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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來(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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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來(一更)

“我想招江小郎君上門。”這話同平地驚雷似的, 炸得香椿腦子發懵,換平時,她定要敲開元春的腦瓜看看她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只今日瞧見了江酌的模樣——那人瞧著可不只是讀過書這般簡單,村裏鄭秀才也讀書,可也沒生出這麽好看的模樣。

如果香椿讀過書, 那便是芝蘭玉樹、郎艷獨絕, 陌上如玉、公子無雙, 只可惜香椿沒有, 她瞧見了江酌,只能說上一句:真他娘的好看。

難怪元春想招他上門。

可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招贅上門, 最要緊的便是銀兩,香椿想著江酌那模樣, 直覺這上門女婿價錢不低,還是個讀書的,思來想去,就一個詞:難辦。

只她瞧元春,那雙杏眼圓亮亮的——正在興頭上呢。

她自個兒也沒緩過神來, 勸元春:“你再好好想想。”

只香椿以為元春說說而已, 元春卻是認真的。

夜裏,元春躺在床上, 把江酌送她的字拿出來看, 上面是江酌, 下面是元春,左側還有一首小詩。她遠遠把它舉起來, 想到阿爹和阿娘的婚書就是這樣的,兩人的名字並排著,說的是同甘共苦,一旁證詞,說的是海誓山盟……

元春在床上翻來覆去,心裏一會兒想到江酌接過她的草帽戴上,一會兒想到江酌把胡蘿蔔遞給她,想得面上紅撲撲的,睡著前心道:一定要把小郎君留下來。

翌日,元春起了大早,熬了小米粥,蒸了肉包子,甚至還煎了餅子,江酌還沒坐下呢,她就把早膳端上桌了,用早膳時,支著臉瞧他笑,江酌不知道她又怎麽了,低頭吃包子,沒理她。

元春不氣餒,用完早膳,麻利收拾了碗筷,又問江酌有沒有要洗的衣裳。

江酌覺得她不對勁,但她一向不對勁,瞧她神色,似是實在想洗衣裳,便隨意挑了件,放進她的木盆裏:“去洗吧。”

“好嘞,小郎君在家好生歇息。”

“所以現在咋樣了?”香椿瞧見元春過來。

元春沒喜歡過哪個男子,也不大曉得如何對喜歡的男子表達心意,前陣子村裏的年輕娘子對江酌上心,表達心意時多是送禮物,但禮物元春已經送過了,而且江酌應當還是很喜歡的,但她也知道,這些喜歡還不足夠把小郎君留下,元春苦思冥想——村裏的嬸嬸們挑兒媳,最常掛在嘴邊的便是孝順賢惠。

元春眼睛轉悠悠的,想到什麽:“我覺得差不多了。”“真的假的?”香椿不信,那小郎君瞧著,分明就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而且還是個讀書人——讀書人最是心高氣傲,哪可能答應上門入贅?就說當年鄭秀才不過是剛考上秀才,來結緣的員外老爺怎麽說?想把女兒嫁過來做妾。且不說這事沒成,單看員外老爺的態度,便可見讀書人地位。江酌答應入贅?只怕祖宗十八代的棺材板都要蓋不住了。

元春自信道:“他現在每日都想同我說話。”

她想,讓一個男子喜歡自己,無非就是對這個人好,這幾日元春前前後後圍著江酌打轉,渴了,話還沒說,水已經到手邊了,餓了,肚子還沒叫,便有甜甜的糕點解饞,元春還每日給他洗衣裳,主打的就是一個賢惠,以至於江酌現在看到她抱著木盆靠近,便會主動把衣裳放進她盆裏,說一句:“只有這件了。”

元春同香椿分享自己的勢在必得,遙遙聽到前頭鬧哄哄的,尋聲看去,原是一群小娃娃圍著黎青群要糖吃。

黎青群是黎叔的大兒子,是村裏除了鄭秀才外,最有出息的人,今年十七了,在郡城裏的繡坊做活,一月掙到的銀兩比村裏有些人家一年掙的還多。

屯田村的富戶不多,元春家算一個,黎家也算一個,兩家手裏又還有地,但說起來,還是黎家厲害,因為黎青群除了在繡坊幹活,他還讀書,說有機會也想考個功名,這也是為何黎青群十七歲了還未娶親,攢的錢全用來念書了。

前幾日黎叔病了,黎青群回來看望,還帶了酥糖,現下在搶的就是這個,小娃娃們個個爭先恐後地圍著,手舉得高高的,生怕自己拿不到。

元春遠遠瞧著,覺得青群哥厲害,有本事也大方,明明是讀書人,卻又不像讀書人。

瞧見人走進,元春提起笑,打招呼:“青群哥回來了。”

