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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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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事

夏侯玄請人通報過,得了回信,進門,卻沒想到羊瑜站在他面前。

上著紫纈襦,下系緋碧裙,高髻博帶,身段如竹,氣質如蘭。

夏侯玄沒料想她出現在此,一時竟難得有些局促。

九年,九年未見。羊瑜見他豐神俊朗尤勝從前,心下難過酸楚,面上鎮定,淡淡垂眸道:“若是來見叔父和嬸母的,便請回罷。”

夏侯玄忙道:“我去向二老陳明利害,司馬家切不可嫁——”羊瑜不聽他說,打斷他道:“若你是來見我的,我有話說。”

夏侯玄一怔,說道:“難道這婚事竟是你自己的意思?”

羊瑜望著他道:“是,又如何?”說著,轉身向內走去。夏侯玄顧不得男女之防,上前一把拉住她衣袖道:“諼容死得不明不白,司馬師續娶吳氏,短短數日便黜回家,司馬家不是好歸宿,你——”

羊瑜道:“夏侯公子是一定要站在這裏說話麽?”

夏侯玄忙松了手。

羊瑜走去正堂,夏侯玄默默跟隨。

落座,羊瑜坐主位,夏侯玄坐客位,主客相對,一時默然。

羊瑜先開口,笑道:“若不是我要嫁司馬師,是不是就今生今世不覆相見?”

夏侯玄道:“你難道就是為此而要嫁他?婚姻大事不可兒戲。”

羊瑜冷笑道:“夏侯公子未免太過高估了自己,也太過輕賤了我。”

夏侯玄一陣訕訕臉紅。

羊瑜低頭飲一口茶,不去看他,說道:“我此前屢屢拒婚,確實與你相關。我既這麽做了,就不怕你知道。我自恃才貌,世間只有三個男子入我的眼,諸葛孔明太老,陳思王已死,而你……你已有妻子。”她借著擱下茶碗,緩了緩,繼續說道:“但這次嫁人,與你無關,我是為諼容姐姐。我要把她的死因查明白。”

“你真心待她,願為她如此,我替她感激不盡。”夏侯玄道:“可諼容在天有靈,若知道你為她跳火坑,不會高興,只會難過。”

“眼下,吳家既將妹子鎖在內院不見人,要想知道司馬家內部情形,就唯有等司馬師再娶婦時,新婦再有什麽異動,才能再給外界露出一點端倪了。只是那位新婦,恐怕要麽如吳氏一般,與司馬家格格不入,被驅逐出門;要麽便如白水滴進黑墨裏,與司馬家融作一體、休戚與共,到那時,就算她探得真相,也不會說與你知道。”羊瑜道:“婚姻於我,本就似鏡花水月般虛幻。最差的結果,也無非是與吳氏一樣被黜回家。”

“最差的結果——”夏侯玄急切道:“若你同諼容一樣……怎麽辦!”

“若能為諼容做些什麽,哪怕最後沒能做到,我無怨無悔。”羊瑜杏眼圓睜,眼眶裏滿是淚,望著他道:“你所說的‘最差’,也無非我與她重逢。故友重逢,是我……心中所願。”

夏侯玄聽了,垂眸許久不言,眼圈兒微微濕潤泛紅,看著她說道:“諼容一直以為你還怨她。”

羊瑜偏開臉道:“我從前,確實怨過她。可三年前忽然聽說她走了,我只恨自己心胸狹窄,竟為了小小男女之情,不顧姊妹情誼。”

聽她說到“男女之情”,夏侯玄低下頭去,沈默不言,良久,才道:“你是很好的,我——”

羊瑜打斷他,淺笑道:“我是很好的,我知道。與你無關。”雖是笑著說的,淚意卻一絲絲一點點從心底裏滲出來。

論容貌,論才華,論家世,論性情,她哪裏比不上李氏惠姑?

可偏偏,她就是比不上,在他心裏比不上。

當年她怨諼容阻撓,其實怨的不是諼容,而是怨自己——她內心深處何嘗不知道,若真做了夏侯玄的妾室,她也得不到她想要的。

只是她當時深陷情網之中,一味沈湎,不願自拔,自欺欺人地將阻撓她姻緣的罪名安在了諼容頭上,與諼容不覆相見,以致釀成終生悔恨。

羊瑜不願眼淚被他看見,起身送客,垂眸道:“我意已決,夏侯公子不必多言。我此去必將諼容的死因查得明明白白,報與你知。”她心裏不免默默又添了一句:“將我的聰明才智,給你看看。”但她知道這句話說出來不但無用反而自貶身份,所以沒有說。

夏侯玄起身向她行一禮,說道:“若你有事,我拼卻這身官服,也必為你報仇。夏侯玄在此代舍妹謝過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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