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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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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東

- Chapter 21 -

離開陵南那日,雨水帶落初秋;

一路走走停停,抵達菱東時,卻是截然不同的氣候。

聞歆毫無意外,水土不服,人就這麽病倒了;

而亓斯攸連著休整的時間也無,接連多日,忙得不見人影。

這片區域雖歸屬陵南,但相距十萬八千裏,管理不便,且地理位置緊接棱北要塞,長此以往,自成一派,很是難馴。

固有的局面形成多年,亓大帥這一聲令下,倒是打得菱東這邊猝不及防。

那些見不得光的心思再次活泛起來。

去猜測亓大帥的意思,著實有點舍近求遠;

面前的亓斯攸,才是最好的切入點。

聽聞今日亓斯攸難得在府內,聞歆急忙帶上寶貝似的點心匣子,往他書房裏趕。

新的府邸還未認全,路就這麽圈圈繞繞,又來來回回;

倒是被聞歆歪打正著,撞見好些個新面孔被填進後院。

粗略掃去一眼,全是鄭思瑤同一類型的冰山美人。

待不容易尋到亓斯攸的院子,聞歆人還沒走近,就見一個面生的美人正帶著幾名丫鬟,春風得意地從裏頭走出。

二人迎面撞上,新美人毫不掩飾那直白的來回打量。

聞歆只想著穿身亓斯攸喜歡的顏色,完全忘了帶些他送的首飾這回事;

這下,在面前這位身材豐腴,珠光寶氣的美人面前,倒是顯出了幾分寒酸來。

就聽對面不屑地嗤笑了聲,隨即一揮手帕,昂著腦袋,擡步就要離開。

二人錯身時,聞歆肩膀處被狠狠一撞,身形不穩,趔趄了兩步,手中的點心匣子也不幸隨之落地,裏頭還冒著熱氣的吃食散落一地。

“誒!不是你這人……”

小春在聞歆身後目睹全程,氣不過就要上前理論,換來對方丫鬟同樣一撞。

自小就跟在亓斯攸身邊,何時受過這般委屈,看著那幾道趾高氣昂背影,小春憤憤一跺腳,

“狗仗人勢的東西!”

卻見聞歆毫不在意,只蹲下身,滿是可惜地從地上一塊塊撿起散落的糕點,嘴裏止不住地念道:

“等了三天才定到的點心啊……早知道就自己吃了……糟蹋了……糟蹋了……”

對於聞歆的出現,亓斯攸好像並不意外。

他取下眼鏡,瞇著眼打量了聞歆一番,

“這是怎麽了?誰惹你不開心了?”

說著朝她招了招手。

見她走近,他伸手,一把將人給拽上腿,抱了個滿懷。

聞歆這才嗅到,亓斯攸這滿身的脂粉味;

和剛才那撞她的美人身上,一模一樣的味道。

她掙紮著起身,支支吾吾半天,換來亓斯攸不解,

“給我送吃的?那怎麽不拿過來?”

說到底,聞歆今日會來,還是因著離開陵南時,半道遇刺的那件事,在她心上留了抹散不去的陰晦。

她想要在亓斯攸身旁站穩腳跟,光是先前那些還不夠;

聞歆總覺得自己還得要、也需要做更多。

無論她最後的結局如何,那個原因都只能是亓斯攸;

至少這樣,他不會忘了她所求為何。

可若只是成為他身邊一個女人的替死鬼,那樣太不值了。

可惜,今日註定出師不利。

聞歆很是為難。

若是她提,那實在是避不開“爭風吃醋”這麽件事兒;

若是她不提,這又要如何解釋——

這麽一想,倒是打開了個前所未有的新思路。

就見前一瞬還滿臉糾結,垂頭喪氣的聞歆,不過一個眨眼,雙眸亮起,一把撲進亓斯攸懷中,乖乖側坐回他腿上。

還嫌不夠,聞歆擡手,將反應不及的亓斯攸雙手往自己腰上一帶;

她仰起頭,眨了眨眼,

“我想您啦。”

難得見她如此真切的笑,亓斯攸一時間也有些卡頓。

“來了菱東,哪哪兒都不熟悉,也不敢亂跑,還見不著您……”

聞歆被自己那語調膩得一哆嗦,忍下雞皮疙瘩,繼續堅持,

“若是可以的話,三爺日後出門,帶上我可好?”

“你想去哪兒自是都沒問題。”

他也笑,

“不過——跟著我?”

聞歆怕熱,這般幹熱的氣候實在是受不了,一剪刀,就將原先那一頭及腰烏發,給剪到了堪堪垂及肩膀的長度。

細軟發絲拂過,上頭一件鵝黃的廣袖短衫,下身一條月牙白的百褶裙,無需任何珠寶點綴,這樣就足夠。

一時分心,亓斯攸脫口而出,

“很適合你。”

左半邊的頭發被他擱回耳後,

“放心上街去,買些自己喜歡的。”

耳垂上那朱紅的一點,若是不細看,已經看不大出。

街道熙熙攘攘,傳入樓上貴賓雅間內。

長橢圓的手持鏡中,璀璨奪目的首飾正放耳邊比對,又在可惜中被放回。

掌櫃在一旁笑得合不攏嘴,時不時蹦出三兩句好聽的,轉身再補上幾件價值不菲的珍品,開始在心底感謝起陵南的那位大帥。

這是送了個散財童子來啊。

大大小小的錦盒被敲定,掌櫃的嘴角就差咧到耳後根去;

