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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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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成親之後, 宋辭和白素貞起先還擔心她本性難改, 只怕不出幾日就要鬧得家宅不寧。

誰知也不曉得人家使了什麽手段, 楞是把張夫人哄得服服帖帖的, 再加上還有救子之恩摻雜在內, 張員外即便始終對於兒媳的出身耿耿於懷也只得藏在心裏。

為了替青蛇精多賺點面子,宋辭過後又去了一趟張府, 用義兄的身份為她填了三十六擡的嫁妝。

饒是張家自詡富貴看見那滿箱子的金銀玉器古玩書畫也再挑不出道理了, 更別提白素貞每次探訪張府都是和小青姐妹相稱。

不願開罪兒媳婦背後的有道高人和妙手仁醫, 有張員外帶頭, 張府上上下下都對這個因著沖喜進門的少奶奶換了張面孔,倒讓小青本就逍遙的日子更加如魚得水。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張玉堂此世是貶下天庭,小青更是蛇毒未清,兩人命中註定無子。

不過只看小青的性子便知道,有沒有孩子對她來說好像也沒什麽區別。

總算盼到青蛇的婚姻生活安妥,宋辭也能倒手安置店裏的十多個娃娃了。

過後從白素貞口中得知, 那兩只組團在錢塘縣興風作浪的蛤\蟆精和蜈蚣精早就被姐妹二人除去了,只剩下僥幸存活的幼女留在縣衙等著家人認領,其中剛好就有小乞兒遍尋不到的妹妹小花。

早先為了石二郎一事宋辭就想過去趟大石村, 現下為了在冬日前給孩子們弄個住處更是非去不可了。

遠遠望著那一棟棟冒著炊煙的鄉舍,宋辭也不知該用何種心情去面對石老漢, 更不知曉那石二郎在轉生前是否回家探望過。

“緣之一字,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啊。”

幽幽嘆了口氣,宋辭提腳邁進了本以為此生再也不會踏入的小村落。

走在半路,正是當日遇見土地公公的一處狹道, 耳邊忽然傳來了陣陣清脆稚嫩的讀書聲。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石河邊上的空地不知何時蓋起了一座青石紅瓦的大院子,只從敞開的院門就能看到數十個蒙童正坐在矮凳上搖頭晃腦地跟著先生誦讀文章。

“茍不教,性乃遷……”

穿著束袖短褐的先生一面念書一面暗中打量著堂下的蒙童,遇上溜號走神的便舉起藏在背後的竹枝假意恐嚇。

“是他!”

雖然那人換了一身樸素打扮氣質也變得沈穩內斂許多,可宋辭仍舊一眼認出來此刻正在教書的先生就是當日和石二郎一起求字的大公子。

她才不過將將出聲,那位看似專註無比的先生便立刻朝著院外瞥了一眼,就此與來人目光相對。

“爾等先將昨日的功課默習一遍,先生去去就來。”

那人說著就扔下書本,轉身追至院外。

“趙公子請留步。”

走到一處可以避人的僻靜地,緊跟其後的教書先生才拱手說道:“當日一別,沒想到還能見到趙公子。在下姓餘,字沐恩,是流落到錢塘縣的落魄鏢頭。”

宋辭回頭看他,“萍水相逢,你究竟姓甚名誰與我何幹?”

餘沐恩聞言輕輕一笑,“確與公子毫不相幹,是在下唐突了。”

見他無意再做糾纏,宋辭轉身便朝著石老漢家去了,心中卻忍不住在想,這人如此作為究竟是為了什麽。

“恩公,你可算是來了!”

石老漢臉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拉著來人的手便往屋裏去,“家裏還欠著你的銀子沒還呢,老朽就是到了地底下也不安心啊!”

“好端端的怎麽說這種話。”

宋辭隨著他坐在堂上,輕聲勸慰道:“我看你這壽數還早著呢。”

“不早了,不早了。”

石老漢絮絮說道:“人到了我這個歲數,還有什麽想不開的呢。不過啊,今天老朽還得厚顏求恩公一件事才行!”

