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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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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懷闊再也不必忍氣吞聲, 以代宮主自居後,露出了刻薄的本性。

他將雁長徵與他的夫人李稚心軟禁在觀世閣裏,不許給他們送任何東西, 有弟子看不過去, 夜裏從軒窗遞了點傷藥, 被姜懷闊知道,硬生生將那弟子的腿打斷了。

此事鬧得動靜很大, 姜盈羅特意派人來告訴流箏,得意洋洋地說下一個就輪到她。

流箏沈默許久, 悄悄與宜楣說, 她想去一趟觀世閣。

“你的傷還未好,若是姜長老與祝錦行聯手, 你應付不了, ”宜楣擔憂道,“姜盈羅正是要故意激你。”

流箏苦笑:“我知道她是故意的, 我爹娘在他們手裏,這是我的把柄,容不得我不去。”

宜楣說:“我陪你一起。”

流箏聞言搖頭,拉住宜楣的手說道:“師姐, 趁他們還未顧得上為難你, 你趕快下山去吧。”

宜楣當然不肯走, 她們兩人誰也勸不動誰,只好各自作罷。

一整個白天, 流箏靠在榻上, 手裏握著玉令牌, 不停地嘗試喚通季應玄手中的紫玉貍花玉符,然而音沈大海, 未得到任何回應。

傍晚時分,祝錦行又到靈霄院來,將外面的消息說給她聽。

“如今各大仙門都已知道,你父兄仗勢欺人,搶了外人的太清劍骨給你用,此舉有辱仙門正氣,因此大家商量,要將你身上來路不正的劍骨剔出來,以儆效尤。”

流箏問:“然後呢,打算換給誰?”

祝錦行笑:“換給姜盈羅,然後太羲宮與聽危樓繼續聯姻,祝姜結兩姓之好。”

流箏說:“你要娶姜盈羅,我倒不吝嗇賀你們恩愛,但我身上的劍骨,只有它的主人能同我問罪,姜懷闊也好,仙門諸使也罷,又算什麽東西。”

她的聲色如往常一樣清柔,然而話裏的鋒芒和冷嘲,卻是她從未有過的態度。

祝錦行走近她,擡手想要觸碰她的臉,卻被一道劍光彈開,帶起的氣流鋒利如刃,在他手背上留下了數道小傷口。

祝錦行端詳著手上的傷,漸漸失去了耐心,再開口,帶著幾分冷意。

他說:“你爹娘還在觀世閣裏餓著,你同我三貞九烈有什麽用,別忘了,你我本就曾有婚約,姜盈羅她要搶你的劍骨,還要取代你的地位,你就沒有一點不甘心嗎?”

流箏聽出他話中之意:“怎麽,你想幫我?”

“我與你的情意,自然比我與她要深厚一些,”祝錦行說,“只要你肯悔過,我會想辦法幫你保住劍骨。”

流箏一時不言,默默盯著他。

她不信祝錦行是單純的好心,他不過是不願見姜氏成為第二個雁氏,想要使聽危樓淩駕在太羲宮之上,乃至於操控太羲宮。

她兄長喪了性命,父親失去修為,看上去遠比姜盈羅更好拿捏。

思及此,流箏的語氣軟和幾分:“我怎知你是不是騙我?”

祝錦行說:“你如今的處境,我想怎麽對你都行,用得著騙嗎。”

流箏說:“那你先幫我見一下我爹娘。”

祝錦行聞言,瞇著眼打量她,似乎要從她臉上看出隱藏的圖謀,而流箏只是一臉無辜地與他對視,孱弱地捂著肋骨處咳了兩聲。

半晌,他說道:“你安分一點,我來安排。”

祝錦行與姜懷闊合作,想讓流箏去見雁長徵夫婦的事,還是要經過姜懷闊的同意。

不知他是如何說動姜懷闊,第二天一早,祝錦行送來了一劑符藥。

“這是阻斷靈力的符藥,前段時間雁濯塵也中過,想必你並不陌生,”祝錦行說,“喝下它,我就帶你去見雁宮主。”

流箏凝視藥碗,眉心深深蹙起。

祝錦行同樣在考量她的誠意。

“你不肯喝,是心中另有打算,還是不信任我,怕我護不住你?”

