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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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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只是什麽?”納蘭明珠正要走,又停下來看著她。

“穆察的事兒怕是滿城盡知,不曉得貝勒那兒怎麽樣。”

富察格泰自宜安嫁進納蘭府後就搬出去了,如今也住京郊,與納蘭明珠倒是算鄰裏。

納蘭明珠卻也想要留他,只是富察格泰總想著住得久了,又或是宜安嫁進來,他覺得拘束著了,也就回拒。

“長逸那兒我是要去一趟的,你別操心這些,安心在府裏養著就是了。”納蘭明珠安慰她,一面戴上官帽,一面走出去。“依兒若醒了,你便先留著她,待我吩咐小六回來接她回去。千萬看住她。”

“好,爺放心。”

富察格泰那兒他也算去過了,於是接連著趕回宮裏覆命。

“奴才見過皇上。”納蘭明珠未到東華門,先去了養心殿。

“依兒到你那兒去了?”

“是。”

“記得晚時送她回來。她定不想見朕,也就不必對她提起此事。”

“奴才正預備差小六接她回宮。”

“去吧。”福臨頭隱隱發痛,揮揮手讓納蘭明珠離開。

“奴才告退。”

小六到府上時,富察雲依方醒。只間宜安焦急的在門外候著,溫聲向屋裏勸著,“依兒,讓姐姐進去好不好?”

“姐姐,別進來。”幾乎是哀求的語氣,這正是宜安擔心的一點,她未曾見過富察雲依有這樣的語氣,若是發發脾氣,宜安倒有法子哄好,只是如今這樣,宜安卻倒不知如何是好。

“依兒,姐姐做了蓮子粥,你素日最喜的。你讓我進去好不好?”

“別進來,別進來。”富察雲依躲在床角落裏,雙手捂著頭,一個勁兒搖頭。

納蘭明珠雖擋住了她的視線,可她仍從指縫間看到了落地頭顱灑出的零星鮮血。

早上時她興高采烈,正想送些安神的香給太醫院去,誰知太醫院一個與穆察要好的雜役連滾帶爬的就找她來了。

起初她是怒的,連滾帶爬,無規無矩。只是那人提了穆察,又求著讓她救救太醫院,她才意識到出大事兒了。

可她萬萬想不到,福臨竟然真這般狠心,真真就處死了穆察,甚至方才看到穆察跪在地上時她還覺得事有轉機,她還想著用什麽東西賞了穆察以安慰安慰他。

正想著,門外永華夫人到了,“丫頭,姐姐多久沒見你了,有什麽的,你也讓我們進去,瞧瞧你好不好,我也放心。”

“沒見著你啊,我和郡主總提心吊膽。至少將吃的給你送進去,若不想與我們說話,我們再出來。”

“都是血,姐姐,都是血!”

外面聽來,富察雲依情緒忽然激動,永華夫人,小六與宜安皆是提了心到嗓子眼兒。又不知是個什麽東西碎了,小六這下急了,慌慌張張撞了門,沒能撞開,又起劍補了一劍,門是壞了,眾人沖進屋。

富察雲依赤裸著腳踩在地上,離床不遠的桌子下是摔碎的陶瓷燈罩,還有落地的茶壺,碎渣被富察雲依踩在腳下,還有些血跡。

“怎的不穿鞋襪就下來了!”宜安上前扶著她,心疼的給她抹眼角的淚。

永華夫人挺著肚子,本想著給她找來鞋襪的,奈何彎不下腰。於是焦急喊道:“都楞著做什麽的?還不快給郡主找來鞋襪!”

小六這會兒卻比倆人心細,“先請大夫!郡主腳受了傷!”

下人都一股腦湧出去,打熱水的找鞋襪的,請大夫的,沒事兒的都在屋外候著,屋裏一下清凈不少。小六這才上前預備抱著富察雲依到床上坐著。宜安與永華夫人阻止,一招手,打外邊來了丫頭,看著像是習武之人。

“黎蘇,將郡主送到床邊坐著。”

“是。”

小六便知道永華夫人此舉為何,也就退到一旁候著,只待人請來大夫。

大夫看了,傷無大事,富察雲依卻只坐在床邊看著宜安,嘴裏不停念叨全是血。宜安渾身不自在,擔心的握住富察雲依的手,含淚:“沒事兒的,姐姐在。沒有血,依兒什麽都沒有看得到,乖,都沒看到。”

永華夫人瞧著鼻子可酸,將一屋子的人趕了出去,只有她與宜安陪著富察雲依。哄了許久,富察雲依才回神,嘴裏也不再說胡話,伸手抱住宜安,痛哭流涕。

永華夫人見狀立馬走出屋子,挨個兒給院裏的人叮囑:“如今所見所聞,半個字也別說了出去。若讓我知道誰是個長舌的,割了你們舌頭!”

下人們面面覷視,低頭彎腰:“大奶奶的話我們都記著了。”

晚時,富察雲依不哭不鬧,由著小六將她送回翊坤宮去。永華夫人與宜安卻是在屋裏擔憂,倆人皆是欲言又止。

後是永華夫人開了口:“我想來,依兒恐是患了心疾。”

“自己人知道倒沒什麽,只是怕旁人知道了去,坊間大做文章。”

“郡主也是皇家出身,你知道這些利害的。”

宜安點頭,微微蹙眉,若有所思:“旁人倒不會知曉,這些嬋兒不擔心,我倒擔心依兒心疾若是嚴重,只怕會瘋魔。皇城冷府裏多少瘋婦,嫂子您是知道的。”

宜安說得隱晦,永華夫人也聽出了這“皇城冷府”。

“心疾難醫,只願依兒往後便平安順遂了。”