“說來聽聽。”

宋辭想起過世的二郎便嘆了口氣,“只要不違背公理道義,我盡力而為就是了。”

“好好,多謝恩公。”

石老漢擦了把淚,“我想求恩公把老朽一家的記憶抹去,也不用多,只把和恩公相識這段舍去就是了。”

宋辭卻沒料到是為這個,“可是家裏出了什麽變故?”

石老漢長嘆一聲,“家門不幸啊。自打我那二郎出門拉腳死在山匪刀刃之下後這個家就變了,老大兩口子就不說了,老二媳婦還年輕必是守不住的……”

與其等到來日埋下禍端,倒不如一起了結。

宋辭一聽就明白了老爺子的顧慮,“那好,就讓家裏人回來再吃一頓團圓飯吧。”

“多謝恩公成全!”

石老漢說完就去地裏喊人,倒是屋裏不聲不響的跑出來一個小丫頭,頗有氣勢的指著廳裏的外客喊道:“你是什麽人,怎麽在我家!”

宋辭看著好笑就去逗她,“我是你家裏找來的人牙子,你阿爺把你賣給我當丫鬟了!”

“阿爺才不會賣排風!”

小丫頭掐腰叫道:“你再不說實話我就不客氣了!”

“嘿,個頭不大嗓門倒不小!”

宋辭笑著拎起孩子的衣領,“我倒要看看你是怎麽個不客氣法!”

她不過是假意逗弄一下,誰知才剛剛把小丫頭提到半空就被疾奔而來的男人搶了過去,“孩子小不懂事,公子手下留情。”

“又是你?”

宋辭攬胸一笑,“這次總不會是巧遇了吧?”

小丫頭趴在餘沐恩懷裏還不老實,指著站在院子裏的惡客喊道:“師父,壞人,幫我打他!”

“師父,你教一個女娃識字?”

宋辭忍不住上下打量他,“你那學堂還收徒弟嗎?”

有教無類這話對於大多數文人只是說說而已,家中那十來個無父無母的乞兒想要找個不挑剔的先生還真不是件容易事。

餘沐恩摸了摸女娃娃的後背,“我只是在閑暇時候教導排風習武。”

“哦,理解。”

宋辭點點頭,“想要習武怎麽能不識字呢。”

可你教誰不好偏偏悉心教導石二郎的獨女,真當別人眼盲心瞎不成。

“排風這名字倒是威風的很。”

宋辭反身坐回內堂,“是你給起的?”

“是。”

餘沐恩跟著走進廳裏,“一個獨生女兒想要在世間生存太過艱難,我想要排風過得順心隨意就得先讓她自己立起來。”

宋辭斜眼瞅他,“可你想過沒有,一個舞刀弄槍的姑娘又有哪家敢娶?”

“公子不必擔心。”

餘沐恩輕笑道:“等到排風來日長成,自有好人家的男兒上門求娶。”

見對方一臉篤定的樣子宋辭心道:“呵,還好人家的男兒,該不會又是姓楊的吧?”

她也沒再言語,不管餘沐恩是為何出現在這裏總歸是對石家有益無害,便是石二郎知曉也說不出什麽,於外人來說就更加無關緊要了。

呆坐了差不多一盞茶工夫,等到宋辭兩只耳朵都被那打小就敢觸摸大蛇獨角的女童鬧騰得嗡嗡直叫的時候,石老漢可算是帶著兒子媳婦家來了。

若說往常還不明顯,這次一照明宋辭便覺出老大夫妻言語間多了些獻媚,二郎的遺孀則變得只拿冷眼看人,就連唯一的骨肉也不怎麽在乎的樣子。

看到石老漢滿面苦澀的模樣,宋辭立時就明白了他為何急著如此,只怕是二郎的死再加上神異之人的誘惑,讓這個本就不安穩的家愈發經受不起風波了。

飯桌上,宋辭從包袱裏摸出一壺果子酒,親手為在場的石家老少斟滿,“人生在世,萬事總脫不開一個緣字,且為咱們的緣分飲滿這一杯!”

石家老大受寵若驚地舉起粗糙的瓷杯,“您這讓我們怎麽當得起呢!爹,還楞著做什麽,快喝了這杯酒!”