記下了地址,忙不疊喚來夥計,仔細著將東西打包,就要往亓府送去。

最後一個錦盒被兩指壓下、打開,裏頭是只嵌了寶石的鏤空金鐲。

才拿起端詳,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

緊接著,數量不少的陌生面孔湧入。

盛氣淩人的大小姐雙手抱胸,在發現走錯地方後一甩眼,轉身就要離開;

身旁正經過幾個竊竊私語的夥計,嘴中核對著這大大小小的要往哪兒送。

鞋跟敲定,來人側過頭,根本不拿正眼瞧人,

“她手上的那個,我要了。”

掌櫃的眼見形勢不對,急忙點頭哈腰著上前賠笑,

“這、這、這……隔壁還有……還有旁的款式……”

若說陵南姓“亓”,棱北姓“蕉”;

那菱東,說一句姓“陳”,也不算過分。

這要放往日裏,定是哄這個陳家大小姐開心最重要;

可現下這情況——

掌櫃的一抹額頭,看了眼好似沒聽見,只面露滿意地把玩著手中金鐲,接著直接往手腕一套的亓府姨太;

回頭,對上面色大變的陳家小姐,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平日囂張跋扈慣了的大小姐哪能容忍,氣沖沖就想要上前,急得掌櫃連忙擡手阻攔。

“陳家大小姐?”

似是才發現門口的動靜,那女子轉過身,開了口。

二人一打照面,陳家小姐極為誇張地笑了一聲。

“我當是個多稀奇的呢——”

一頭時興的卷被嵌滿了碎鉆的發夾束起,

“不過是個以色侍人的雜|種啊——”

被罵了的女子卻並不見動氣,只笑吟吟地晃了晃皙白手腕上,那引人眼熱的金鐲。

她走近,站定陳家小姐幾步外,

“我當是個多稀奇的呢——”

將語氣學了個十成十,

“菱東陳家?”

說著恍然大悟狀,

“原來也只是個‘土皇帝’當久了,真把自己當回事兒的‘地頭蛇’啊?”

不等人反應,帶著金鐲的手腕擡起,一巴掌呼過,

“沒教養的東西,我們三爺豈是你能編排的!”

街上叫賣吆喝聲漸弱,混亂的圍觀人群隨著夜幕降臨,四散歸家。

珠簾被大力分開,甩出清脆的響。

“‘豈是你能編排的!’”

正學著聞歆語氣,演得高興的小冬一個激靈,連忙縮著腦袋,閃身出屋。

“噔噔噔”幾步走至桌前,聞歆指了指手背上那新添的幾道抓痕,

“是您說的,可以放心大膽地出門的……”

她委屈巴巴,被傷了的手又向前伸了伸,

“這算怎麽回事兒!”

亓斯攸真是許久沒產生,類似“愉悅”這般的情緒了,

“這是意外。”

意外嗎?

聞歆一臉:你騙傻子呢。

亓斯攸自是不會讓聞歆真遭什麽罪,但也不能太過明顯。

明顯有所圖;

明顯布了陷阱;

明顯有備而去。

菱東的眾人只當亓斯攸是來破局收權的;

其實不然。

這麽一塊天高皇帝遠的“風水寶地”,亓斯攸打從一開始,就抱著:

縱是不能完全收入囊中,那麽趁機攪亂局勢,奪得他想要的,也是樁穩賺不賠的買賣。

既然如此,按著聞歆對亓斯攸的了解;

他要麽不動手,要麽,徑直瞄準眉心。

要將這穩固多年的給打散,最關鍵的,也是最難處理的,就是那身處中心的陳家。

布帛“刺啦”一聲被從中間一分為二;

將要完成的刺繡就這樣毀於一旦。

琳瑯嘆了口氣,第一時間上前,將被丟甩出去的繃子,以及那把尖銳的剪刀,一並收起。

今日傍晚,外出的聞歆歸府沒多久,消息就在菱東傳開。

明明就是個一無是處,只會花錢惹事的麻煩精,為什麽亓三爺能對她那麽不同?

去時的路上會遇襲,這是亓斯攸早就已經知道,且部署好了的;

可為什麽亓斯攸還是改了心意,坐去了前頭那輛車內——

離開陵南前,亓斯攸曾看似不經意地提了一句鄭思瑤的衣裳顏色;

她以為他在哄她開心,不料只是空歡喜一場。

這算什麽?

這什麽也算不得。

聞歆甩給陳家小姐的那一巴掌,無疑是令亓斯攸在菱東本就惡劣的處境,雪上加霜;

可亓斯攸還是在第一時間趕回了府,為了聞歆手上那兩道還不如貓撓的痕跡,哄她到了現在。

鄭思瑤不甘心,可她又沒有立場不甘心。

外頭的體面是鄭思瑤的;

府內掌家的也是鄭思瑤;

那個和亓斯攸的名字綁在一塊兒的,還是鄭思瑤——

眼見主子又開始砸東西,琳瑯有眼力見兒地退出了屋內;

不甘心又如何呢?

回身,朝著走廊拐角處的高海琛小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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