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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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京宜的爭鬥已經到了眾議嘩然的階段, 多家公司高層接二連三發生人事變動，財經界緊盯動向，報刊金融版面接連報道, 某某戰略失誤, 某某投資失敗，某某與某某的股份博弈白熱化。
衛城的人說陳東臨又過去一趟，見了何家母子。陳家的人則報告前段時間趙儷似乎因為京宜的事跟他吵了一架, 兩人很久沒見。至於陳天思, 跟媽媽一條戰線，且沒什麽本事, 認為女秘書是陳東臨的情人, 去人家家裏差點鬧出人命，淪為圈裏笑柄。
面前一盞茶冷了續, 續了冷，對面的男人終於從書桌後擡起頭，放下手裏的文件，摘下老花鏡。
“怎麽想起到我這來了？”
宋律齊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禮貌地勾唇客套了下，隨即開門見山, “來看看您。這回京宜的動蕩，您不能插手, 也不能表態。”
因為王念真有退休的意思, 京宜內鬥態勢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陳東臨略顯詫異，“你不是辭了？還管這些？”
“天思不合適。”
“坐收漁翁利。”陳東臨冷哼。
宋律齊笑笑, 沒有說話, 也就沒有否認。
“我一個外人能插什麽手。”
“您咳嗽一聲也算插手。”宋律齊攤手。
陳東臨目光銳利，定格在他身上, “你來就是為了這事。我憑什麽不能幫自己兒子撐腰？”
“就是為了這事，本來想等您回家說的，趙姨和天思都在家，不合適。”宋律齊只答了前半句。
“你也知道不合適。”陳東臨冷笑，捏著茶杯蓋磕到杯壁，砰泠一聲，“小子，我是真不懂你最近在想什麽，你想回北都也回來了，想進京宜給你進了，現在是你主動離開。至於你手裏的啟林，你是覺得沒有你老子的背景，能這麽快就做這麽大？”
“我應得的。”宋律齊淡聲。
“什麽？”陳東臨以為自己聽錯了。
宋律齊坦然：“我是宋陳兩家聯姻的結果，用不著開口就人前赴後繼，這是命裏帶的。”
陳東臨想要發笑，無法牽開唇角，只皺著眉聽他說完這番話，疑惑道：“你最近是怎麽了，宋家許給你什麽了，讓你這麽狂？”
連他三十歲時都不敢這麽跟陳祥淵說話。
宋律齊笑了笑，將手裏的文件推過去，“因為不是所有人都這麽好命，比如衛城那兩位。”
陳東臨皺眉，“你在說什麽。”
“我記得爸你是四五年前突然對馬術感興趣，有一匹吉普賽花馬，你說特別喜歡，但是沒要。巧的是，我在衛城馬場遇見一匹，盤靚條順，肩高腿長，有專門的養護團隊，現在狀態不錯......本來以為是巧合，現在看來，何阿姨很專業。”
陳東臨抽出袋裏文件，翻開之後，臉色愈發陰沈，“你敢動他們？”
“犯不著，我跟何姨和弟弟無仇無怨。”