眼見連一直冷著臉的二媳婦也喝了酒,宋辭才把手裏的空杯朝下倒了倒,“先前我就和二郎說過緣分已盡不可強求,今日多有打擾,在下告辭!”

她說完便放下杯子朝外走,頃刻間繞過大門轉道小路時才隱隱聽到石家老大出聲埋怨道:“爹,敢情你還惦記著老二呢,自家人吃飯硬是多擺出一張椅子也不嫌晦氣!”

在大石村走了一趟雖然讓人心情沈重倒也不算白來,改天宋辭就買下了石河邊上正對著私塾的另一塊地,雇人蓋起一座只分前後兩院的排房當做那些小乞兒的集體宿舍。

白天讓孩子去餘沐恩的私塾讀書識字,晚間就隨他們自由學習生活技能,也好為將來謀求生路打基礎。

好歹把裏裏外外的瑣事料理幹凈,宋辭那不務正業的相面館總算能夠再度開張了。

這天晌午,她正和雁兒兄弟二人圍坐在地上吃鍋子,難得登門的許仙卻慌慌張張找了過來。

“趙兄,趙兄!”

許仙說著就往隔著內院的簾子後頭鉆,“借你的地方躲一躲,若有人問起千萬別說遇見我了!”

“怎麽了這是?”

宋辭見狀連忙把嘴裏的粉絲吸溜進去,“許娘子都快要生了你不在家守著還瞎逛游什麽啊!”

平時看著許相公她就覺得此人一臉呆相,卻沒想到還能這麽不靠譜,偏等到關鍵時刻出狀況。

回過頭來,宋辭咬著燙好的青菜含糊問道:“雁兒,最近你聽說保安堂那邊有什麽動靜嗎?”

“附近街上的店家都挺好的。”

雁兒捧著碗美美地喝了口熱湯,“我只聽說許娘子月份大行動不便在家待產,如今只有許相公一個人看守藥鋪。”

“合著這是把店鋪也扔下了?”

宋辭聽完也有些懵神了,“這得是多大的禍事才能把許相公逼成這樣啊?”

“總不至於是遇上自薦枕席的霸王花了吧?”

思及許仙一臉嬌弱無力被一彪悍女子堵在墻角示愛的情景,宋辭差點沒把嘴裏的菜噴了。

她趕緊抹抹嘴站起來,“算了,你倆在這慢慢吃吧,我去問問許相公到底是遇上了什麽麻煩。”

宋辭剛邁開腳還不等進屋呢,就有一個步伐穩健的老和尚打街上走進來道了聲佛,“阿彌陀佛,施主果然與我佛有緣!”

“大師還是來化緣的?”

猛一見那金燦燦的刺目寶光,宋辭面上僵笑心中卻暗暗叫苦,只覺得是想要貪財奪寶的有道高僧循著蹤跡找來了。

“施主不必驚慌。”

許是她臉上的表情太過明顯,老和尚慢悠悠說道:“老衲是金山寺方丈法海禪師,因與許仙有師徒之緣,特來度他出家。”

“出家?”

一聽不關自己的事,宋辭的膽氣才慢慢壯起來,“大師,許相公的妻子身懷六甲正要待產,你怎麽能讓他拋妻棄子出家呢?這也太不合人情道理了!”

“是啊!”

始終提心吊膽聽壁角的許仙這才探出頭來,“我們一家子好過的很,不管你怎麽糾纏,我是絕不會出家的!”

“善哉善哉。”

法海見他如此冥頑不靈,嘆息道:“施主空有一身靈性卻被凡塵俗世所累,何其可悲!”

“我樂意!”

許仙跳著腳回覆道:“你覺得我可悲,我還覺得你可憐呢!孤苦伶仃的老頭子無處可去,滿街尋覓些癡傻的呆漢隨你念佛!也不想想佛祖若是果真有靈,又怎會不知凡事不可強求的道理!如果菩薩座下弟子全是些身在曹營心在漢的歪僧,那還能修成什麽正果?!我看歪果還差不多!”

“噗嗤!”

他這話一出,不單宋辭繃不住笑了,就連看見大人拌嘴主動噤聲的雁兒也跟著笑得前仰後合。

“咳,不許無禮!”

