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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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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兩人在床上對坐,陳曉辰眼眶還紅紅的,但總算是不哭了。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蘇醒塵問她,他對此一直有所猜測,“是那次你從南市飛回來的晚上嗎?”

陳曉辰點了點頭,把楊心湖所說的“換魂術”一事告訴了蘇醒塵。

蘇醒塵對此接受地非常快,他所關註的重點反而在另一個方面。

“為什麽不找我幫你呢,會快很多。”蘇醒塵聽到陳曉辰提及賈盼所說的神婆的下落不明時,沒忍住問她。

陳曉辰很誠實:“怕你把我送進精神病院。”

畢竟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如果不是親身經歷,陳曉辰本人也不會信的。

蘇醒塵偏頭看她:“我在你眼裏就是這樣的人?”

陳曉辰覺得自己謹慎些沒有任何問題,她想起了在病房胡嬌給她看的那則新聞:“之前新聞上還說我被綁架是你策劃的呢,我已經算是很信任你了好吧!”

“是嗎?那這些天還真是辛苦你擔驚受怕了。”蘇醒塵氣笑了,過了會,他還是覺得不可理喻,又問,“我什麽時候害過你了?”

火藥味漸起,陳曉辰擡手指著他問:“停電那天用鎖喉把我按在地上的人是不是你!”

“……是我。”蘇醒塵氣焰全消,連帶聲音都小了,他補充了一句,“我會幫你找出那個人的。”算是將功贖罪。

“那謝謝你啦。對了,還有一件事。”陳曉辰覺得既然已經說開了,就幹脆把她最近打算做的事也同步給蘇醒塵,她把賈盼搶她筆名的事概括了一下,同時也把她和楊千願定好的計劃托出。

陳曉辰在說的時候,蘇醒塵已經效率極高地拿出電腦開始了解相關信息。他摸了摸下巴,肯定道:“你們不一定能贏。”

“為什麽?”陳曉辰沒想到蘇醒塵否定地這麽快。

“這個事件能火得這麽快不是自然而然的結果,而是有人在背後推動,而且花了大錢。”蘇醒塵向陳曉辰展示他電腦屏幕上的數道曲線,展示了這段時間來關於“《他是誰?》”“拂曉”“曉星”“小周同學”等詞條的各項熱度波動,“從這個日期開始就不對勁了。”

“你這麽厲害呢?”陳曉辰湊近他跟著一起看屏幕,她確實沒考慮到這一層。

“你們的辦法不錯,但是,僅憑你們兩個的能力,不一定能壓過背後那個人動用財力所達成的影響力。”蘇醒塵繼續說。

陳曉辰沈思片刻,承認他說的確實有道理,她點點頭,有些喪氣:“那我明天再和千願商量一下。”

“不必商量。”蘇醒塵轉頭望著她,陳曉辰離他很近,她的發絲不時拂到他的臉上,帶來微微的癢感。

“我來當你背後的人。”蘇醒塵微微笑起來,“通過數據推算,我應該比對面的財力要雄厚一些?”

陳曉辰仰頭,和他對視,沒忍住也笑了:“這麽說,你就是那個成功女人背後的賢惠男人嗎?”

“嗯。”蘇醒塵垂著眼,揉了揉陳曉辰的頭發,“我是賢內助。”

“你別摸我的頭,我今晚剛洗!”陳曉辰捂住腦袋抗議。

“我剛才就想問,你的洗發水是什麽,味道很好聞。”

……

深夜,蘇醒塵還坐在床邊看電腦,電腦屏幕的光被他調得極暗,打在他的臉上,顯得他面色沈沈。

一旁的陳曉辰因為剛哭過一通,已經疲憊地睡著了。她睡得很沈,連夢中囈語也無,只不時用臉龐蹭蹭枕頭。

蘇醒塵花了幾個小時讀完了《他是誰?》,他必須承認書中那句話:“文章猶如一面鏡子,而這本書清晰地照出了背後那人的才氣與傲氣。”

這不僅是說“曉星海”,也是在形容陳曉辰。

十八歲的陳曉辰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她褪去了小時候的幼稚,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般展望春天。而二十八歲的陳曉辰則內斂了許多。蘇醒塵在閱讀時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續筆時文風的變化,這也昭示著她人生的顛倒過往。

蘇醒塵嘆了一口氣。如果可以,他很想見一見十八歲那年的陳曉辰,而他也知道,自己在過去十年其實有好多次可以認識“賈盼”的機會,只是被他一一錯過了。

怎麽能不遺憾呢?蘇醒塵忘不了那晚在車裏,陳曉辰痛哭著問他“你怎麽才來?”,她哭得那樣悲痛,好似肝腸寸斷。這也讓蘇醒塵意識到,無論做出怎樣的彌補,他都是來得太遲了。

……

陳曉辰夢到她八歲那年,坐在小區樓下的秋千上,媽媽在樓上炒菜,從窗戶邊探出頭喊:“陳——曉——辰,去買瓶醬油回來——”

“哦——”陳曉辰拖著聲音應她,對著坐在旁邊石椅上看書的大哥哥說,“走,買醬油去。”

大哥哥放下書,牽著她的手走在路上。他倆在路口遇到了下班的爸爸,爸爸手上已經提了醬油和幾袋菜、肉。

於是陳曉辰一手牽著爸爸,一手牽著大哥哥,在夕陽下大步往家走。不知道她說了什麽逗趣的孩子話,爸爸爽朗大笑著揉了揉她的頭,而大哥哥在一邊忍俊不禁,溫柔地望著父女兩人互動。