福臨的變化讓宜安吃驚,此想不過是個心願。她也明白,往後,富察雲依只會兇多吉少,可她仍不願相信。

宜安不知,幾年後,她在納蘭府裏相夫教子,富察雲依卻是成了她口中的瘋婦,不過及笈一年便郁郁而終。

福臨在董鄂宛兒那兒用了膳,也沒打算多待會兒,於是起身就走。踱步於東華門處,納蘭明珠正領著一眾人巡察,“皇上吉祥。”

“都起來吧,明珠啊,辛苦了。”

“為皇上效力,明珠不苦。”

“該做什麽都做什麽去吧,朕也該回去了。”

“奴才恭送皇上。”

至養心殿,福臨還未踏入,想到前陣子送到廣儲司修繕的同心鎖,於是扭頭吩咐:“李斛,你到廣儲司去詢問一聲同心鎖可修繕完好。若是修好了,送到翊坤宮去。”

“奴才這就去。”

“等等。你再挑些值當的物件兒送到巴氏處,打發了她出宮。”

李斛聽此一楞,小心翼翼著:“皇上,這會不會不太好?”

“朕做決定還要你同意不成?”

福臨對巴氏福晉無情感可言,皇長子不過降世八十三天便夭折,這一年,巴氏再沒出現在他眼前,如今能想起她來,屬實不易。

福臨心想現在放她出宮去,還能尋個好去處,若是日後年紀大了些再想出宮,那是萬萬不能了。

何況他並不在意巴氏日後再嫁良人,內務府並無記載名字與生辰八字,僅僅一個姓,外人也不能信她幾分話。

李斛自知越矩,應了聲:“奴才知錯。”

領了些好的給巴氏帶去,命人送她出了宮門安置住處,李斛一心往廣儲司去。拿了同心鎖就往翊坤宮走。

“郡主,奴才給您送物件兒來了。”

新布正想提醒他別出聲,可惜來不及了,就聽富察雲依屋內摔碎什麽東西,接著便是一陣怒氣:“往後,我這翊坤宮便是你們養心殿奴才都不能來的地方!還不滾!”

“什麽新鮮物件兒!我不稀罕它!再拿什麽來,便是天家的親自送來我也不要!”

李斛心驚,這才看見新布示意他的眼神,暗暗心裏叫苦,早知進來時看看新布得了。於是招手,“新布,一會兒將這同心鎖交給你主子,別讓她再扔咯。”

“李總管放心,新布定交到郡主手上。”

李斛逃也似的離開,“郡主!奴才告退!”心裏打了主意今兒的話不能給福臨知道了去。

“主兒,您冷靜些。”淩珠蹲下牽著富察雲依,“今日您的話,只怕有心人會聽了去,傳到皇上耳裏可不好。”

“他若是狠下心來,將我也斬了倒是輕松。”富察雲依只覺得眉心作痛,“往後他再差人來,你就打發了吧,不用說與我聽。”

“郡主何不想想,皇上許是為了您好。”

“為我好?若是真為我好!可他也做錯了。一是我撕心裂肺求了他,他卻絲毫不心軟!二是穆察寫藥方一事本有疑處,可他不明是非!甚至不願知道真相,一心袒護他人!便是這樣,我就不該記得他為我好!”

“主兒,皇上定是為你好的。”

淩珠並不信福臨真心為難富察雲依,從她二人入宮以來,福臨處處體恤富察雲依,甚至無令出宮,福臨也從未罰她。

若要說真是對不起富察雲依的地方,也就是雲親王與倆位貝勒爺的死了,即便是舍富察雲依而納靜兒為後,在淩珠看來也是一種保護。

“我。”富察雲依未說完,新布聲音響起。

“郡主,奴才送同心鎖來。”

富察雲依本還是不願接受,可再瞧瞧淩珠,她不住向富察雲依眨眼,無聲道:“郡主該接下的,便是心裏苦,這禦賜之物必須接下。”

富察雲依此刻又像賭氣似的,高聲道:“人在屋檐下!新布,你拿進來吧!”

新布與淩珠聽她的話,又似無奈,又似驚恐,新布甚至腳軟,顛了一下。淩珠則屋內暗暗搖頭。

“主兒,同心鎖修繕完好與當初無異。”哪是修繕好了,這翡翠碎了豈能修好,這怕是新的上等翡翠了。

“富察氏雲依,謝皇上賞賜。”富察雲依對著乾清宮方向行禮。卻是不再看同心鎖一眼,轉身向床榻去。“淩珠不用伺候我了,都出去吧。”

淩珠猶豫,新布應聲退下,只待富察雲依自個兒腿去衣裳,側躺著時,淩珠嘆氣點香。

這些日子,富察雲依怎麽也睡不踏實,日日夢裏總會見那些走了的人,總夢見富察魏真與富察恒泰在沙場被萬劍穿心的窒息感;總夢見多爾袞與阿濟格手裏各握著褪色了的一卷聖旨,嘴裏都不住斥責福臨,下一刻便都被拋屍野外;還總夢見穆察被斬的那一刻。

“阿瑪!”再一次從噩夢中驚醒,富察雲依捂著心口,一手抹了眼角的淚,每一次都夢見同樣的場景,這讓她真正懷疑了家人的死是個陰謀。

淩珠知道她近些日子常常驚醒,於是每晚都在外屋守夜,這會兒子又聽富察雲依驚喊,淩珠忙沖進來,抱住富察雲依,拍拍她:“郡主別怕,都是夢。”

一連多少日,富察雲依精神繃緊,這一刻緊緊抓住淩珠,“我這些日子總是夢見離開的人,阿瑪,二哥,十二王叔,十四王叔,穆察,甚至是金玉姑娘。”

“人人都在夢裏訴苦,人人都似死的冤屈。淩珠,這些人離開的背後到底是什麽?真相到底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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