宋辭遮遮掩掩地把溫熱的鍋子抱在懷裏,“你這童兒,怎麽能當著方丈的面吃葷呢,快家去吧!”

“是,雁兒知錯。”

雁兒說著就拉著弟弟回到了內堂,剩下宋辭則陪著笑朝一臉苦大仇深的法海禪師好言勸道:“大師,依我看許仙凡心未了實在不是出家的材料。與其讓他混進寺裏成了酒肉和尚玷汙佛家聖地,倒不如另覓高徒。”

哪知法海看都不看她,反對著許仙沈言道:“許施主,你可知自己一心惦記的嬌妻愛子不過是鏡花水月。而你那值得敬愛的妻子,也不過是一條修煉千年的蛇妖罷了!”

“你胡說!”

許仙激動的面色脹紅,“我娘子心善貌美體貼溫柔,鎮上得過保安堂恩惠的百姓誰不說她是濟世救人的活菩薩!我知道你是騙不過我才來汙蔑娘子,我絕不會上你的當!”

“是真是假,許施主一看便知!”

法海口中先是吐出幾句讓人莫名敬畏的梵音,接著便朝手中金缽一指,“白素貞原形在此,許施主還等什麽,莫非是不敢?”

“看就看,有什麽可怕的。”

許仙提了提氣,微微側頭看了一眼,卻見原本躺在床上安睡的娘子一下子就變成了盤踞在榻的巨蛇,猙獰的蛇首還在吐著猩紅的蛇信子!

“蛇!蛇!”

許仙兩眼一翻就要昏死過去,宋辭急忙上前頂住他的穴位,沖著面露笑容的法海說道:“大師,出家人慈悲為懷,你又何必非得執著於許仙一人呢!”

若是白素貞真的有違天道自有公理罰她,法海如此做派,不就是因為青白二人始終不曾為惡出師無名,這才換了最容易擊破的許仙下手,實在太過小人行徑了。

“阿彌陀佛,施主此言有理。”

法海微微一笑,“正是因為出家人慈悲為懷,老衲才不忍心見到許施主被蛇妖蒙蔽至此。”

過了一會兒,許仙自己迷迷瞪瞪清醒過來,虛弱地辯白道:“我不信,一定是你施了妖法陷害我家娘子,我要報官,讓姐夫抓你這招搖撞騙的妖僧歸案!”

“許施主,你究竟要執迷不悟到何時才算了結?”

法海惋惜著搖頭直嘆,硬是從袈\裟裏摸出一張符紙放在許仙手裏,“許施主若還是不信,便在白蛇生產那日將符紙化水餵她喝下,屆時是非究竟必當一目了然!”

難得遇見手段如此下作狠毒的出家人,宋辭禁不住在心中發寒道:“他這是一計不成再施一計,不逼死白素貞不甘心啊!”

大概是覺得今天的連環重錘已經足夠讓許仙心神不寧了,法海只扔下一句改日再來就告辭而去。

許仙這時早已是面色煞白滿頭冷汗,亦覺得手上那張符紙燙得嚇人,慌忙把它甩在地上,“娘子,我要回家見我娘子!”

“許相公別急,我這就送你一起返家。”

宋辭在說話間還不忘用鞋底蹭了蹭符紙,覺得稍微碰一下對自身沒什麽危害後趕緊把東西收好,扶著腳步虛浮的呆書生便回了白府。

因為這幾日就是白素貞臨產之際,小青閑來無事就在府中陪她說話,姐妹倆正倚在床頭那挑選樣式可愛的小衣裳呢,卻見自家官人好像大病一場似的被人架著回來。

“官人,你這是怎麽了?”

白素貞一著急就要起身,哪想不小心就動了胎氣。

“姐姐!”

小青上前一看驚叫道:“不好了,姐姐要生了!白福,快去把穩婆喊來!”

“啊,娘子!”

許仙聽見小青的疾呼強撐著的一股氣兒也立時洩了,腦袋一歪就跟著人事不省。

“哎呀,這個呆子!”

小青一邊指使早早守候在家的穩婆過來幫忙,一邊讓五鬼化作的奴仆把許仙送回房裏,“這也太不經事了,不過是生個孩子而已,用得著嚇昏嗎!”

