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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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天臺上，竹青手上拿著一朵路邊隨處可見的野花，站在邊緣吹著風，她垂著眼，一雙眸子極為淡泊，像是悲憫的神在俯瞰眾生。
吱嘎一聲，隨著老舊的鐵門被推開，竹青緩緩轉過身，看向張立。
“為什麽選了這麽一個地方？”
居民樓老舊，本來就沒有電梯，張立一口氣爬了八樓，看起來氣喘籲籲的。
竹青笑了一下：“因為我喜歡吹風，倒是沒有考慮到你。”
“哦……沒事沒事。”張立緩了口氣，顯然並不想一直糾結於這個問題，“你說日記的內容想起來了，可以告訴我了嗎？”
“當然。”竹青擡腳走到他面前，淡漠的眸子此時帶上了狡黠的笑意，“但你這會兒一個人過來，不怕我訛你？”
張立明顯楞了一下，失笑道：“你不也是一個人？”
“不。”竹青搖搖頭，指了指自己戴著的薔薇耳釘，隨後從口袋裏拿出了一枚薔薇胸針戴上，“誰說我是一個人的？”
“什麽意思？”張立滿臉疑惑。
竹青嘆了口氣，將野花遞到了張立的鼻尖：“我剛剛采的野花，你聞聞，香嗎？”
“嗯……沒什麽味道啊。”張立聞了一下，奇怪道。
“沒味道就對了。”竹青隨手將花丟掉，“你不是想知道日記本的內容嗎？我告訴你。”
“日記的主人是一個女孩，第一次寫日記的時候，她才八歲。”
……
女孩待在空無一人的房間，在紙張上寫了又劃，很久，才從房間裏翻箱倒櫃，拿了一個新的紅色封皮的筆記本出來，寫下今天的日期。
［x年5月31日星期二小雨］
［今天是我開始寫日記的第一天，我想記錄一下我身上發生的事情。］
［我沒有爸爸，我的媽媽好像一直以來都很討厭我，她不喜歡我，逼我學彈鋼琴，做所有我不喜歡的事情，輕則吃不了飯，重則打罵，可我很愛我的媽媽，因為我只有媽媽了。
後來，媽媽給我找了個爸爸，臉上肉肉的，看起來很和藹，我原本還挺喜歡他的。
直到有一天深夜，他趁著媽媽不在家，偷偷進了我的臥室。］
［他對我做了什麽，我說不清楚，也不懂，但下身流了血，還很疼，我哭著求他，他也沒有停下。
我很害怕，可又不敢說，只能悄悄拿著零用錢，跟著陌生的大人去網吧上網搜索，才明白了他是不對的，這是在犯罪！！］
［我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媽媽，我以為媽媽可以幫我，媽媽可以保護我，可她卻說：“你就是這個命。”
我不明白我做錯了什麽，就因為我沒有爸爸嗎？
自那之後，他更加肆無忌憚，說要讓我出去見幾個叔叔，帶我去了一個很大的有很多房間的地方，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地方叫酒店。］
［進去後我發現，房間裏除了繼父和另外兩個叔叔，還有幾個女孩，而往後的每一次，我看見的女孩，都是生面孔。
其中一個叔叔是A大的導師，我聽他們交談的時候提起過，另一個叔叔好像在創業，我不知道創業是什麽，之後再上網去查吧。
那個創業的叔叔，聲音很特別，我聽見他在跟一個人打電話的時候，語氣特別溫柔，我就想，那個人一定是被他蒙騙了，他是個壞人。
所以趁他睡著了，我用他的指紋解鎖了他的手機，先翻了通話記錄，再找到社交軟件中同樣備註的名字，翻看聊天記錄知道了她的名字電話和地址，之後偷偷給她寄了一封匿名信。］
說到這裏，竹青頓了一下，眼神往鐵門那邊瞟了一眼。
張立皺皺眉，顯然有些坐不住了：“後來呢？她想怎麽殺人？”
竹青笑了一聲，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耳釘：“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薔薇嗎？”
