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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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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但備貨齊也有個好處,就是店裏是有滅火器的,而且不止一個。

衛繁剛才上樓翻儲物室,雙手拎了四個滅火器下來,正好把門口燃燒的斧頭的火滅了。

“有被燒到嗎?”衛繁擔心地看向方時榴。

方時榴搖了搖頭,看著窗外燃起並且迅速蔓延的火光,神色越發凝重。

她輕聲對衛繁說:“是我不夠謹慎,明明重來了一次,還是把事情搞砸了。”

然後她重新拿起被滅火器幹粉覆蓋的斧子,不放棄地劈下去。

衛繁在她身邊沒馬上去做別的,溫聲道:“石榴,你是個的確需要邏輯思辨縝密的律師,但不是全知全能的神明,不要對自己那麽苛刻。”

“你能在最開始就把外面那幾個人綁起來、還能給出讓旅店裏其他人都信服的說法,已經很機敏了。沒有預料到這個夜晚還會發生命案,有人會給齊江書他們解開繩子送武器還愚蠢到被挾持為人質,不是你的錯。”

“齊江書他們毫不停頓地折返、在拿物資時就拿上了大量食用油,只能說明他們是亡命之徒,而這一點大家其實都知道,但剛才包括我在內也都沒有意識到應該留人望風,現在被一網打盡地堵在屋裏,絕不該由你來擔責。”

“你以前說過的,罪案的發生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有罪犯。你不是罪犯,不要把罪責背到自己身上。”

方時榴在劈門的間隙裏對他展顏一笑:“好,我知道了。你別閑著了,快去幫忙滅火……那邊有火苗竄進來了。”

大雪旅館,雖然住宿樓那邊隔音一般,但至少大堂這邊房子品質的確非常好,這主要體現在一群人被鎖在室內後,雖然有門有窗,但打不開出口逃出生天,只能看著屋外那一圈火焰不停地往室內鉆。

室內不少木制家具,根本經不住火焰侵襲,滅火器用完後只能潑水,完全趕不上火勢蔓延的速度。而當屋內濃煙太重後,大家陸續都失去了繼續找出路的能力,到處都是嗆咳聲。

衛繁臉上有幾抹灰跡,手上也談不上幹凈了,他抓住不肯松開斧頭的方時榴的手:“石榴,低下身體,不要吸太多煙……算我求你了,這個時候可以放棄,不要這麽鬥狠……”

方時榴看了他幾秒鐘,然後把斧子放到了地上,接著和衛繁他一起低身走到了廚房這邊——相對來說,這邊呼吸空間較大一點。

其他人也都心如死灰地坐在地上,這時候不管熟不熟,反正相互依靠著。

謝揉春用水浸濕廚房的抹布,挨著遞給每個人,抱歉地苦笑:“早知如此,當初建這旅店時就偷工減料了……但自己的產業,偷工減料做什麽。”

“不過住宿樓那邊的確沒這邊質量好,因為我當時是先請人建的這邊這棟樓,因為有大堂、廚房還有自己要住的房間,反正搞得很用心,等到住宿樓的時候反倒預算有點不足了。”

“我那時想著反正深山老林也不會有幾個客人,住宿樓差點就差點吧……但不是說那邊就是豆腐渣工程啊,只是的確沒這邊精細,我這雖然店要被燒沒了,但清白可不能不留……”

說這些話的過程中,謝揉春止不住地夾著嗆咳。

大家現在其實沒什麽閑聊的心思,但又覺得聽別人再說說話也很有意義。

“要真能早知如此,我就該在齊江書他們剛到這裏時就報警。”謝揉春說完這句,也坐在地上安靜了下來。

幾秒鐘後,白小川突然開口說:“如果真能早知如此,謝老板難道不想回到十多年前,拒收拳館那個男孩嗎?”

謝揉春一楞。

其他人無力地擡了擡眼,也算是給出反應了。

方時榴和衛繁互相依偎在櫃子前,也是反應淡淡。

生死面前,旁人的故事再精彩,也總是沒那麽大吸引力了。

但對於謝揉春和白小川來說,這不是旁人的故事。

白小川突然掉起了眼淚——當然,說是被煙熏的也挺合理——然後他說:“對不起,謝老板……謝師傅,對不起。”

大家知道了謝揉春的故事。

謝揉春年幼時意外接觸詠春拳,她的師傅覺得她天資聰穎十分適合此道,光看名字就和詠春拳非常有緣,恰好謝揉春自己也喜歡,便被師傅收作了傳人。

學有所成也長大成人後,謝揉春接手了師傅傳給她的詠春拳館。

按拳館過去的規矩和師傅的意思,館內只教授經過了天資考核、正式行過拜師禮的孩子。但謝揉春結合當時的情況,覺得以前那套太過繁瑣、只會限制拳館的發展和詠春拳的傳播,所以她想要辦公開性質的課程,讓感興趣的孩子都能到拳館試試。

師傅和其他老前輩其實都不太同意、覺得輕浮,但當時拳館的確經營得越發艱難,而且拳館交給了謝揉春自然由她做主,所以普通班還是辦了起來。

因為結合了一些當時還並不泛化的營銷手段,感到新鮮的家長和孩子們紛紛而來,在謝揉春的經營下,詠春拳館的確很是紅火了幾年。

直到事端橫生,那是距今十一年前的事了——

一個在拳館上課的九歲男孩當眾告狀,說授課的謝揉春謝師傅親他嘴巴還摸他尿尿的地方!

