下次不敢了，我們就是覺得那府兵太無知了，還拿什麽阿貓阿狗和大師兄比較，才忍不住發笑，你饒了我們吧。”岳羽紗和靈樊異口同聲，苦著臉捂著額頭，一邊躲一邊討饒。
陳紫雲不依不饒地邊教訓邊訓斥。
慕玨走在前面，沒在意身後的動靜。
師弟師妹過於頑劣，確實應當多加規訓。
陳師妹做得很對。
而且，他目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拿著手中的所謂任務令牌，慕玨沒有立馬帶著陳紫雲等人去城外做任務。
這任務，做與不做，沒什麽分別。
他們又不是真的築基期散修，不缺那剿滅天魔後三瓜兩棗的資源。
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打探城中的虛實。
剛剛那名百長說，這幾日，來了許多大人物。
這話倒是不虛。
慕玨邊走邊調動自身的神識，金燦燦的道紋覆蓋著神識延展，能避免他被其他修為高過他的人發現。
單單是元神期的大能，慕玨就發現了兩三道強橫的氣息。
化神期的更是有數十道。
平時這小小的西運城肯定不會有這麽多強大的修士，應當是因為少城主的大婚來祝賀的，這西運城的城主倒是交游廣闊。
然而，他也是唯一讓慕玨看不清虛實的。
當慕玨的神識探查到城主府附近，就好像遇到了什麽沼澤霧氣一般，神識剛觸碰到便石沈大海，完全看不清裏面的情況。
碰壁之後，慕玨將趕緊收回了神識，以防打草驚蛇。
不過能肯定的是，這城主府必定有什麽古怪。
“大師兄，接下來我們去哪裏？”阮碧空將詢問的目光投向慕玨。
“去城中逛一圈吧。”慕玨暫時沒將自己的發現和他們說。
這裏就他的修為最高，依靠道紋和領域，他能做到力壓元神一重的修士。
但是面對元神二重的修士就有些勉強了。
慕玨並不會在超出自己能力範圍之外還要將事情大包大攬，先打探清楚此地的虛實，如果他能應對，就從容解決。
如果不能應對，就找宗門的修士增援。
他們順著城中的街道一路走過，慕玨發現這裏的凡人對待修士並沒有什麽懼怕的態度。
甚至於，有的客棧和酒肆的小二們一看到有打扮得不差的修士過來眼中就精光大放，舌綻蓮花，使出渾身解數大肆招徠那些修士。
就差和同行打起來了。
既然城中之人對修士不害怕，那為何對待府兵的態度卻如此懼怕？
慕玨不慌不忙走著，兜兜轉轉竟然回到了剛剛入城遇見那隊府兵的地方。
他停下了腳步。
面前是一家很小的成衣鋪子，裏面一覽無遺，只有一個老婦人佝僂著腰坐在算賬的臺前，光線昏暗，看上去格外蕭瑟。
慕玨帶著幾人步入店中。
老婦人聽到了聲音，擡頭看到了慕玨等人，手中的針線掉落在地，她忍不住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這些修士，不是剛剛和城主的府兵們一起離開了嗎？
怎麽又回來了。
“別怕，我們和那些府兵不是一夥的。”慕玨溫聲安慰。
從剛剛入城，慕玨就一直在觀察著城裏的動向，所有城裏人都對府兵避如蛇蠍，恐懼不已。
只有這個老婦人，不僅不怕，偶爾慕玨還能捕捉到她隱晦又怨恨的眼神。
說不準，這是一個突破口。
慕玨說完，老婦人就低下頭，自顧自撿起絲線縫著衣服，再也不在意他們的動向。
既然不是府兵，那就無所謂了。
慕玨低頭看著擺出來售賣的物品，這些都是凡人的飾品，香囊，手帕，發帶，還有劍上的流蘇。
看著這流蘇，慕玨就想到他的冰魄劍上似乎至今還掛著江雲寒標記過的流蘇。
只要有那個流蘇在，江雲寒就能監視他的動向。
或許，應該找個時間換掉它。
他拾起這枚劍流蘇看了一眼，純白色的流蘇看上去平平無奇，然而慕玨敏銳地感知到上面竟然有靈韻流轉。
一個凡俗的店鋪，竟然能有蘊含靈氣的東西，慕玨有些驚奇。
“老婦人，這是誰做的？”慕玨將疑問的目光投向這位老嫗。
老嫗似乎也沒想到慕玨一挑就能挑到這條流蘇，她楞了片刻，才用低啞的聲音道，“客官，這確實不是我做的，這是我女兒做的。”