“為什麽？”張立被這突如其來無厘頭的問題整懵了。
“因為我小時候經常聽的一首歌，歌詞是‘不能接近的薔薇，禁忌的滋味美不美……’。”
隨著輕哼的旋律停下，張立臉色變了。
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麽，面上慘白，驚恐後想要逃跑，卻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
“故事還沒講完呢，你跑什麽？”
竹青眸子一片沈寂，毫無情緒地盯著他，卻讓他更覺後背發麻。
“你，你……”張立聲音顫抖了起來，驚懼地看著竹青，“我為什麽沒有力氣了？！”
竹青歪了歪頭：“那朵小野花，好聞嗎？”
野花……
張立立馬想起來了那朵毫不起眼的小野花，在他鼻尖晃過一圈後便被隨意丟在了風中，不知道飄去了哪兒。
“你想做什麽！？”
竹青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譏諷道：“我那個好繼父，和好導師，不就是前車之鑒嗎？你怎麽還會問出這麽愚蠢的問題來？”
“怎麽可能？盧哥不是跟他老婆打架才意外……是你做的！？”張立神色恍惚了一陣，看向竹青的眼神更為驚懼。
只是他沒等竹青說話，又自顧自的低頭喃喃著：“不可能啊，我和王哥當時用的是假名字假身份，這麽多年，你當時那麽小，你是怎麽找到我們的？！”
竹青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鐵門的方向，看了他一陣才開口：“我一開始確實不知道，只知道他是A大的導師。”
“誰知好巧不巧，我考入A大，曾見到他上臺演講，他在興奮時總喜歡扯領口，再加上他的聲音，隨便一打聽他的工作時間，很容易就能猜到。”
她淺淺一笑：“至於你，我永遠也忘不掉你的聲音，道貌岸然畜生不如的東西！”
說著，竹青不知從哪兒摸出了一把水果刀，走到了張立的面前，一下子，將刀尖刺入了他的脖頸。
隨著刀尖拔出，鮮血噴湧而出，他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抽搐了幾下便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
她擡手擦了擦剛剛濺在臉上的血點，慢悠悠道：“聽夠了嗎？還不出來。”
下一刻，從鐵門後走出了一個女人的身影。
童佟上前幾步就停在了竹青的遠處，神情悠悠：“你怎麽敢殺人的？”
“我幫你殺了他，你不應該感謝我嗎？”竹青輕笑一聲。
童佟皺皺眉：“為什麽？”
“我早就發現你了，你剛剛躲在門口看了半天，知道我要殺他也不出來制止，目的不是很明顯嗎？”竹青頓了一下，語氣篤定，“你也想讓他死。”
聽言，童佟沈默了一陣，突然笑了起來：“是，你說得不錯。”
“我有個問題想問你。”竹青把玩著手中的水果刀，“當年，你有收到那封匿名信嗎？”
“收到了。”童佟沒有猶豫，“我看了，然後把信燒了。”
在竹青疑惑的目光下，童佟緩緩解釋：“當年的我剛從大山走出來，順利畢業，進入了派出所做了一個極為普通的基層民警。”
“偶然的機會，我認識了張立，與他很快在一起領了證，當時我收到信，是很震驚，很氣憤，可他的項目剛有起色，說不定就會拿到一大筆錢，足夠我後半輩子衣食無憂，我不想放過這個機會，我就想著，等拿到錢，我就去檢舉他。”
“可你沒有這樣做。”竹青目光悠悠地看著她。
她點點頭：“我想要的，越來越多，我舍不得放掉這個搖錢樹你懂嗎？我花了接近二十年的時間才離開了大山，我不想再回去！”
竹青垂眼看了看張立，他身邊的血跡範圍越來越大，她後退了幾步：“所以你不阻止我殺了張立，只是為了他的錢。”
“對。”童佟扯著嘴角笑笑，“我可是第一順位繼承人，我本來以為他是出軌了，今天跟過來發現是你要殺他，其實我還挺開心的。”