黎青群笑起來有些靦腆,一口白牙,眼睛很明亮,看起來老實又可靠,他把手裏剩下的糖盡數給了元春:“京城來的酥糖,很特別,你……”他說著頓了下,瞧了香椿一眼,又移開,“你們嘗嘗。”

元春還沒吃過京城的糖呢,她忙說: “謝謝青群哥。”

香椿自然發現黎青群看自己了,以為自己是沾了元春的光,便跟著說:“謝謝青群哥。”

黎青群撓撓後腦勺,耳根不知為何有些紅:“不客氣,還勞你們和元叔照顧我爹呢。”說完,不知是不是和姑娘們待在一起不自在,不太自然地說自己先走了。

人走後,元春數了數手裏的糖,和香椿分。

香椿也沒吃過酥糖,稀罕地不得了,把糖舉起來對著日光看,糖紙是粉色的,上頭還印有字,沒打開就能聞到香味,不只是甜,似乎還有一股奶味,香椿驚喜道:“好像是羊奶味,京城裏頭的東西啊,大聖人是不是也吃這種糖,可貴了吧,青群哥真大方。”她看了又看,就是舍不得吃。

便是這時,舂子從外頭回來了,瞧見他姐手裏頭舉著東西,趁她不備,跳起來一把搶走:“哇,聞著好香啊!”說著話呢,就往自己嘴巴裏塞,“吃著更香。”

香椿氣急,上手擰了舂子的耳朵:“我還沒吃呢!這是人家給我和元春的。”

舂子疼得齜牙咧嘴的:“不就是顆糖嗎!”

話還沒說完,許嫂從屋裏出來了,看到香椿打舂子,立刻拉開了嗓子:“吃你顆糖怎麽了,怎麽還動起手來了!”她怒沖沖拍掉香椿的手,把她的手背都拍紅了,瞥見舂子手裏還有一顆,當即拿走,丟給香椿,“還你還你,都是一家人,還能為口吃的打起來,看你以後嫁人了,你弟還讓不讓你回家!”

有娘撐腰,舂子又吃著了糖,高興地對她們做了個鬼臉,有恃無恐地跑了。

許嫂罵罵咧咧走開,那顆酥糖就躺在地上,元春看香椿臉色不大好,主動把糖撿起來,拍了拍上頭的塵:“喏,你吃。”

香椿撇撇嘴,不接:“我才不吃。”

元春牽著她的手搖了搖,無聲哄哄:“那你吃我的,青群哥給了我們四顆呢,我這還有兩顆。”

香椿高興不起來,拍開元春的手:“你自己留著吃吧。”說完,拿著針線籃子回屋了。

元春看著她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把那顆糖放在香椿屋子旁的窗沿上,等了會兒只能走了。

這種事隔三岔五就能有個一兩回,元春見得多了,也有些不知怎麽安慰香椿,心裏替香椿想,或許成親就好了吧,成親了香椿就是別人家的了,舂子也不敢搶她東西吃了,就是不知道香椿的小相公會不會搶她的東西吃。

回到家,元春瞧見江酌在寫字,心裏又替小郎君想,她可好了,要是小郎君願意上門,她才不會搶他的東西吃,而且什麽好吃的,她都要第一個和爹還有小郎君分享。

元春的心情又好起來,獻寶似的把自己那份酥糖遞到人眼前:“小郎君快嘗嘗這酥糖,聽說是京城來的,味道好極了。”

江酌垂頭寫字。

“小郎君不吃嗎?”

江酌頭都不擡。

“這酥糖可是從京城來的,說不定大聖人也吃過,大聖人吃過的酥糖,難道小郎君就不想嘗一嘗嗎?”元春碎碎念地說著,見江酌不理她也不惱,天馬行空的,最後問道,“小郎君去過京城嗎?”

江酌筆尖一頓。

“我也沒去過。”元春自顧自說著,“小郎君想去嗎?以後我們一塊去吧!聽說京城有漂亮的煙花,高高的酒樓,夜裏的燈籠能把天照亮……”

她還沒說完,江酌突然打斷她:“不想。”

元春一點都不惱,笑起來:“小郎君不去,那我也不去。”

江酌終於舍得轉過來看她一眼了,毛筆在紙上打了個叉:“隨你。”

元春惦記著香椿心情不好,想到她昨日說想去山上摘野菜,背上背簍,順便把昨日剩的酥糖裝上,若是碰上香椿,剛好可以給她。

出門之前,元春特意和江酌打了招呼,刷刷存在感,顯示自己賢惠,只江酌聽說她要去山上,卻說一起,元春自是說好,在江酌提出要幫她背籮筐時,欣然答應。

似乎是從一早便很幸運,所以剛走到半山腰,他們便遇上香椿了。

元春同她打招呼,香椿看起來還有些悶悶不樂,元春於是探頭到人家面前:“昨日的酥糖,我吃了一顆,可好吃了,今日還帶出來了,你當真不吃?”

