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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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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下雨

池晝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來的。

他腦子裏一片漿糊,仿佛短短幾句對話就占據了整個大腦的儲存空間。

陸深的聲音在他腦海中回蕩。

“我是。”

“我喜歡的男生,是你。”

“……現在我告訴你我們為什麽當不成朋友,你還想聽嗎?”

後來再回想,池晝記得自己懵懵懂懂地說了句:對不起。

然後陸深說他知道了,之後不會了。

“知道”什麽,又“不會”什麽,池晝思緒太亂,當時沒問清楚。

那天過後的第二天,一切就回到了原樣。

這場鬧劇潦草地結束了,就連句點都沒有,沒人知道究竟是未完待續,還是戛然而止。

王知宇最先發現不對,奇怪地問:“咦,晝兒你最近怎麽都不跟陸深一起走啦?”

池晝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個問題,避重就輕地說:“應該以後也不會了。”

並不是他刻意避開陸深,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地發生的。

他發現陸深跟他其實沒有那麽順路,雖然是同一個專業但是畢竟不同班,上小班制的課程的時候,甚至連遇都遇不到。

上大課的時候,陸深和他的舍友們換了前面的位置坐,中間隔著烏泱泱幾排人頭,想傳個紙條都像拔河一樣艱難。

許銘元問池晝:“你們那個……結束了嗎?”

池晝遲疑著點了點頭,“應該是吧。”

王知宇“啊”了一聲,“那是誰贏了啊?”

張嘉翊在背後掐了他一把,示意他別這麽沒眼力見。

許銘元嘆口氣,說:“沒關系,那就跟我們一起吧。”

接連幾天,池晝都沒跟陸深說上一句話。

還不如他們劍拔弩張的時候,互相整蠱之餘,至少能說上兩句有的沒的。

池晝心裏煩躁,想找點事情做,就到處找老師幫著打下手做項目。

正好有一個老師在做無人機相關的項目,他二話不說就加進去幫忙了。

第一天,剛踏進實驗室的門,就看見陸深擡頭跟他對視了。

老師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只是聽聞池晝和陸深在無人機比賽中獲了獎,便將他們齊齊招攬到了麾下。

老師把他們分到一起,說:“你們都是一個專業的,又一起比賽過,應該比較熟悉。”

池晝:“……”

他心裏想:估計陸深也忘了,他們之間本來就是很多孽緣。

池晝又和陸深呆在一起了,但是又好像什麽都不一樣了。

他們不會牽手,不會擁抱,不會一起吃飯,以最普通的形式相互稱呼,對話都是專業的學術話題,走在一起都沒有任何接觸。

就像最普通的同學關系,不僅是同學,而且還是“其他班的同學”。

最近這段時間總是有雨,斷斷續續地下著,鮮少有天晴的時候。

池晝因此養成了出門帶傘的習慣。

陸深卻不是這樣,他似乎總是挑著停雨的時間來去,也是他運氣好,每次都能遇見雨停的時候。

除了這天。

陸深的U盤落在宿舍忘了拿,他需要用到裏面的資料。他走出門口,卻被一場瓢潑大雨攔住了去路。

陸深擡頭看了看密集的雨幕,又點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他佇立在雨幕前等待著。

沒過多久,一陣清淺的微風在他身邊輕輕拂過。

即使對方刻意放緩了動作,陸深還是敏銳地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

池晝在他身邊撐開傘,很僵硬地開了口:“我帶了傘,一起走吧。”

陸深卻說:“不用了,雨很快就停了。”

“這麽大的雨哪有那麽快停?”池晝瞪大眼睛問他。

陸深沒答話,像是一場無聲的對峙。

半晌,池晝問他:“你在避開我嗎?”

“沒有。”

池晝固執地舉著傘,停在原地,大有一副陸深不過來他就不走了的架勢。

陸深只好走到傘下,“好,謝謝你。”

雨水砸落在傘布上,嘩啦啦的響個不停,將此刻的無言襯托得更為鮮明。

路上有沒帶傘的同學騎著單車疾馳而過,濺起一陣水花。

陸深習慣性地走到靠近車行道的這一邊,又習慣性地握上傘柄,想要替池晝拿著傘。

然後就這樣不小心碰到了池晝握著傘柄的手。

池晝的手指略顯驚慌地動了動,他偏頭看了一眼陸深。

陸深好像是才反應過來,收回了手:“抱歉。”

這有什麽好“抱歉”的啊,池晝煩悶地想。

他一言不發地撐著傘,雨傘下意識地往陸深那邊傾斜了些。

就是因為這個動作,他突然發現,陸深跟他保持著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

他們的肩膀不是挨著的,隔了一條兩掌寬的溝壑。

池晝的傘本來就不大,這下更是顯得有點雞肋了。

池晝不高興地抿了抿唇。

……他跟我靠近點能死啊。

淋死算了!

最後雨傘遮蓋住的地方,竟然是彼此的半邊肩膀,和他們之間那道不大不小的間隙。

這傘撐了跟沒撐一樣。

到了地方,陸深的左半邊已經完全濕透了。

“麻煩你了,”陸深好像對自己被淋濕的狀況渾不在意,他禮貌地對池晝道了謝,“謝謝。”

池晝心情很差,聲音裏帶著咬牙切齒的意思:“不用謝!”