他端起藥碗,遞到流箏面前,語氣溫和卻強硬:“事到如今,沒有你反悔的餘地,別逼我灌你。”

流箏接過藥碗一飲而盡,將空碗給他看。

祝錦行笑笑:“這才乖。”

他先帶流箏去見姜懷闊,讓姜懷闊檢查她的靈府,確保她已被封印了靈力,然後才允許她進入觀世閣,去見雁長徵與李稚心。

“流箏!”

她娘李稚心消瘦了許多,將她擁在懷裏,久久泣不成聲。流箏亦是百感交集,紅著眼眶與她低聲私語,安撫許久。

雁長徵推著木輪椅緩緩行過來,拍了拍流箏的肩膀:“我有話要單獨與你說。”

李稚心抹了抹眼睛,起身道:“你們聊,我去門口守著。”

流箏與父親對席而坐,將外面的發生的事情,以及祝錦行的種種行徑告訴了雁長徵。

雁長徵神情凝重:“你果真喝了那阻斷靈力的符藥?”

“容不得我不喝,”流箏說,“父親不要擔心,我被封印了靈力,只是變得與從前一樣罷了,我會想辦法把你和娘親救出去。”

雁長徵嘆了口氣:“是我連累了你……還有濯塵。”

提起哥哥,流箏的心臟擰成一團,一低頭,幾滴眼淚砸在手背上。她哽咽道:“我很想哥哥。”

雁長徵心中並不比她好受,他說:“等脫了困,咱們再給濯塵立個牌位,免得他魂無歸處。”

流箏說:“後天是正月十四,我會想辦法引開姜懷闊與祝錦行,請宜楣師姐來接應你們一起下山。”

雁長徵指指自己的腿說:“別管我了,帶你娘離開這裏。”

流箏不同意,他苦笑道:“如此落魄的境地,不能貪心周全。我知道你所謂的引開註意的法子,必是玉瓦俱碎的下策,我不攔你,你也不要來勸我,只要你娘能平平安安,我便心滿意足了。”

流箏無話可說,眼眶卻是更紅t了。

雁長徵摸了摸她的頭,感慨道:“我雁長徵活了二百多年,極盡凡人的命數,能娶你娘為妻,有你與濯塵這樣一雙兒女,已是人生無憾。流箏,你要多加保重。”

父女二人敘話許久,直到晌午,祝錦行不耐煩地催促了三回,流箏才戀戀不舍地起身離開。

見她眼眶通紅,祝錦行遞上一方帕子,安慰她道:“知道你有孝心,重情義,只要你乖巧一些,伯父伯母就不會出事。”

“可是姜懷闊虐待他們,我身為子女怎能忍心。”

流箏從祝錦行手中接過帕子,向他走近一步,低聲問他:“倘我同意嫁給你,你能幫我把爹娘救出來嗎……哪怕是接到聽危樓,由你看顧著,也好過落在姜懷闊手裏。”

祝錦行聽了這話,忽然展開手中折扇,暢然地朗笑幾聲。

因為流箏此求意味著她已經走投無路,只能求助於他了。

流箏面上露出不滿的嗔意:“你笑什麽?”

“我笑你聰明,知錯就改,討人喜歡。”

祝錦行合上扇子,挑起流箏的下頜,簡直是越看越順眼:“那我可得好好給姜長老施壓,勞你耐心等些日子。”

流箏說:“我爹的傷勢都快化膿了,我等不了。”

祝錦行問:“那你待如何?”