“噢？那貴女定是十分不凡，恐怕是個修煉的好苗子。”慕玨讚嘆道。
在沒有引氣入體前，就能將靈力附著在物品上，不是天縱之資就是特殊體質。
老嫗久久沒有回過神，許久才將追憶的目光從那枚流蘇上挪開，“客官，你不是第一個這般說的，十年前，曾有一個仙人路過此地，也如此對我說，還想要收她為徒。”
“那她是去跟著那名仙人去修煉了嗎？”
“不，她死了。”
慕玨楞了楞，沈默下來。
老嫗緩緩從臺前起身，走出來，她的背已經佝僂地不成樣子，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沒了。
她已經風燭殘年。
“十年前，她拒絕了那名仙人的邀請，說她不想登仙，只想陪我到老，她是個孝順孩子，體貼又聰慧。”
“可如今，還是只剩我一個人。若是早知如此，當初我就應當讓她走那一條登仙路，好過現在連凡人的短暫一生都沒經歷完。”
“萬分抱歉，提到您的傷心事。”慕玨看著老嫗悲痛的模樣，誠懇道歉。
“客官，不用和我說這些，寬慰對我沒有用，我的心死了。我不知道你們這些外來的散修想要打探什麽，我只能告訴你們，盡快離開這裏。西運城，不是個好地方。”老嫗搖搖頭，準備回屋裏。
“老婦人，你是知道什麽嗎？”慕玨耐心攔住她詢問。
“你就不想為你的女兒報仇嗎，她在如此年少的年紀逝去，心中肯定也是有怨恨的。就算我們能力不足，也能傳遞出消息給外面的修士，外面的修士，有著移星換月的能耐，絕對不怕一個小小的西運城。”慕玨隱約能從老嫗的話中猜測到什麽。
老嫗看了看慕玨和他身後的人一樣，或許是被慕玨的一番話觸動，或許心中滿腔的憤恨早已無處釋放，她長長嘆了一口氣，終究是一五一十交代。
“我知道的也不多。西運城，五千年來，都風平浪靜，人們安居樂業。然而就在一個月前，天魔這種可怕的東西降臨了，城主發下口諭說，有一只擅長魅惑的天魔逃竄到城中，附身在城中的少女中，所以派出了府兵大肆搜查。”
“一開始，只是拉走了十名少女，我本來以為這件事就平息下來了。”
“可結果不是，百名，千名，不斷有少女被拉走，全都冠以被天魔附身的罪名，我的女兒也是其中一個小小的縮影。”
“但是，我的女兒有沒有被附身，我能不了解嗎？”說到此處，老嫗明顯有些憤懣。“她根本就好好的，完全不是被魔物附身的狀態，結果就被那些不分青紅皂白的府兵抓走了。”
“說不定她還沒死。”慕玨謹慎道。
“不，我知道她已經死了，我看到了。”老嫗顫抖著留下了渾濁的淚，“我看到，她的鮮血流盡，倒在了地上，血池被一個陌生的女子吸收了，那個女子還身懷六甲，不，那不是正常的胎兒，那是魔胎！”
“只有魔胎，才會做這麽邪惡的事情！”老嫗字字泣血。
慕玨聞言心中一凜，老嫗看到的畫面應當是她的女兒在臨時前靈識消散之際傳送的，但是為何又出現了一個陌生的女子？
“那個女子你認得？”
“我自然認得，我死也不會忘掉，她是西運城少城主的大婚對象！”老嫗恨聲，她曾經見過，少城主和那名女子在華麗的座駕上游街的場面，那一眼可真是刻骨銘心。
每逢深夜，她都想啖其肉喝其血，以償心頭之恨！
可惜，她一介凡人，什麽也做不了。
“這城主府，果然詭異重重。”慕玨眸光如炬。
“現在，那些府兵還在抓人嗎？”慕玨詢問，但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還在。”老嫗回答。
果然，如果不是這樣，城中人根本不會對待府兵如同對待洪水猛獸一般。
根據慕玨之前得知的情報，那名逃竄到西運城的天魔已經被剝皮抽骨了，這名城主竟然還以天魔做借口大肆劫掠人口。
還犯下如此邪惡的事情，已經和邪修無異！
然而，與此而來的是更多的謎團，撲朔迷離。
為何一定要少女的鮮血，還是天資不錯的少女？
為何要培育魔胎，培育魔胎要做什麽？
