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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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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等司機開到了終點站,車上只剩下陳曉辰一個人了。他拔了鑰匙,回頭對陳曉辰說:“姑娘,我要下班了,這麽晚了你好回家啦。”

陳曉辰點點頭,把手機塞到口袋裏就下了車。

這裏是恒州市一處偏遠的景區,車站外面就是一個巨大的湖泊,五六點的時候經常會有人結伴來這兒看日出。

但這會兒街上一個人都沒有。

陳曉辰覺得更冷了,她漫無目的地沿著湖的邊沿走,淚水被風吹得在臉上留下淚痕。等走到一條街道的路口,卻聽見有人在“哎喲,哎喲”地叫。

陳曉辰原本像一道游魂在漫無目的地晃蕩,只是哪兒有路就往哪兒去。這會兒倒是被嚇回了神。她放慢了腳步,仔細聽——這聲音有些蒼老,帶些憂愁,似乎是個婦人。

她拐過街角,果然看見個年近六七十的阿姨坐在地上。

陳曉辰一邊問:“這是怎麽了?”,一邊快步走上去扶人起來。

阿姨一個人住,有個女兒在恒州市另外一頭工作。今晚她聽見外面有貓在叫,覺得天氣太冷,想出來看看能不能餵點東西、搭個小窩什麽的。

誰曾想地上結了霜,一個沒踩穩就滑在了地上。腰那邊也不知道是傷著哪兒了,動彈不得。她出門的時候偏偏沒帶手機在身上,這塊地又本來就偏僻,許多房子都空著,可以說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

陳曉辰發現她之前,她已經在地上坐了快一個小時了。

見她實在疼得厲害,陳曉辰用阿姨的手機叫了車,把人送去了醫院,順便聯系了阿姨的女兒。

電話對面的人大概是已經睡著了,說話的時候聽起來迷迷糊糊的,聽到媽媽出了事,才突然清醒,說:“我馬上過來!”緊接著就是一串東西被碰倒的聲音。

陳曉辰總感覺這聲音有點熟悉,她安慰對方:“沒事,剛才醫生已經給阿姨看過了,沒什麽大問題。你慢慢來。”

阿姨自我介紹叫楊心湖,她扶著自己的腰,對陳曉辰不住道謝。

“阿姨您都謝了一路了,我就是幫忙叫了個車,不是什麽大事兒。”陳曉辰哭笑不得。

楊心湖卻面露擔憂,她之前坐在冰地面上快一個小時,覺得是越來越冷,知道坐這麽一晚上不凍死也是要出毛病的。

然而她看到陳曉辰走過來的時候,有一會兒還以為自己已經死了,見到了鬼。

陳曉辰那時目光呆滯、面色蒼白如紙,身形凝滯、神色恍惚,像在街頭游蕩的魂靈。

楊心湖在屋裏等車的時候,不僅給陳曉辰倒了熱水,還找了件厚衣服給她披上了。她一邊給陳曉辰披衣服一邊嘀咕:“這麽冷的天,怎麽穿的夏裝?夭壽了!”

這會陳曉辰忙活了一通,跑來跑去地問醫生走流程,看起來有活氣兒多了。

兩個人坐在醫院長椅上排隊等項目檢查。楊心湖端詳著陳曉辰的臉,終於沒忍住說:“曉辰吶,我給你看個手相吧?”

陳曉辰楞了楞,還以為阿姨是等無聊了。

她並不信這些,但這會兒心煩意亂的,其實有點事情做反而好點,於是幹脆地伸出了右手。

楊心湖卻並不是個半吊子。

她在這一片兒看相很有名頭,基本上看你一眼就能把你的前半生說出點名堂來,她若是肯再仔細算算,甚至能看到你未來都有哪些坎兒,要怎麽度過。

早年的時候慕名來找楊心湖看相的人多如牛毛。你要是想這個月看上,得提前半年約。

後來楊心湖就洗手不幹了。她覺得看相這事兒不能多做,要是洩露天機多了,那是要折壽的。

她越看陳曉辰的面相越覺得不對。照理說她這三庭五眼,是福澤深厚之相,然而不知道為什麽面上卻籠罩著一層煙霧似得愁雲慘淡。兩種截然相反的面相居然出現在同一張臉上,簡直奇怪。

今晚如果陳曉辰不出手相救,楊心湖怕是要遭大罪的。因而她也就破例,想給這救命恩人看上一看。

她看過陳曉辰手上的脈絡,沈吟片刻,判斷:“姑娘,你的命格很好啊!你學業順利、事業有成、愛情幸福、家庭美滿。”

陳曉辰沒忍住笑了。

她一直覺得幫人算命的,要麽是因為本身就懷有美好的祝願,因而一切跡象都傾向於往好的方向解讀;要麽就是想要錢,故意把他人的人生評的危機四伏、一無是處,就等著對方乖乖把錢包遞上來請求答疑解惑。

這阿姨大概是前者。

楊心湖看她笑得淒涼,問:“怎麽啦?我說的不準?”