陳東臨藏得很好，否則不會這麽多年沒人發現，如果不是那天碰巧遇見，宋律齊恐怕這輩子不知道自己還有這麽個弟弟和阿姨。
也就拿不到這麽好的籌碼。
陳東臨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迅速平靜下來，冷哼一聲，“你是犯不著，你想拿趙家威脅我。”
宋律齊正了正臉色，放低姿態，言辭懇切，“爸，這事要是唾手可得，我也用不著在您面前耍手段。天思和趙姨現在怎麽對我，以後就怎麽對他們母子。至少從小很少在您身邊這點，我能理解何琸的失落，何況我也早就不介意多個弟弟。”
“挺會打算。”陳東臨聽罷只有這一句話。
“我媽在深山老林裏呆著呢，只能自己多做打算。”宋律齊坦白。
他不像陳天思，再怎麽折騰，都有母親和背後的趙家積極替自己謀劃前程。
陳東臨盯著他看了一陣，隨後挪開視線，看到放在一旁立櫃裏的獎狀，光可鑒人的金屬面反射自己的臉，帶著難以名狀的冷笑。
很多人說這個兒子最像他，比天思更像他，但他不喜歡。他夠狠夠果決，然而世人還是更偏愛那些毫不費力摘星采月的人，而不是不擇手段的野心家。
陳東臨手裏隨手捏起只章子，轉來轉去，沈聲問道：“你覺得我不表態，你就能贏？”
“不試試怎麽知道。”
“真不介意多個弟弟？你就不怕他來搶你的東西？”
宋律齊喝茶，笑了下，“看他本事。”
陳東臨不再說話。
拿何琸威脅陳東臨這招是鋌而走險，宋律齊只有一半的勝率，自然緊張忐忑。
面上只能八風不動。
陳東臨沈吟許久，說考慮一下。宋律齊明白這事賭贏了。
但他不怎麽痛快。
思來想去，或許因為陳東臨最後那句——律齊，你今天讓我很失望。
不再是站在棋盤兩端博弈的對手，而是作為一個父親，留給兒子的話。
但宋律齊不需要在乎。
不需要在乎這句話。
他辦完北都的事，登上回南都的飛機，起飛前給鄭希文發消息。她說答應了朋友要去看演唱會，發了家餐廳的位置。
希文：【今晚就去吃這家泰國菜吧】
希文：【我請你】
希文：【你落地早的話就先過去，我稍晚一點就到】
宋律齊：【演唱會地點】
宋律齊：【我去接你】
-
五月初。
夏日朝南都靠攏。
今天是個陰天，天色早早黯淡下來，飄起細雨。
馳宇打了個電話，在樓下等了一會兒，單元門被推開，鄭希文一襲淡紫色長裙，抱著花，從樓裏走出來，她眼前一亮，笑著誇讚：“今天真漂亮。”
鄭希文笑說多謝，把花束遞給他，“馳大冠軍怎麽親自過來了？”
“重要的觀眾當然得親自請。怎麽這就送花了？”
“我算什麽重要的觀眾。”鄭希文玩笑道：“這不是懶得抱，先給你抱一下嘛。”
“好啊，然後你再把這花送給別的嘉賓。”馳宇順著她說。
“開玩笑，開玩笑。”鄭希文不再跟他打岔，“提前送你是因為今天的演出我可能看不了全程。”
馳宇心裏咯噔一聲，“為什麽？你還有別的事嗎？”
“宋律齊今天過來。”鄭希文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馳宇拉開後排車門的動作頓住，失神片刻，把花束放進座位，繞回駕駛座，綁安全帶時看著她，故作輕松地試探：“不是早就分手了嗎，也是開玩笑？”
“認真的。”
“你......”
