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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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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這是賈盼在清醒狀態下第一次見到陳曉辰。她當了“陳曉辰”那麽多年,早就以“陳曉辰”這個身份自居了,然而她以第三視角看陳曉辰的時候,卻難得覺得兩個人是如此截然不同。

賈盼從前在鏡子裏看到的“陳曉辰”,眼底有熬夜後的青黑,眼睛裏滿是紅血絲,因為宿醉而頻頻嘔吐。雖然五官好看依舊,卻不堪細瞧。即使每天濃妝艷抹,也蓋不住那一點頹敗。

而今天的陳曉辰未施加任何粉黛,卻不顯得憔悴,反而更加清麗。她站得沒那麽筆直,給人慵懶的感覺。黑色大衣襯得她膚白勝雪,唇不點而紅,又顯她氣色紅潤。她伸出手,露出一截皓腕,唇角似彎非彎,讓人一看到就挪不開眼睛了。

趙從越怔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他接過陳曉辰遞來的領帶夾,應了一聲:“好巧。”

他又問:“你這次也是來找賈盼?”

陳曉辰點點頭,回頭看向不遠處的賈盼:“有些事,需要當面和她問清楚。”

趙從越跟隨著她的目光一轉頭,便看見賈盼站在他們身後,用說不清意味的眼神直盯著兩個人。

賈盼見兩人都看見她了,幹脆走上前來,對著趙從越急切地說:“趙公子,我覺得我們之間可能有些誤會,能讓我和你解釋清楚嗎?”

趙從越挑挑眉毛,重覆了一遍:“趙公子?”

賈盼並不知道這稱呼有什麽不妥,她聽陶妍她們都是這樣稱呼他。

趙從越眸色深深,他笑了笑,還是選擇聽她說:“說說看,有什麽誤會?”

賈盼見有希望,眼睛亮了亮,第一時間就想先撇清自己:“剛才那件事,我不是自願的,是陶小姐逼我的。”

趙從越訝然:“真的?”他略加思索,倒也想起關於那陶妍的傳聞。

陶妍從小是被當成嬌滴滴的小姐養大的,她父親的旭升集團是行業巨頭,她哥哥陶西延事業有成、愛護胞妹,在長輩的蔭蔽下,陶妍恃寵而驕也不稀奇。

只是前兩年她的大哥陶西延出了意外去世後,他們的父親陶仁才不得不緊急把在國外留學的陶妍叫回來,打算培養她接手家業。

陶妍大小姐當慣了,禦下無方。有好處都是自己占,有壞處當然是別人沾,手底下那些人表面上不敢說什麽,私下裏早就怨聲載道,連趙從越都聽說了。

趙從越這麽想過後,看賈盼的眼神就柔和許多,他正色道:“我知道了,等我回去,一定會讓這件事有個交代。這種摒棄初心、壓榨員工、還妄圖徇私舞弊的企業,就算做得再大,我趙氏集團也看不上。”

賈盼聽著感覺哪裏不對。這事情的走向和陶妍叫她來的目的簡直南轅北轍。假如旭升集團失去趙家的支持,陶妍豈不是又要怪在她身上?

賈盼上前一步還打算繼續說點什麽,卻被陳曉辰打斷了。

陳曉辰向前半步擋在他們兩個人中間,笑著說:“既然二位的事情說的差不多了。賈盼,不如先和我談一談吧?”

賈盼不覺得她和陳曉辰之間有什麽好談的,現在對她來說抓住趙從越才是最要緊的。

陳曉辰看她還想繞開自己往前走,又往外挪了一步,攔在她的必經路上。她笑容不改,語氣裏卻自然地帶上些威脅的語氣:“還是說,你更想在趙先生面前和我談?”

談談你到底是不是以前的賈盼,談談你是怎麽拿走我的身份的。

賈盼聽她語氣奇怪,反應過來後,猛的一驚:“你全都想起來了?”

陳曉辰的記憶一點也沒恢覆,但她覺得“我在明,敵在暗”並不是什麽好事,就幹脆讓賈盼這麽相信著好了。她沒有否認,只是一側身,向走廊的另一頭伸手,示意去咖啡廳談。

賈盼變成個啞火的炮仗,也不再在趙從越面前說些什麽,默默地跟著陳曉辰走了。

陳曉辰離開時還笑意盈盈地向趙從越告別:“再會啦。”

趙從越望向她們離開的背影,摩挲了一下手上的領帶夾,垂下了眼睛,什麽也沒說。

兩人挑了咖啡廳的角落,這會兒人流量不大,只有店員在遙遠的另一邊百無聊賴地玩手機。

賈盼坐在位子上,看陳曉辰點了杯咖啡,用吸管不緊不慢地攪拌。陳曉辰這姿態真是像極了那個討厭的男人。蘇醒塵在和賈盼對話的時候,也是這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好像胸有成竹、什麽也不在意的君主,毫不擔心眼前人的反抗。

不知道的,還以為兩人是一起生活了很多年,才能在彼此身上看到對方的影子。

呵,怎麽可能。賈盼嗤笑,他們才認識了多久?

“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麽?”賈盼靠在椅背上,不客氣地問。

“沒想到我們換回來之後,你還是過得這麽差。”陳曉辰語帶嘲諷,她喝了一口冰咖啡,輕哈了一口氣,感覺一股涼意直達腸胃。

這一句話是在詐賈盼,顯然成效頗豐,賈盼被刺到一般冷笑:“還不是你留下的爛攤子!”

