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躲在沒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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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我躲在沒風的地方
ch29：內心
陳以洵心裏不是滋味。
但還是說：“這是你自己的事, 我無權……”
“我知道了。”喻羨不敢再繼續聽下去。
她打斷了陳以洵，也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理性告訴她，她現在應該馬上起身離開, 身體卻遲遲沒動。
也許……喻恒說的是對的。
沒有人能走進陳以洵的內心裏。
喻羨心裏泛著苦水地想著。
門再次被叩響，陳以洵起身去開。
這次真的是喻恒。
喻恒擡手, 向陳以洵顯擺了顯擺自己手裏拎著的滿滿兩袋燒烤外賣。
跟著陳以洵走進客廳, 在茶幾旁見到自家妹妹有些意外，他撇頭, 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陳以洵。
又重新將視線落回妹妹身上。
“哥，”喻羨正巧擡起頭, 一本正經, “你是對的。”
喻恒完全跟不上她的腦回路：“啥？”
喻羨擺了擺手，而後直地起身。
她看出了喻恒和陳以洵應該是相約好了碰面，不知道兩人是不是有什麽正事要談。
喻羨自覺地規避。
“我有話想和你說, ”她經過喻恒身邊時，神秘兮兮地留了一句，“你倆說完話了, 我再來”
喻羨在玄關出“抓”到了正和玩具球玩得不亦樂乎的椰子, 帶著它一並上了二樓。經過上次她的“胡鬧”，陳以洵家二樓的次臥已經歸她所有了。
“她……什麽情況？”喻恒問陳以洵。
後者也只是聳了聳肩。
“行了, 不管那小跟屁蟲了。”
喻恒將手裏拎著的燒烤外賣放在茶幾上：“我來是真有事要和你說。”
他倒不見外地坐下，從塑料袋裏取了兩罐啤酒出來。
嫻熟地扯下拉環，將一罐推到了陳以洵的面前：“今天工作日, 我喝不了，你替我。”
陳以洵苦笑一聲：“你是個人？”
喻恒沒管陳以洵的不情願, 自己拎了根肉串，大咧咧地啃下。
“在醫院鬧事, 割了你手的那個小子，身上還背著事兒。”
陳以洵心裏一顫。
平日站在講臺上常掛的溫和神情無聲地消殆，切上了有些凜然的蕭肅。
喻恒頓了頓，繼續開口。
“經過DNA比對，前段時間三屍案現場留下的那根頭發，是他的。”
陳以洵一直擔任著公安局外雇技術顧問的職責，對市裏發生的大小案子都略知一二。
喻恒口中的“三屍案”，是前段時間轟動裏景的一樁案子，在城郊發現了三具女屍，都被割去頭顱。耗了公安局很多警力大規模排查，確定死者身份，最終也沒什麽所獲，只在犯罪現場提取到了一根男性頭發。
但，連是否屬於兇手都無從確定。
沒想到……這三屍案的線索被以這種方式牽了出來。
陳以洵稍有遲疑：“魏文生？”
喻恒：“對，就是魏文生那小兔崽子。”
醫院鬧事那小子叫魏文生，進過好幾次派出所了。
是個“根正苗紅”的社會閑散人員，唯一還在世的親人便是住院的母親。因為他的社會關系覆雜，喻恒他們只是摸清他的社會關系就耗費了不少心力。
陳以洵握著啤酒罐的手指攥緊了些。
動作微微地發顫，驀地擡眼，淩銳的眼神直逼喻恒。
而喻恒默契地從他的眼底讀出了深意，直直地將視線迎回，鄭重地點了點頭。
他認可了陳以洵的猜測：“是，你之前的結論沒錯。”
陳以洵通過對現場痕跡的分析，曾經提出“三屍案”多半是雙兇作案的猜想。
“三屍案確認是兩人協同作案，而魏文生承認了他是幫手，主謀的人……”
喻恒頓下，片刻的沈默中靜靜地望向陳以洵。
