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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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對於人類來說，名字似乎很重要。
你覺得這對主仆對你尚且友善，所以你願意學會喊他們的名字，作為餞別的禮物。
可惜的是，你來不及。
通用語對於你來說太難了，一直到穿過森林，你都沒能學會他們的名字。
穿過森林後就是王國南部，舊貴族聚集的富饒之地，身為王太子的查理只有在這裏才可能找到覆國的助力。他確實是個有手段的，據說不過才短短五個月就收覆了那些難纏的叛軍，如願榮登權力之巔。
你有些記不清你們是怎麽分別了，你的世界仍然寂靜，卻更為辛苦。
人類們似乎改變了規則，再沒有人會接近魔物之森了。
以往每兩周你就能領羊群美餐一頓，可近半年，你都沒有收獲。
你分掉布袋內最後一個靈魂，有些焦灼地看著饑餓的牧羊犬。明天又該穿越森林了，但空腹的羊群並不好指揮。
幸運的是，當天夜裏你就發現了一支輕裝的人類小隊。
根本等不及你的指令，魔物們就一擁而上，等你的牧羊鈴能叫得動它們時，現場僅剩一只大木盒孤零零地立著了。
你打開它，驚奇發現裏面竟躺著具新鮮的女性屍體。
是被封在箱子裏窒息死的，剛死不久，但你也確實沒有能力救她。
你把她的靈魂分給了牧羊犬，剛死去的人類屍體很柔韌，而且也很幹凈，你看了眼她身上的紅色裙子，正好你的衣服也壞了，便伸手交換了彼此的衣服。
你有些新奇地看著身上滑溜溜的布料，沒走兩步就覺得那輕飄飄的長裙擺礙事得很，想伸手撕掉點方便走路，卻用力過猛，豁口直接裂到了大腿根。
無所謂了，能穿就行。
你眨眨眼，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但詭異的被窺探感卻猛烈襲來。
你身邊的牧羊犬吠叫不停，顯然是周圍來了新的人類，但剛飽腹一頓的牧羊犬們再沒有什麽進食欲望，只兇狠吠叫著警告那些人類遠離。
或許是因為最近運氣太差了，所以才這麽久只碰見這一小隊人類。
你領著羊群穿越森林，這次你的運氣就很好，剛穿過森林沒幾天，就又碰見了一隊人類。
差不多的裝備，只是數量多了一倍不止。
你很小心地控制了羊群與牧羊犬的進食數量，然後就放走了幸存的那些人類，但似曾相識的箱子又被孤零零留在了這裏。
你打開了。
又是一具剛窒息死的女性屍體，穿著方便行走的半長藍色裙子，幹凈、漂亮，像是刻意擺在這裏等著你吃一樣。
被投餵了？
如果有人願意這樣定期投餵羊群，倒也挺不錯的，只是你弄不懂那人的目的。
牧羊犬們已經飽腹，你便自己吃掉了這個靈魂，而後新奇地伸手將那人手裏握著的項鏈取下，好奇地對著陽光撚了撚圓潤的珠子，娟秀的百合紋樣也因此通過陽光烙進你的眼中。
而在暗中窺探一切的刺客則早已悄悄隱去身形。
寂靜的時光總過得特別快。
轉眼又是三年，你已經習慣了時不時出現的大箱子，與裏面像是專門為你準備的食物，只是這些食物總出現得不是時候。
有時會熬到你們已在神志朦朧的邊緣才出現，有時卻出現得間隔很短，像是在逼習慣饑餓學會溫順的羊群變回兇惡猛獸一般。
你隱隱覺得不妙，但又捉不到確實的證據，直到近兩年內，人類小隊內牧師的出現變得頻繁。一開始，你還尚且能夠應對，但隨著時光繼續流逝，那些牧師們似乎學會了如何對付你們，進食就變得越發困難了。
又是一年，你開始會在羊群狩獵時受傷了，受刺激的牧羊犬不顧你的搖鈴，被人類們反過來打破了陣型。你拼命搖著鈴，但殺紅眼的牧羊犬全然聽不見了。
於是，你再一次潛進了鎮上的教會，葬下了你的第二只狗，接著又是第三只，第四只……你只剩一只狗了，若是往常，你會再收覆幾只牧羊犬，從頭開始訓練它們，但森林內的魔物早就消蹤滅跡，這片一向熱鬧的魔物之森竟同你寂靜的世界一般變得安靜而沈寂。
