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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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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生

大抵真是秋日了,只是在院兒裏站了一會兒便覺得腳底發涼。

“……怎麽、突然沒了?”元春半晌才找到話音,“前陣子不是已經好了嗎?是那些土匪強盜?”

元父搖了搖頭:“不知道,連村長都驚動了,人是在村外頭找到的,要不是黎家小子剛巧從外面回來,可能都沒人發現……”

小院裏一時間安靜無聲,元春喉間發澀,明明前兩日她還同大明哥說話了,大明哥給她的兩顆飴糖還躺在口袋裏沒吃……上回在小石河邊聽著大伯娘和麻嫂說話,麻嫂還說大明哥孝順,秋冷的天下河給大伯娘捉魚吃。話聲歷歷在目,怎麽人突然就沒了?

這一夜,元春和爹都沒睡著,說不上是為元明傷心,多的是感嘆世事無常,再便是聽到元明的死訊,總忍不住想起蓮娘,都是突然沒的……

元家大房和二房分了家,但因為還住一個村裏,並沒有斷了聯系。

雖然這兩年因為大伯娘常偷著講蓮娘的壞話,大房二房因此淡了聯系,但淡了聯系不是斷了聯系,蓮娘沒了之後,元春還小又是女娃,大伯偶爾也會在農忙的時候搭把手,要是沒有這茬,元春的婚事元父也不會提讓大伯娘幫忙,更何況如今出了白事——紅事不請不去,白事不請自來,就算分家了,還是一家人,怎麽說都該去幫忙的。

所以翌日大早,元春便跟著爹上大伯家去了,只留了江酌看家。

大伯家跟元春家一個東一個西,路上費了不少時間,只兩人還沒走到門口,便隱隱約約聽到了抽泣聲,正是大伯娘——元阿爺和元阿奶都已經不在了,大房二房都是人丁稀薄的人家,元大家一個兒子,元二家一個女兒。

元春一進門便看見大伯娘蹲在院裏洗菜,木著一張臉,只剩眼睛和鼻頭又紅又腫,不時抽泣幾聲,用肩膀擦鼻涕。元春抿了抿唇,心裏酸酸的,再看堂屋裏張羅桌椅的大伯,明明前些日在路上瞧見,還健碩硬朗,如今再看,可憐白發生。

元父讓元春幫大伯娘洗菜,自己則進了堂屋陪大伯說話。

四人安靜地忙了一會兒,外頭又有人來,都是親戚,還有平日同大伯家交好的,知道今日是白席,主動來幫忙。

鄰家的周嫂沒寒暄什麽,走過來拍了拍元大伯娘,低說:“節哀。”

一切都好好的,周嫂這一句也不過平平無奇的寬慰,誰知下一秒,大伯娘忽然舀起菜盆裏的水潑到周嫂身上!

周嫂大叫一聲:“你幹啥呢,魔怔了!”

然而大伯娘並沒有因此收手,而是調轉方向,又揚起菜盆裏的水,一下潑到蹲在一旁洗菜,還沒來得及吭聲的元春臉上!

元春反應很快,偏頭躲了一下,沒能全躲開,擦了把臉,驚訝地看著大伯娘:“大伯娘這是做什麽?”

“都是你幹的好事!”大伯娘通紅著一雙眼站起來,面目猙獰地瞪著元春,“我家大明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就沒了!你說啊!你說!”

元春被潑得一臉莫名,面對大伯娘一連串詰問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她的指責從何而來:“大伯娘是何意?大明哥不在了,我也很難過,但這與我有何幹系?”

大伯娘踢了一腳地上的菜盆,裏頭的水濺出來一些,臟了元春的鞋面:“我家大明好了!好了!要不是你收留那個野小子,我家大明會沒嗎?”大伯娘越說越激動,上手就想掐元春的脖子,“那人一來,我家大明就死了,你敢說不是他幹的?就是他!就是他殺了大明!你還我兒子命來!”