流箏說:“挑個最近的好日子,咱倆就成婚。”

祝錦行在心中數算片刻,挑眉看著她:“最近的好日子是三天後,六月十五,天團圓,宜嫁娶。只是娶妻太過倉促,姜盈羅那邊我也不好交代,除非你肯受些委屈,委身為妾。”

他這坐地壓價的行為著實讓流箏惡心了一把。

流箏忍氣笑了笑:“我現在的情況,為妻為妾有什麽區別,過得好不好,還不是仰仗你的態度,我不過是想讓爹娘少吃些苦頭罷了。”

祝錦行點頭:“那行,此事就這樣說定了,三天後我擡花轎來接你。”

他轉頭就去與姜家父女談條件。

聽說祝錦行要納雁流箏,還比她先進門,姜盈羅當場就不高興了,揚言要去靈霄院殺了雁流箏,鬧得動靜很大,但最終還是被祝錦行好言好語安撫住。

宜楣出門打探消息,回來後憂心忡忡:“祝錦行能說服姜懷闊和姜盈羅,必定是答應了他們什麽好處,他這種人是不肯自己出血的,我只怕他把你賣了。”

流箏正在調試一把機括匕首,嘗試將充滿靈力的爆炸丸鑲刻在匕首上。

宜楣師從李稚心,對機括術頗有研究,見此驚呼道:“師妹,你小心些!弄不好會爆炸的,你這是打算幹什麽?”

“沒什麽,閑著無聊隨便玩玩。”

流箏收起匕首,將話題轉回去:“無非就是姜家父女想要我身上的劍骨,祝錦行應該是承諾了他們,將我娶回去後,就把太清劍骨換給姜盈羅。”

“那他也太狠了。”

流箏無所謂地笑笑。

隨他怎麽打算怎麽承諾,反正她又不真的指望他。

***

掣雷城裏,蓮花境已變成了一片狼藉的業火巖海。

簾艮巡城回來,焦急地守在蓮花境外,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聽見裏面有了動靜,平靜的焰海裏發出水泡破裂的聲音,緊接著,海面上生出魚尾狀的漣漪,仿佛巖漿裏有什麽東西,正向著岸邊越游越近。

簾艮瞪大了眼睛,試探著喊道:“蓮主大人?”

巖漿裏探出一只白骨嶙峋的手,接著是皮肉被燒得一幹二凈的骷髏頭,兩個眼睛黑洞洞的,唯有嘴裏銜著一枚紅蓮花瓣。

仍是十數年前救下他的那一枚。

簾艮身為夜羅剎,見過許多血腥殘忍的場景,但仍然被這白骨出於巖漿的慘烈一幕震驚到了,張大了嘴,連連後退兩步。

“轉過去。”

蓮主沒了舌頭,以蓮花作舌,好容易發出一點嘶啞的聲音,彰顯了他的惱怒。

簾艮連忙背過身去,聽見身後的聲音問:“什麽日子了。”

簾艮想了想:“按凡界的歷法來算,今日該是六月十四。”

“嘶……”

身後傳來抽冷氣的聲音,接著是一陣哢嚓哢嚓的脆響,仿佛有什麽不是人的東西爬上了岸,在蓮花殘落的地上拖行。

雖然知道那是蓮主,簾艮還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緊接著,仿佛竹抽節、花展苞,血肉開始窸窸窣窣地生長。

這個過程比肉身焚於業火更痛苦,簾艮聽見了明顯的戰栗聲,不知是他的牙關在打顫,還是他的骨頭在脆響。

先生長出的是舌頭,季應玄壓下痛苦的呻吟,勉強發出聲音:“我讓你帶來的東西……”

簾艮這才想起來,忙閉著眼扭過身子,將一枚紫玉貍花玉符遞給他。

玉符落在白骨森森的掌心裏,因為被靈力呼喚太多次,已經由淺紫色變成了深紫色。

季應玄緩緩攥緊玉符,待臉上的血肉重新長成,恢覆了說話的力氣後,他對簾艮說道:“我要去一趟太羲宮……現在,馬上,趕在六月十五之前。”

簾艮也不敢勸他,腦海中出現了一副白骷髏爬進太羲宮的詭異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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