這位城主如今又是什麽實力？
想著，慕玨的目光再次投向老嫗，“西運城的城主，在這五千年中，換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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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微思考了片刻, 慕玨就知道這怪異感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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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凡人來說，或許是桃源聖地。
但在慕玨看來，一切都正常得格外不同尋常。
整座西運城就算有法陣震懾, 也不應該如此幹凈。
從靠近這座城池開始, 慕玨就沒有感受到一絲魔氣。
那些殘留的魔氣，這裏的修士是如何處理的呢
還有，慕玨將目光投向正誇誇其談的府兵，剛剛他註意到，城中的百姓似乎都對這些穿著甲胄的府兵恐懼有餘, 敬畏不足。
一碰上他們一行人，就紛紛低頭退避。
就好像, 這些府兵是什麽蛇蠍猛虎一般。
如果這座城池真如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 百姓安居樂業, 沒有天魔的陰霾。
就算不感激這些府兵。
怎麽說, 都不應該是這個反應吧？
慕玨疑慮的問題很多，然而此刻他卻沒有表露一絲, 只是等這位張百長說完，指著長街那些張燈結彩的燈籠, 疑問道, “我們剛到城中, 不太了解，城中是有什麽喜事嗎？”
他們從東城門進入, 現在已經走到西城附近, 目之所及，每條長街都布置得格外喜慶, 紅彤彤一片。
“我們城中確實有一件大喜事！”張百長大笑道。
“你們也算是正趕上好日子了！三天後，我們城主大人的獨子, 少城主司馬慶大婚，迎娶四方城的城主女兒，這幾天大開城門，你們這段時日留在城中，說不定還有那個機緣，能見到不少西運洲響當當的修界大能！”
“司馬慶？”慕玨不覺呢喃著這個名字，不知為何，他覺得這個名字有點熟悉。
“是啊，我們少城主如今剛滿百歲，就是元嬰巔峰的存在了，這等年紀和修為，就算是在十宗，應當也是絕世天驕的行列！那些所謂的十宗首席，都不能和少城主相比！”張百長拍拍胸脯，大聲誇讚道。
“吭哧。”
慕玨身後的岳羽紗和靈樊同時笑出聲。
“你們笑什麽？”張百長不滿看向他們。
“我們笑……你說得對！”岳羽紗轉了轉眼珠，連忙找補。
“對對對，不能比，不能比。”靈樊跟著道。
那什麽司馬少城主肯定不能和他們大師兄比。
別說比，連提鞋都不配！
“你們很上道，不錯不錯，去前方的任務堂領任務吧，我讓人安排簡單一些的給你們，你們這幾個築基期實力不強，就不要去危險的地方伏擊天魔了。”張百長被兩人奉承得開心，將他們領到任務堂，特意挑了一個簡單的任務。
慕玨等人都偽裝成了築基期的散修，修為不高，看上去也不引人註目。
待到和張百長等府兵分開。
陳紫雲毫不客氣地賞了岳羽紗和靈樊兩人一人一個彈指，“不是教過你們，出門在外，切勿喜形於色！都記到狗肚子裏去了？”
“笑，我讓你們笑！”說著，又讓他們伸手賞了好幾板戒尺。
“師姐，我們下次不敢了，我們就是覺得那府兵太無知了，還拿什麽阿貓阿狗和大師兄比較，才忍不住發笑，你饒了我們吧。”岳羽紗和靈樊異口同聲，苦著臉捂著額頭，一邊躲一邊討饒。
陳紫雲不依不饒地邊教訓邊訓斥。
慕玨走在前面，沒在意身後的動靜。
師弟師妹過於頑劣，確實應當多加規訓。
陳師妹做得很對。