“他死了，錢歸我，而你殺人被我抓了個現行，足夠我回去邀功了。”
竹青冷眼看著她：“你也配？”
說著，她拿出自己胸前口袋裏的手機：“今天的事情，從我到達天臺開始，就打開了錄像功能，你剛剛的言論也錄進去了，你覺得……你能全身而退嗎？”
聽到這話，童佟臉色徹底變了，她神情僵住，反應過來就立馬往竹青這邊撲了過來：“拿給我！”
竹青明顯早有防備，手中的水果刀往身前防，在童佟身上劃了幾個口子，而後側身一躲，讓她撲了個空。
這時候，竹葉從鐵門那兒沖了過來，一下撲倒童佟，從兜裏摸出銀手拷，一邊拷在她的手上，另一邊拷在一旁的鐵桿上。
“竹葉？你做什麽？她是兇手啊！她殺了張立！！”
竹葉站起身，沒有回答童佟的話，看向竹青。
此時的竹青正死死盯著方才在搏鬥中，被竹葉丟在一旁的手機和黃色封皮筆記本。
兩個人相對而立，彼此無言。
其實竹青有猜到，竹葉這個人較真，更何況是與她有關的事情，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哪怕是一個人也要追查到底。
所以那部高銘的手機，包括她的筆記本，能被竹葉拿到，她也不意外。
她並沒有想過要逃，之前讓房東給物業打電話，就是為了讓自己弄的那個幹凈的窗臺不那麽明顯，拖延時間而已。
她還有最後一個需要解決的人，只有最後一個，只要拖到最後一個人解決就好。
“竹葉！”童佟氣紅了眼，“你什麽意思？！你要包庇兇手！？”
竹葉聲音有些顫抖：“你剛剛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你縱容包庇了張立這麽多年！我扣你，你也不冤。”
童佟咬著牙，徹底沒聲兒了。
風忽然大了起來，將竹青耳邊的發絲吹起。
她看著竹葉，忽然出聲：“哥哥，你都知道了。”
“……嗯。”竹葉深吸一口氣，抑制著自己顫抖的聲音，將黃色封皮的筆記本撿起，“你沒好好吃藥。”
“是哥哥的錯，這麽多年哥哥都沒有發現，你竟然這麽痛苦……”
這兩天，竹葉一直都守在竹青的小區對面，今天一早見她出門，就拿備用鑰匙進了屋。
翻來覆去，他找到了一個黃色封皮的筆記本。
筆記本裏的內容像是對話一樣，有兩種不同的字跡，其中一個他認得，就是竹青的字跡。
通過內容，他明白了今天是竹青動手的時間，他先打車來到之前的小區後院，找到了高銘的那部手機，才趕往這個天臺。
“小青，你知道王曉華剛死那天，你回家，爸跟我說了什麽嗎？”竹葉雙眼通紅，望著竹青。
當時的竹顯軍像是有所懷疑，但並沒有點明，只語重心長道：“小青這孩子心思重，什麽都藏在心裏，不管她做了什麽錯事，你身為哥哥都要保護妹妹，明白嗎？”
竹青垂著眼，淺淺笑了笑：“我知道，爸爸和哥哥都關心我。”
“哥哥，小時候都是你給我講故事哄我睡覺，今天，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第一個故事，是榮華KTV雙屍案。”
那天陰沈沈的，竹青被帶到了KTV包間，被迫換上了白色裙子，遭到強/暴。
那天是她最為崩潰的一天，因為繼父說了一句話：“你一輩子都逃不掉。”
一輩子。
一輩子那麽長，她怎麽甘心？
她縮在角落抽泣著，那個男人則癱在沙發上抽煙。
母親推門進來看了她一眼，走到那個男人身邊：“在家就算了，你天天把她帶出來幹什麽？”
“小孩子嘛，不能整天悶在家裏，要上街走走的。”男人笑了一聲，“對了，等她初中讀完就別讓她讀了。”
母親楞了一下，轉頭看了她一眼：“為什麽？”
“等她多讀書了翅膀硬了，那不就跑了？你不怕她報覆你啊？”
母親沈默了，片刻點點頭：“好。”
男人滿意地笑笑，沖竹青招了招手：“過來。”
竹青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站起身，拖著瘦瘦小小傷痕累累的身體走了過去。