……好奇怪。
被窺探的感覺越發強烈，你驅趕著饑餓的羊群第五次穿越森林，來到王國南部。
如果真的熬不住了，就去到人類城鎮吧。一次就好，就一點點。
你輕輕撫摸著牧羊犬黯淡的皮毛，蜷在自己的狗身邊漸漸陷入沈睡。
黑暗中，火光驟燃亮起，沈重的腳步聲與馬匹嘶鳴聲交錯，劃破夜的寂靜——
“就在那兒！陛下要求全部活捉！全部活捉！”
“牧師隊先上！騎兵向後！就算已經因為饑餓而虛弱，魔物終究是魔物！大家小心！”
相互依偎的羊群被驚醒，蘊含神聖魔法的套繩不知不覺地探來，控制住你為數不多，僅剩的羊。睡在你身側的牧羊犬伏低身子，露出森森利齒，上前一步，將你撥到自身陰影之下。
長期的饑餓令你睡得很沈，聲音不能吵醒你，但濃重的血味可以。
等你被嚇醒時，羊群早就被控制住，你最後的牧羊犬正遭受牧師的圍攻。
“！！”你發出驚恐的氣音，摸出腰間的牧羊鈴，剛要搖響就被猛烈的疼痛擊得手腕一松，搖鈴隨之落到善於潛伏的刺客手中。
是一支塗有麻醉劑的箭！
你憤怒地想要反擊，卻被另一名刺客從後按到地面，你受傷流血的手腕也被大力捏住，過於激烈的疼痛令你開始發抖。
你被壓制住，只能斜眼看著那名刺客手腳麻利地用綁帶綁好你不停流血的手腕，像是害怕你失血過多一般，他按著掙紮的你簡單處理了那處的貫穿傷。
“輕一些，魔女小姐現在太虛弱了。”
似乎又有大量的馬匹奔湧而來，你被按在地面，聽不見那些人類牧師是用如何詫異而尊敬的聲線同來人交談，你只感受著因馬匹跑動而顫動不已的地面，不抱任何希望被刺客拉著起身，擺出臣服的跪姿。
你的牧羊鈴被黑衣刺客畢恭畢敬地呈到來人手邊，你的視線也隨之上擡，柔軟的絢爛金發下，一雙笑盈盈的翡翠綠眼瞳正緊緊鎖著你的身影。
是漂亮而透亮的翡翠綠。
你有些恍惚地睜大眼睛，唇瓣開開合合，努力辯清音節。
“茶、茶裏……查理……碰……”你費力地說著支離破碎的通用語，鎖著你的刺客似有一瞬松了力道，你順勢虛弱地倒在地上，視線落到對方鋥亮的軍靴上。
靴筒上有一小只用金線繡成的百合，你無數次在被投餵的大箱子裏見過。
“朋友……查理！朋友！幫助！”你每說一句都要喘一下，美麗的銀色長發沾滿灰土，狼狽地散在你的身下，遮擋仍在流血的傷處，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你滿懷希冀地沖他伸手。
你對時間沒有概念，所以不知道距離你們分別後究竟過了多久。但好在記憶裏那個漂亮人類還記得你，他微微笑著走過來，動作輕柔地將你從地上抱起來，捂住你疼痛流血的手腕，溫柔撥開你的額發。
“56天不進食是羊群的極限了吧，魔女小姐。”他用下巴細細摩挲著你的發頂，饜·足地擁住你等待麻醉劑的起效。
“你太善良了，每次都把食物分出去，是知道我舍不得你餓肚子嗎 害得我試探了好些年才總算了解了你那些羊群的弱點。”
在說什麽？
你動了動手指，視線有些模糊了。
“明明之前分別短短三個月就記不得我了，現在卻能喊出我的名字……真狡猾啊，是知道這樣我就舍不得關你了嗎？”
你想擡頭看看查理在說什麽，但他按住了你的腦袋，你看不見他的唇形，自然就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一直到視野快要徹底沒入純粹的黑暗前，他才捧起你無力的腦袋，讓你讀他的唇。
“不是朋友。”
他真的很會說話，就算是許久不同人類打交道的你，也能在朦朧消失的視野裏讀懂他的話。
但戀人又是什麽呢？
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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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人類來說，名字似乎很重要。