握在方向盤上的手掌緊了緊，馳宇語塞。
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不說話時馳宇餘光看著副駕駛上的人，她正聊賴地擺弄頭發梢，神情卻又很認真，像在完成很莊嚴的事情。
馳宇咳嗽一聲，她敏感地偏頭看過來，“嗓子不舒服嗎？”
“沒有。”馳宇說，“咱們哪年認識的來著？”
恰好遇紅燈，他拿手機連車載藍牙。
“我畢業那年，你在做第一次專場。”鄭希文看到車載顯示屏，“就是這首歌。”
馳宇說：“我記得那天你聽完這首歌，還專門寫了一份長評，寫得特別好，特別有文采。”
鄭希文笑了笑。
音響裏前奏震動，馳宇調小了聲音，“第一次做專場的時候咱倆好像還不太熟，到第二次還是第三次，我才請你去看。”
“第二次，當時你染了銀白色的頭發。”鄭希文笑，她記得那是自己第一次現場看演出，被舞臺效果和舞臺上的人震撼。
“你還記得？只染過那一次，被我媽罵了。”
“玩搖滾的因為染頭被媽媽罵了，這像話嗎。”
馳宇也笑，“前年還是大前年來著，青城的演出，RR給你帶了票，我說一定要去，有你喜歡的歌，但是最後沒在現場看到你。”
鄭希文垂眸，沒有說話。
“那段時間我要在和前公司打解約官司，新專輯難產，演出也被降級，心情很不好，那次演出收到很多粉絲的信，其中一封到現在也記得，給了我很多安慰，看得出是身邊的人寫的。”馳宇看了她一眼，繼續道：
“我那時候剛跟許也認識，她說她往花束裏塞了一封信......後來我們兩個分手，我才知道那封不是她寫的。”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鄭希文還記得，但心境變幻，再去回望，就好像成年後再去看小時候的相冊，認識那是自己，同時覺得陌生。
“是那封信讓你們在一起了嗎？”她笑問。
馳宇遲疑。
“如果那封信促成了你們倆，這就算一樁好事，如果不是因為那封信，那它其實也沒什麽。”
沈默半晌，只有搖滾樂在空間內流淌。
“對不起。”馳宇說，“我那時候很粗心。”
到最後才恍然發現信封背面就有她的名字。
鄭希文已不在意，笑著搖頭，“沒關系。”
她笑得很輕松，輕易撫過他這段時間的不安、焦慮、耿耿於懷。
抵達現場後，馳宇要換舞臺妝，最後過一次流程，倉促間囑咐鄭希文：“什麽時候走，一定提前告訴我一聲。”
“好。但是你在臺上我要怎麽告訴你？”
“打電話，會有人接。”
“好。”
-
宋律齊下了飛機，叫司機往太陽宮劇場方向走，快要抵達時給鄭希文打了個電話，她那邊現場吵鬧，聽不清說什麽，掛斷之後發來文字。
希文：【等我一下下】
希文：【馬上出去】
門口不能停車，飄著細雨，剛才有段路走走停停堵得人頭發昏，宋律齊撐傘下車，叫司機找地方停下來。
演唱會在封閉場館內舉辦，場外隱約可以聽到歌聲。
本地的年輕女人結伴路過，討論今天的演出：
“怎麽唱起這首了，巡演曲目不是固定的嘛。我記得歌單裏沒有這個，好幾年每唱過了。”
“馳宇和現場樂團都記錯了？沒報批的曲目得罰款吧。”
“會不會是現場有他喜歡的人，我記得這是首悲傷情歌。”
“記起來了！MV是跟多年好友表白的那首對不對......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女人聊得太投入，雨傘差點擦過路邊的人，連忙道歉，擡頭後臉頰微紅，快步走過，忍不住回頭。
“看見沒有，那人好帥啊......就是臉有點臭。”
聲音不高不低，傳到宋律齊耳朵裏，左耳進右耳出，眼皮也沒眨一下。
橋拱造型的劇院大門像半張魚嘴，女人從裏面跑出來，四處張望，宋律齊闊步走過去。
鄭希文看到他，舉包撐在頭頂，快步跑到傘下，鞋子踏起的水花濺濕裙擺的淡紫色刺繡花邊，“你回來啦。”
“車在那邊。”宋律齊擡頜指了下停車場方向。
鄭希文點頭，跟在他身旁，朝那邊走。
“馳宇的演唱會？”
“嗯。我上次好像跟你說了。”
宋律齊瞥她一眼，淡聲：“中途離場合適麽。”
“如果你不怕餓，可以在外面等我的話，我可以稍微晚一點再出來，還有一首我寫的歌沒有唱到......”路過小水窪，鄭希文低頭看路，小心地提著裙擺。