“給我捏捏肩。”
竹青頓了一下，繞到沙發背後，盯著他的後腦勺遲遲沒有動作。
等他發問時，她不知從哪兒拿了個紙巾盒，一下一下往他頭上砸去。
母親顯然被嚇壞了，沖上來就要拉她，卻被她絆倒，後腦勺磕到了地上，沒了動靜。
聽到這裏，竹葉低著頭，看不清神情。
竹青輕松地笑笑：“哥哥，我拯救了自己。”
“王曉華是第二個，是我故意暗示他，他本身就不是個好人，很輕易就上鉤了。”竹青歪頭想了想，“那天我在監控下跑出去，弄壞了監控，重新進了辦公室假意示好，等他脫下褲子，我的水果刀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她晃了晃手中的水果刀：“這把刀，也殺了張立。”
下一刻，她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哦對了，還有高銘，他敢威脅我，我就順手把他殺了。”
“小青……”竹葉擡起頭，“你應該找哥哥的，哥哥會幫你，用正確的方式。”
“什麽是正確的方式？哥哥，我沒有證據，我只是想討回公道，讓這些人渣付出代價而已！”說著，竹青將口袋中的手機拿了出來，屏幕還在一秒秒錄制著視頻，“張立那兒，有所有女孩的錄像，請哥哥回去處理掉。”
“哥哥答應你。”
竹葉看著竹青將手機放下，一步步退到了天臺邊緣，神色緊張地喊道：“哥哥什麽都答應你，小青，你先下來好不好？！”
“這個手機裏的視頻，是我送給哥哥的禮物，哥哥可以用這個結案，還有……我的網盤裏，有一個視頻，是給爸媽和哥哥留的。”
警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竹青看著竹葉，輕輕一笑：“哥哥，拿我去做你的三等功吧。”
話音剛落，她身體緩緩往後倒去，砰的一聲，殷紅的花綻放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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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臺上，竹青手上拿著一朵路邊隨處可見的野花，站在邊緣吹著風，她垂著眼，一雙眸子極為淡泊，像是悲憫的神在俯瞰眾生。
吱嘎一聲，隨著老舊的鐵門被推開，竹青緩緩轉過身，看向張立。
“為什麽選了這麽一個地方？”
居民樓老舊，本來就沒有電梯，張立一口氣爬了八樓，看起來氣喘籲籲的。
竹青笑了一下：“因為我喜歡吹風，倒是沒有考慮到你。”
“哦……沒事沒事。”張立緩了口氣，顯然並不想一直糾結於這個問題，“你說日記的內容想起來了，可以告訴我了嗎？”
“當然。”竹青擡腳走到他面前，淡漠的眸子此時帶上了狡黠的笑意，“但你這會兒一個人過來，不怕我訛你？”
張立明顯楞了一下，失笑道：“你不也是一個人？”
“不。”竹青搖搖頭，指了指自己戴著的薔薇耳釘，隨後從口袋裏拿出了一枚薔薇胸針戴上，“誰說我是一個人的？”
“什麽意思？”張立滿臉疑惑。
竹青嘆了口氣，將野花遞到了張立的鼻尖：“我剛剛采的野花，你聞聞，香嗎？”
“嗯……沒什麽味道啊。”張立聞了一下，奇怪道。
“沒味道就對了。”竹青隨手將花丟掉，“你不是想知道日記本的內容嗎？我告訴你。”
“日記的主人是一個女孩，第一次寫日記的時候，她才八歲。”
……
女孩待在空無一人的房間，在紙張上寫了又劃，很久，才從房間裏翻箱倒櫃，拿了一個新的紅色封皮的筆記本出來，寫下今天的日期。
［x年5月31日星期二小雨］
［今天是我開始寫日記的第一天，我想記錄一下我身上發生的事情。］
［我沒有爸爸，我的媽媽好像一直以來都很討厭我，她不喜歡我，逼我學彈鋼琴，做所有我不喜歡的事情，輕則吃不了飯，重則打罵，可我很愛我的媽媽，因為我只有媽媽了。
後來，媽媽給我找了個爸爸，臉上肉肉的，看起來很和藹，我原本還挺喜歡他的。