你覺得這對主仆對你尚且友善，所以你願意學會喊他們的名字，作為餞別的禮物。
可惜的是，你來不及。
通用語對於你來說太難了，一直到穿過森林，你都沒能學會他們的名字。
穿過森林後就是王國南部，舊貴族聚集的富饒之地，身為王太子的查理只有在這裏才可能找到覆國的助力。他確實是個有手段的，據說不過才短短五個月就收覆了那些難纏的叛軍，如願榮登權力之巔。
你有些記不清你們是怎麽分別了，你的世界仍然寂靜，卻更為辛苦。
人類們似乎改變了規則，再沒有人會接近魔物之森了。
以往每兩周你就能領羊群美餐一頓，可近半年，你都沒有收獲。
你分掉布袋內最後一個靈魂，有些焦灼地看著饑餓的牧羊犬。明天又該穿越森林了，但空腹的羊群並不好指揮。
幸運的是，當天夜裏你就發現了一支輕裝的人類小隊。
根本等不及你的指令，魔物們就一擁而上，等你的牧羊鈴能叫得動它們時，現場僅剩一只大木盒孤零零地立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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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被封在箱子裏窒息死的，剛死不久，但你也確實沒有能力救她。
你把她的靈魂分給了牧羊犬，剛死去的人類屍體很柔韌，而且也很幹凈，你看了眼她身上的紅色裙子，正好你的衣服也壞了，便伸手交換了彼此的衣服。
你有些新奇地看著身上滑溜溜的布料，沒走兩步就覺得那輕飄飄的長裙擺礙事得很，想伸手撕掉點方便走路，卻用力過猛，豁口直接裂到了大腿根。
無所謂了，能穿就行。
你眨眨眼，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但詭異的被窺探感卻猛烈襲來。
你身邊的牧羊犬吠叫不停，顯然是周圍來了新的人類，但剛飽腹一頓的牧羊犬們再沒有什麽進食欲望，只兇狠吠叫著警告那些人類遠離。
或許是因為最近運氣太差了，所以才這麽久只碰見這一小隊人類。
你領著羊群穿越森林，這次你的運氣就很好，剛穿過森林沒幾天，就又碰見了一隊人類。
差不多的裝備，只是數量多了一倍不止。
你很小心地控制了羊群與牧羊犬的進食數量，然後就放走了幸存的那些人類，但似曾相識的箱子又被孤零零留在了這裏。
你打開了。
又是一具剛窒息死的女性屍體，穿著方便行走的半長藍色裙子，幹凈、漂亮，像是刻意擺在這裏等著你吃一樣。
被投餵了？
如果有人願意這樣定期投餵羊群，倒也挺不錯的，只是你弄不懂那人的目的。
牧羊犬們已經飽腹，你便自己吃掉了這個靈魂，而後新奇地伸手將那人手裏握著的項鏈取下，好奇地對著陽光撚了撚圓潤的珠子，娟秀的百合紋樣也因此通過陽光烙進你的眼中。
而在暗中窺探一切的刺客則早已悄悄隱去身形。
寂靜的時光總過得特別快。
轉眼又是三年，你已經習慣了時不時出現的大箱子，與裏面像是專門為你準備的食物，只是這些食物總出現得不是時候。
有時會熬到你們已在神志朦朧的邊緣才出現，有時卻出現得間隔很短，像是在逼習慣饑餓學會溫順的羊群變回兇惡猛獸一般。
你隱隱覺得不妙，但又捉不到確實的證據，直到近兩年內，人類小隊內牧師的出現變得頻繁。一開始，你還尚且能夠應對，但隨著時光繼續流逝，那些牧師們似乎學會了如何對付你們，進食就變得越發困難了。
又是一年，你開始會在羊群狩獵時受傷了，受刺激的牧羊犬不顧你的搖鈴，被人類們反過來打破了陣型。你拼命搖著鈴，但殺紅眼的牧羊犬全然聽不見了。