江酌看了她一眼——說謊,那糖明明被她偷偷塞到他枕頭底下了。

香椿當然是想吃的,但她心裏憋著一口氣——她平日同舂子也總鬧,剛開始還會氣哭,後來也習慣了,所以這會兒聽元春惦記著她,心裏是高興的,但又有一點發酸,無親無故的人都曉得惦記她,家裏人卻不知道:“這般好吃啊,還日日帶在身上。”

元春就說可好吃:“要不要?不要可就沒有了。”

香椿笑起來,其實不想要的,酥糖那麽貴,元春現在又滿心滿眼都是她家小郎君,定是一回家就給人家獻寶了,自己沒吃,還要留給她,她故意說:“我才不想吃呢,酥糖而已。”

“真不吃?”

“不吃,我才不想吃。”

拌了兩句嘴,香椿陰郁的心情一掃而空,叉著腰,仰著脖子,堅定地同元春說:“我才不想吃什麽酥糖,有什麽稀罕的。”

“不就是青群哥嗎?不吃不吃不吃……”她說著,忽然噤了聲,不為別的,只因為她的目光越過元春的肩膀,看到了正背著背簍,在給黎叔采草藥的黎青群。

兩人的目光倏然一對,香椿就知道他聽到了。

收了別人的糖,卻說不好吃,還被本人聽到了:“那個,青群哥……”

元春一怔,轉過身,退了半步,站到江酌身邊,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青群哥……我們鬧著玩的……”

明明該生氣的是他,可黎青群反而先不好意思起來:“那個,我這裏還有一些酥糖,你們要嗎?”

他說的是你們,眼睛卻直勾勾地看著香椿,不明所以的臉紅起來。

就算香椿是風風火火的性子,這會兒也被人看得臉紅——她長著般大,還從沒被男子這樣瞧過。

元春反應過來,紅了耳朵,輕輕撞了香椿一下。

山道上一時間悄靜,香椿有些緊張,攥著背帶的手有些緊,半晌,擡步。

秋風微撫,吹過枯葉發出細細清響,山林間,偶有松果落下,然後被松鼠從雨後翻新的土壤裏撿走,很靜謐,安靜到一切聲音被放大,除了心跳,還有香椿的腳步。可也只是一瞬,習風驟緊,撞開人的發絲,風聲裏,有敗枝折斷,枯葉作響,一陣驚掠腳步聲夾雜其間,若不仔細聽,根本察覺不到,江酌倏然擡頭,往灌木林叢深處望去,感覺到那裏似乎有人。

元春瞧他神色不好,以為他想走,輕輕扯了下他的衣角,輕聲說:“不能走。”

江酌的註意力被元春扯走,垂眸,看到的是她長而卷翹的睫毛,小小一只站在他面前,扯著他的衣角不讓走,像他從前養過的那只貓似的,想到這,他難得多了點耐心,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然後,元春忽然背過身,捂住了耳朵,還用表情示意他一塊兒。

江酌無言,過了會兒,聽到後頭的人說話了,於是也跟著學。

一時間,三個人紅了耳朵。

更聲幾重,子時將過,江酌從元春的屋頂上翻下來,往今日聽到聲響的那片灌木林走去,這不是他第一次聽到異響了,先前是在從田裏回元家的路上,江酌記性很好,記得那段路是他把殺手甩開的地方,而今日——元春便是在那裏把他撿回來的。

他走進林深處,雨後的土地不容易隱藏蹤跡,而這些人顯然大張旗鼓,沒想過隱藏,他立在那片腳印裏,目色暗過黑夜。

翌日,江酌同元春借了舊衣,再還回來時,元春發現衣角被人撕走了一塊。

很快,江酌便等到人了。

“那人就是在這裏沒的。”

“護送的人全死了,連福海那個老太監都死了,那人不可能還活著。”

“費什麽話,秦王殿下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江酌棲身樹上,聽到這句,眸色微暗。

秦王。

當今聖上無子,唯有長公主之子有皇室血脈,是唯一可以繼承大統之人,如果,沒有江酌的話。

如果沒有江酌,秦王是唯一有機會繼承大統的人。

若說這世上,誰最不想江酌活著,定是秦王。

底下,是六個黑衣人,蒙面,看不出長相:“這村子這麽多人,難不成被人撿走了?”

