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整頓只有半息，趙三清剛剛的失態徹底消失不見，看向顧安辭道：“外面什麽情況？”這次他沒顧得上溫柔，全然是疲倦。

他倒是自然，顧安辭只搖搖頭稱自己不知。

任安何此時才像是找到了切入口，小心翼翼地開了口： “我出去看過了，是一個普通的村子，但我沒敢進去，現下大家都準備好了，不如一起去？”

他們像是才意識到任安何是如此細致的人，一楞俱是點了點頭。

於是那些驚心動魄的回憶仿佛被徹底丟在山洞，只有顧安辭遠遠跟在幾人後頭，回頭看那小小的山洞，眸色深沈，比起那環境更讓人捉摸不透的是藥仙的藥童，他未免有些過於厲害了。

許是因著從山路進村的原因，四人腳下的路狹窄又十分難走，走了許久，才順著狹窄的道路窺視到了不遠處的小小村莊。

約莫看著只有十幾戶人家，此刻太陽正準備隨著餘暉徹底鉆入群山縫隙，但村子裏卻只有幾戶人家燃起炊煙，隨著越發靠近越漸發現這是個十分破敗的村莊，幾乎大多數房屋都被高草掩蓋。

存眾人顯然許久不曾上山，折過半人高的草，方才辟出一條小路，堪堪站在村莊寬整的道路上。

整條道路上除了最近處一口水井旁坐著一個嗑瓜子的大媽以外在瞧不見其餘人的身影。

那大媽頭上蒙這個灰布巾，土黃的臉皺得如同曬幹的橘子皮，明明兩頰幹癟的臉吃食物都無法填補些肉感，卻有一個臌脹臃腫的肚子，再看她身上其餘部位，也俱是骨瘦嶙峋。

真是怪哉，四人對視一眼。還是平日與普通人打交道最多的任安何被眼神示意著站出交際，任安何自也是明白當務之急，於是忙湊過去略微彎腰和那大娘開口道：“大娘，請問咱們村子有多少人呀。”

大娘那有些突兀的眼珠一轉，撇他空落落的手心一眼，又低頭專心致志地撥弄著手掌的瓜子，一邊撥弄一邊只聽“呸”的一聲，瓜子皮利落地從大娘嘴中噴到任安何腳邊，有些不耐煩地推開任安何“沒錢問什麽，滾滾滾。別妨礙事。”

好一個大娘啊。任安何感慨著只覺得有冷汗滑過眉心，於是摸了摸乾坤袋有些無奈地看向身後二人，身後顧安辭和趙三清互相看看都低頭開始尋找貨幣。

而秦寶嵐的目光卻落在了那茅草屋左側，在那破舊的墻面背後一個小女孩正怯生生的看著她，她衣著破敗渾身臟兮兮的，臉上也不知道從哪蹭上了灰，只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明亮又好看，像只奶貓。

秦寶嵐蹲下身子朝那小女孩招了招手，小女孩嘴角綻放一抹微笑蹦蹦跳跳的朝秦寶嵐跑了過來“姐姐！”隨著小女孩的身影走進，秦寶嵐方才註意到她身後跟著一只毛發稀疏的黑狗，步履緩慢而僵硬看上去像是命不久矣。

她目光落在那狗身上就感受到一股強烈的不舒服，於是搖搖頭不願再看，而是看著那小女孩，“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呀？”她一邊說著一邊從自己那乾坤袋中拿出幾塊桂花糕遞給了那小女孩。

小女孩低垂著頭似是猶豫了許久，咬了咬嘴唇，方才搖了搖頭。秦寶嵐一楞，方才明白這是個沒有名字的小家夥，於是悲傷的摸了摸她發黃的發，“那能不能告訴姐姐，你們村子住了幾戶人家啊？”

像是知道答案一樣，小姑娘方才迅速地探出那骯臟而又瘦小的手，捏住那桂花糕狼吞虎咽的吞了下去，一連四五塊下了肚才擡起頭，用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盯著眼前的秦寶嵐問道：“住人的有五戶人家，剩下不住人的有三戶。”

秦寶嵐於歪頭看著小女孩身後絕對不只有八戶人家的村莊，笑著道：“那麽你們村有多少人呢？”

小女孩手中捏著一塊甜膩的桂花糕，身側的老狗低著頭，她眼神轉了轉，手中的桂花糕碾碎那一點碎末掉落在她破舊的繡花鞋上，她天真無邪的問道：“姐姐是問活人還是問死人呢？”

“哎呀，晦氣死了！”這句話顯然引起了一旁大媽的不滿，她拖著肥胖的身軀站起身掉落了一地的瓜子皮，不耐煩地推開任安何一把揪住小女孩的耳朵，桂花糕徹底掉在地上被早就虎視眈眈的老狗吃完全部，竟也不管這小女孩又縮回了陰暗的角落。

秦寶嵐有些不滿地看向大媽“你——”

劍鞘沈默的一敲，大媽連忙吃痛地放下那雙手，想要說什麽卻又只得訕訕，放下自己的手道“十個十個！”語罷又有些瞪一眼小女孩，冷哼一聲看也不看任安何手中終於湊出的錢幣，扭著身軀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甚至重重地關上了那木門。

四人於是只得低頭看著眼前的小女孩，只見她仰頭笑了，最後一縷夕陽劃過她稚嫩的臉頰，大地一瞬間陷入黑暗，但於修仙者來說與白日無甚區別，於是他們清楚地看見小女孩最賤那奇異的笑容，像是要將嘴巴扯倒耳後，她說：“哥哥姐姐們，你們要尋住處嗎？”

四人對視一眼，默契的各自點了點頭。秦寶嵐看著眾人的背影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顧安辭的袖子，顧忌著趙三清修為高沒有傳音，但二人都懂了其中含義。

小姑娘在前面蹦蹦跳跳，顧安辭在身後默默記著數，一，二，三。

只有三盞燈，瞧著是個不大不小的村莊，亮著燈的也不過三戶，將小女孩算作一戶也不過四戶，何來的五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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