能讓他是如今這般恭敬態度，不惜大晚上也要大老遠跑來和自己說的，陳以洵在心裏已經隱約地有了答案。
雖然久未共事，但二人之間的默契尚在。
眼神在空中交匯時，都如鷹隼般淩厲。
“據魏文生交代，”喻恒再度出聲，“是黃廣軒。”
“黃廣軒”三個字說了出來，喻恒心裏緊繃的一根弦才緩和了下來。
陳以洵怔了怔，而後嘴角淡淡地揚起苦澀，默不作聲地擡手，將一罐啤酒一飲而盡。唇角沾了些酒，他也沒在意，身子向前傾，將喻恒身前的那罐攬過。
又幹了一罐後——
陳以洵苦笑了一聲，才開口：“他終於出現了？”
“五年了。”
喻恒一大口擼完一串，陳述語氣地應聲：“終於又找到他的線索了。”
當年的事像是過場電影般地在喻恒眼前重放，心裏刀割般地痛。
喻恒相信，在陳以洵心裏，只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陳以洵一向比他能看見更多細節、心思更縝密、邏輯更清晰，從當年在警校到後來在一個刑警隊，都是這樣。
“這次，徹底畫個句號吧。”喻恒想了很多，最後只是雲淡風輕。
他算了算日子，輕笑了聲：“還挺巧的，過幾天就到師父的忌日了。”
陳以洵回過神。
整張臉都籠在陰霾之下，他微微點了頭。
拍了拍喻恒的肩膀：“喻恒，得抓住他。”
再一次，親手抓住他。
陳以洵的眼裏，有熊熊的火像是逆著風地燒著，火星四濺。
卻依舊是暗地隱在了霧裏。
……
喻恒準備告辭時，已經是接近十一點的時候了。
他才後知後覺地想到喻羨還說有話要講。
跟在陳以洵身後上了二樓，透過門縫，就看見了自家妹妹熟睡的模樣。
“還是小孩好，一天天也沒個煩心事。”喻恒損起妹妹完全地不留情面。
喻恒拍了拍陳以洵的肩膀：“照顧小朋友，你辛苦了。”
他想起來了什麽——
邪祟一笑：“話說，你是不是應該叫我一聲大舅哥，妹夫準備什麽時候改口？”
陳以洵用嘴型擺了個“滾”字。
重重的一拳落定在喻恒的肩前。
送走了喻恒後，陳以洵在樓梯口猶豫了一陣，推開了喻羨的房門。
小姑娘像是等待的時候打了瞌睡，窩身在小小的沙發裏。毛茸茸的腦袋別扭地歪著，看起來就不是很舒服的姿勢。
“喻羨？”陳以洵單膝蹲在沙發前，輕聲喚她的名字。
喻羨聽見聲響，微動了動身子，連眼皮都沒擡。
通宵的後勁太大了，她整個人都像是熬熟的漿糊，軟塌塌地一灘：“困……”
陳以洵：“去床上睡。”
他又曲著手指，輕點了點喻羨。
小姑娘喉嚨裏哼唧地拖長尾音，完全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陳以洵摒住呼吸，伸出手，一只手繞過喻羨的頸後，另只手則攬過她的腿窩，稍稍力度地將她整個人打橫抱起。
小姑娘的身子軟得像是沒長骨頭似地，斜倚在他的懷裏。頭頂的栗色發絲不太安分，蜷在陳以洵的脖頸處，一陣一陣地激著癢意。
陳以洵步子邁得大又穩，幾步便到了床邊。
他將喻羨穩穩地放下，停頓了幾秒，確認她沒醒，才又輕手輕腳地將她的手臂收進被子裏。
大概是哪個動作有些重了，喻羨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她意識沒有完全地蘇醒，惺忪的眸裏，倒映出了陳以洵那張令她心動不已的臉容。
喻羨一時沒反應過來身處現實，還是夢裏——
她沒有這麽近地打量過陳以洵，居然才註意到他的鼻梁也生得高翹，山根飽滿，床頭櫃子上的夜燈烘著淡淡的暖黃色光暈，在陳以洵的鼻側勾畫下了陰影，將他的五官襯得更是深邃。
這個男人，到底為什麽哪裏都完美……
喻羨在心裏憤憤不平地念著。
美的事物總是天然地惹人采擷。想著反正也迷迷糊糊的，有白撿的豆腐當然要吃。
她擡起手，手指微曲，順著他鼻背線條緩緩撫過，最後停在了陳以洵的鼻尖。
“我，是在夢裏吧？”
話音落下，睡蟲猖獗作祟，喻羨沈沈地昏睡過去。
獨留陳以洵一人，在寂靜的夜色裏，與胸中的轟鳴聲作伴。