直到有一天深夜，他趁著媽媽不在家，偷偷進了我的臥室。］
［他對我做了什麽，我說不清楚，也不懂，但下身流了血，還很疼，我哭著求他，他也沒有停下。
我很害怕，可又不敢說，只能悄悄拿著零用錢，跟著陌生的大人去網吧上網搜索，才明白了他是不對的，這是在犯罪！！］
［我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媽媽，我以為媽媽可以幫我，媽媽可以保護我，可她卻說：“你就是這個命。”
我不明白我做錯了什麽，就因為我沒有爸爸嗎？
自那之後，他更加肆無忌憚，說要讓我出去見幾個叔叔，帶我去了一個很大的有很多房間的地方，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地方叫酒店。］
［進去後我發現，房間裏除了繼父和另外兩個叔叔，還有幾個女孩，而往後的每一次，我看見的女孩，都是生面孔。
其中一個叔叔是A大的導師，我聽他們交談的時候提起過，另一個叔叔好像在創業，我不知道創業是什麽，之後再上網去查吧。
那個創業的叔叔，聲音很特別，我聽見他在跟一個人打電話的時候，語氣特別溫柔，我就想，那個人一定是被他蒙騙了，他是個壞人。
所以趁他睡著了，我用他的指紋解鎖了他的手機，先翻了通話記錄，再找到社交軟件中同樣備註的名字，翻看聊天記錄知道了她的名字電話和地址，之後偷偷給她寄了一封匿名信。］
說到這裏，竹青頓了一下，眼神往鐵門那邊瞟了一眼。
張立皺皺眉，顯然有些坐不住了：“後來呢？她想怎麽殺人？”
竹青笑了一聲，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耳釘：“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薔薇嗎？”
“為什麽？”張立被這突如其來無厘頭的問題整懵了。
“因為我小時候經常聽的一首歌，歌詞是‘不能接近的薔薇，禁忌的滋味美不美……’。”
隨著輕哼的旋律停下，張立臉色變了。
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麽，面上慘白，驚恐後想要逃跑，卻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
“故事還沒講完呢，你跑什麽？”
竹青眸子一片沈寂，毫無情緒地盯著他，卻讓他更覺後背發麻。
“你，你……”張立聲音顫抖了起來，驚懼地看著竹青，“我為什麽沒有力氣了？！”
竹青歪了歪頭：“那朵小野花，好聞嗎？”
野花……
張立立馬想起來了那朵毫不起眼的小野花，在他鼻尖晃過一圈後便被隨意丟在了風中，不知道飄去了哪兒。
“你想做什麽！？”
竹青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譏諷道：“我那個好繼父，和好導師，不就是前車之鑒嗎？你怎麽還會問出這麽愚蠢的問題來？”
“怎麽可能？盧哥不是跟他老婆打架才意外……是你做的！？”張立神色恍惚了一陣，看向竹青的眼神更為驚懼。
只是他沒等竹青說話，又自顧自的低頭喃喃著：“不可能啊，我和王哥當時用的是假名字假身份，這麽多年，你當時那麽小，你是怎麽找到我們的？！”
竹青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鐵門的方向，看了他一陣才開口：“我一開始確實不知道，只知道他是A大的導師。”
“誰知好巧不巧，我考入A大，曾見到他上臺演講，他在興奮時總喜歡扯領口，再加上他的聲音，隨便一打聽他的工作時間，很容易就能猜到。”
她淺淺一笑：“至於你，我永遠也忘不掉你的聲音，道貌岸然畜生不如的東西！”
說著，竹青不知從哪兒摸出了一把水果刀，走到了張立的面前，一下子，將刀尖刺入了他的脖頸。