“青姐姐,過來這邊。”

臥房裏白素貞還在經歷生產之痛,趁著這會子無人搗亂宋辭悄悄把青蛇精喊來,又拿符紙給她看。

“法海這個禿驢真是太可恨了!”

小青一把就將符紙撕個粉碎,咬牙切齒的罵道:“我們姐妹與他無冤無仇又沒有為禍鄉裏,他幹嘛非得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青姐姐,我看此事沒那麽簡單啊。”

宋辭猶豫著說道:“同是妖怪,我在他面前晃蕩了幾次甚至出言頂撞都沒人理會,獨獨對白姐姐一副深仇大恨的樣子,這其中是不是有我們不得而知的隱情呢?”

“你說得也有幾分道理。”

小青嘆氣道:“不過姐姐如今正是關鍵時刻,還是等她平安產子再慢慢商量吧。”

青蛇既已拿定主意,宋辭也只能暫且放寬心陪在院子裏待產了。

這一等便是從正午捱到黃昏,就在白府眾人全都心急不已的關頭,天邊遠遠的投來一道七彩寶光眨眼沒入了白素貞的產房,緊接著門窗緊閉的屋內就爆出了一陣響亮的啼哭聲。

“天賜麟兒,白姐姐這回有救了!”

宋辭和小青驚喜地對視了一眼,立刻轉身跑到產房去看那個此生註定不凡的靈胎。

“恭喜恭喜,許夫人生了個大胖小子!”

滿臉堆笑的穩婆小心翼翼地將孩子捧過來,“老身接生這麽多年,還從沒見過如此俊俏的小公子呢!”

小青在張府當了那麽多日的少奶奶,自然懂得穩婆滿嘴好話不過是為了討喜而已,便喊來白福看賞送客。

“青兒,你看他長得多可愛,那小鼻子還會動呢。”

白素貞愛憐地註視著懷中的親子,“官人呢,我方才恍惚聽著他好像是昏倒了?”

“姐姐,你就別惦記許相公了,他現今好著呢。”

小青坐在榻邊,頗為不是滋味的說道:“當日你我姐妹說好,只等你為許家誕下骨肉了結恩情就尋一處逍遙之所繼續修煉。誰知世事難料,非但讓我遇見張公子那個前世冤家,還讓你墜入了許仙那呆子的情網。”

“青兒,現如今說這些又有何用。”

白素貞有些難為情,“此刻我已身為人母,怎麽忍心扔下嗷嗷待哺的孩兒離開?”

她也覺得自己不該違背誓言,可這情之一字,又豈能如同苦心修煉的功法那樣收放自如。

“姐姐,並非是小青不食人間煙火硬要舊事重提,而是有人看不慣你我的安寧日子。”

小青三言兩語就把金山寺的法海方丈千方百計逼迫許仙出家的禍事如實相告,“姐姐,你可認識那個禿驢?”

“且讓我掐指一算。”

稍待片刻,白素貞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果然是前世孽債找上門了!”

留在屋子裏的都是自己人,白素貞當即便將一千七百年前她是如何從捕蛇人手中逃脫以及後來為報仇偷吃法海靈丹一事慢慢道來,“當年那和尚就說過不管過去多少年都要抓住我剝皮拆骨以報今日之仇,我本以為是一時氣話,沒想到他始終不肯忘情。”

“虧他還是修行之人,心眼怎麽那樣小!”

小青聽了直撇嘴,“不就是一顆靈丹嗎,銀環當日送我的時候可沒像他那樣小氣!”

“青兒!”

白素貞嘆息道:“我那時也是太過年輕氣盛,換作今日,不管是誰憑白被人偷走六百年的修行也不肯輕易了結的。”

況且若是早先獨自一人,她還能與那法海鬥上一番,現在身邊夫子俱全,不管哪面出了紕漏都不是玩笑事。

“那怎麽辦,看那法海言行便知他是說不通的。”

小青揚聲道:“倒不如你我合力把他打服,讓那禿驢不敢再來多嘴!”

“萬萬不可!”

白素貞急忙攔阻道:“如今你我都是拖家帶口的人,未免仇恨越結越深,千萬不能再意氣用事了!”