他呼氣聲有些加沈，為喻羨蓋被子的動作也怕再次吵醒她地放輕。
見她額前亂了幾縷發絲，陳以洵抿緊唇線，手指輕輕地將其勾順到額側。
目光在喻羨輕闔的眼瞼上，多停留了一陣。
陳以洵從前總是害怕對上喻羨那雙常揣著水似的眸子。被太過清澈的人看著，總難冠冕堂皇地扯些謊言。
倒是如今的場景下，陳以洵只靜靜地望向喻羨的睡顏。
更能直面自己的內心些。
喻羨這般總是明媚溫煦的女孩子面前，沒有誰能保持住心如止水，陳以洵也不例外。
所以……是什麽時候開始在她身上多傾註些視線的？
陳以洵根本不知道。
反正，不知不覺之間，他已經習慣了身邊多個古靈精怪的人兒。
習慣她常常扯謊話，卻特別容易心虛。
習慣她冒冒失失地，總有些奇怪想法。
只是……
陳以洵將被角細心掖好，收回視線。
他沒想過有一日，他那荒蕪叢生、傷痕累累的心裏，能住進人。
喻恒總說他愛瞎想。
師父還在世的時候，也總是批評陳以洵心思重。
二十歲出頭的他覺得這沒什麽，根本算不得缺點。
“以天下事為己任，聽過這句話沒？”
那時的他，總喜歡吧這句話掛在嘴邊，挑著眉，勾個自信張揚的笑，然後自誇：“我這種責任心強的人，天生就是當警察的料，懂？”
那樣的年輕氣盛，隨著師父的意外去世戛然而止。
無數的夜裏，陳以洵輾轉反側地難以入睡，整晚整晚地失眠。最後，他褪去了那身警服，執起了教書育人的筆。
有些東西被擊碎，雖然被頑強地重新粘合。
但還是變了。
從離開警局的那天，陳以洵便知道他一輩子無法從那樁案子裏走出來。
肩上的擔子隨著時間的發酵，越發地沈，壓得陳以洵完全喘不來氣。
一個罪孽深重的人，有什麽權力談及幸福；又怎麽能信誓旦旦地許給喻羨未來。
喻羨臉蛋軟乎乎的，看起來手感就不錯。
陳以洵下意識地擡起了手。
動作停滯在了半空，他便收了回來，站起身，將手插進褲子口袋。
動作是冷的。
垂下的目光卻極是溫煦。
“就，”陳以洵嘴角苦澀地勾起了些弧度，“當作是在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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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還是說：“這是你自己的事, 我無權……”
“我知道了。”喻羨不敢再繼續聽下去。
她打斷了陳以洵，也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理性告訴她，她現在應該馬上起身離開, 身體卻遲遲沒動。
也許……喻恒說的是對的。
沒有人能走進陳以洵的內心裏。
喻羨心裏泛著苦水地想著。
門再次被叩響，陳以洵起身去開。
這次真的是喻恒。
喻恒擡手, 向陳以洵顯擺了顯擺自己手裏拎著的滿滿兩袋燒烤外賣。
跟著陳以洵走進客廳, 在茶幾旁見到自家妹妹有些意外，他撇頭, 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陳以洵。
又重新將視線落回妹妹身上。
“哥，”喻羨正巧擡起頭, 一本正經, “你是對的。”
喻恒完全跟不上她的腦回路：“啥？”
喻羨擺了擺手，而後直地起身。
她看出了喻恒和陳以洵應該是相約好了碰面，不知道兩人是不是有什麽正事要談。
喻羨自覺地規避。
“我有話想和你說, ”她經過喻恒身邊時，神秘兮兮地留了一句，“你倆說完話了, 我再來”
喻羨在玄關出“抓”到了正和玩具球玩得不亦樂乎的椰子, 帶著它一並上了二樓。經過上次她的“胡鬧”，陳以洵家二樓的次臥已經歸她所有了。
“她……什麽情況？”喻恒問陳以洵。
後者也只是聳了聳肩。
“行了, 不管那小跟屁蟲了。”
喻恒將手裏拎著的燒烤外賣放在茶幾上：“我來是真有事要和你說。”