隨著刀尖拔出，鮮血噴湧而出，他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抽搐了幾下便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
她擡手擦了擦剛剛濺在臉上的血點，慢悠悠道：“聽夠了嗎？還不出來。”
下一刻，從鐵門後走出了一個女人的身影。
童佟上前幾步就停在了竹青的遠處，神情悠悠：“你怎麽敢殺人的？”
“我幫你殺了他，你不應該感謝我嗎？”竹青輕笑一聲。
童佟皺皺眉：“為什麽？”
“我早就發現你了，你剛剛躲在門口看了半天，知道我要殺他也不出來制止，目的不是很明顯嗎？”竹青頓了一下，語氣篤定，“你也想讓他死。”
聽言，童佟沈默了一陣，突然笑了起來：“是，你說得不錯。”
“我有個問題想問你。”竹青把玩著手中的水果刀，“當年，你有收到那封匿名信嗎？”
“收到了。”童佟沒有猶豫，“我看了，然後把信燒了。”
在竹青疑惑的目光下，童佟緩緩解釋：“當年的我剛從大山走出來，順利畢業，進入了派出所做了一個極為普通的基層民警。”
“偶然的機會，我認識了張立，與他很快在一起領了證，當時我收到信，是很震驚，很氣憤，可他的項目剛有起色，說不定就會拿到一大筆錢，足夠我後半輩子衣食無憂，我不想放過這個機會，我就想著，等拿到錢，我就去檢舉他。”
“可你沒有這樣做。”竹青目光悠悠地看著她。
她點點頭：“我想要的，越來越多，我舍不得放掉這個搖錢樹你懂嗎？我花了接近二十年的時間才離開了大山，我不想再回去！”
竹青垂眼看了看張立，他身邊的血跡範圍越來越大，她後退了幾步：“所以你不阻止我殺了張立，只是為了他的錢。”
“對。”童佟扯著嘴角笑笑，“我可是第一順位繼承人，我本來以為他是出軌了，今天跟過來發現是你要殺他，其實我還挺開心的。”
“他死了，錢歸我，而你殺人被我抓了個現行，足夠我回去邀功了。”
竹青冷眼看著她：“你也配？”
說著，她拿出自己胸前口袋裏的手機：“今天的事情，從我到達天臺開始，就打開了錄像功能，你剛剛的言論也錄進去了，你覺得……你能全身而退嗎？”
聽到這話，童佟臉色徹底變了，她神情僵住，反應過來就立馬往竹青這邊撲了過來：“拿給我！”
竹青明顯早有防備，手中的水果刀往身前防，在童佟身上劃了幾個口子，而後側身一躲，讓她撲了個空。
這時候，竹葉從鐵門那兒沖了過來，一下撲倒童佟，從兜裏摸出銀手拷，一邊拷在她的手上，另一邊拷在一旁的鐵桿上。
“竹葉？你做什麽？她是兇手啊！她殺了張立！！”
竹葉站起身，沒有回答童佟的話，看向竹青。
此時的竹青正死死盯著方才在搏鬥中，被竹葉丟在一旁的手機和黃色封皮筆記本。
兩個人相對而立，彼此無言。
其實竹青有猜到，竹葉這個人較真，更何況是與她有關的事情，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哪怕是一個人也要追查到底。
所以那部高銘的手機，包括她的筆記本，能被竹葉拿到，她也不意外。
她並沒有想過要逃，之前讓房東給物業打電話，就是為了讓自己弄的那個幹凈的窗臺不那麽明顯，拖延時間而已。
她還有最後一個需要解決的人，只有最後一個，只要拖到最後一個人解決就好。
“竹葉！”童佟氣紅了眼，“你什麽意思？！你要包庇兇手！？”
竹葉聲音有些顫抖：“你剛剛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你縱容包庇了張立這麽多年！我扣你，你也不冤。”
童佟咬著牙，徹底沒聲兒了。
風忽然大了起來，將竹青耳邊的發絲吹起。
她看著竹葉，忽然出聲：“哥哥，你都知道了。”
“……嗯。”竹葉深吸一口氣，抑制著自己顫抖的聲音，將黃色封皮的筆記本撿起，“你沒好好吃藥。”
“是哥哥的錯，這麽多年哥哥都沒有發現，你竟然這麽痛苦……”
