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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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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暴露

燈光昏暗的居酒屋裏,每一桌都由竹簾隔開,既保證了私密性,又增添了幾分人氣的煙火。

早川紗奈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坐在了這裏。

在她生氣地摔上了車門後,快步在大街上疾走了十分鐘,等她的大腦逐漸冷靜下來,才發現身邊已經多了一個人。

是隔壁藝術學院的老師今井永子。

今井雖然年長她幾歲,但也是非常年輕,跟紗奈不同的是,她在學校裏人際關系非常好,經常攢局舉辦一些聯誼活動,是個漂亮且熱心腸的小姐。

就算是不怎麽習慣跟人接觸往來的紗奈,都在她的熱情下跟她拉進了距離,半年前跟七海見面的那個聯誼會就是今井舉辦的。

最近早川紗奈的分手危機在東大傳的風風雨雨,今井永子自然也聽說了這件事,甚至還看到了方才在東大門口紗奈跟七海的交流,此刻又在大街上碰到了心情看上去就不太美妙的紗奈,就直接上去挽住了她。

紗奈不太習慣跟人如此的親近,但今井的情商很高,熱情地也恰到好處,所以等紗奈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坐在了銀座某著名居酒屋裏,跟一群同事們一起舉辦她的“單身party”。

說實話,她不太喜歡這麽熱鬧的場合但今井的盛情難卻,她也需要換換心情,於是跟著來了。

早川紗奈不是一個容易沈溺於過去的人,既然已經決定了要分手,就不會輕易地改變主意。

反正對於她來說,想要走出一段陰沈的過往,並不是什麽很困難的事情……應該吧。

“早川?”

坐在她旁邊的今井喊了她一聲,紗奈回過神來,看向她,勉強地笑笑:“怎麽了,今井。”

“別這麽悶悶不樂啦,失戀而已,讓我們擁抱更加美好的明天!”今井示意她舉杯,連同同桌的所有人一起。

“單身快樂!”

眾人一同歡呼,這虛假的友誼場合讓紗奈有一些喘不過氣,她說不清自己的情緒,只感覺無數覆雜的情緒在她的大腦中充斥著,讓她忍不住地想逃離。

“我出去透口氣。”她低聲跟今井說。

今井想起之前聯誼會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神色狼狽地從聚會中離開,她似乎對這樣人多的社交場合非常地不適,於是今井對紗奈輕輕點頭表示理解,繼續轉頭活躍著氣氛,放紗奈出去透氣。

得救了……

紗奈並不願意拂了今井攢這個局的好意,她深知對方是想讓自己趕緊從失戀的陰影裏面走出來,重新擁抱新的生活,甚至於是開啟一段新的感情——畢竟她把之前一直追求紗奈的同事也喊了過來。

也許積極的社交和新的戀情會更容易讓人走出失戀的陰霾,但這看來對於紗奈來說還是不太適用的。

太荒謬了,早川紗奈。

她在居酒屋的走廊上慢慢來回走著,她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勇敢一點,堅持得再久一點,卻沒想到還是沒能夠堅持下來。

居酒屋這樣人來人往的密集場所,實在是她不適合她了。

而她也其實沒有做好準備去迎接新的開始。

再等等吧。她想,也許過一段時間,就做好準備了也不一定。

“早川桑。”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紗奈似有所感地轉過頭,果然是美術系老師小松京介,他細潤溫柔的聲音傳進紗奈的耳中,讓她忍不住開始頭疼了。

以主流的審美來看,小松京介也是字面意義上的美男子。

可能是因為教授的藝術相關,他的周身總是有著一種憂郁的氣息,為他耀眼的容貌更增添了一些氣質,人又溫柔——他已經連續五年榮登東大最受歡迎教師榜首了。

這裏面投票的大部分都是東大的女生。

由此可見他的人氣。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自從紗奈在大學期間去旁聽了他的一節課,他就隔三差五地出現在她的周圍,直到她留校成為老師,沒有了一些字面意義上的師生關系後,他的意圖變得更加明顯。

被這樣的男士追求,按理說紗奈應當感覺到開心的。

但是他太耀眼了。

早川紗奈並不懂自己身上到底有哪一點吸引了他,當然她也沒有什麽心情去思考這個問題,她只是覺得他們是不合適的,他們活在不同的世界裏,她冷眼看著他的追求,只覺得厭煩。

她追求的是安穩的生活,是按部就班腳踏實地的富足,對於她而言,過於耀眼的人會灼傷她。

七海是例外。

他出現在她人生最灰暗的時刻,如璨陽照進了她陰霾的人生裏,就算他的生活再怎麽細水長流,這麽久以來,他依舊是早川紗奈付諸所有的勇氣也要去擁抱的例外。

可是這一切到頭來也只是她的一廂情願。

她退讓了所有的底線才能跟他在一起,直至退無可退,於是所有的虛假表象都開始分崩離析。

紗奈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他,轉而去應付小松京介起來。

“小松君。”紗奈看向他,微微後退了半步,拉開了兩個人的距離,到達了一個她比較舒適的社交距離後,這才禮貌中帶著生疏地說,“有什麽事嗎?”