元春有心提防才沒叫她抓住,錯身躲開:“大伯娘這話好沒道理,無憑無據誣賴人。”

可大伯娘早已什麽都聽不進去,哭哭嚷嚷起來:“就是他殺了我家大明!你還包庇他!你們是一夥的!你還我兒子命來!”

不少人都知道元大家出了白事,這會兒聽見吵鬧,全都出來了。

大伯和元父也出來了,元父見元春被潑了水,先把女兒擋在身後。

“公爹,婆母!我們元家怎麽出了這麽個害人精!我真是命苦,他們二房生不出兒子,就想霍霍我家大明,招個掃帚星來,克死我兒子!那可是我們元家的獨苗啊!!”大伯娘沖天嚷嚷,讓故去的元家長輩替她主持公道,她張著兩只手,大呼控訴,“你們這麽做是要下地獄的知不知道!閻王爺不會放過你們的!你們還我兒子命來!”大伯娘哭嚷著,上來就要撕了元春——

元父帶著元春一躲,抵開她的手擋了回去,大伯娘腳下不穩,摔倒在地,隨後大哭起來:“我的命好苦啊!憑什麽死的是我家大明死,憑什麽他們二房過得順順當當!二房那婆娘跟人跑了,留個女兒還想找親事,我呸!生下來就是掃帚星,克得我家大明連爹娘都認不得,白白瘋瘋傻傻這麽多年!老天爺你睜眼看看如今,大明這麽孝順,這麽好的娃娃,就這樣無緣無故給人害死了,卻叫那早該被人吃絕戶的死皮賴臉活著,閻王爺啊!快來把他們抓去,抓去吧!”

元父被她這一通亂吼氣得臉黑,看自家大哥一言不發,不由心寒:“我雖同江小子沒說過幾句話,但這幾日他吃住在我家,我雖沒什麽本事,看人的功夫還是有的,江小子不喜歡說話,但行得正坐得直,知書識禮,況且他才十六歲,能做什麽?他比元明還小!就因為是外鄉人,便可以血口噴人嗎?你若不相信,大可把人找來說清楚。”元父還從來沒說過這麽長的話,眼底裏都是血絲,“只你今日空白白牙汙蓮娘清白,辱罵阿歲,說這樣歹毒的話,還要吃我家絕戶,那就別怪我請村長來要個說法!”

當年蓮娘不見那會兒,元春還小,是元家大房兩夫妻跟著到郡城一塊兒幫尋人。蓮娘的死訊是官府給的,跌落的山崖元父去過無數次,村裏人都覺得蓮娘可憐,年紀輕輕就叫土匪給害了。

可偏偏過了一陣,村裏開始有閑話,說蓮娘在郡城裏同個穿金袍子的走了。

且不論蓮娘是不是真叫土匪害了,這話一說,就是害蓮娘的名聲。當時只有元家大房幫著尋人,這話不可能是元二家說的,只可能是元大家。

元父親自帶著元春上門要說法,大伯娘客客氣氣的道歉,說辭是不過閑聊,村裏的姨嬸關心蓮娘的下落,問得細,她就把打聽到的全說了,不知怎麽傳成這樣。

元父黑著臉,讓大伯娘同元春發誓這事是假的,且保證以後再不說了,若有人同她說起,也一定解釋清楚。

那時的話信誓旦旦,可只是過了一年、兩年,再三保證的人卻忘了承諾,閑話說多了,到最後,連自己也信了。

元父本就生得孔武,忽然沈了臉,看起來頗不好惹,大伯娘被制住了,不敢再瘋說。

元春卻紅著一雙眼睛生氣,聽到爹發話,立馬跑回家把江酌請來。

她一路回家都是紅著眼睛,可甫一推開門,瞧見江酌在打水,生氣變成了委屈,不曉得這麽好的人,怎麽會被人說成掃把星。

江酌沒想到她會突然回來,頓了下,才把水桶放下:“怎麽回來了?”