而且，他目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拿著手中的所謂任務令牌，慕玨沒有立馬帶著陳紫雲等人去城外做任務。
這任務，做與不做，沒什麽分別。
他們又不是真的築基期散修，不缺那剿滅天魔後三瓜兩棗的資源。
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打探城中的虛實。
剛剛那名百長說，這幾日，來了許多大人物。
這話倒是不虛。
慕玨邊走邊調動自身的神識，金燦燦的道紋覆蓋著神識延展，能避免他被其他修為高過他的人發現。
單單是元神期的大能，慕玨就發現了兩三道強橫的氣息。
化神期的更是有數十道。
平時這小小的西運城肯定不會有這麽多強大的修士，應當是因為少城主的大婚來祝賀的，這西運城的城主倒是交游廣闊。
然而，他也是唯一讓慕玨看不清虛實的。
當慕玨的神識探查到城主府附近，就好像遇到了什麽沼澤霧氣一般，神識剛觸碰到便石沈大海，完全看不清裏面的情況。
碰壁之後，慕玨將趕緊收回了神識，以防打草驚蛇。
不過能肯定的是，這城主府必定有什麽古怪。
“大師兄，接下來我們去哪裏？”阮碧空將詢問的目光投向慕玨。
“去城中逛一圈吧。”慕玨暫時沒將自己的發現和他們說。
這裏就他的修為最高，依靠道紋和領域，他能做到力壓元神一重的修士。
但是面對元神二重的修士就有些勉強了。
慕玨並不會在超出自己能力範圍之外還要將事情大包大攬，先打探清楚此地的虛實，如果他能應對，就從容解決。
如果不能應對，就找宗門的修士增援。
他們順著城中的街道一路走過，慕玨發現這裏的凡人對待修士並沒有什麽懼怕的態度。
甚至於，有的客棧和酒肆的小二們一看到有打扮得不差的修士過來眼中就精光大放，舌綻蓮花，使出渾身解數大肆招徠那些修士。
就差和同行打起來了。
既然城中之人對修士不害怕，那為何對待府兵的態度卻如此懼怕？
慕玨不慌不忙走著，兜兜轉轉竟然回到了剛剛入城遇見那隊府兵的地方。
他停下了腳步。
面前是一家很小的成衣鋪子，裏面一覽無遺，只有一個老婦人佝僂著腰坐在算賬的臺前，光線昏暗，看上去格外蕭瑟。
慕玨帶著幾人步入店中。
老婦人聽到了聲音，擡頭看到了慕玨等人，手中的針線掉落在地，她忍不住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這些修士，不是剛剛和城主的府兵們一起離開了嗎？
怎麽又回來了。
“別怕，我們和那些府兵不是一夥的。”慕玨溫聲安慰。
從剛剛入城，慕玨就一直在觀察著城裏的動向，所有城裏人都對府兵避如蛇蠍，恐懼不已。
只有這個老婦人，不僅不怕，偶爾慕玨還能捕捉到她隱晦又怨恨的眼神。
說不準，這是一個突破口。
慕玨說完，老婦人就低下頭，自顧自撿起絲線縫著衣服，再也不在意他們的動向。
既然不是府兵，那就無所謂了。
慕玨低頭看著擺出來售賣的物品，這些都是凡人的飾品，香囊，手帕，發帶，還有劍上的流蘇。
看著這流蘇，慕玨就想到他的冰魄劍上似乎至今還掛著江雲寒標記過的流蘇。
只要有那個流蘇在，江雲寒就能監視他的動向。
或許，應該找個時間換掉它。
他拾起這枚劍流蘇看了一眼，純白色的流蘇看上去平平無奇，然而慕玨敏銳地感知到上面竟然有靈韻流轉。
一個凡俗的店鋪，竟然能有蘊含靈氣的東西，慕玨有些驚奇。
“老婦人，這是誰做的？”慕玨將疑問的目光投向這位老嫗。
老嫗似乎也沒想到慕玨一挑就能挑到這條流蘇，她楞了片刻，才用低啞的聲音道，“客官，這確實不是我做的，這是我女兒做的。”
“噢？那貴女定是十分不凡，恐怕是個修煉的好苗子。”慕玨讚嘆道。
在沒有引氣入體前，就能將靈力附著在物品上，不是天縱之資就是特殊體質。
老嫗久久沒有回過神，許久才將追憶的目光從那枚流蘇上挪開，“客官，你不是第一個這般說的，十年前，曾有一個仙人路過此地，也如此對我說，還想要收她為徒。”