小松京介的神情看上去很是擔憂,他看著紗奈蒼白的臉色和勉強的笑容,想要上前一步安慰她,卻被紗奈後退的動作給定住,他似乎有些受到打擊,神情更加憂傷了起來。

“我不明白。”他說,“為什麽你一直在拒絕我呢?”

“從你第一天來我的課上旁聽開始,我就被你吸引了,紗奈。”他用那張任何人都不舍得拒絕的臉哀傷地看著紗奈,“那個時候你應該是在讀大三,你的臉上比現在多了更多的戒備,我曾經聽到過學生議論你,說你陰沈難以接近,可是在我的眼裏,你是憂郁的繆斯,是我每次提筆就想描摹的人。”

“你是多麽優秀,是他們不懂你,只有我,我看的見!”他擡起手,輕輕按上自己的心臟,臉上露出了病態的迷醉,“這裏,在每一次見到你的時候,都在極速地跳動著,它在無時無刻地提醒我,我是多麽的愛你啊。”

人聲鼎沸的居酒屋裏,每個竹簾隔開的包間裏都是人們的舉杯慶賀和高談闊論,只在這一角稍顯靜謐的走廊裏,有人在向紗奈傾訴愛意。

他每說一句,每往前走一步,都讓紗奈忍不住往後退卻。

裹挾著洶湧澎湃的愛意而來的,是那潛藏著的無邊無際粘稠的怨念和不可言說的欲望。

紗奈的身形幾乎是條件反射一樣地顫抖了起來。

她仿佛是徹徹底底地重新看透了眼前這個人。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果然,怎麽會真的有那樣光風霽月的人和毫無保留的純粹愛意呢?

早該想得到的啊,早川紗奈,人類就是這麽懂得掩藏自己的生物,所有的執念都能用“求不得”和“不甘心”來概述,小松京介的愛意到底能有多少呢?

又有多少,是因為那些嘈雜的不甘,是他磅礴的征服欲,是他一帆風順人生裏唯一的不可得?

小松京介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紗奈看了個徹底,他越說越激動,到最後忍不住上前一個大跨步,按住了紗奈的肩膀,他的眼中燃燒著火焰,幾乎是壓抑地嘶吼著:“你為什麽,為什麽就不能看我一眼?我到底哪裏比不上那個男人?”

紗奈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掙脫了他的手掌,迅速地再度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冷冰冰地說:“他是獨一無二的。”

“你認為你非常優秀,我就應該喜歡你?”紗奈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洶湧的惡心感幾乎在一瞬間將她淹沒,她強忍著作嘔的欲望,撕下了小松京介塑造的完美外表下最後一層遮羞布,“你的喜歡值得上幾斤幾兩只有你自己心裏清楚,如果你依舊認為你愛我,那我覺得你的真心也一文不值。”

小松京介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間,在居酒屋的服務生朝這邊看過來的時候又再度恢覆了他完美的偽裝,他把自己偽裝地可憐兮兮,幾乎算是低聲下氣地哀求:“看看我,他做得到的事情我也都做得到,沒有人比我更加愛你,紗奈,你相信我。”

路過的服務生都忍不住停下腳步,用堪稱是惋惜的眼神看向小松京介,又用非常不理解的神情看向紗奈。

紗奈自覺在這裏大庭廣眾看他表演非常沒有意義,轉身就要走,卻沒想到被小松京介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胳膊,男人大力地抓住她,形容是多麽地哀求,動作就有多麽地強硬。

紗奈已經對這場鬧劇感覺到厭煩了。

她正準備大力甩開他的手,身後就有一只手伸了過來,用力一根一根地把小松京介的手指掰開,最後捏住他的手腕,小松京介下意識吃痛地喊叫出聲,幾乎是出於自我保護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作為一名美術從業者,他的手是非常金貴的。

好在他遇上的也是性格沈穩厚道的人,只是按住了他手上的筋好讓他產生疼痛,卻並沒有傷害到他,不然他今天應該為自己的騷擾行徑付出慘痛的代價。

那人松開了他的手之後,就順勢按上了紗奈的一側肩膀,而這一次,紗奈再也沒有做出任何過激的下意識反應,她只是在心裏默默地談了一口氣,然後伸手將肩膀上的手拂了下去。

七海假裝自己沒感覺到紗奈的拒絕,他非常自然地收回了手,對小松京介說:“這位先生,你沒看到她不願意嗎?”

“是你?”小松京介也通過七海那一頭顯眼的金發認出了眼前的男人,他幾乎是在一瞬間反應了過來,皺著眉問:“紗奈的前男友是你?”