元春猶豫了很久,癟聲癟氣開口:“大伯娘覺得是你害了大明哥,空口白牙誣賴你。”她說完,濕漉漉的眼睛看著他,裏頭有生氣、有堅定、有委屈,就是沒有懷疑。

不知為何,對著這樣的眼睛,江酌說不出騙她的話:“不是我。”

“那我們現下立刻去大伯家說清楚,要他們還個公道。”元春握起拳頭。

江酌用一旁的帕子擦手,同元春說:“不過這事,你得找張大夫一塊兒去。”

元春一怔:“為什麽?”

“張大夫應該知道元明是怎麽沒的。”江酌說完並不看她,“走吧。”

元春鎖了門,帶江酌去張大夫家。

兩家本就交好,聽他們為這事來,張大夫連忙進裏屋翻箱倒櫃:“這兩日去鎮上買藥,竟不知村裏出了這麽大事。”

元春怔然:“張大夫,您真知道大明哥是怎麽沒的?”這事可是連村長都查不明白。

“走走走,到元大家,一塊兒說了。”

三人又往元大家趕,一路上元春偷看了江酌幾次,但兩人沒再說話。

等趕到大伯家時,周圍已經熱熱鬧鬧地圍了好多人,本就是白席,元家唯一的正根還沒了,想看熱鬧的人數不清了。

張大夫撥開眾人,擠到裏頭,看著坐在地上大哭,全無體面的大伯娘:“你家大明是病死的,不信,可以來看字據!”

原來大明哥病了這些年,早已重癥纏身,他瘋瘋傻傻十來年,突然感覺自己命不久矣,便想著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為家裏做些事——一夜清醒過來,他先是給爹娘磕了頭,再便是夜色入戶之時,去敲了張大夫家的門。

“元明那幾日渾身上下疼得不行,真真是被疼清醒的,他覺得自己應當是病得很重,專程到我那兒看了診。”後面的,張大夫沒再說,但大抵是他醫術不好,對元明的病癥束手無策,可縱使他醫術淺薄,亦看得出元明沒多少時日,“我還讓他去鎮上瞧,但那孩子回來後,沒再找過我,我們遠遠打過照面,他只是沖我搖了搖頭。”張大夫嘆了一聲,“這麽好的孩子啊……”

大伯娘從地上爬起來,一骨碌接過張大夫遞來的紙條,可她不識字,根本看不懂上頭寫了什麽,只能睜著眼睛流著淚看,張著嘴,發不出哭的聲音。

“上頭是大明想跟你們說的話,他不會寫字,是我代筆的,按了手印。”張大夫又嘆了聲,“他說這些年讓你們為他擔心、為他受累了,長這麽大,也沒有好好報答過爹娘,不孝順,還說下輩子再給你們當兒子。”

話音一落,大伯娘嚎啕大哭起來,大伯也紅了眼睛,站在一旁,喃喃出聲:“……真是病死的?真不是叫二房那人害的,不是叫那在村裏殺人的人害的?”

大伯原也不信是元春克了元明,可被大伯娘念叨多了,也有些信以為真。再者,前幾日他同元明一起去地裏燒稻桿,元明拿鋤頭回來後隨口同他說了句:碰上元春,給了她兩顆飴糖,十四歲了,瞧著是個大姑娘了……

元明好端端的,怎獨獨見了元春一面就沒了,王叔不信也得信,就是元春克的。

“克什麽克,信這些糟粕做什麽,你家元明好的那日元春還來吃席了,那會兒怎麽沒事?”張大夫氣得不行,但他得把話說清楚,“你們仔細想想,大明最近有沒有說什麽奇怪的話?”