她沒有否認“交換”這件事,陳曉辰心裏就有數了。但她是不是主動交換的,是不是用了楊心湖所說的“換魂術”,又是如何做到的……陳曉辰不想妄加猜測,她希望盡可能地讓賈盼自己說出口。

當初在同學聚會上,賈盼對陳曉辰沒死非常的驚訝,說明她既經歷了綁架一事,又沒有留到最後獲救之時。

陳曉辰接著循循善誘:“你留下的爛攤子才大吧?到底是做了什麽,還能讓綁匪給劫持了?”

賈盼沈默不語,陳曉辰怕她想著想著覺出不對味來,緊接著又說:“其實我對我過去幾年的生活還是挺滿意的,我看你也更喜歡做‘陳曉辰’的日子,那麽到底為什麽我們又換回來了?”

賈盼顯然也深受其擾,煩躁地抓抓自己的頭發,說:“我怎麽知道?那個神婆明明告訴我……”

她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低下頭,盯著自己的手。

陳曉辰沒忍住,向前探身:“告訴你什麽?”

賈盼則慢慢擡頭,露出一個陰測測的笑容:“可能是因為,死的不該是我吧?”

陳曉辰心道不好,讓她反應過來了。雖然不知道賈盼是從哪裏聽出來不對勁的,但她已經從剛才的不安中逐漸掌握了主動權。賈盼好整以暇地抱臂靠在椅背上,自信道:“你並沒有想起來吧?”

陳曉辰盯著她,一字一句地說:“有些事情,不是想不起來,就沒有發生過的。”

“你有證據嗎?”

賈盼回她一笑,將手臂放在桌上,湊近陳曉辰。她語調上揚,仿佛心情很是美妙:“如果你沒有證據,那就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怎麽可能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她與好朋友決裂、置父母於死地、學業事業一片荒蕪、和陌生男人結了婚。仿佛是一覺醒來,世界天崩地裂。

怎麽能當做什麽也沒發生過?

賈盼難得看到陳曉辰露出這樣痛苦的神情,不禁笑出了聲:“原來你也會有這種時候啊?天之驕女。”

不管賈盼自己是什麽樣的境遇,陳曉辰的落魄都要讓她更加快意一些。

陳曉辰擡眼瞪著賈盼,她眼中含有水光,再問了一遍:“賈盼,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無冤無仇?”賈盼站起身,冷笑著說,“是你瞧不起我在先。”

“你嘴上好心說要幫我,實際上像施舍乞丐一樣打發我點飯菜吃,隨手送我點衣服、日常用品,不就是為了滿足你那無處安放的虛榮心嗎!”

陳曉辰聽她這麽說,心就慢慢涼了下來,她用手背揉了一下眼睛,喃喃道:“原來你是這麽想的啊……”

“我向你要作業,你不給我,不就是怕我績點超過你?我想加入你們的比賽小組,你轉眼就把我推到別人那,不就是怕我沾你的光?”賈盼索性不吐不快,分明是十年前的事,她卻細數得好像昨天才發生,“更過分的是,你還一定要坐實我貧困生的身份。你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想對我好就對我好。但我只是個跟班,跟班在方方面面都是不能超過小姐的,不是嗎?”

陳曉辰看著她歇斯底裏的模樣,心裏的某塊地方也逐漸變得冷硬。

不是的。陳曉辰擰著眉,她對自己說,不是這樣的。

她想幫賈盼度過暫時的危機,想讓她一直在畢業有工作前都能有所依靠。不給她抄作業,而是教她解題,是希望授之以漁;比賽時讓她去別的小組,是想她獨當一面,獲得的獎項含金量更高。

那時評貧困生資格,班裏有根本不符合要求的人為了貪那一點錢作假。這錢本來就應該給更需要的人。賈盼的家境不好,家裏人不指望她寄回錢就不錯了,更是給不了她一點生活費。陳曉辰再想不到誰能比賈盼更需要這筆錢了。

於是她據理力爭,把貧困生的名額搶回給了她。當時老師嫌她是刺頭,同學裏的利益相關方罵她多管閑事。但陳曉辰不在乎,她覺得自己做了正確的事。

原來這些在賈盼眼裏,意味是如此不同。

陳曉辰想起楊千願曾經告誡過她的“升米恩,鬥米仇”,不禁失笑,這笑容裏卻帶了點悲涼的意味。

就因為這樣的理由。

竟然只是這樣。

陳曉辰不怒反笑,她認真地問賈盼:“所以呢?你偷走我的人生,變成了我,你又得到了什麽呢?”

賈盼很直接地說:“錢。”

“你有什麽好抱怨的呢?你現在和蘇醒塵結婚,享受著著花不完的錢。而你看看我。”她伸手展示著自己的著裝,沒有一件是她以前喜歡的大牌,“沒房沒錢沒車,我為了溫飽還要向我瞧不上的人低頭。”

賈盼好像被徹底激怒了,她冷笑了一聲:“我是混得不好,你滿意了嗎?但我一時不好,不會一世不好。你也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大小姐了,往後如何,我們走著瞧。”

她說完就轉頭走掉,留下陳曉辰一個人坐在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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