這兩天，竹葉一直都守在竹青的小區對面，今天一早見她出門，就拿備用鑰匙進了屋。
翻來覆去，他找到了一個黃色封皮的筆記本。
筆記本裏的內容像是對話一樣，有兩種不同的字跡，其中一個他認得，就是竹青的字跡。
通過內容，他明白了今天是竹青動手的時間，他先打車來到之前的小區後院，找到了高銘的那部手機，才趕往這個天臺。
“小青，你知道王曉華剛死那天，你回家，爸跟我說了什麽嗎？”竹葉雙眼通紅，望著竹青。
當時的竹顯軍像是有所懷疑，但並沒有點明，只語重心長道：“小青這孩子心思重，什麽都藏在心裏，不管她做了什麽錯事，你身為哥哥都要保護妹妹，明白嗎？”
竹青垂著眼，淺淺笑了笑：“我知道，爸爸和哥哥都關心我。”
“哥哥，小時候都是你給我講故事哄我睡覺，今天，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第一個故事，是榮華KTV雙屍案。”
那天陰沈沈的，竹青被帶到了KTV包間，被迫換上了白色裙子，遭到強/暴。
那天是她最為崩潰的一天，因為繼父說了一句話：“你一輩子都逃不掉。”
一輩子。
一輩子那麽長，她怎麽甘心？
她縮在角落抽泣著，那個男人則癱在沙發上抽煙。
母親推門進來看了她一眼，走到那個男人身邊：“在家就算了，你天天把她帶出來幹什麽？”
“小孩子嘛，不能整天悶在家裏，要上街走走的。”男人笑了一聲，“對了，等她初中讀完就別讓她讀了。”
母親楞了一下，轉頭看了她一眼：“為什麽？”
“等她多讀書了翅膀硬了，那不就跑了？你不怕她報覆你啊？”
母親沈默了，片刻點點頭：“好。”
男人滿意地笑笑，沖竹青招了招手：“過來。”
竹青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站起身，拖著瘦瘦小小傷痕累累的身體走了過去。
“給我捏捏肩。”
竹青頓了一下，繞到沙發背後，盯著他的後腦勺遲遲沒有動作。
等他發問時，她不知從哪兒拿了個紙巾盒，一下一下往他頭上砸去。
母親顯然被嚇壞了，沖上來就要拉她，卻被她絆倒，後腦勺磕到了地上，沒了動靜。
聽到這裏，竹葉低著頭，看不清神情。
竹青輕松地笑笑：“哥哥，我拯救了自己。”
“王曉華是第二個，是我故意暗示他，他本身就不是個好人，很輕易就上鉤了。”竹青歪頭想了想，“那天我在監控下跑出去，弄壞了監控，重新進了辦公室假意示好，等他脫下褲子，我的水果刀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她晃了晃手中的水果刀：“這把刀，也殺了張立。”
下一刻，她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哦對了，還有高銘，他敢威脅我，我就順手把他殺了。”
“小青……”竹葉擡起頭，“你應該找哥哥的，哥哥會幫你，用正確的方式。”
“什麽是正確的方式？哥哥，我沒有證據，我只是想討回公道，讓這些人渣付出代價而已！”說著，竹青將口袋中的手機拿了出來，屏幕還在一秒秒錄制著視頻，“張立那兒，有所有女孩的錄像，請哥哥回去處理掉。”
“哥哥答應你。”
竹葉看著竹青將手機放下，一步步退到了天臺邊緣，神色緊張地喊道：“哥哥什麽都答應你，小青，你先下來好不好？！”
“這個手機裏的視頻，是我送給哥哥的禮物，哥哥可以用這個結案，還有……我的網盤裏，有一個視頻，是給爸媽和哥哥留的。”
警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竹青看著竹葉，輕輕一笑：“哥哥，拿我去做你的三等功吧。”
話音剛落，她身體緩緩往後倒去，砰的一聲，殷紅的花綻放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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