於是，你再一次潛進了鎮上的教會，葬下了你的第二只狗，接著又是第三只，第四只……你只剩一只狗了，若是往常，你會再收覆幾只牧羊犬，從頭開始訓練它們，但森林內的魔物早就消蹤滅跡，這片一向熱鬧的魔物之森竟同你寂靜的世界一般變得安靜而沈寂。
……好奇怪。
被窺探的感覺越發強烈，你驅趕著饑餓的羊群第五次穿越森林，來到王國南部。
如果真的熬不住了，就去到人類城鎮吧。一次就好，就一點點。
你輕輕撫摸著牧羊犬黯淡的皮毛，蜷在自己的狗身邊漸漸陷入沈睡。
黑暗中，火光驟燃亮起，沈重的腳步聲與馬匹嘶鳴聲交錯，劃破夜的寂靜——
“就在那兒！陛下要求全部活捉！全部活捉！”
“牧師隊先上！騎兵向後！就算已經因為饑餓而虛弱，魔物終究是魔物！大家小心！”
相互依偎的羊群被驚醒，蘊含神聖魔法的套繩不知不覺地探來，控制住你為數不多，僅剩的羊。睡在你身側的牧羊犬伏低身子，露出森森利齒，上前一步，將你撥到自身陰影之下。
長期的饑餓令你睡得很沈，聲音不能吵醒你，但濃重的血味可以。
等你被嚇醒時，羊群早就被控制住，你最後的牧羊犬正遭受牧師的圍攻。
“！！”你發出驚恐的氣音，摸出腰間的牧羊鈴，剛要搖響就被猛烈的疼痛擊得手腕一松，搖鈴隨之落到善於潛伏的刺客手中。
是一支塗有麻醉劑的箭！
你憤怒地想要反擊，卻被另一名刺客從後按到地面，你受傷流血的手腕也被大力捏住，過於激烈的疼痛令你開始發抖。
你被壓制住，只能斜眼看著那名刺客手腳麻利地用綁帶綁好你不停流血的手腕，像是害怕你失血過多一般，他按著掙紮的你簡單處理了那處的貫穿傷。
“輕一些，魔女小姐現在太虛弱了。”
似乎又有大量的馬匹奔湧而來，你被按在地面，聽不見那些人類牧師是用如何詫異而尊敬的聲線同來人交談，你只感受著因馬匹跑動而顫動不已的地面，不抱任何希望被刺客拉著起身，擺出臣服的跪姿。
你的牧羊鈴被黑衣刺客畢恭畢敬地呈到來人手邊，你的視線也隨之上擡，柔軟的絢爛金發下，一雙笑盈盈的翡翠綠眼瞳正緊緊鎖著你的身影。
是漂亮而透亮的翡翠綠。
你有些恍惚地睜大眼睛，唇瓣開開合合，努力辯清音節。
“茶、茶裏……查理……碰……”你費力地說著支離破碎的通用語，鎖著你的刺客似有一瞬松了力道，你順勢虛弱地倒在地上，視線落到對方鋥亮的軍靴上。
靴筒上有一小只用金線繡成的百合，你無數次在被投餵的大箱子裏見過。
“朋友……查理！朋友！幫助！”你每說一句都要喘一下，美麗的銀色長發沾滿灰土，狼狽地散在你的身下，遮擋仍在流血的傷處，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你滿懷希冀地沖他伸手。
你對時間沒有概念，所以不知道距離你們分別後究竟過了多久。但好在記憶裏那個漂亮人類還記得你，他微微笑著走過來，動作輕柔地將你從地上抱起來，捂住你疼痛流血的手腕，溫柔撥開你的額發。
“56天不進食是羊群的極限了吧，魔女小姐。”他用下巴細細摩挲著你的發頂，饜·足地擁住你等待麻醉劑的起效。
“你太善良了，每次都把食物分出去，是知道我舍不得你餓肚子嗎 害得我試探了好些年才總算了解了你那些羊群的弱點。”
在說什麽？
你動了動手指，視線有些模糊了。
“明明之前分別短短三個月就記不得我了，現在卻能喊出我的名字……真狡猾啊，是知道這樣我就舍不得關你了嗎？”
你想擡頭看看查理在說什麽，但他按住了你的腦袋，你看不見他的唇形，自然就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一直到視野快要徹底沒入純粹的黑暗前，他才捧起你無力的腦袋，讓你讀他的唇。
“不是朋友。”
他真的很會說話，就算是許久不同人類打交道的你，也能在朦朧消失的視野裏讀懂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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