他幾乎是在一瞬間露出了嘲諷的笑聲:“當時說得多麽大義凜然,我還當你是多麽正義的路人,原來是為了捷足先登。”

七海皺了皺眉,紗奈不著痕跡地側過頭瞥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沒有想起來小松京介,於是壓低聲音說:“聯誼會。”

七海這才從原主記憶的犄角旮旯裏翻出了半年前聯誼會的事情。

當時因為第一季度完成了一個大項目,公司在那個酒店的二樓舉行了相關部門的慶功宴,原主厭倦了這樣狗屎的無聊社交,找到機會躲到了二樓的陽臺附近,發現了一只三級咒靈的蹤跡,他本想返回慶功宴,卻沒想到跟咒靈對上了視線,只能下樓去處理掉那只咒靈。

處理完返回的時候,正好看到了一樓綠化附近有一男一女在拉扯。

其實也不算是拉扯,只是那個男人在單方面地把手上的玫瑰花遞給女生,向她表白,周圍人都在熱鬧地起哄,他卻看到了那個女生神情中的不耐和厭煩。

七海曾經做咒術師的時候,就看遍了許多人的道德綁架,後來退出咒術界成為一名社畜,又厭倦了職場上的各種人情世故,也許是慶功宴本就消磨了他少得可憐的耐心,總之他站了出來,把那個女孩從那樣尷尬的境地裏給解救了出來。

這是他跟早川紗奈的初遇。

後面紗奈借著感謝的名頭請他吃了幾次飯,一來二去兩個人就熟悉起來,開啟了戀愛。

顯然他已經把小松京介給拋之腦後,可被打斷了精心準備的浪漫告白場合的小松京介還記得他。

眼看他又出現打斷自己,小松京介簡直要憎恨死這個金發男人,他一邊護住自己的手,一邊用陰郁的眼神盯著七海,譏諷他:“今天是紗奈的單身會,應該不是前男友君應該在的場合吧?”

七海隱晦地看了一眼自己跟紗奈的距離,又看了一眼小松京介跟紗奈的距離,意思不言而喻。

他並不是一個喜歡跟人進行這種無謂的爭吵的人,能隱晦地做到這樣的地步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但很顯然小松京介也看懂了他的暗示,或許是手腕的疼痛還在提醒他面前這個男人並不是什麽瘦弱的社畜,不是什麽好相與的對象,他終於選擇了退卻,深深看了一眼紗奈,轉身返回了他們聚餐的包間。

麻煩一號終於走了,可是紗奈並沒有能夠松口氣。

她轉身看向一直沈默地站在自己身後的七海,深覺面前的麻煩二號好像更加難對付。

“如果我記得沒有錯的話,似乎幾個小時前,我們兩個才剛剛不歡而散,七海先生。”這一次,她連彰顯禮貌的敬語都沒有使用了,而是選擇了更加生疏的稱呼。

七海沒有去理會紗奈帶著怒氣的話語,而是輕聲說:“那個人不是什麽好人。”

就連他都能夠看得出小松京介眼裏毫不掩飾的占有欲,他恨不能把早川紗奈當做他的寶貴藏品,優秀畫作,迫不及待地據為己有。

他看著紗奈,女孩的外表過於脆弱,她的脖頸處還纏繞著繃帶,他非常清楚那裏的脈搏是怎樣地在跳動,也知道她的手腕是多麽的纖細,他只用一只手就能死死摁住。

多麽脆弱的生命,就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態度也沒能擋住蜂擁而至的覬覦者,可她又有著頑強的生命力,堅韌到令人動容。

七海再次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這樣的一個人,到底又怎麽可能會是那個毀滅世界的魔頭呢?

她的生命之火微弱到一只弱小的三級咒靈就能將之吹滅,生活的苦惱是追求者的糾纏——或許還有來自前任的挽留。

七海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感覺到她只是一個普通人,她應當去過屬於自己的,普通人的人生。

他開始理解原主提出分手的舉動,甚至開始動搖。

難道真的要為了他的世界的毀滅,而將她拉扯進咒術界風險難測的陷阱中嗎?

早川紗奈並不懂七海的糾結和動搖,她當然知道小松京介不是什麽好東西,可她依然要回到包間去,至少在離場前跟今井永子禮貌性地知會一聲。

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社交場合,雖然厭惡但依舊會去這麽做,就算跟小松京介撕破了臉,至少也要做足面子。

可是很顯然,有些比較肆無忌憚的人,是不用遵守這些社會潛規則的。

“嗨七海,好巧啊!”對面某個包間的門簾被突然掀開,有人從裏面走出來,正巧看到還站在走廊上交談的兩個人,立刻語氣揶揄地打了個招呼,“七海的女朋友,你好啊,我是他的前輩哦~”

那可疑的,帶著波浪線的語氣讓紗奈幾乎是在一瞬間反應了過來,她慘白了臉色,腳尖一轉,下意識地就想逃跑,可是她的反應再怎麽快也快不過六眼,五條悟的視線很快就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是早川啊,看來從高專退學之後你過得不錯嘛。”

五條悟叉著腰,站在包間門口,包間裏面是因為好奇看過來的高專學生們。

而七海,轉頭看向了她。

“你是咒術師?”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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