“那她是去跟著那名仙人去修煉了嗎？”
“不，她死了。”
慕玨楞了楞，沈默下來。
老嫗緩緩從臺前起身，走出來，她的背已經佝僂地不成樣子，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沒了。
她已經風燭殘年。
“十年前，她拒絕了那名仙人的邀請，說她不想登仙，只想陪我到老，她是個孝順孩子，體貼又聰慧。”
“可如今，還是只剩我一個人。若是早知如此，當初我就應當讓她走那一條登仙路，好過現在連凡人的短暫一生都沒經歷完。”
“萬分抱歉，提到您的傷心事。”慕玨看著老嫗悲痛的模樣，誠懇道歉。
“客官，不用和我說這些，寬慰對我沒有用，我的心死了。我不知道你們這些外來的散修想要打探什麽，我只能告訴你們，盡快離開這裏。西運城，不是個好地方。”老嫗搖搖頭，準備回屋裏。
“老婦人，你是知道什麽嗎？”慕玨耐心攔住她詢問。
“你就不想為你的女兒報仇嗎，她在如此年少的年紀逝去，心中肯定也是有怨恨的。就算我們能力不足，也能傳遞出消息給外面的修士，外面的修士，有著移星換月的能耐，絕對不怕一個小小的西運城。”慕玨隱約能從老嫗的話中猜測到什麽。
老嫗看了看慕玨和他身後的人一樣，或許是被慕玨的一番話觸動，或許心中滿腔的憤恨早已無處釋放，她長長嘆了一口氣，終究是一五一十交代。
“我知道的也不多。西運城，五千年來，都風平浪靜，人們安居樂業。然而就在一個月前，天魔這種可怕的東西降臨了，城主發下口諭說，有一只擅長魅惑的天魔逃竄到城中，附身在城中的少女中，所以派出了府兵大肆搜查。”
“一開始，只是拉走了十名少女，我本來以為這件事就平息下來了。”
“可結果不是，百名，千名，不斷有少女被拉走，全都冠以被天魔附身的罪名，我的女兒也是其中一個小小的縮影。”
“但是，我的女兒有沒有被附身，我能不了解嗎？”說到此處，老嫗明顯有些憤懣。“她根本就好好的，完全不是被魔物附身的狀態，結果就被那些不分青紅皂白的府兵抓走了。”
“說不定她還沒死。”慕玨謹慎道。
“不，我知道她已經死了，我看到了。”老嫗顫抖著留下了渾濁的淚，“我看到，她的鮮血流盡，倒在了地上，血池被一個陌生的女子吸收了，那個女子還身懷六甲，不，那不是正常的胎兒，那是魔胎！”
“只有魔胎，才會做這麽邪惡的事情！”老嫗字字泣血。
慕玨聞言心中一凜，老嫗看到的畫面應當是她的女兒在臨時前靈識消散之際傳送的，但是為何又出現了一個陌生的女子？
“那個女子你認得？”
“我自然認得，我死也不會忘掉，她是西運城少城主的大婚對象！”老嫗恨聲，她曾經見過，少城主和那名女子在華麗的座駕上游街的場面，那一眼可真是刻骨銘心。
每逢深夜，她都想啖其肉喝其血，以償心頭之恨！
可惜，她一介凡人，什麽也做不了。
“這城主府，果然詭異重重。”慕玨眸光如炬。
“現在，那些府兵還在抓人嗎？”慕玨詢問，但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還在。”老嫗回答。
果然，如果不是這樣，城中人根本不會對待府兵如同對待洪水猛獸一般。
根據慕玨之前得知的情報，那名逃竄到西運城的天魔已經被剝皮抽骨了，這名城主竟然還以天魔做借口大肆劫掠人口。
還犯下如此邪惡的事情，已經和邪修無異！
然而，與此而來的是更多的謎團，撲朔迷離。
為何一定要少女的鮮血，還是天資不錯的少女？
為何要培育魔胎，培育魔胎要做什麽？
這位城主如今又是什麽實力？
想著，慕玨的目光再次投向老嫗，“西運城的城主，在這五千年中，換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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