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上）

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撒落，像是金色的碎片，帶著暖意。

我用爪子撓了撓自己的耳朵，有一點懶散，不太想起來。

然後……我就被迫醒來了。

有人揪住了我命運的後頸皮。

我正迷糊著呢，感到身體懸空，下意識撲騰了兩下，再睜開眼，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後，我整只貓都不太好了。

那張臉少了繃帶的遮擋，比從前多了不少人的生氣。

黑色的卷發微微落下幾縷，鳶色的眸子裏絲毫看不出過去的沈寂。

……就好像他向來都是如此，從未有過那種沈溺於黑暗的過去一般。

他的聲音帶著點笑意，“誒，小貓，我覺得你有點眼熟。”

……眼熟？

眼熟就對了。

我一時不知該作何表情，雖然他可能也看不懂一只貓的表情。

我說啊。

太宰先生，你可還記得你曾經抱著一只貓跳了河？

還記不記得那只貓被你死死摁在懷裏，叫得特別淒慘？

然後那只貓在灌了好幾口水後好不容易爬出來還特別有良心的喊人來救你？

最後你竟然還說都怪那只貓不然你早就死了？？？

不巧，我就是那只貓。

那只被迫跟著你入水的，可憐的貓。

於是我掙紮地更厲害了，甚至一爪子撓了過去。

我抓花你的臉啊啊啊！！

“誒。”

太宰治向後躲了一下，一手拎住我的後頸皮，又伸出一只手捏住了我的兩只前爪。

我扭了半天都沒能掙脫。

然後就聽見這人說：“還挺暴躁啊。好，決定了，帶你回家吧。”

我：？？？

你想做什麽啊啊啊啊啊！？？

太宰治把我摁在他的懷裏，哼著奇奇怪怪的小調，就這麽回去了。

老實說，我還有點懵。

這發展實在是超出了我的預料。

說起來我這幾天似乎一直在被人撿回去？

我不得不暫且認命。

反正弱小的小貓是無法逃出這個可惡的人類的掌心的。

而且太宰這家夥，看上去好像是比以前正常多了。

總歸是不會再莫名其妙地鬧自殺了……吧？

後來，我知道我錯了。

太宰治住得地方也是一間不大的公寓，我在他的公寓裏繞了很多圈，沒什麽特色，唯一紮眼的就是那根突兀的橫在上方的橫梁。

像是建造時出了什麽意外，沒能固定住，就這麽突出來了。

……所以說住這種房子真的沒問題嘛？

我仰著頭看著那根橫梁，這樣想著。

太宰治似乎很忙，在家的時間很少。

某一天的午後，天氣好得出奇，我便蜷起身子，趴在陽臺瞇著。

陽光眩目，晃得人都看不真切，世界似是蒙上了一層薄紗。

這樣的環境總會令人生出一些奇怪的幻覺。

我似乎看見了一個人影，模模糊糊地什麽都看不清。

這樣的幻覺被鑰匙轉動的“哢嚓”聲打破。

陽臺正對著玄關，我聳了聳耳朵，擡起眼皮子看了眼。

啊，是太宰回來了。

本來也沒多在意，只是再次不經意掃了一眼過去後，我一下子就驚醒了。

太宰治手裏拿著一條足夠長的繩索，他走到那根橫梁下方，仰起頭，十分認真地將繩子纏上橫梁，並在下端打了一個圈。

袖子順著滑落，露出一大截過於刺眼的蒼白繃帶。

他虔誠地將自己的頭顱拴在了繩子下端的圈內，似乎只要繃緊繩子，就能奪去他的氣息。

我看著他的側臉，突然一陣恍惚。

空氣壓抑，窗外的陽光化作金色的細線，一點點纏繞，一點點收緊，最終窒息，湮滅。

好似當年那個少年，追逐死亡，執著於死亡。

他依然熱衷於自殺。

為了他的救贖而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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