他倒不見外地坐下，從塑料袋裏取了兩罐啤酒出來。
嫻熟地扯下拉環，將一罐推到了陳以洵的面前：“今天工作日, 我喝不了，你替我。”
陳以洵苦笑一聲：“你是個人？”
喻恒沒管陳以洵的不情願, 自己拎了根肉串，大咧咧地啃下。
“在醫院鬧事, 割了你手的那個小子，身上還背著事兒。”
陳以洵心裏一顫。
平日站在講臺上常掛的溫和神情無聲地消殆，切上了有些凜然的蕭肅。
喻恒頓了頓，繼續開口。
“經過DNA比對，前段時間三屍案現場留下的那根頭發，是他的。”
陳以洵一直擔任著公安局外雇技術顧問的職責，對市裏發生的大小案子都略知一二。
喻恒口中的“三屍案”，是前段時間轟動裏景的一樁案子，在城郊發現了三具女屍，都被割去頭顱。耗了公安局很多警力大規模排查，確定死者身份，最終也沒什麽所獲，只在犯罪現場提取到了一根男性頭發。
但，連是否屬於兇手都無從確定。
沒想到……這三屍案的線索被以這種方式牽了出來。
陳以洵稍有遲疑：“魏文生？”
喻恒：“對，就是魏文生那小兔崽子。”
醫院鬧事那小子叫魏文生，進過好幾次派出所了。
是個“根正苗紅”的社會閑散人員，唯一還在世的親人便是住院的母親。因為他的社會關系覆雜，喻恒他們只是摸清他的社會關系就耗費了不少心力。
陳以洵握著啤酒罐的手指攥緊了些。
動作微微地發顫，驀地擡眼，淩銳的眼神直逼喻恒。
而喻恒默契地從他的眼底讀出了深意，直直地將視線迎回，鄭重地點了點頭。
他認可了陳以洵的猜測：“是，你之前的結論沒錯。”
陳以洵通過對現場痕跡的分析，曾經提出“三屍案”多半是雙兇作案的猜想。
“三屍案確認是兩人協同作案，而魏文生承認了他是幫手，主謀的人……”
喻恒頓下，片刻的沈默中靜靜地望向陳以洵。
能讓他是如今這般恭敬態度，不惜大晚上也要大老遠跑來和自己說的，陳以洵在心裏已經隱約地有了答案。
雖然久未共事，但二人之間的默契尚在。
眼神在空中交匯時，都如鷹隼般淩厲。
“據魏文生交代，”喻恒再度出聲，“是黃廣軒。”
“黃廣軒”三個字說了出來，喻恒心裏緊繃的一根弦才緩和了下來。
陳以洵怔了怔，而後嘴角淡淡地揚起苦澀，默不作聲地擡手，將一罐啤酒一飲而盡。唇角沾了些酒，他也沒在意，身子向前傾，將喻恒身前的那罐攬過。
又幹了一罐後——
陳以洵苦笑了一聲，才開口：“他終於出現了？”
“五年了。”
喻恒一大口擼完一串，陳述語氣地應聲：“終於又找到他的線索了。”
當年的事像是過場電影般地在喻恒眼前重放，心裏刀割般地痛。
喻恒相信，在陳以洵心裏，只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陳以洵一向比他能看見更多細節、心思更縝密、邏輯更清晰，從當年在警校到後來在一個刑警隊，都是這樣。
“這次，徹底畫個句號吧。”喻恒想了很多，最後只是雲淡風輕。
他算了算日子，輕笑了聲：“還挺巧的，過幾天就到師父的忌日了。”
陳以洵回過神。
整張臉都籠在陰霾之下，他微微點了頭。
拍了拍喻恒的肩膀：“喻恒，得抓住他。”
再一次，親手抓住他。
陳以洵的眼裏，有熊熊的火像是逆著風地燒著，火星四濺。
卻依舊是暗地隱在了霧裏。
……
喻恒準備告辭時，已經是接近十一點的時候了。
他才後知後覺地想到喻羨還說有話要講。
跟在陳以洵身後上了二樓，透過門縫，就看見了自家妹妹熟睡的模樣。
“還是小孩好，一天天也沒個煩心事。”喻恒損起妹妹完全地不留情面。
喻恒拍了拍陳以洵的肩膀：“照顧小朋友，你辛苦了。”
他想起來了什麽——
邪祟一笑：“話說，你是不是應該叫我一聲大舅哥，妹夫準備什麽時候改口？”
陳以洵用嘴型擺了個“滾”字。
重重的一拳落定在喻恒的肩前。
送走了喻恒後，陳以洵在樓梯口猶豫了一陣，推開了喻羨的房門。
小姑娘像是等待的時候打了瞌睡，窩身在小小的沙發裏。毛茸茸的腦袋別扭地歪著，看起來就不是很舒服的姿勢。