大伯怔怔的,半晌憋了一句:“沒說過啥,元春想張羅婚事,我們也想給他找媳婦,可大明說不要,先替元春找吧,他想去當兵,前陣子山道上官兵多,瞧著陣仗大、威風,他想去,給我和他娘長臉。”他說著,還能想到自己當時驕傲的心情,越發悲痛。

張大夫卻一拍手:“這就是了,當兵十年半個月也回不來,誰也見不著他,你們不知道他的下落,還能有個念想。”

大伯娘徹底崩潰了,抓著那張紙,“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事已至此,真相大白。

雖然死在小石河那人還不知是誰殺的,但卻弄清了元明的死,人是好孩子,就是可惜傻了十多年,可惜了生在這麽個家。

眾人看了熱鬧想走,但元父沒讓,因為三七把村長請來了,那就把蓮娘的事講清楚。

村長看著坐在地上,渾身臟亂的大伯娘,面色嚴肅:“王春香。”王春香是大伯娘的大名,“當年你幫元家二房去郡城尋人,可是親耳聽說蓮娘跟穿金袍子的人私奔了?”

前頭的事失了理,王春香自是虛得不行,元二站在一旁,孔武有力,張大夫站在另側,有理有據,村長站在中間,剛正不阿,她一個婦道人家哪見過這場面,坐在地上都忍不住兩腿打顫,哭都忘了,磕磕巴巴地說實話:“我打聽……打聽到我那弟媳在某處賣刺繡就尋過去了,問了一圈,獨有個小販有印象,說蓮娘帕子繡得好,入了大戶人家夫人的眼,那人家有錢,使喚來買刺繡的管事穿的都是金袍子,那管事還把她請過去讓夫人問話了……”

原來如此!

元春娘頂了這麽多年的壞名聲,真相竟是這樣。

村長瞪了她一眼,又看元家老大,大罵王春香:“好好的一個家,竟被你三言兩語挑撥成這樣,連累蓮娘一個清清白白的婦人遭人罵了這麽多年,你個惡婦!”

話音一落,周圍的人看王春香的眼裏都帶著恨,跟著罵她“惡婦”,遭了山匪本就可憐,還要被她詆毀如此,好好的一家人,什麽仇什麽怨!

“這樣的惡婦還留著作甚?”

“心思歹毒!”

“可惡!”

“可憐了蓮娘,可憐了元春。”

“難怪元明沒了,是叫她這個娘克的吧!”

“這種敗壞家族的人,就該休了她!”

七出之條裏,“惡”便是一行。

王春香臉色煞白,她嫁給元大這麽多年,如今剛沒了兒子,還要被休棄,那她以後還有什麽好過活的?

大伯也急了,他可沒想休妻!

可村長並不看他,反而先去看了元二:“如今真相大白,元家二房你想怎麽辦?”

一時間,滿院子的人都在看他。

元父沈著一張臉,攥得拳頭都發白了,過了許久才說,聲音低啞:“同江小子道歉,明日給我家小蓮上香磕頭去。”

村長這才問元家大房:“你們可同意?”

大房還有什麽好不同意的,連連點頭,連連道歉,向元父認錯,向元春認錯,向江酌道歉。

村長看他倆是真知道怕了,當著眾人的面大聲說:“好了,事情既然已經說清楚,就此翻過,若是以後再傳出元家二房媳婦的閑話來,那就別怪村法伺候,都拉到祠堂去打板子!”

這一場鬧得難看,到最後,竟是連元明的白席都吃不成。

元父鐵青著臉帶女兒和江酌回家。

一回家,元父便關上了房門,元春呆呆地在院裏站了好一會兒,隨後坐在門檻上出神。她沒說話,江酌站在一旁,也沒開口。

過了不知多久,元春才緩緩道:“從小我便聽村裏人說,阿奶重男輕女得厲害,大伯娘懷二胎的時候,她聽人說了句,看身子可能是女娃娃,就想著不要了,最後還逼著大伯娘把肚子裏的孩子按掉。”