“秦王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然我們就提頭去見。”

這話一說,林子間死寂。

“再找兩天,若是再找不到,就把這村子的人屠了,我就不信這麽大個人還能憑空消失。”

“……”

“怎麽?心軟了?寧可錯殺也不放過,不然死的就是你。”

“……行。”

話音未落,同他說話的人忽然往前倒去。

“你搞什麽?”站在他對面的人把他從身上推開,誰知那人直直栽了下去,仔細一看,已經口吐鮮血,命歸黃泉了。

“什麽人!”他驚懼地大喝一聲,其餘四人也立刻圍了過來,警惕地盯著四周。

漆黑的夜色裏,一聲淒厲的長哨,緊的不止是風聲,還有人的心弦。

一只麻雀被榕樹的枯藤纏住了爪,啞聲尖嘯著,今夜無月,雨過風息。一柄破竹從林深處劈風而來,將黑夜撕開一道鋒利的口子,那勁風擦過人面,比刀鋒還要尖銳刺骨,兩兵相接,那竹總能避其鋒芒,以力打力,它開不了刃,竹鋒處卻把被殺者的恐懼全部吞噬,它不鋒利,不肅殺,卻刺破骨血,帶出血肉。

榕月樹梢,雀鳥振翅,幾翎羽毛脫落,它雙腿左右掙紮自救,最後鋒利的爪劃破樹皮,脫身出來。更時漸深,濃雲漸去,朗月星稀,悶然聲響在黑夜裏乍現,又在薄明中黯淡,交鋒愈快也漸慢,驚起的落葉隨著一個又一個倒下的身影漸漸沈落,許久許久,重歸靜寂。

江酌反手握著那柄破竹,紮在地上,支撐自己,胸口劇烈地起伏,琥珀色的瞳孔反映出發黑的血色,已經瞧不出是誰的血,他在沈重的喘息中,緩慢地擡頭,凝視著西邊那片高大的林木,半晌,一截枯枝掉了下來,穿過層層林葉,落地無聲——

他松開了竹柄,破竹應聲而碎,唯剩那尚有餘溫的地方,血肉模糊一片。

江酌尋著來路離開,聽著那聲響遠去,判斷只是一息,目色玄冥,那人武功好極。

天亮了。

元春照舊早起,只出去撿柴火的半路,便被人攔了回來——村子裏又死人了,但卻不太像當初那樣人心惶惶,因為死的人穿的全是黑色衣裳,蒙了面,村裏有人見多識廣,說這些人是什麽江洋大盜,死了活該,昨夜是大俠在替天行道。

雖然如此,元春回來的路上,還是有些擔驚受怕,只剛推門進到院子的功夫,瞧見小柴房的門口放了一床被子——昨日她同小郎君說,今日會出太陽,深秋的太陽太難得了,一定要曬曬被子。

她走過去,靠在門口問:“小郎君起來了嗎?”

回應她的是低低一聲:“嗯。”

“那怎麽不開門?”

“換衣服。”

“哦……”元春面上一熱,“那換好了嗎?”

“沒有。”

元春見他有問必答,心情很好,不在意隔著門板跟他說話,還把村裏發生的事同他說了,說完,想到什麽,貼著門板用氣聲說:“不過,江小郎君你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江酌:“……”

說完,又說:“鄭秀才平日讀書,疏於鍛煉,後來娶的娘子,卻是鎮上殺豬的,每年,鄭秀才要去學堂,都是鄭娘子送她去,說如果有危險,她保護他。”元春暗戳戳的,不知道江酌有沒有聽懂,聽懂了願不願意留下來。

但江酌沒有回她。

元春等了會兒,抱起被子,拿去曬,往外走了幾句,想到什麽,忽然往另一邊一探頭——小窗果然開著,雖然只有一道很小的縫,但江酌剛好站在窗前。

她笑起來,像冬日裏突然闖進的暖陽,今日確實天氣極好,她的每一根發絲都散發著笑意,她說:“太陽出來了。”

江酌從那道縫隙裏看出來,眼神暧昧不明。

“小郎君要曬太陽嗎?”

被子沒抱穩,從元春的手裏滑落,她扯了扯,重新抱了個滿懷,鼻尖微動,聞到一股淡淡的味道,於是,她又重新聞了聞,是一股淡淡的草藥香,但除了這個,好像還有些別的味道。

江酌看著她。

元春就問:“小郎君的被子怎麽香香的,是小郎君身上的味道嗎?”

不透光的柴房裏,江酌眨了下眼睛,他說:“不是。”

“那是什麽?”

“老鼠吧。”

元春震驚:“怎麽可能?”

江酌手上的血染在宣紙上,模糊出一大片血色,他看元春又湊近,又聞,低聲說:“嗯,別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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