“說又說不得,打又不能打,那要怎麽辦才好?”

小青氣得直跺腳,“難道非要你還他六百年功力才肯罷休嗎?”

“青兒又說傻話了。”

白素貞搖了搖頭,“人妖殊途,那靈丹早已化盡,便是我想移功給他也是不成的。青兒,等你修煉到了我這一層就會知道,四百歲想不通的事,六百歲再去看它就不是障礙;一千歲想不通的事,再過八百年也能一笑而過了。那法海未必就是想要我的性命,只是他少年立誓已成心魔,倘若不去踐誓便無法安然修行,又怎麽能成正果?”

“啊,姐姐的意思是,為了成全法海要給他拿上一回?”

小青聽完一楞,“姐姐如此坦蕩,萬一那法海不像你想的那樣借機下黑手怎麽辦?”

“這只是下下之策罷了。”

白素貞拉著她的手笑道:“只憑我是觀音大士點化報恩,法海也不敢對我如何。”

“可是,白姐姐你想過沒有。法海現在不敢對你如何,是因為你尚未觸犯天條。”

終於找到機會搭話的宋辭弱弱補充道:“如果哪天你為了許相公或者孩子一時沖動做出不可挽回的禍事,他可就名正言順了。並非是銀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法海要是跟你有仇,為何不找正主偏偏和許官人糾纏不清呢。怕是他早就看出許官人就是你的軟肋,把他抓在手裏還怕你不就範?”

“對啊!”

小青恍然大悟道:“還是銀環在市井之間混得久,一眼就看出老禿驢的惡毒之處!姐姐,世人都說只有做賊沒有防賊的,今天他能變幻蛇軀給許相公看,誰知明天他會不會變幻什麽妖物給張員外和婆婆看,到時咱們可沒有好日子過了!不如就像許相公說的那樣,讓李姐夫把那個妖僧抓起來算了!他既要修行,總是不敢沖撞凡人的!”

“無憑無據的,你讓姐夫拿什麽抓捕一位有道高僧呢。”

白素貞斷然否決道:“那金山寺可是香火鼎盛之處連梁王府都去拜過的,背地裏還不知有多少豪門香客,姐夫一個小小的捕頭能跟人家抗衡?”

“其實想要告狀的話,未必非得去官府的。”

宋辭擡手指了指天,“姐姐既是受觀音大士點化,如今又生了一個來頭不小的孩兒,自然有上天庇佑。那法海既然用佛祖的名義硬是強迫許相公出家,白姐姐也可以抱著孩兒去佛祖和觀音大士面前哭求啊!”

“啊,這麽做不太好吧?”

乍然聽見這樣匪夷所思的建議,白素貞下意識就要回絕,“我與法海本是私人恩怨,怎能為此鬧到滿天神佛面前!”

“白姐姐你這就有所不知了。”

宋辭連說帶比劃地慫恿道:“民間有許多無權無勢的苦主,因為放不下深仇大恨又怕被人白白害死,都會歷經千辛萬苦跑去京城告禦狀的!那法海如今想要公報私仇,姐姐就該去天上請來法旨證明自己和許相公乃是姻緣天定不可違背。若是姐姐心懷顧慮不肯去求,等哪天中了法海的詭計鑄成大錯後悔也來不及了!”

“姐姐,我看銀環說的沒錯!”

小青猛地站起身,“我這就陪你闖進天庭,到滿天神佛面前告上法海一狀!”

“不行!”

白素貞看看懷裏的孩兒終是狠下了心,“此事還不知是福是禍,要去也是我一個人去。”

“怎麽說是一個人呢!”

宋辭上前點了點小嬰兒的臉蛋,意味深長地提醒道:“姐姐才將將生產便聽聞噩耗,自是要抱著孩兒一起上天的!倘若母子連心這孩子再為你哭上一哭……”

“好,我這就去拜見觀音大士,她老人家向來慈悲為懷,一定會為我主持公道!”

白素貞一個旋身便化作白光消失不見,“小青,銀環,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此去或許會耽擱些工夫,你們勢必幫我攔住相公。”

“姐姐!”