江酌站在一旁,這個角度,剛好能看見她的側臉,睫毛彎彎翹翹。

“我娘當時也懷了身子,出了這事後,夜裏常睡不著覺,爹知道了,就說分家,反正都成家了,分家也不奇怪,阿爺阿奶跟著大伯一家。”元春支著下巴,說這些時,像在說很久遠的事,“後來我娘生了我,是個姑娘,也就差不多的天,大明哥掉進河裏,燒壞了腦子……村裏人說這是報應,大伯娘肚子裏的孩子生在了娘的肚子裏。”

元春伸出腳晃了晃,昏黃漸漸沈下來,濃稠的黑夜即將把天空吞噬:“因為這話,大伯娘嫌我嫌得厲害,一直覺得我是她投胎轉世的女兒,是個女鬼,因為沒能看這個世界一眼就死了,心懷怨念,托生在娘的肚裏,便是為了克她,克大明哥。”

當時村裏還有人說,原本蓮娘的身子瞧著像男娃娃,可大伯娘肚裏的孩子沒了之後,再看蓮娘,又覺得是女娃娃,王春香便是信了這話吧。方才村長問什麽仇什麽怨,年紀大點的應該知道,就是這事了,所以王春香才會說金袍子的事,才會心裏想著念著吃她家絕戶。”

“我沒想過大伯娘這麽討厭我……爹那麽生氣,原想抓大伯娘去祠堂的,可看在大明哥的份上還是心軟了。”元春半低著頭,看地上,“大明哥是個好人,他還想著我的親事,我同他都沒說過幾次話,也沒見過幾次。”其實元春自己也心軟了,但如果不是因為大明哥死了,她定是要拉著大伯一家去見官,“小郎君覺得呢?”

覺得什麽?

人死了才會清凈。

江酌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眼,淡淡:“見官。”

元春很淺地彎了下眼睛,看著前面的油菜花,輕聲說:“那日王嫂上門鬧事後,我總忍不住想,如果阿娘在就好了——村裏人說王嫂雖然壞,但也是為了王玲。可去年祭山神出了事,王嫂若是真為王玲好,她就該換。他們總說我娘不好,可我阿娘不是他們說的那樣,如果祭山神的是我,娘定會護著我,拿這十兩銀子去換。”

元春沒有娘那會兒,才十歲出頭,還是個小孩子,周圍的人說多了,難免會想,娘是不是真做了那樣的事,可她剛有個念頭,立馬搖頭,把這個想法揮走,她日日夜夜同娘在一起,怎麽會不知娘是個怎麽的人?

他們就是因為不清楚,所以才敢胡亂說。

“今日村長伯伯說清楚了,我娘不是那樣的人。”

江酌沒說話,見她沒有要停聲的意思,便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坐在長板凳的另一側,很安靜。元春也並不想要他說什麽,能有人聽她說話就好了。他不喜歡說話,卻很擅長傾聽,忽然,她說:“謝謝你,江酌。”

江酌面無表情,沒看她,看著前面,不懂:“謝我什麽。”

“剛把你撿回來的時候,我覺得你是個壞人,可現在我不這麽覺得了,壞人是不會替我去找村長伯伯的。”她和江酌一起去的張大夫家,自己沒有做,張大夫也沒同三七說話,只能是江酌幹的了。

“萬一我是呢?”江酌沒問她怎麽不問自己為何知道元明的事,只是單純覺得她這話有些好笑,他害死了母親,害了江霽,可能還害了很多人,他是個一出生,就應該被埋進雪裏的人,甚至不該出生,可竟然有一天,有人說他不是壞人。

元春摸出荷包,從裏面拿出三文錢:“三七說謝謝酌哥哥送他回家。”

接著,她拿出一個新荷包,一塊飴糖放在板凳中間,最後是一疊新窗紙,她歪頭去瞧著他琥珀色的眼睛,彎了眉眼:“元春多謝小郎君幫忙生意,元明哥謝你讓他爹娘知道真相,阿爹謝江小子替阿娘正名。”

板凳中間,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疊起來,像是一座連接他們的橋,元春鄭重其事地同他說:“就算你是個壞人,我也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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