“喻羨？”陳以洵單膝蹲在沙發前，輕聲喚她的名字。
喻羨聽見聲響，微動了動身子，連眼皮都沒擡。
通宵的後勁太大了，她整個人都像是熬熟的漿糊，軟塌塌地一灘：“困……”
陳以洵：“去床上睡。”
他又曲著手指，輕點了點喻羨。
小姑娘喉嚨裏哼唧地拖長尾音，完全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陳以洵摒住呼吸，伸出手，一只手繞過喻羨的頸後，另只手則攬過她的腿窩，稍稍力度地將她整個人打橫抱起。
小姑娘的身子軟得像是沒長骨頭似地，斜倚在他的懷裏。頭頂的栗色發絲不太安分，蜷在陳以洵的脖頸處，一陣一陣地激著癢意。
陳以洵步子邁得大又穩，幾步便到了床邊。
他將喻羨穩穩地放下，停頓了幾秒，確認她沒醒，才又輕手輕腳地將她的手臂收進被子裏。
大概是哪個動作有些重了，喻羨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她意識沒有完全地蘇醒，惺忪的眸裏，倒映出了陳以洵那張令她心動不已的臉容。
喻羨一時沒反應過來身處現實，還是夢裏——
她沒有這麽近地打量過陳以洵，居然才註意到他的鼻梁也生得高翹，山根飽滿，床頭櫃子上的夜燈烘著淡淡的暖黃色光暈，在陳以洵的鼻側勾畫下了陰影，將他的五官襯得更是深邃。
這個男人，到底為什麽哪裏都完美……
喻羨在心裏憤憤不平地念著。
美的事物總是天然地惹人采擷。想著反正也迷迷糊糊的，有白撿的豆腐當然要吃。
她擡起手，手指微曲，順著他鼻背線條緩緩撫過，最後停在了陳以洵的鼻尖。
“我，是在夢裏吧？”
話音落下，睡蟲猖獗作祟，喻羨沈沈地昏睡過去。
獨留陳以洵一人，在寂靜的夜色裏，與胸中的轟鳴聲作伴。
他呼氣聲有些加沈，為喻羨蓋被子的動作也怕再次吵醒她地放輕。
見她額前亂了幾縷發絲，陳以洵抿緊唇線，手指輕輕地將其勾順到額側。
目光在喻羨輕闔的眼瞼上，多停留了一陣。
陳以洵從前總是害怕對上喻羨那雙常揣著水似的眸子。被太過清澈的人看著，總難冠冕堂皇地扯些謊言。
倒是如今的場景下，陳以洵只靜靜地望向喻羨的睡顏。
更能直面自己的內心些。
喻羨這般總是明媚溫煦的女孩子面前，沒有誰能保持住心如止水，陳以洵也不例外。
所以……是什麽時候開始在她身上多傾註些視線的？
陳以洵根本不知道。
反正，不知不覺之間，他已經習慣了身邊多個古靈精怪的人兒。
習慣她常常扯謊話，卻特別容易心虛。
習慣她冒冒失失地，總有些奇怪想法。
只是……
陳以洵將被角細心掖好，收回視線。
他沒想過有一日，他那荒蕪叢生、傷痕累累的心裏，能住進人。
喻恒總說他愛瞎想。
師父還在世的時候，也總是批評陳以洵心思重。
二十歲出頭的他覺得這沒什麽，根本算不得缺點。
“以天下事為己任，聽過這句話沒？”
那時的他，總喜歡吧這句話掛在嘴邊，挑著眉，勾個自信張揚的笑，然後自誇：“我這種責任心強的人，天生就是當警察的料，懂？”
那樣的年輕氣盛，隨著師父的意外去世戛然而止。
無數的夜裏，陳以洵輾轉反側地難以入睡，整晚整晚地失眠。最後，他褪去了那身警服，執起了教書育人的筆。
有些東西被擊碎，雖然被頑強地重新粘合。
但還是變了。
從離開警局的那天，陳以洵便知道他一輩子無法從那樁案子裏走出來。
肩上的擔子隨著時間的發酵，越發地沈，壓得陳以洵完全喘不來氣。
一個罪孽深重的人，有什麽權力談及幸福；又怎麽能信誓旦旦地許給喻羨未來。
喻羨臉蛋軟乎乎的，看起來手感就不錯。
陳以洵下意識地擡起了手。
動作停滯在了半空，他便收了回來，站起身，將手插進褲子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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