蘇醒塵看著閉著眼笑得甜甜的陳曉辰,猜她是做了美夢。他慢慢伸手,將她的鬢發別到耳後去,被陳曉辰下意識地蹭了蹭掌心。

而她卻突然皺起了眉頭。

夢中,外頭突然變天,下起了傾盆大雨。陳曉辰坐在床尾,聽著房門外傳來敲門聲,她分明聽見了,卻不願開門。

“辰辰,你哥哥他要走了,你不出來送送他嗎?”媽媽和爸爸輪番敲門,想勸陳曉辰出來和大哥哥再見最後一面。

“不去!”陳曉辰大聲地沖著門外喊。

叛徒、騙子、壞人!明明說好了要一直陪著她的,可是卻自顧自地決定了要出國留學。

陳曉辰在地圖上看過,去那個國家要跨越一大片海洋,就是游個三天三夜也游不到。這和永別有什麽區別?!

最過分的是,他只提前了三天告訴陳曉辰。

陳曉辰就三天沒理他。

門外就沈寂了好一會兒,陳曉辰望著窗外的大雨,憋著眼淚——因為哭了,就等於輸了。

而後門外又響起敲門聲,陳曉辰剛想再說一遍她不開門,就聽到熟悉的聲音。

“辰辰。”是大哥哥的聲音,他輕聲說,“哥哥要走了。你記住,平常不要吃那麽多冰條,會肚子痛。以後上學要定好鬧鐘,我不能叫你起床了……”

他嘆了口氣,陳曉辰就看到門縫裏遞進來一個信封。

“註意事項我給你寫在信裏了,你照顧好自己。我會回來找你的。”

然後門外就沒了聲息。陳曉辰忍了忍,還是沒忍住,走到門邊打開了信封。

大哥哥在信紙上寫了好多條註意事項,他不列出來,陳曉辰都不知道平常有這麽多事情都是大哥哥幫她做的。

此外,大哥哥還畫了個飄揚的白旗,示意自己認輸了。在信的結尾,他鄭重寫下:“對不起,我會回來的”

這是一封道歉信,他先認的輸。

陳曉辰咬著嘴唇,她眨了眨眼,對自己說:我不能哭,不能認輸。

但是,去見一見手下敗將,也是可以的吧?

她下定決心打開了門,卻發現家裏已經空無一人。

陳曉辰慌了神,她打開家裏的門往樓下跑,只看到媽媽站在大門口,目送著不遠處。

她問:“哥哥呢!”

媽媽指了指外邊,傾盆大雨中,爸爸的車啟動了,亮起的車燈照得雨幕呈現一道暖光。車緩緩開出一段距離,陳曉辰跺了跺腳,往外跑去。

媽媽在背後喊她:“辰辰!傘!你把傘帶上!”

陳曉辰追了車好一段路,爸爸才看見她。車停在路邊,大哥哥立刻打開車門往她的方向跑。

陳曉辰還記得,他那天穿著白色襯衫,手上還系著她送的五色繩。

大哥哥看著全身濕透的陳曉辰,握住她的肩膀,手掌擋在她頭上,語氣很不認同:“辰辰,不是和你說過不要淋雨?會感冒的,快和我上車先。”

陳曉辰卻什麽也沒說,忍著眼淚抱住他的腰。

“你不要走……你走了,我做噩夢怎麽辦?一班的陳子豪欺負我,你要幫我打走他……”

大哥哥沈默了一會,伸手把她攬在懷裏。

後來陳曉辰一直很討厭下雨天,冰涼的雨水會滲進衣服,順著發絲流進脖子裏,真的很冷,很冷……陳曉辰想,但大哥哥的擁抱很溫暖。

他不斷重覆,像是做下承諾:“我會回來找你的,我一定會回來的。”

陳曉辰哽咽了幾下,終於沒忍住哭了出來。

反正,誰知道臉上落下的究竟雨水,還是淚水呢?她沒有認輸,是大哥哥先認的輸。

後來,媽媽撐著傘趕來,拉著她攬在懷裏,告訴她:“哥哥飛機要趕不上了,辰辰乖,松手。”

陳曉辰倔強地站在原地,她看著爸爸的車越來越遠,一直到路口拐角消失不見。

……

蘇醒塵於是驚訝地發現陳曉辰在夢中流下眼淚,她抓住了蘇醒塵的手腕,輕聲說:“別走……”

“你這個騙子……”

小說裏的久別重逢都是假的。大哥哥一直也沒有回來,以至於現在,哪怕在夢裏,她也一點都想不起他到底長什麽樣。

只記得他指尖的溫度,總是微微發涼,在幫陳曉辰整理頭發的時候,總是要突然冰她一下。

陳曉辰慢慢地不再哭泣了。她只隱約感覺有人在輕拍她的肩膀,讓她不必驚惶,因為他在。

臥室的窗外大雨瓢潑,與夢裏的場景一模一樣。但陳曉辰卻沒覺得寒冷或者孤寂。她的眼淚被擦幹,被子也穩當地蓋在她身上。身邊人微微的呼吸聲,讓她沈沈睡去,隨後一夜無夢。

蘇醒塵凝望著她沈睡的臉龐,輕聲道:“對不起。”

“是我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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