“你不是說你不介意嗎？不許黑著臉。”她撅著嘴半開玩笑。
宋律齊偏頭看著她，神情冷沈，唇角忽然勾起，像只笑面狐貍，讓人發怯。
他按她說的做，但顯然只是按捺情緒。
鄭希文的本意只是想逗他開心。好像搞砸了。
她擡手蹭了下鼻尖，有點心虛。
可她也不是理虧的這一個。
宋律齊餘光捕捉到一個冷颼颼的眼刀，比嬌嗔重些，情緒覆雜，他斂眸。鄭希文快步從他身旁經過，上了車。
餐廳定位在一棟商場大樓的五樓，但鄭希文從網上種草這家店，從沒來過這裏，舉著手機導航三過定位而找不到入口，有點尷尬，偷瞄身後的宋律齊，倒是淡定，也沒催。
他瞥她一眼，隨手抓了個路人問路，才找到隱蔽的餐廳。
過了晚餐的通常時段，店內人不算多，鄭希文選了室外的餐桌。
落座時宋律齊自然地扯開餐椅，腳步沒停，繞去對面，扯椅子坐下。
他情緒不佳，鄭希文能察覺，等餐時搜腸刮肚講了個冷笑話，他配合地笑了，但不是真的開心。
“你還是別笑了吧。”
宋律齊看她一眼，斂笑，從兜裏掏出煙盒，點上一支，吐出的煙霧模糊面龐。
鄭希文手臂支在桌上，拄著臉，看向對面商業區的燈紅酒綠的夜景。
煙灰積聚，宋律齊壓手撣了撣，散落晚風中，“他今天臨時換歌了，你出來的時候。”
“嗯？嗯。”鄭希文回頭看他。
“他對你有想法，少跟他來往。”
“他約我的詞，寫的歌很不錯。”
她捧著臉，手背有淡淡的青色血管痕跡，亮閃閃的眼睛看著他，像對貓眼。
“少去看他的演唱會。”宋律齊改口。
或許也算是妥協。
鄭希文沒有讓步：“沒有別的女人喜歡你？你都不來往？”
他扯了下唇角，“我沒玩過暗戀那套。”
“你都是直接把人帶回家的。”鄭希文推斷。
風吹過來，零碎發絲貼上塗了唇釉的嘴巴，她垂眸，晃了晃腦袋。
“瞎說遭‘報應’了吧。”宋律齊咬著煙，空出手撥開她臉上的頭發，拖曳的發絲在臉頰留下一道紅痕，壞心地沒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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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城的人說陳東臨又過去一趟，見了何家母子。陳家的人則報告前段時間趙儷似乎因為京宜的事跟他吵了一架, 兩人很久沒見。至於陳天思, 跟媽媽一條戰線，且沒什麽本事, 認為女秘書是陳東臨的情人, 去人家家裏差點鬧出人命，淪為圈裏笑柄。
面前一盞茶冷了續, 續了冷，對面的男人終於從書桌後擡起頭，放下手裏的文件，摘下老花鏡。
“怎麽想起到我這來了？”
宋律齊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禮貌地勾唇客套了下，隨即開門見山, “來看看您。這回京宜的動蕩，您不能插手, 也不能表態。”
因為王念真有退休的意思, 京宜內鬥態勢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陳東臨略顯詫異，“你不是辭了？還管這些？”
“天思不合適。”
“坐收漁翁利。”陳東臨冷哼。
宋律齊笑笑, 沒有說話, 也就沒有否認。
“我一個外人能插什麽手。”
“您咳嗽一聲也算插手。”宋律齊攤手。
陳東臨目光銳利，定格在他身上, “你來就是為了這事。我憑什麽不能幫自己兒子撐腰？”
“就是為了這事，本來想等您回家說的，趙姨和天思都在家，不合適。”宋律齊只答了前半句。
“你也知道不合適。”陳東臨冷笑，捏著茶杯蓋磕到杯壁，砰泠一聲，“小子，我是真不懂你最近在想什麽，你想回北都也回來了，想進京宜給你進了，現在是你主動離開。至於你手裏的啟林，你是覺得沒有你老子的背景，能這麽快就做這麽大？”
“我應得的。”宋律齊淡聲。
“什麽？”陳東臨以為自己聽錯了。
宋律齊坦然：“我是宋陳兩家聯姻的結果，用不著開口就人前赴後繼，這是命裏帶的。”
陳東臨想要發笑，無法牽開唇角，只皺著眉聽他說完這番話，疑惑道：“你最近是怎麽了，宋家許給你什麽了，讓你這麽狂？”