小青追不上法力恢覆的白素貞,轉頭就對站在一旁直揮手的小蛇妖嗔怪道:“都是你出的好主意,我看姐姐要是有個差池,你拿什麽跟許相公交待!”

“誒,青姐姐稍安勿躁。”

宋辭湊上去拉著因為相公嬌慣脾氣見長的青蛇討好道:“你也看見方才的天生異象了,這孩子如此金貴又怎麽能護不住母親呢。信我的,不出三日白姐姐必定回返。”

“啊?三日!”

小青嘟著嘴抱怨道:“只怕一日許相公都等不及呢!”

她這話說的不錯,縱使五鬼等人都沒給府內的另一個病患找大夫,隔天早上許仙仍是恍恍惚惚地醒了過來,一睜眼便要去見娘子孩兒。

為防事情有變,宋辭只能扮作產後不能見風的白蛇躲在簾子裏,運用口技一會兒學夫人說話一會兒像嬰孩似的哭上兩聲,真可謂忙得不亦樂乎。

好在許仙是個心癡耳根軟的,楞是被小青的說詞給騙住了只等著三日之後再和娘子孩兒見面。

盼到最後,就連悶在屋中的小青都忍不住要暴走時,跑去天上告禦狀的正主終於回來了。

白素貞這次可謂帶來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許是天上的神仙還沒見過有這麽玩的,連同沒事就到處溜達的八仙在內全都圍觀了一場大和尚借著佛祖之名逼著人家妻離子散的好戲,偏巧讓這大和尚逼迫的還不是一般人,誰也沒想到看著不起眼的白蛇精不僅得到過真武大帝的賞賜還是黎山老母的弟子,更別提人家還曾經求得觀音大士指點一事。

鬧到最後雖然仍是不夠格驚動佛祖,可白素貞還是從天庭取來了一道法旨,言明她與許仙今世情緣是受法律保護的,還有那新投胎的文曲星君也和白蛇有十八年的母子情分,不許任何人橫加幹涉。

有這道法旨鎮宅,青白二人是再也不怕法海登門挑釁了,不過她們也隱隱約約感覺到,恐怕姐妹夫妻母子之間的緣分同樣會在十八年後做個了斷。

宋辭想那白蛇一生行善恩怨已了,到時飛升的可能性比較大;青蛇估計也會在張玉堂死後重新遁入山間修煉求得正果。到時恐怕整個錢塘縣就只剩下自己這條無依無靠的小蛇了,或許還要加上舊仇不去反添新恨的法海。

宋辭可不願犧牲自己去讓法海洩恨,轉頭就去找來努力幫助夫君積攢功德的白素貞,求這位道法高深的大妖替自己取出內丹。

她也是在修煉了第二層靈獸功法才知道,原來妖精的內丹對修行之人來說不僅是大補之物,還能讓凡人即刻脫胎換骨獲得靈根。

頭頂上沒有青白兩位大妖罩著,宋辭也不想提心吊膽的活在世上挨日子,倒不如提前把內丹取出來留作他用。

白素貞雖然奇怪妖精小妹的選擇卻也沒有多加追問,只用最溫和有效的辦法緩緩吸出宋辭腹中黑白相間的滾圓內丹,再施法拿小青用剩的佛珠封住內丹使其妖力不散。

沒有內丹支撐肉身,宋辭很快就蒼老了不少就連身子骨也沒那麽壯實了。

幸好手中不缺溫補的藥材,總算讓她病病殃殃地熬到了白素貞飛升之日。

躺在相面館門口的搖椅上,宋辭仰頭望著從天而降的接引之光還有在彩虹中飛升而起的白素貞夫妻彎了彎嘴角,轉臉朝著默默流淚的雁兒吩咐道:“先生過世以後,你就收拾家當去投奔大石村的餘沐恩吧。昔年他與先生有舊,一定會好好安置你和小鵝。”

她說完便含笑閉上了眼睛,連同盤在搖椅上的身軀也就此杳無蹤影。

作者有話要說:

宋辭:咳,修不成正果的小妖精好運點的估計也就活成這樣了吧。

另,渣作者覺得有文曲星君和白娘娘幫襯,許仙飛天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最後,這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七子去六子回,還引出了渣作者喜歡的天波府燒火丫頭,嗨皮安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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