池晝氣鼓鼓地收了傘,一個不註意踩進水坑裏,濺起的水花害他又濕了半邊褲腳。

池晝說的話從沒這麽靈驗過,那天之後,陸深真的生了一場大病。

剛開始只是小感冒。池晝見到陸深臉色蒼白,時不時咳兩下。

後來越來越嚴重,陸深似乎整個人昏昏沈沈的,眼睛勉勉強強撐開一半,也越來越懶得說話,走在實驗室裏像一具行屍走肉。

池晝全都看在眼裏。可是,每當他走過去想說點什麽,陸深用那種平靜又疏離的目光制止他,無形之中劃開距離,讓他無從開口。

他不知道他們如今算什麽關系,好像連關心都沒資格問出口。

過了兩天,陸深徹底倒下了。

池晝一走進實驗室,就看見陸深一動不動地趴在桌子上。他身旁的電腦已經進入了息屏狀態,也不知道他一個人這樣趴了多久。

終於,池晝還是忍不住走過去,問出了口:“你怎麽了?”

陸深微微擡起頭瞥了他一眼,又閉上眼睛趴了回去。他的頭埋在臂彎裏,聲音沈悶地傳出來,因為生病而顯得有些含混不清:“沒事。”

嘴上說“沒事”,但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沒事的樣子。

陸深安安靜靜地趴著,他似乎已經很難受,連話都不想多說了。

池晝皺起眉,輕輕戳了戳他,“你去醫院了嗎?”

陸深惜字如金地“嗯”了一聲。

“那你吃藥了沒?”

陸深這回不吭聲了。

池晝又問了一遍:“你吃藥了沒?”

陸深耳朵動了動,還是沒說話。

池晝提高音量,不依不饒地又問了一遍:“你吃藥了沒?”

也許是因為池晝這個問句氣勢很足,好像陸深再不回答他就要開始吃人了。

陸深這才模棱兩可地說:“感冒而已,不吃藥也能好。”

意思就是沒吃。

可陸深現在看起來動彈一下都像要命,根本不像普通感冒。

池晝強行把他拽起來一點,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

不出意料地觸到一片滾燙的溫度。

他松開手,陸深的腦袋又重重地垂下去,趴回了原位。

他帶著鼻音說:“你離我遠點吧,會傳染。”

“傳染個鬼……你發燒了!”池晝恨不能往他腦袋用力敲那麽一下,砸開來看看裏面裝的都是什麽東西。

陸深有點敷衍地“嗯”了聲,又不說話了。

池晝氣不打一處來,重新把陸深拽起來,身子前傾,用自己的額頭貼著他的,“感受到沒?你、發、燒、了。”

陸深撐開眼簾,用視線將近在咫尺的這張臉描摹了一遍。

他似乎是花了點時間辨認“發燒”這個詞是什麽意思,等他轉過彎來,他慢慢吐出兩個字:“嗯,好。”

“好什麽啊?”池晝又急又氣,“燒死你算了!”

說完,他立馬又想到他上次在心裏說的“淋死算了”,趕緊“呸”了三下,小聲嘀咕:“我亂說的。”

“起來,”池晝說,“我帶你回宿舍。”

陸深宿舍裏一個人也沒有。池晝只好一個人把陸深搬到床上,又找出溫度計給陸深量了體溫。

39度,再燒高點就能變傻子了。

池晝在陸深桌上找到了一袋藥。

陸深倒是沒撒謊,他確實是去過校醫院的。只不過取藥單上面的時間,顯示的是五天前。

再看裏面的藥,只有一盒膠囊是拆過封的,被挖走了一顆。剩下的嶄新如初,開都沒開過。

池晝找到退燒藥,又泡了一袋校醫院開的沖劑,摁著陸深的頭逼他把藥吃了。

吃完藥,陸深順從地癱回了床上,看著池晝彎腰給他蓋好了被子。

池晝準備起身的時候,陸深叫住他。

“池晝。”

池晝緊張兮兮地問:“怎麽了?你很難受?”

也許是生病的緣故,陸深的臉有點紅,眼眶也泛著淺淡的紅。

他聲音有些沙啞:“你為什麽關心我有沒有吃藥?”

池晝沒明白他這個問題什麽意思,但他想起陸深病懨懨的樣子就忍不住生氣:“你趴在那裏一副要死了的樣子,還不讓人關心了嗎?”

“出門不帶傘生病不吃藥,你要當神仙啊?”

池晝直起身來,走到陽臺口,把宿舍窗簾拉上。

光線被隔絕了,整個房間都陷入一片昏暗之中。外面雨聲綿綿,潮濕四處氤氳。

“池晝。”陸深又喊了一聲。

池晝應道:“在,怎麽了?”

池晝聽見床上躺著的人極輕地嘆了口氣,混雜在雨聲裏,像是錯覺。

“你又不喜歡我,不要對我這麽好了。”

陸深閉上眼睛,“你回去吧,謝謝你。”

又是謝謝。

池晝從來不知道陸深這麽有禮貌,跟他說一次話就能收到一百個謝謝。

池晝在原地站了很久,糾結再三後,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但床上陸深呼吸均勻,好像已經睡著了。

他最後還是閉上了嘴,輕手輕腳地走出去,小心地關上了門。

回到宿舍,他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後知後覺地辯駁道:“我又沒有……不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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