連他三十歲時都不敢這麽跟陳祥淵說話。
宋律齊笑了笑，將手裏的文件推過去，“因為不是所有人都這麽好命，比如衛城那兩位。”
陳東臨皺眉，“你在說什麽。”
“我記得爸你是四五年前突然對馬術感興趣，有一匹吉普賽花馬，你說特別喜歡，但是沒要。巧的是，我在衛城馬場遇見一匹，盤靚條順，肩高腿長，有專門的養護團隊，現在狀態不錯......本來以為是巧合，現在看來，何阿姨很專業。”
陳東臨抽出袋裏文件，翻開之後，臉色愈發陰沈，“你敢動他們？”
“犯不著，我跟何姨和弟弟無仇無怨。”
陳東臨藏得很好，否則不會這麽多年沒人發現，如果不是那天碰巧遇見，宋律齊恐怕這輩子不知道自己還有這麽個弟弟和阿姨。
也就拿不到這麽好的籌碼。
陳東臨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迅速平靜下來，冷哼一聲，“你是犯不著，你想拿趙家威脅我。”
宋律齊正了正臉色，放低姿態，言辭懇切，“爸，這事要是唾手可得，我也用不著在您面前耍手段。天思和趙姨現在怎麽對我，以後就怎麽對他們母子。至少從小很少在您身邊這點，我能理解何琸的失落，何況我也早就不介意多個弟弟。”
“挺會打算。”陳東臨聽罷只有這一句話。
“我媽在深山老林裏呆著呢，只能自己多做打算。”宋律齊坦白。
他不像陳天思，再怎麽折騰，都有母親和背後的趙家積極替自己謀劃前程。
陳東臨盯著他看了一陣，隨後挪開視線，看到放在一旁立櫃裏的獎狀，光可鑒人的金屬面反射自己的臉，帶著難以名狀的冷笑。
很多人說這個兒子最像他，比天思更像他，但他不喜歡。他夠狠夠果決，然而世人還是更偏愛那些毫不費力摘星采月的人，而不是不擇手段的野心家。
陳東臨手裏隨手捏起只章子，轉來轉去，沈聲問道：“你覺得我不表態，你就能贏？”
“不試試怎麽知道。”
“真不介意多個弟弟？你就不怕他來搶你的東西？”
宋律齊喝茶，笑了下，“看他本事。”
陳東臨不再說話。
拿何琸威脅陳東臨這招是鋌而走險，宋律齊只有一半的勝率，自然緊張忐忑。
面上只能八風不動。
陳東臨沈吟許久，說考慮一下。宋律齊明白這事賭贏了。
但他不怎麽痛快。
思來想去，或許因為陳東臨最後那句——律齊，你今天讓我很失望。
不再是站在棋盤兩端博弈的對手，而是作為一個父親，留給兒子的話。
但宋律齊不需要在乎。
不需要在乎這句話。
他辦完北都的事，登上回南都的飛機，起飛前給鄭希文發消息。她說答應了朋友要去看演唱會，發了家餐廳的位置。
希文：【今晚就去吃這家泰國菜吧】
希文：【我請你】
希文：【你落地早的話就先過去，我稍晚一點就到】
宋律齊：【演唱會地點】
宋律齊：【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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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
夏日朝南都靠攏。
今天是個陰天，天色早早黯淡下來，飄起細雨。
馳宇打了個電話，在樓下等了一會兒，單元門被推開，鄭希文一襲淡紫色長裙，抱著花，從樓裏走出來，她眼前一亮，笑著誇讚：“今天真漂亮。”
鄭希文笑說多謝，把花束遞給他，“馳大冠軍怎麽親自過來了？”
“重要的觀眾當然得親自請。怎麽這就送花了？”
“我算什麽重要的觀眾。”鄭希文玩笑道：“這不是懶得抱，先給你抱一下嘛。”
“好啊，然後你再把這花送給別的嘉賓。”馳宇順著她說。
“開玩笑，開玩笑。”鄭希文不再跟他打岔，“提前送你是因為今天的演出我可能看不了全程。”
馳宇心裏咯噔一聲，“為什麽？你還有別的事嗎？”
“宋律齊今天過來。”鄭希文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馳宇拉開後排車門的動作頓住，失神片刻，把花束放進座位，繞回駕駛座，綁安全帶時看著她，故作輕松地試探：“不是早就分手了嗎，也是開玩笑？”
“認真的。”
“你......”
