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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我人生的這本小說

我找到了一份新工作,在滑雪場裏負責雪具租賃,薪資不算太高,但是包吃住。最近算是旺季,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上次扭傷的腳到現在都沒好利索。

那天我下班,依舊歪歪扭扭地慢慢走著,雪地路滑,一個不小心差點摔倒,好在身後的一個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那個人就是阿程。

阿程也是S市人,就是我曾經生活過的S市,他給我介紹了一位骨科醫院的醫生,說是之前他朋友摔骨折就是在他那治的,後來恢覆得很好。

我向他道了謝,說一定會去看的。但我並不打算去,我手裏的錢不多了,還要每個月給媽媽打錢,我只留下了日常要用的,剩下都給她打過去了,她還嫌我賺得少,對我現在的工作也不滿意,說我自甘墮落,那麽好的學歷偏偏要打零工,每次打電話都要數落我一頓,要我趕緊換個工作。

但我挺喜歡現在這樣的,不大需要動腦子,雖然累了點,但心裏輕松。

那天胡亂答應阿程,是因為覺得反正以後也不會再見,就隨口謝了他的好意。沒想到過了幾天又遇到他了。

我原本以為扭傷只是小事,過不了幾天自己就好了。結果過了這麽些天,不想一點兒沒好,反而更嚴重了。這幾天走路更費勁了,偏偏就被阿程看見了。

他好像很喜歡滑雪,每次都滑到這麽晚。

他看我的腳好像更嚴重了,問我怎麽沒去看醫生。我如實告訴他,我的經濟狀況比較緊張。

沒想到他二話不說就帶我去了醫院,還幫我墊付了醫藥費。他問我是不是有什麽困難,問我有沒有什麽能幫到我的。

我很久沒有見過這麽純粹的善意了,明明也是S市的人,卻和我從前在S市認識的那些人不一樣。

但我卻害怕了,不敢貿然接受他的善意,我找他留了聯系方式,告訴他我會慢慢還給他醫藥費的。

後來我們常常見面,他很關心我的傷勢,還給我帶了很多補品,告訴我一些註意事項。他戴著一副薄薄的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高高瘦瘦的,乍一看並不像好接近的人,也不大愛笑,只是每每冷著臉,做的卻都是這樣體貼溫暖的事。

他對我越好,我越不安。

我問他為什麽對我這麽好,不怕我突然跑掉賴掉他的醫藥費嗎?

他說不怕,他知道我是好人。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他在福利院見過我,他會定期去做志願服務,他以為我也是。他會定期捐款,給一些生活困難的人還有一些公益項目,他以為我也是,不然怎麽解釋我明明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日常也很簡樸,卻會連個扭傷的醫藥費都拿不出。

他先入為主,以為我是一個高尚的、善良的人,憐貧惜弱,把自己大半生活費都捐給有需要的人而致使自己生活困頓。

我根本沒那麽高尚,反而很卑劣。就像我明知他誤會了,卻沒有將實情告知他,任由他誤會,心安理得地享受他在誤會之下對我的好。

我們之間的接觸越來越多,可我卻一直以假面示人,在他面前扮演著慈善的好人。

我根本不是那樣的人,但我應該也算好人,可我卻從來不做慈善,我怕告訴他之後他就不會對我好了,或者說對我沒那麽好,他人很好,可我卻很貪心。

阿程他是一個…很理想化的人,他對這個世界有很多不切實際的好感,他相信只要他多付出一分,世界上就能少一個人落於危難困苦之中。

我其實不太能認可他的這些,你捐出去的錢未必全都能到達迫切需要它們的人手裏,愛會流向不缺愛的人,錢也一樣。至於做志願者這種事,更是聊勝於無了。

但我從不在他面前說這些,不止不說,我甚至裝作與他志向相投的樣子,與他暢談理想。他視我為知己,我們在一起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我每天都在惴惴不安地享受他專心致志的愛,希望此刻的幸福能抵永遠,可心底卻總是裝著一顆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爆,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被揭穿,不知道揭穿之後他會有什麽反應。

如果可以我當然希望這一天永遠不要來,但命運總是不允許我能如願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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