陳曉辰笑著搖了搖頭,心想阿姨也是好意。

“嘿——我從業多年,就沒有不準的時候!”楊心湖不是說大話,細節方面有偏差倒不稀奇,但她剛才說的全是大方向,絕對錯不了,她也較上勁了,“你說說看,哪句話不準了?”

陳曉辰不是喜歡賣慘的人,她也不是故意要嗆聲。但是她實在把事情憋在心裏太久了。

她掰著手指,一一給楊心湖算:“我大學績點一塌糊塗、一堆掛科補考,出國讀個碩士還一直延畢。”

“學業結束後就沒工作,一直家裏蹲到今天,我都二十八歲了。”

“我老公和我根本就沒有感情。”

“我父母……”陳曉辰說到這,頓了一下,但好像說得多了,出聲也就輕易了,“我父母因為我,出意外沒了。”

“你說,我怎麽個學業順利、事業有成、愛情幸福、家庭美滿呢?”

旁邊還有個深夜來醫院掛急診的病人,她原本有一搭沒一搭地聽她們聊天,聽到這兒沒忍住往陳曉辰這邊瞧了眼。本來以為半夜生病已經夠倒黴了,沒想到這姑娘還能這麽慘。

楊心湖大受打擊:“這怎麽可能啊……”

她牽著陳曉辰的手翻來覆去地看,不相信自己有一天居然老馬失蹄。

正好醫生叫到楊心湖的號了,陳曉辰就扶著她進房間。

在外邊等的時候,陳曉辰默默盯著自己的右手,她看不太懂上面所謂的事業線、生命線、愛情線一類,憑這些真的能判斷一個人的一生嗎?

那樣漫長的,變幻莫測的一生?

遠處走廊上傳來噠噠噠的跑步聲,陳曉辰擡頭看去,有個穿一身睡衣加外套、披頭散發的女人跑過來。

她跑到陳曉辰面前停下,大口喘著氣。

陳曉辰站起來:“你是楊心湖阿姨的女兒嗎?她現在在裏面的房間。”

女人擡起頭,把掛在臉前的頭發隨意掛到耳後,開口:“我是我是,今天實在是太謝謝你了!……嗯?”

陳曉辰也有些驚訝,因為對面的人是楊千願。就是那個在大一就和她不對付的室友、同學聚會上搶她酒喝的楊千願。

還真是無巧不成書。

像楊千願這樣不熟的大學同學,在畢業多年不聯系後,估計也只有同學聚會這樣的場合偶爾能見上一面。恒州市說大不大,說小也絕對不小,要遇見一個生活中毫無交集的人絕對是個小概率事件。

這麽小概率的事件陳曉辰居然能在短短兩天裏遇見兩次,她真覺得自己可以去買個彩票,說不定楊阿姨那“事業有成”的判斷就對上了。

楊千願道完謝之後就沈默了,兩個人局促地坐在長椅上等楊心湖做完檢查。

真是看不出來。陳曉辰腹誹,楊心湖是個熱心腸的話癆阿姨,女兒卻言辭犀利不留情,是另一個極端。

淩晨兩點多的時候,楊心湖終於出來。楊千願跑上去扶她,準備帶她去取藥。

她再次感謝了陳曉辰:“今天真是特別謝謝你,改天請你吃飯。這會兒太晚,我帶我媽回家就行,不麻煩你了。”

聽起來有點像逐客令。陳曉辰尷尬地挪了下腳,但又因為無處可去停了下來。

楊心湖卻使勁兒拍了一下楊千願,瞪了她一眼。

這一下吃著力了,楊千願又痛又震驚,用眼神暗暗詢問:“幹嘛打我??”。

楊心湖卻看也不看她,很和藹地笑著對陳曉辰說:“曉辰啊,我們家還有客房,這麽晚了你一個人待著也不安全,要不來我們家湊合一晚吧?”

陳曉辰是淩晨在景區邊的街區裏游蕩才發現楊心湖的。她衣服不合季節、手機沒電、神情抑郁、漫無目的。

現在讓她走,她能去哪裏哦?

楊千願似乎終於反應過來,她看到陳曉辰一身夏裝,只有外套是應季的,甚至還是她媽媽平常穿的。

她疑惑道:“你跟你老公吵架了?離家出走了?嘶……媽你幹嘛!”

楊心湖暗中又掐了把楊千願的手臂,非常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她一眼,覺得自家女兒怎麽都長這麽大了腦子裏還缺根筋。

陳曉辰其實不太想叨擾她們,但實在是無處可去,便點點頭:“那就打擾了。”

“不打擾不打擾。”楊心湖看她答應了,立馬喜笑顏開。她親親熱熱挽起陳曉辰的手,又問,“姑娘啊,你別怪阿姨多嘴。能不能告訴我,你剛才說的那些事兒,都是什麽時候發生的?”

學業坎坷、事業渺茫、愛情失敗、家庭破裂。

陳曉辰如實回答:“十八歲以後。”

楊心湖一聽,又掐手算了算,心裏道:怪了怪了,真是奇怪!一體兩命,這種事情她從來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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