謝揉春當時震驚不已,但好在她當年被人稱之為新潮的想法不少,別人都還沒有裝監控的習慣時,她已經在拳館裏所有公共場合都裝了監控。

當時謝揉春直接報了警,當著警察的面根據男孩的話查了監控,發現親是親過但不是親的嘴唇——當時課堂內小比,一個女孩贏了對手很開心,問喜歡的謝師傅能不能親她額頭作為獎勵,而那個告狀的男孩看到後爭寵似的也要被親額頭,謝揉春當天親了差不多二十個額頭……

至於那個男孩說的謝揉春摸他,更是半點拿不出證據、越問越支支吾吾。

但考慮到孩子還小說不定是不知道怎麽說,所以當時遇到的責任心強的警察還是排查了那三個月內的所有監控——詠春拳館的監控三個月一覆蓋,謝揉春當時只慶幸幸好那男孩來了還不到三個月,不至於說是她猥|褻他的證據被覆蓋掉了。

而警察耐心排查了所有監控視頻後,最終得出結論是那個男孩應該在說謊——

三個月內,公共場合的監控視頻沒有拍到過謝揉春對任何一個孩子有不好的行為,教學過程中可能“不小心”的奇怪舉止都沒有。

當然,男廁所是沒有監控的,但廁所外面有。然而謝揉春在拳館有自己的辦公室、辦公室旁邊另有單獨衛生間,所以她從來不去學徒孩子們用的廁所,廁所外的監控從未出現過她的身影,廁所附近也不存在能避開監控溜進去的地方。

何況那個男孩到了拳館後都會和其他孩子一起玩,連上廁所都是基本和其他男孩一起的,所以說“監控拍不到的地方偷偷猥|褻”的可能也不成立。

詠春拳館裏一共就那麽幾個地方,那個男孩也沒比其他孩子早來或是晚走過,相反他似乎並不喜歡學詠春拳、所以經常遲到早退,於是警察委婉地對不依不饒的家長表示,孩子可能是不想學詠春拳所以故意撒謊。

這戳到了那男孩家長的肺管子,當即鬧得更大了,非要往謝揉春腦袋上扣臟盆子,而人雲亦雲、人言可畏,即便有警察澄清,旁人也相信是謝揉春買通了警察。

詠春拳館名譽受損,不少家長出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退課,雖然師傅寬慰她,但其他老前輩不少都說得怪她謝揉春對待詠春拳這門傳承太過隨意、讓她師傅都跟著晚節不保。

謝揉春跟父母關系不好,從小到大師傅最疼她,年紀不小的人了,為了她和其他人爭吵,最後不小心摔了一跤,就那麽去世了。

師傅在遺囑上把所有財產都留給了她,還早早寫過一封信,遺產律師在葬禮上給了謝揉春。

信上說,雖然師傅希望詠春拳能傳承下去,但更希望謝揉春能快樂,如果有一天在詠春拳這個行當做得不開心了,那就去做她覺得舒服的事,比如在深山老林裏開一家高深莫測的旅店、給過路的旅人留下神秘的印象——這是謝揉春小時候幻想著隨口胡說的“夢想”。

師傅不僅記下了,還給她留下了放飛夢想的不菲啟動資金。

於是謝揉春來到了這座山,像個“掃地僧”一樣給旅店取了個並不能四季通用的名字——大雪旅館。

……

方時榴在炙人的煙熏火燎中,最後聽到衛繁咳嗽著低聲說:“石榴,我總覺得你有機會再來一次……到時候你可以再給我一巴掌……我感覺挺喜歡的……”

方時榴想現在就再給衛繁一巴掌,都什麽時候了想什麽呢!

“行,再多加一腳,我就說是你自己要求的……”但最終方時榴笑咳著只回了這麽句話,沒有“掃興”。

方時榴覺得,重生這種事哪有一而再的。

不過抱著一點希望閉眼,似乎也挺好,反正改變不了什麽。

恍恍惚惚間,方時榴發現自己眼前好像“看見”了另一個輪回中的大雪旅館——她以旁觀者的視角,看到了上一個輪回裏的旅店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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