握在方向盤上的手掌緊了緊，馳宇語塞。
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不說話時馳宇餘光看著副駕駛上的人，她正聊賴地擺弄頭發梢，神情卻又很認真，像在完成很莊嚴的事情。
馳宇咳嗽一聲，她敏感地偏頭看過來，“嗓子不舒服嗎？”
“沒有。”馳宇說，“咱們哪年認識的來著？”
恰好遇紅燈，他拿手機連車載藍牙。
“我畢業那年，你在做第一次專場。”鄭希文看到車載顯示屏，“就是這首歌。”
馳宇說：“我記得那天你聽完這首歌，還專門寫了一份長評，寫得特別好，特別有文采。”
鄭希文笑了笑。
音響裏前奏震動，馳宇調小了聲音，“第一次做專場的時候咱倆好像還不太熟，到第二次還是第三次，我才請你去看。”
“第二次，當時你染了銀白色的頭發。”鄭希文笑，她記得那是自己第一次現場看演出，被舞臺效果和舞臺上的人震撼。
“你還記得？只染過那一次，被我媽罵了。”
“玩搖滾的因為染頭被媽媽罵了，這像話嗎。”
馳宇也笑，“前年還是大前年來著，青城的演出，RR給你帶了票，我說一定要去，有你喜歡的歌，但是最後沒在現場看到你。”
鄭希文垂眸，沒有說話。
“那段時間我要在和前公司打解約官司，新專輯難產，演出也被降級，心情很不好，那次演出收到很多粉絲的信，其中一封到現在也記得，給了我很多安慰，看得出是身邊的人寫的。”馳宇看了她一眼，繼續道：
“我那時候剛跟許也認識，她說她往花束裏塞了一封信......後來我們兩個分手，我才知道那封不是她寫的。”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鄭希文還記得，但心境變幻，再去回望，就好像成年後再去看小時候的相冊，認識那是自己，同時覺得陌生。
“是那封信讓你們在一起了嗎？”她笑問。
馳宇遲疑。
“如果那封信促成了你們倆，這就算一樁好事，如果不是因為那封信，那它其實也沒什麽。”
沈默半晌，只有搖滾樂在空間內流淌。
“對不起。”馳宇說，“我那時候很粗心。”
到最後才恍然發現信封背面就有她的名字。
鄭希文已不在意，笑著搖頭，“沒關系。”
她笑得很輕松，輕易撫過他這段時間的不安、焦慮、耿耿於懷。
抵達現場後，馳宇要換舞臺妝，最後過一次流程，倉促間囑咐鄭希文：“什麽時候走，一定提前告訴我一聲。”
“好。但是你在臺上我要怎麽告訴你？”
“打電話，會有人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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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律齊下了飛機，叫司機往太陽宮劇場方向走，快要抵達時給鄭希文打了個電話，她那邊現場吵鬧，聽不清說什麽，掛斷之後發來文字。
希文：【等我一下下】
希文：【馬上出去】
門口不能停車，飄著細雨，剛才有段路走走停停堵得人頭發昏，宋律齊撐傘下車，叫司機找地方停下來。
演唱會在封閉場館內舉辦，場外隱約可以聽到歌聲。
本地的年輕女人結伴路過，討論今天的演出：
“怎麽唱起這首了，巡演曲目不是固定的嘛。我記得歌單裏沒有這個，好幾年每唱過了。”
“馳宇和現場樂團都記錯了？沒報批的曲目得罰款吧。”
“會不會是現場有他喜歡的人，我記得這是首悲傷情歌。”
“記起來了！MV是跟多年好友表白的那首對不對......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女人聊得太投入，雨傘差點擦過路邊的人，連忙道歉，擡頭後臉頰微紅，快步走過，忍不住回頭。
“看見沒有，那人好帥啊......就是臉有點臭。”
聲音不高不低，傳到宋律齊耳朵裏，左耳進右耳出，眼皮也沒眨一下。
橋拱造型的劇院大門像半張魚嘴，女人從裏面跑出來，四處張望，宋律齊闊步走過去。
鄭希文看到他，舉包撐在頭頂，快步跑到傘下，鞋子踏起的水花濺濕裙擺的淡紫色刺繡花邊，“你回來啦。”
“車在那邊。”宋律齊擡頜指了下停車場方向。
鄭希文點頭，跟在他身旁，朝那邊走。
“馳宇的演唱會？”
“嗯。我上次好像跟你說了。”
宋律齊瞥她一眼，淡聲：“中途離場合適麽。”
“如果你不怕餓，可以在外面等我的話，我可以稍微晚一點再出來，還有一首我寫的歌沒有唱到......”路過小水窪，鄭希文低頭看路，小心地提著裙擺。
“你不是說你不介意嗎？不許黑著臉。”她撅著嘴半開玩笑。
宋律齊偏頭看著她，神情冷沈，唇角忽然勾起，像只笑面狐貍，讓人發怯。
他按她說的做，但顯然只是按捺情緒。
鄭希文的本意只是想逗他開心。好像搞砸了。
她擡手蹭了下鼻尖，有點心虛。
可她也不是理虧的這一個。
宋律齊餘光捕捉到一個冷颼颼的眼刀，比嬌嗔重些，情緒覆雜，他斂眸。鄭希文快步從他身旁經過，上了車。
餐廳定位在一棟商場大樓的五樓，但鄭希文從網上種草這家店，從沒來過這裏，舉著手機導航三過定位而找不到入口，有點尷尬，偷瞄身後的宋律齊，倒是淡定，也沒催。
他瞥她一眼，隨手抓了個路人問路，才找到隱蔽的餐廳。
過了晚餐的通常時段，店內人不算多，鄭希文選了室外的餐桌。
落座時宋律齊自然地扯開餐椅，腳步沒停，繞去對面，扯椅子坐下。
他情緒不佳，鄭希文能察覺，等餐時搜腸刮肚講了個冷笑話，他配合地笑了，但不是真的開心。
“你還是別笑了吧。”
宋律齊看她一眼，斂笑，從兜裏掏出煙盒，點上一支，吐出的煙霧模糊面龐。
鄭希文手臂支在桌上，拄著臉，看向對面商業區的燈紅酒綠的夜景。
煙灰積聚，宋律齊壓手撣了撣，散落晚風中，“他今天臨時換歌了，你出來的時候。”
“嗯？嗯。”鄭希文回頭看他。
“他對你有想法，少跟他來往。”
“他約我的詞，寫的歌很不錯。”
她捧著臉，手背有淡淡的青色血管痕跡，亮閃閃的眼睛看著他，像對貓眼。
“少去看他的演唱會。”宋律齊改口。
或許也算是妥協。
鄭希文沒有讓步：“沒有別的女人喜歡你？你都不來往？”
他扯了下唇角，“我沒玩過暗戀那套。”
“你都是直接把人帶回家的。”鄭希文推斷。
風吹過來，零碎發絲貼上塗了唇釉的嘴巴，她垂眸，晃了晃腦袋。
“瞎說遭‘報應’了吧。”宋律齊咬著煙，空出手撥開她臉上的頭發，拖曳的發絲在臉頰留下一道紅痕，壞心地沒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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